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陰】蝟人刺6

“風水不好?師祖怎麽看出來的?”飛練跟著問。

“正麵無窗,樓體四方,側門不正,大堂對窗。更何況連一盆改善風水的綠植都沒有,看著通風對流,實則毫無生機。”鍾言耐心地講給他聽,“你仔細想想,骨灰盒是不是就長這樣?”

“我沒見過多少骨灰盒,但師祖說像,它就是像。”飛練絲毫沒有入煞的危機感,“以後我就叫它‘骨灰樓’好了。”

蔣天賜完全沒有他們的好心情:“你會看風水?會看多少?”

“會一點點,以前混口飯吃。”鍾言帶他們往裏頭走了一步,“對了,王大濤給你的那個盒子是幹什麽的?”

“這個?”既然鍾言屬於自己的團隊,蔣天賜也不再隱瞞,菱形的小盒子有手掌那麽大,“這個是收鬼用的。”

“是純金?”鍾言走過去摸了摸。

“鍍了純金,裏頭是青銅,上麵還有符文、銘文。這是上頭發下來的,每次入煞都要帶一個,破解鬼煞的同時盡全力將鬼收服。”蔣天賜把盒子給他看,“據說,科學家園已經搞清楚為什麽金、銀、銅能對鬼造成傷害了,他們那邊搞科學那一套。”

“咱們這邊搞和尚那套?”鍾言雖然認不出,但這經文好像在哪裏見過,“看來以後要和科學家園那邊打打交道。”

“還是別了吧,他們特別喜歡抓傀行者回去研究,你這種自帶鬼場的簡直就是活樣本。”蔣天賜又看向飛練,“他更是。”

“你說這個我倒是想問了,鬼的道場究竟是什麽?”鍾言有很多問題來不及搞清楚就入了煞,“你有嗎?”

“我……暫時還沒有,但是我相信以後肯定會有。”蔣天賜篤定,“鬼場的形成需要契機,但科學家園有他們的看法。他們通過對傀行者進行實驗發現,當附身的鬼和人產生一定的信賴關係,抵達共生的時候,鬼場就出現了。別看我身上附了四隻鬼,它們並沒有完全信任我,隻給我帶來了巨大的壓力。”

“是不是你升級太快了?”鍾言問,“你的工作經驗滿打滿算還不到三年,就升到四級,不顧自己生死,鬼和你當然沒法互相了解。這就和談戀愛一樣,要有時間做基礎。”

飛練忽然動了動耳朵:“那……認識的時間足夠長,是不是就應該談戀愛了?”

“也不是這樣說的,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再說你才多大啊,千萬別搞早戀那一套。”鍾言怕他長歪,萬一長不好,他娘親肯定找自己算賬。轉念又一想,難道……自己自帶鬼場,是因為這些鬼很早之前就被自己吃掉了?相當於相處時間夠久?

可自己是什麽時候吃掉它們的?

好像……確實想不起來,鍾言隻記得自己吃過鬼。

算了,不想了,鍾言帶人走進圖書館的一層大堂,左側方應該就是那位老管理員的前台位置。像個學校裏隨處可見的講台,前頭有遮擋,人坐下之後不能完全看清麵前站著的人。當時老管理員說他就是在這裏修複舊書,所以隻用餘光看到了人影。

那人影穿著校服,走了出去。

“姓蔣的。”鍾言忽然問,“圖書館失蹤男生的資料盡快幫我找來,還有,當時查過監控記錄嗎?”

“資料不在咱們部門裏,我需要一些時間。”蔣天賜連忙使用無線電和外頭的人聯係,“監控當然查過,沒看到有人出去過。那個男生一開始安安靜靜在三層看書,看著看著就離開了座位,進了走廊,後來他乘坐電梯,到了圖書館的四層,進入了開水房之後就沒出來過。開水房就三四平米大小,隻有設備,根本藏不了人。”

也對,能讓自己想到的問題,警察肯定也想過。鍾言剛好往前走,忽然腳步停下了:“飛練,把那張字畫挪開。”

白色的牆壁上掛著長條形的字畫,畫中是大好山水,丹青妙筆。蔣天賜一眼認出了這幅畫:“據說十三中為了給學生們提升藝術造詣,所有的藝術品都是真品,這幅畫估計也要十幾萬吧。”

可是它在飛練的手裏就什麽都不是,被快速摘下扔在地上。隻是字畫後麵居然藏了一麵差不多大小的長方形鏡子,剛好能把一個完整的人照進去。

“把這層所有的字畫都摘了。”鍾言環視四周,字畫可真不少呢。飛練都不用動,觸手一劃拉,就把所有的字畫撕得粉碎,六麵鏡子全部露了出來,明晃晃地相互對照著。

“這是什麽?”蔣天賜問。

“你猜猜。”鍾言往後退了一步。

蔣天賜雖然不懂風水,可經驗多了他也算半個行家。“陳家滅門慘案的超度法事?”

“沒錯,這座圖書館應該就是他們的‘骨灰盒’。咱們先出去,這個陣暫時不破就沒事。”鍾言並不想節外生枝,既然有人替他們解決了,那就輪不到他們來管,“先去找幸存者吧,隻是接觸的時候一定要小心,他們或許已經被附身了,沒準早就死了。”

“這時候你的手串又不管用了?”蔣天賜問,“王大濤說你那東西挺厲害的。”

“不在煞裏它就厲害,入了煞,周圍全是鬼的氣息,它怎麽提醒我?”鍾言摸了摸手串,跟著蔣天賜走向教學樓,時不時拽一把飛練,不讓他輕舉妄動。

無線電這時響了,是王大濤。鍾言接通之後說:“我們已經進來了,剛剛巡查完圖書館的一層。圖書館應該就是當年陳家滅門的地點,不過有高僧鎮住了它們。”

“那就好,你們小心。你等一下,有人找你。”王大濤把對講機給了旁邊,聲音換成了白芷。

“怎麽樣?煞裏好玩兒嗎?”

“還好,找我什麽事?”鍾言邊說邊打量四周,正前方是下沉式操場,前方兩棟大樓,一邊是教學樓,一邊是宿舍樓。教學樓後方還有一棟四層的小白樓,根據他看過的地圖分辨,那就是實驗樓。

“沒什麽事,就是告訴你一下,何問靈和蕭薇都醒了。”白芷的語氣聽上去十分高興,“她們聽說你入煞了都非常擔心。”

“你可以讓她們過來,和你一起等著我們出去,不要分散。”鍾言粗算了一下,總歸她倆是回不去正常生活了,“你照顧好她們,現在她倆都是紅煞幸存者。”

“這個自然,還有那個宋聽藍……”白芷看了看坐在旁邊的人,他的雙手正在摸索桌麵,像是想要盡快適應失明的生活,“他和你認識嗎?”

“有緣分,那小孩兒挺好的,小聖子。”鍾言很少見到那樣純粹的人了。

“他好像……還挺想加入你的隊伍,這裏也沒人理他。”白芷覺得他有點可憐。

“等我出去再說吧,你好好照顧自己。寺裏有高僧活動過的跡象,還好你沒進來。”鍾言說完,麵前就是專門請著名設計師精心打造的教學樓了,“我先忙。”

兩個人認識太久了,一句客套話都沒說就直接結束通話。倒是飛練一個勁兒地問:“師祖你喜歡宋聽藍?”

“啊?”鍾言總是被他弄迷糊。

“那你為什麽說,和他有緣分,他還挺好的……”飛練揪著他的手指頭,“我這種殺生的你就不喜歡了麽?難道是因為他有大編製?”

鍾言掐了掐他的臉蛋:“你好好說話,別夾子音。”

“這還是白芷姐姐教的呢。”飛練緊抓不放手,顯然已經有了很多自己的想法。

蔣天賜受不了他們的對話:“就你一陰生子還想混體製內?省省吧……不過這教學樓比我想象中要大,咱們和宋曉雅聯係不上,你覺得應該從哪裏找起?”

鍾言想了想,和蔣天賜異口同聲:“大禮堂。”

沒錯,危險情況下宋曉雅一定會把所有人員集合在一起,而學校的大禮堂就是最佳選擇。由於他們都背了十三中的地圖,根本不用費心去找,大禮堂就在A區的B1層。

能把大禮堂設置在地下樓層,鍾言還是第一次見這種格局。不知道是不是現代人都不講究風水了,土下人可不是什麽好建設,這學校怎麽看怎麽凶險,大概真是養屍地。

穿過長長的走廊他們順利抵達A區,鍾言見過不少學校,但頭一回被這樣勞師動眾裝潢內裏的校風震撼。倒不是說牆壁貼金子,而是沒走幾步就有一個展覽品,有些是字畫,有些是古董花瓶,還有的幹脆放上寶石原石,供給學生們欣賞,像博物館似的。走廊偏長且直,這會兒學校裏麵還有電力,隻不過顯然啟動的是備用發電機,不必要點亮的燈全部都滅了,隻剩下必要的照明。

走廊的地麵平鋪地板,不單是價格不菲的高檔大理石,大理石的中間還鑲嵌木雕,弄出了雪花的形狀。

“聽說,十三中學當年請人設計可是下了重金。這是五行相克嗎?”蔣天賜看向腳下的那塊地磚。

“暫時還不清楚,得慢慢調查。”鍾言蹲下摸了一下,又站起來,麵前就是下樓用的電梯,他忽然回頭一眼,“這走廊的另外一端是誰?”

“誰?”蔣天賜沒想到後麵還有人,可是幾百米之外根本看不清楚。轉身刹那,鋒利的風刃代替他的目力抵達最底端,將那人影狀的東西切割成無數段。

隨著固體落地的聲音響起,鍾言還聽到了花盆碎掉的動靜:“不是人,是一盆大型綠植。”

飛練卻看向蔣天賜:“萬一那個影子是活人,你不就殺死他了麽?”

“不會的,宋曉雅那個人我以前合作過,她作風嚴謹,戰術也偏向於保守的防禦派,一定會把人集中保護起來。現在還隨意亂走的……”蔣天賜停了停,“肯定不是人。”

“好吧,不過你的風刃真厲害啊,是什麽鬼?”鍾言和他說著話,三人同時選擇走樓梯,蔣天賜跺了一下腳,跺亮了聲控燈。

“風幹的鬼。”下樓時蔣天賜才說,“古代有一種刑罰叫作‘風刑’。”

“是把人活活吹死嗎?”鍾言問,這倒是沒聽說過。

“掛在山口過大風的地方,每天給灌鹽水,給皮膚刷許多層鹽水,等人死後,整個人的皮膚會凝結出厚厚的鹽,像白色雪花,形成一層堅硬的殼。”蔣天賜回答,“以前的人……很會搞私刑。”

“你別太高估人性,以前的人和現代的人都是一樣的,隻不過法律管得著的地方好一些。山高皇帝遠的地方你去試試?”鍾言不想說自己以前見過什麽,“那這個風幹的鬼和你的煙癮有關嗎?解壓?”

“還好吧。”蔣天賜停了下來,看向左肩。

被吹成了臘肉人的鬼一直如影隨形。

往下沒走多久就到了B1,再左拐,就是大禮堂的正門。

正門是雙開扇,腳下仍舊是大理石鑲嵌精致雪花木雕的地板,旁邊的藝術擺設也起了變化,以石雕居多。可地板上有這樣多的石頭……鍾言細細思索,五行金土,就是說有些天然礦石裏的成分屬於金,但石頭藏於土中,也有土的屬性。

這些不可能是隨隨便便弄出來的,必定背後有原因。

門就在眼前,蔣天賜卻沒有直接敲門,而是讓鍾言退後。一道風刃再次出現,直接將門上的金屬把手削掉一部分,隨後門開了一道縫,迎接他們的不是人,而是連發槍的槍口。

“是我。”蔣天賜連忙自報家門。

宋曉雅的槍口一抖,立刻收了回去,隨著大門敞開,一個短發女警模樣的人走了出來:“我以為咱們的聯係一中斷你就會進來,為什麽耽誤了好幾個小時?”

“等等,好幾個小時?”鍾言打斷。

宋曉雅認出了他,就是他警告自己立即撤退,並且不要和幸存者接觸。“不是才過了兩個小時嗎?”

“現在是中斷聯係後的次日,下午四點多。”蔣天賜看向大禮堂的掛鍾,“煞裏的時間亂了,外頭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個小時。”

“什麽?”宋曉雅驚了一下,但顯然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好吧,現在咱們要怎麽辦?”

蔣天賜先做介紹:“這位叫鍾言,是我隊裏的二級傀行者,這位是……”

“我叫飛練,我是師祖的小……”飛練喜氣洋洋地說,整個鬼煞裏就他的氣質和周圍格格不入,不料下一個字還沒說出口就被捂住了嘴巴。

“是我的小徒弟。”鍾言補充,怕他說是小狗。

“唔……”飛練掙紮了兩下才把鍾言的手掌揭下來,“明明不是小徒弟……”

“好吧,我不管你們是什麽關係,總歸現在咱們是一路人。”宋曉雅帶他們進入大禮堂,一邊走一邊說,“我隊裏損失慘重,隻有我和B隊的隊長田振成功存活。學生們都在這裏了,可奇怪的是老師全部都不見了。”

“學生們有沒有恐慌?”鍾言問。

宋曉雅緊皺眉頭:“就是這點最麻煩,我已經把情況和他們說過了,可他們不僅不相信,還很排斥我們,甚至有一大部分學生認為這是學校安排的劇本殺活動。”

鍾言和蔣天賜的眉頭同時皺得死死的,看來這也是他們最不想遇到的情況。飛練倒是不在意,漫不經心地觀察地形:“你們手裏有槍,為什麽會死那麽多?”

“因為……我們沒法斷定哪個不是人,鬼會騙人,金彈也有限。”宋曉雅說的正是他們的難處,她仔細打量這位兄弟的短裙、長筒襪和帆布鞋,“所以我們需要傀行者,你的能力是什麽?”

“我?”飛練指了指自己,霸氣地說,“誰傷害師祖,我就讓那個人陪葬。”

“這可是你說的,出了煞我就送你去火葬場打工,那裏可能有適合你的崗位。”鍾言謝絕了他的好意,他真怕飛練保護自己的方式就是把所有人都殺了。轉眼他們就走到了大禮堂的前端,穿著製服校服的學生們幾人一排地坐在豪華舒適的禮堂椅子上,看起來毫不驚慌,完全不知道外麵因為他們的事鬧成了什麽樣。

大部分人都在玩遊戲,還有人拍著短視頻。

坐在台子上的人和宋曉雅有著一模一樣的裝扮和武器,一籌莫展的神色看起來真是沒轍了。“宋隊,他們就是這次的增援?”

“這位是蔣天賜,這位……”宋曉雅看向奇裝異服的那兩位,“叫鍾言,這位是飛練。現在的情況怎麽樣?”

“還是一樣,不管我怎麽說,他們都堅信這是學校搞的大型密室劇本殺活動,因為學校以前搞過兩次,還有一次是萬聖節喪屍爆發。”田振無奈透頂,“喪屍那次就是所有老師都躲了起來。這次的鬼煞是在周五的傍晚出現的,絕大部分學生都離校了,關在煞裏的都是沒來得及走的學生以及周末準備留校的老師。”

正說著,坐在最前排的一名男學生放下手裏的薯片,笑著打量:“呦,NPC上場了對吧?這個我熟,是不是NPC要給線索了?”

“果然是NPC,一般扮演這種角色的人都化妝。這回一個古裝一個女裝大佬,到底這活動是什麽主題啊?”

“咱們學校越來越不下血本了,都兩天了,到現在還沒給個像樣的任務!日你媽,退錢!”

“同學們,你們都誤會了。”蔣天賜在沸沸揚揚的聲音中走上禮台,“首先,這次不是什麽劇本殺活動,而是一次能量級別超過了S級的鬼煞,其次,我建議所有的人都聚集在一起同吃同睡,等我和我的同事將鬼煞……”

“我懂了,這次劇本是靈異事件對吧?”其中一個男生站了起來。

宋曉雅低聲對他們說:“他叫邵誌明,是這班的班長。旁邊那個女生叫李娟,是副班長。”

蔣天賜揉了揉眉心:“邵誌明同學是吧?我們這次……”

“所以下一個任務是什麽?要真是靈異本,我一個人就能解開。”邵誌明打斷他的話,“不過你們讓我們在禮堂裏坐了這麽久,現在我們坐夠了,不奉陪。”

“就這麽急著送死?”鍾言冷不丁地走上禮台。

台下一個男生頓時笑了,很不尊重地說:“你是提供重要線索的NPC,還是主持人?穿成這樣,你老板給多少錢?”

“我是二級傀行者,鍾言。”鍾言說,任務結束後可有五百萬的年薪啊,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

“那他呢?”那男生指了指飛練,“穿得女裏女氣的,你是他什麽人啊哈哈?”

“我是他媽。”鍾言笑著說。

蔣天賜提了一口氣,飛練充滿期待。

“……的代理人,代為照顧他。”鍾言將話講完。

蔣天賜呼出了這口氣,飛練則有些失落。

底下哄堂大笑,這學校的孩子大部分都是這樣趾高氣昂,可能是因為他們的人生太過順風順水了,和普高的學生是兩條不同賽道,身上有一種自我的全能自信。蔣天賜繼續說:“我建議大家去室內體育館,那裏不在地下。”

“我走了。”邵誌明說完轉過身,“大家也各回宿舍吧,信號不通一定是他們帶了屏蔽裝置,如果咱們一直不配合,這個破遊戲肯定結束。”

“等等……”蔣天賜剛想叫他,卻被鍾言給攔住了。

“好。”鍾言一反常態,“遊戲結束,原地解散。”

伴隨著他的話,下麵的學生露出“我就知道”的表情,大部分都離開了座位,朝著大禮堂的門走去,隻有少數幾個留了下來。蔣天賜轉頭問:“你又出什麽幺蛾子?”

“他們不怕,就是因為一直沒出事啊,讓他們出去溜達一圈,嚇死了算我的。”鍾言說。

“真死了怎麽辦?”蔣天賜也不反對。

“你怎麽知道他們現在還活著?我覺得這裏頭有死人。”鍾言話音剛落,那個叫邵誌明的男生停住了腳步。

作者有話要說:

鍾言:大喘氣真有意思。

飛練:這就是男媽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