第60章 【陰】蝟人刺5
沒錯,光滑的鏡子表麵有一層很難發現的刺,隻有一毫米那麽短。
這就很難解釋了,雖然看不出這黑色尖刺的質地,但它就算長也應該是長在人的身上。鏡子沒有生命,它怎麽會依附在這上頭的?這屋裏究竟發生過什麽?那個長了尖刺的人影是誰?
沒等鍾言想明白,咣當一聲震響打破了房間的寂靜。鍾言飛速轉身,手機燈光也隨之轉向。地上扣著一個巨大的相框,玻璃碎得滿地都是,原來是雙人合影的相框掉了下來。跟著它一起掉下來的還有背後掛它的鐵釘。
“沒事吧!”聽到動靜的飛練火速衝了進來。
“沒事。”鍾言搖了搖頭,“你們找到什麽了嗎?”
白芷也聞訊趕來:“沒有,屋裏已經被警察檢查過了,拿走了不少東西,估計要用來鑒定是否為自殺。你有收獲嗎?”
“收獲就是這房子漏水。”鍾言指了指天花板,“還有,鏡子長刺了。”
“鏡子?”白芷和飛練的反應相同,兩個人都同時看向穿衣鏡。鍾言拿手機拍了張照片,留下鏡麵長刺的證據後說:“走吧,沒什麽可看的了。這地方久留也不好。”
飛練倒是不怕,隻不過很聽師祖的吩咐,變出觸手卷起兩人就從窗口鑽了出去。等到他們落到地上,鍾言再次看向頂層:“對了,你們在屋裏發現香爐了嗎?”
“沒有。”白芷說,“你是知道我的,對這種東西我很在意,最先找的就是它們。”
“那就奇怪了,屋裏沒香爐,檀香味怎麽來的?”鍾言喃喃自語,“先回去吧,回去再說。”
“就這麽急著走麽?”飛練還沒玩兒夠。
“等入了煞,有你玩兒的。”鍾言摸了摸他的頭,拿出袖口裏的無線電通知王大濤,“事發現場我去過了,你盡量通知相關人員吧,屋裏別去,那屋肯定要出事。”
無線電滋啦響了兩聲,王大濤說:“明白。”
再次回到1201,鍾言終於擺脫了剛剛那陣陰冷粘稠的不舒服和渾身長刺的難受勁兒,舒舒服服地躺在了**。他在計算時間,明天下午四點行動,時間不多了。白芷眼皮子打架先去睡覺,飛練去洗澡,衝完之後裹著浴巾就出來了,再次敲響了鍾言的房門。
“師祖?睡了麽?”飛練小聲地問。
屋裏沒有聲音。
“我能進去麽?”飛練又問。
屋裏還是沒有聲音。
沒有聲音就是同意,不回答就是默認,可以進去。飛練將臥室門推開,果然,師祖沒鎖門,就是給自己留門了。
屋裏沒有開燈,淡淡的藥香蔓延開來,仿佛進了一間中藥鋪子。飛練輕輕地走到床邊,摸黑爬上了床,拍了拍躲在被子裏的人:“師祖?”
鍾言就在裏頭,被子從頭蒙到腳,不知道偷偷摸摸地幹著什麽。隻要自己不吭聲就不會露餡兒,大不了一會兒不承認。
“別裝了師祖,我知道你在幹什麽。”不料被子被掀開了一角,兩人中間出現了一個可以探視的小洞,鍾言兩腮鼓鼓正在拚命咀嚼,懷裏藏著盤子,像偷吃的小倉鼠直接被人抓了個現場。
“好吃麽?”飛練歪著頭看,“我還有很多呢,以後有我在師祖就不會餓肚子啦,不管想要多少我都能喂飽你。”
“你幹嘛掀我被子啊,沒大沒小,我是你師祖,你好歹給我留點隱私……”鍾言惱羞成怒似的,可幹幹淨淨的盤子已經說明一切,師祖的威嚴**然無存。他可是餓鬼,吃東西天經地義,結果這會兒倒像是犯了大錯,生怕被人看到。
還是被這麽一個……出煞兩天的晚輩抓到。
“什麽叫沒大沒小啊?”結果飛練的思路拐了個彎,“我現在可以進去了麽?我想和你蓋同一張被子睡覺。”
“你問能不能進來就是沒大沒小。”鍾言先把盤子推出去,微微打了個飽嗝
結果就這點聲音,還是被飛練捕捉到了,他微微眯起眼睛問:“師祖這麽容易滿足?”
“嗝……什麽啊,你要睡覺就趕緊睡,少說話。”鍾言摸著肚子,不是他容易滿足,而是太歲肉太管飽了。
太歲肉本身就不是人間的東西,更何況它沾了三障十惡。平時遇到的惡人沾一點就已經是世間惡棍了,太歲肉簡直是占全了,是惡貫滿盈。這東西到了胃裏足夠消化好久,每種惡都是他的滋養,鍾言舔著嘴唇相當滿意。
不知不覺中,旁邊的位置不再空著,被鑽進來的人填滿了。飛練毫無禁忌,像擁有雛鳥情結一般黏在鍾言身上,鍾言想推都推不開:“熱,你別離這麽近。”
“師祖不喜歡我熱?”飛練不明所以似的。
“不是,隻是……”黑暗中,看著他那雙清澈的眼睛,拒絕的話鍾言說不出口,畢竟吃人嘴軟,“喜歡喜歡,睡吧睡吧。”
“我就知道師祖喜歡,那我睡啦。”飛練輕輕地說著,雖然擁抱的方式格外熱烈霸道,右手還在鍾言的腹部打圈兒,可並沒有亂碰其他的部位。鍾言被他熱熱地圈著,本不想這樣睡,可……算了,他還小。於是也就沒有再說什麽,輕輕地閉上了眼睛。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鍾言仿佛被無數條觸手覆滿了,那種不是常人的觸感遍布全身,柔軟,滾燙,無窮無盡,圈住了他的手腕和腳踝,脖子和腰部。他想要掙脫這樣的桎梏,可是夢裏疲弱無力,黑暗中有一雙眼睛凝視著他,還有他完全聽不懂的囈語。
那些聲音含糊不清,每個字都拉得很長,如同宇宙深處的呼喚,完全超出了鍾言對陰陽兩界的認知,他聽完便不敢動了,好似不敢見天日的鬼被佛光照耀,又仿佛自己就是一隻螞蟻,根本不懂人的捉弄。隨後,觸手將他禁錮在原地,溫柔地侵占了他的每一寸皮膚……忽然,耳邊又有了水的聲響,隻不過不是斷斷續續的水滴聲,而是瀑布衝刷山石、溪流穿過鵝卵石的聲音,讓人忍不住去探究。
眼前是成片的嫩綠,有一個人坐在瀑布下方的寒潭裏,黑色僧袍已經全濕了。鍾言悄悄地踩著水過去,剛想走近去嚇一嚇他,結果肚子咕嘰一聲,泄露了他的靠近。
“你的傷好了,該下山了。”那人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
“你為什麽要遮住眼睛啊?”鍾言稚嫩地問。
“你該下山了。”那人的雙手在胸前合十,發梢被水打濕。
鍾言不僅沒走,反而更靠近了些,趁他不注意伸手取下他蒙眼用的黑色布條。那人並未吃驚,淡然處之,鍾言就繞到他麵前去說話:“你讓我看一眼,我就下山。”
“看或不看,你都該走了。”那人的眼睛緩緩睜開,迎著山上的光,露出了一雙淺金色的瞳孔,猶如佛光加持。
“哇……”鍾言看入了神,“都說‘金佛現世,普度眾生’,他們說的果然是你!你是佛子!”
那人沒有回話,而是緩緩將眼閉上,繼續念他的經。水聲再次蓋過了其他的聲音,鍾言一掙,醒了。眼前已經沒有了溪水和瀑布,更沒有什麽人在念經,而是富有年代感的百葉窗和床頭櫃,以及綠色帶燈繩的台燈。離天亮還差很遠,背後是飛練規律有力的呼吸聲,他的手還搭在自己肚子上,手腕係著紅繩。
剛才自己夢見什麽了?鍾言緩了一會兒,思索著那個怪夢。從前他也做怪夢,夢裏隻有自己在哭墳。
想不通,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因為自己有了鬼場而變得複雜起來。鍾言看向夜光鬧鍾,才淩晨三點多,算了,不想了,什麽都比不上多睡一會兒。一旦入煞,再想睡覺恐怕都難了。
等到再次醒來,時間已經到了上午十點多。吃午飯時王大濤來找他們,將十三中的平麵地圖也帶來了,並且還帶來了一個不太好的消息,這個煞的能量級別一開始被劃定為S,現在已經超過了S,但遠遠不到X級。
也就是說,鍾言第一次出任務就是一個棘手的大活兒。
下午兩點,一輛黑色的房車停在院門口,顯然是在接他們的。車朝著十三中學的方向前進,一路上大家無話,都在做最後的休息。飛練因為暈車打了蔫兒,靠在鍾言的肩膀上更是懶得動。
三點半,房車準時停在了目的地。一下車,鍾言就看到了許多家長,還有專門的人和家長們交涉,但顯然已經控製不住家長的情緒了。
“對外怎麽說的?”鍾言跟著蔣天賜穿過人群,並且穿過了三重警戒線。
“說傳染疾病唄,能怎麽辦?暫時封校了。”王大濤也很無奈,肯定不能讓家長們知道實情。又往前走了好久才看到白色的帳篷房,顯然是臨時搭建出來的後方。進了帳篷,鍾言先看到的是穿著特殊處理小組戰服的帶槍人士,然後是……
“宋聽藍?”鍾言一驚。
宋聽藍蒙著眼睛,孤單地坐在一旁,聽到聲音後立馬站了起來:“你是……”
“鍾言。”鍾言走了過去。
“你?”宋聽藍尋找著鍾言的方向,“我聽王隊說了,你現在和我是同事?”
“混口飯吃。”鍾言為他的眼睛感到惋惜,但還能活著就已經是萬幸了,“你以後打算怎麽辦?”
宋聽藍搖頭,摸了摸臉上裹了好幾圈的紗布:“可能去後勤吧。你和蔣天賜什麽時候行動?”
“馬上了。”鍾言已經感知到風雨欲來,好似那煞裏的東西也正興奮,等著他們進去,“等我們回來請你吃飯。”
“好。”宋聽藍點了點頭,又慢慢坐下了。鍾言再轉身,看向白芷:“這次你別進去,我和飛練一起。”
“理由?”白芷挑了下眉毛。
“蕭薇和何問靈都在醫療部,兩個人隨時會醒,你幫忙照看一下。”鍾言並不是不相信她的能力,“你也知道,現在不太平,鬼煞外麵或許比裏麵更危險。”
“懂了,你去吧,這些人我帶著。”白芷點了下頭,“等你們好消息。”
鍾言也點了下頭,帶飛練去找王大濤了。王大濤帶人正在做最後的準備工作,周圍一圈人的表情都很凝重,蔣天賜最後掐滅了一根煙,王大濤才走向他們:“特殊處理小組的人在裏頭失聯了,宋曉雅帶隊,一共十二個。另外學生八十九人,老師十三人,全靠你們三個了。”
“傀行者裏就沒有什麽五級、六級、七級的人嗎?”鍾言拿好了無線電。
“五級和六級的人有,可是都……”王大濤哎了一聲,“精神不穩定。天賜是四級,你雖然是二級可是有鬼場,飛練他……”
“他入煞就像回家。”蔣天賜說。
“別鬥嘴了,總之安全第一,先保住自己。”王大濤交給他們一個菱形的盒子,而且每人都配了一把槍,“金彈十二發,省著點兒用。”
話說到這份兒上,顯然前方凶多吉少。三人接過槍,剛好四點整到了,四周還在說話的人全部閉上了嘴,大家心有靈犀似的,用一種“視死如歸”的眼神看向他們。在這不算太樂觀的凝重送行氛圍當中,王大濤帶他們走向帳篷房的另外一個出口,出來之後再往前走兩百米就是十三中學的正門。
“我隻能送你們到這裏了。”王大濤從身上掏出一包煙,遞給蔣天賜,“省著點兒抽。”
“如果我弟來找你,你告訴他我死了。”蔣天賜收了煙。鍾言一聽就不樂意了:“你別這麽喪行不行?”
“我永遠做最壞的打算。”蔣天賜說完就朝前方走了,鍾言又囑咐了一次王大濤:“記住,跳樓那家別讓人再查了,直接封。”
不等王大濤回答,他帶著飛練義無反顧地朝前走去,沒再回頭。天上下起了小雪,果真讓飛練說對了。
還沒走到十三中的正門,鍾言的手串就瘋狂地震了起來,提醒他們盡快遠離此地。他帶著飛練繼續往前,一個穿紅衣古裝,一個穿學生製服短裙,怎麽看都不像是正經人。
走到十三中學門口,蔣天賜正等著他們:“準備好了嗎?”
“準……”鍾言剛開口,耳邊砰一聲槍響。有了一次被槍擊中的經驗他立刻回身,隻見飛練正吹著冒煙的槍口,笑得那麽輕鬆自在。
“別玩兒槍,危險。”鍾言把他槍上的保險關上了。
“沒玩兒,就是讓裏麵那東西知道我們來了。”飛練把自己的槍交給鍾言,期待無比地看向前方。
十三中的大門朝他們敞開,仿佛等候多時。
不得不說,這大門建得是真氣派,比一般的高中要高,鐵柵欄門不像是高等學府,反而像是什麽歐洲莊園。三人走到門前,其中兩個人伸手觸碰,鍾言和蔣天賜同時一愣,又異口同聲:“金的!”
金的?飛練也學著摸了過去:“這門要是金的……任務之後可以搬走麽?”
“你搬人家的門幹什麽?”蔣天賜問。飛練按理說應當算是鬼,隻不過有了肉身,鍾言是半人半鬼,而自己身上帶鬼,所以純金都能對他們造成傷害,摸上去也有溫度。隻是這樣大的一扇大門,裏頭是純金打造,造價不菲,十三中究竟是什麽名頭,要用這樣的大門關什麽?
飛練摸著門,認真地計算著:“雖然我現在有了編製,可還沒有……”
說著說著他又停住了,臉紅地看向鍾言。鍾言一頭霧水:“你上午是不是又玩白芷手機了?”
“看了網文。”飛練誠實地說。
“看的什麽?”鍾言嚴格地問。
“《師祖求您疼我》、《孽徒狠狠愛》、《重生後我有了大編製》……”
“停停停。”鍾言急忙製止,“以後不許再亂看了……這門裏頭既然是純金,就說明早就有人知道學校裏有鬼。蕭薇曾經說過她醫院接收了一個校工……但我卻覺得,那校工的死可能和學校裏的鬼沒有什麽關係,或許……”
“是另外一個鬼煞正在形成。”蔣天賜顯然也知道這事。
“沒錯,因為那個護工屍體並沒有出現刺。凡是和十三中的鬼扯上關係的,全部都是刺。密密麻麻,一根一根……”鍾言冷不丁地打了個激靈,倒不是害怕,而是那視覺效果太讓人難受,“不管怎麽說咱們都來了,進去吧。”
三人穿過校門,順利進入,隻不過飛練戀戀不舍地回頭看了一眼,打上了這扇門的主意。往前沒走多久就聽到了水聲,嘩嘩嘩,嘩嘩嘩,衝刷著什麽。
是噴泉,一個豪華噴泉。圓形噴泉池的半徑大概七八米,大理石上雕刻著不太明顯的花紋,中間的噴泉眼高三米左右,看著像是一棵樹。
“十年樹木,百年樹人。”鍾言走到噴泉旁邊,“這學校到底有多少錢?”
“絕對比你想象得還要有錢。”蔣天賜帶著他們繼續往前走,“你上次說的那個圖書館失蹤案件,我昨夜查了一下,之所以那件事情沒人追究是因為那個男生沒有家裏人了。十三中這種學校看著就是招收有錢人家小孩的學校,貫徹精英教育,但是這樣的孩子可能不會衝高校。所以每年學校都會額外錄取一些家庭條件很差但是成績很好的學生,食宿學費全免,隻為出成績。圖書館丟失的那個男孩兒就是這樣的,今年高三。”
“既然都提到圖書館了,進去看看。”鍾言停了下來,右側方的建築物上有三個大字:圖書樓。
四層的建築物,看上去方方正正,幾乎就是一個正方體。鍾言發自內心地排斥這樣的樓:“風水真差,像骨灰盒。”
作者有話要說:
飛練:恨嫁小狗,努力上岸!
鍾言:鬼也這麽卷嗎?
清遊:我可是金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