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陰】蝟人刺4
電腦屏幕裏的視頻定格在女孩兒點燃仙女棒的那一刹那,鍾言的話卻敲在了每個人的心上。
沒錯,既然這個視頻是王大濤發給自己的,那麽王大濤會不會已經被鬼附身了?再往嚴重去想,他會不會已經……死了?
所以給自己發視頻包括發陳家滅門慘案照片的人,究竟是誰?
“這事不對勁,我去找蔣天賜。”鍾言靈機一動,披上外衣往外走。白芷和飛練緊隨其後,三人一起離開1201,敲響了1202的門。
門上有貓眼,鍾言相信蔣天賜一定能看到他們,幾秒後,門開了一條縫,首先擠出來的是煙味。
“你抽這麽多?不怕把自己抽死了?”鍾言捂住了鼻子。
“有事嗎?”蔣天賜皺眉。
“沒事也可以來敲敲門啊。”飛練笑眯眯地說,“遠親不如近鄰嘛,以後遇到危險喊救命,我會去救你的。”
“你少來。”蔣天賜看著他緊緊貼著鍾言的模樣,生怕自己丟了似的,“我不需要鍾言的小狗來救我。”
白芷和鍾言一時無言,飛練也愣住了,表情逐漸冰冷,下一秒笑顏如花:“你今晚說話怎麽這麽好聽啊?”
“你閉嘴吧。”蔣天賜發現和他無法溝通,人和鬼天生有壁,他再次看向鍾言,忽然反應過來,這也不是人。
再看向白芷,嗯,這個也不是。
無奈之下,蔣天賜再次皺起眉頭:“說,什麽事?”
“我懷疑王大濤出事了。”鍾言開門見山,“要麽就是他被鬼附身了,要麽就是他已經死了。”
說完之後,他發現蔣天賜的臉色格外難看。本來他臉色就夠難看的,現在沒法看。
“你這幅見了鬼的表情是怎麽回事?”鍾言不解地問。
“因為……”蔣天賜慢慢將門打開,王大濤就站在他後麵,“他在這裏。”
王大濤的臉色比蔣天賜還要難看。
再次見到這個人,鍾言三人都沒有防備,嚇得紛紛往後倒退半步,然後才反應過來其實自己也不是善茬。緊接著就聽王大濤一聲怒吼:“說誰死了呢!工資不想要了吧!”
“你沒死啊?”飛練笑著拍了拍胸口,“我們又不知道你在他這裏。”
“我和天賜在聊明天入煞的事,然後就聽見你們敲門了。”王大濤拍了拍天賜的肩膀,“都進來吧。”
“哦……那我們就進去了。”鍾言差點把鬼場放出來,主要是真沒想到王大濤就在現場。蔣天賜讓開過道,他帶著飛練和白芷一同進去,由於兩個人是對門,三室一廳的格局倒是一樣的。隻不過因為蔣天賜一個人住,生活用品沒有那麽多。
“對了,今天來的那個人,誰啊?”進屋之後鍾言問。
蔣天賜隻是皺眉,顯然不願意多聊。
“我猜,傀行者八成和我一樣,能幹這行的人大多三弊五缺的,而且克親近之人。如果他是你朋友,建議你和他老死不相往來,否則遲早害死他。”鍾言好意提醒。
“他是我弟。”蔣天賜忽然說。
鍾言止住了嘴,他竟然有弟弟?
“沒血緣關係。”蔣天賜又點上了煙,“他叫歐陽廿,我是被他爸媽領養的。叔叔和阿姨總是沒有孩子,才領養了我,可我五歲那年阿姨突然又懷上了。”
“然後他們就去愛親生兒子了,對你不好了。”鍾言說,“這很正常,人性而已。”
想不到蔣天賜卻搖頭:“不,不是,他們覺得對我有愧,反而對我非常好,因為領養我的時候他們說過,家裏隻有我一個孩子,讓我放心。後來我弟出生了,叔叔阿姨對我的照顧有時候甚至超過了對他,他從小就非常不喜歡我。”
“居然這樣……然後呢?”飛練將下巴搭在鍾言的肩上問。
“他們培養我當事業繼承人,送我去國外讀書,我弟他從小貪玩,學習也不好,他們總是說他不如我,他們說,我是上天賜給他們的兒子。”蔣天賜吐了一口白煙。
鍾言往後躲了躲:“然後呢?”
“然後我把他們都克死了,意外車禍,發動機起火,連全屍都沒留下。”蔣天賜麵無表情地說,“那年我二十五歲。後來我把他們的公司賣掉了,給我弟存了幾輩子花不完的錢,然後加入了傀行者,斷了兩年的聯係。我也不知道他怎麽知道我在這裏,從去年開始就總是找來。”話題結束,蔣天賜將話題歸正,“你們怎麽回事?”
鍾言則看向王大濤:“你給我傳的視頻是怎麽回事?兩個女孩兒放煙花的那個。”
“視頻?”王大濤正在掃地上的煙蒂,“我沒給你發過那個啊。每個視頻我都看過,一共六個,這還是我篩選過可能有用的。後來你說要陳家滅門慘案的照片,我剛好在天賜這裏就給你發過去了。”
蔣天賜點了點頭:“這個我可以作證。”
“你沒發過?”鍾言再問。
“沒有,給你發過的視頻我和天賜都提前看過,怎麽可能記錯。”王大濤察覺不對,問,“有人以我的名義發給你了?”
“你們跟我過來。”鍾言掉頭就走,也不解釋是怎麽回事。王大濤和蔣天賜察覺到事態嚴重,趕緊跟他回到1201。回到自己的台式機前,鍾言打開了通訊記錄,剛準備把那個視頻打開給他們看,詭異的事再次發生。
視頻不見了。
就好像不曾存在於聊天記錄當中。
“怎麽沒了?”白芷怕那兩人不信,在鍾言開口前先說,“我和飛練都可以作證,你的賬號確實給鍾言發過一個視頻。”
“發什麽了?”王大濤急問。
白芷把整個視頻的來龍去脈講了一遍,每個細節都講得清清楚楚,特別是飛練發現女孩不是活人的這一點。王大濤和蔣天賜聽完後紛紛沉默,思量這件事的前因後果,直到一聲很明顯的腸胃蠕動聲響起,打斷了他們的思考。
“咳咳,對不起,餓了。”鍾言揉揉肚子,若是這屋裏沒有可吃的他還不會這樣丟人,偏偏那盤太歲肉就在眼前,不亞於一整盤子三障十惡擺在那裏。為了緩解尷尬,他細細道來:“我搜索了十三中鬧鬼的新聞,不管是小道消息也好,粗製濫造改編的都市傳聞也好,都指向了一個東西……”
“刺。”蔣天賜說。
“沒錯,就是刺。”鍾言打開滅門慘案的照片,“這六名死者的屍體冒出尖刺,那個視頻裏最後的人影也冒出尖刺,還有人拍到過十三中學六層走廊的女鬼照片,還給她起了個名字,叫“刺女”。”
“那張照片我也看到過,技術部門鑒定過後說有造假的嫌疑。”蔣天賜說。
“就算造假,那麽多種類的鬼他不造,為什麽偏偏選中了‘刺’這個元素?還有,這塊地皮曾經請高僧做過法事,你們聽說過心方寺嗎?”鍾言搖頭,“我在崇光市生活了這些年,從不知道還有這麽個寺廟。對了,十三中的圖書館裏丟了個學生,進去就沒再出來,這事誰查過?”
“學生那事咱們有人去調查過,沒查出靈異事件的痕跡。”王大濤回答。
“不對勁。”鍾言想了想,“如果放煙花的視頻是假,我覺得有兩種可能,一種是有人故意攪局,擾亂咱們破煞的方案,一種是有人想幫我。這個人早就知道會出事,特意去對麵的居民樓拍攝了視頻,為了不顯得太過刻意,他在視頻中加入了兩個假人。”
一直沒吭聲的飛練忽然說:“師祖說得對,我覺得這人隻是想提醒咱們。而且他能黑進你們的內部通訊網站,就說明他神通廣大。”
王大濤的臉色紅了又白:“想不到我們的網站被人黑了……”
“也不一定是黑了呢,說不定這人就是內部的。”鍾言笑了一下,“有人想殺我,有人想幫我,你們傀行者隊伍裏可真是群英薈萃。行了,知道你還沒死我就放心了,明天下午四點準時入煞對吧?”
“嘖,你這話怎麽說得這麽難聽呢?我可不能死,我還得留著命領退休金呢。”王大濤拍了下腦袋,“我住樓下303,有事你們下去找我,還有,你這睡衣很適合你啊,我的眼光一向可以的。”
蔣天賜的表情明顯在忍笑,而鍾言卻笑不出來:“謝謝,不過我可不是小兔子。”
飛練忽然盯住他,將他看了又看,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約好時間,鍾言將蔣天賜和王大濤送出門,回屋後卻直接換了出行的衣服。白芷一看他這樣就知道要出門,也跟著披上外套。飛練則興奮地跟上了他們:“咱們是不是回事發地點去?”
“好聰明。”鍾言彎下腰,幫他係好帆布鞋的鞋帶,“本來還不想去,但既然人家把跳樓房間都告訴我了,我不能白辜負人家的心意。”
“那……我的心意,就能白白辜負麽?”飛練的表情一秒落寞,最後一個字還顫了下,仿佛承受著巨大的心痛。
“我什麽時候辜負你了?”鍾言一愣。
“不吃太歲肉。”飛練把臉一轉,“傷過的心,再難補救。”
鍾言啞口無言,想了半天才說:“少看點土味視頻吧你。”
傀行者員工宿舍並沒有門禁,三個人順利地離開大樓,抬頭一看,上麵亮著的燈光可真不少,但這樣一打光就能看出每扇窗戶都貼了符紙在裏側。傳達室裏的老頭正在澆花,看到他們要出去也不奇怪:“王娃子這就開始給你們派任務了?”
“不是,是我們自己要去看看。”鍾言走近,他種的竟然是一棵微縮小桃樹。
“去吧。”老頭不抬眼地說。
月色不怎麽樣,今晚是個多雲天,有種北方冬日特有的幹冷。但整麵天像是開了一層渲染燈,比平時亮一些似的,鍾言走在街上看著天,隻聽耳旁的飛練說:“這天氣是要下雪了。”
“你怎麽知道?”鍾言問,他從不曾關心身邊風景。
“天生就知道。”飛練還在因為剛才的事而鬧脾氣,但又不舍得晾著師祖的話,“夜晚天亮,明早地亮。說的就是晚上的天如果發光,明天地上的雪就要發光了。”
“懂得還挺多。”鍾言誇讚他兩句,飛練的笑容才重新回來一些。由於出事的地段離他們很近,走過三個紅綠燈就到了,這時候街上也沒有多少人,但臨街墜樓的那塊地麵已經被拉了警戒線,圈了出來。
地上結了冰,明顯是用大量的水衝洗了血液,現在絲毫看不出這裏出過人命。
白芷抬頭數著樓層:“咱們怎麽上去?”
“從牆外。”鍾言可不願意從樓裏進去,指不定樓裏會有什麽。他們來到不臨街的那一麵,飛練找了個陰暗處,兩條長長的觸手從腰間伸了出來,牢牢地圈住了鍾言和白芷的腰,隨即他的兩隻手變成巨大又卷曲的觸手,牢牢地貼住外牆,迅速地朝上攀爬著。
也就是這邊黑,沒人看見,否則一定會被嚇出病來。
頂樓是三十三層,鍾言死死地抱著飛練的觸手,不敢往下去看。腳下懸空,像貼牆飛行,他甚至有點後悔了,早知道還不如鋌而走險進樓道。
“師祖別怕,我再也不會摔了你的。”飛練低下頭,朝他笑了笑。
鍾言往下看了一眼,失重的體驗席卷全身,明知道不會掉下去可是仍舊雙腿發軟:“咱們趕緊進屋,你也小心點兒。”
白芷則無所畏懼,還騰出一隻手來,用手機拍了個高空夜景,發給那還沒睡醒的倒黴蛋。
跳樓的那扇窗臨街,飛練先帶人到天台,然後再從樓頂進入窗口。窗戶貼了封條,顯然已經被列入警戒範圍,飛練將窗戶輕輕一踹,玻璃碎了,這才順利進去。鍾言等到落腳才算鬆口氣:“辛苦了,身上沒有割傷吧?”
“當然沒有了,我怎麽會那麽脆弱,我將來可是要和你……”飛練沒說完,轉身扭扭捏捏地走了。
這可真是青春期的煩惱,長大了,都開始有自己的小秘密了。鍾言搖了搖頭,打開了手機燈。
白色的手機燈能照亮的範圍不大,但是餘光仍舊填滿了整間房。這裏是臥室,靠角的地方是一張雙人床,旁邊是一個簡易衣櫃。牆上掛著的是雙人合影,應該就是跳樓的那一男一女。
“現在再查肯定查不出什麽了,警察和法醫一定來過。”白芷看向客廳,“我去外麵看看。”
“讓飛練跟著你。”鍾言說完往前走了幾步,越往前走越能聞到一股香味,像是……木料的香味。
他從前見過很好的木料,大戶人家都喜歡用千金之木打造家具,整間房裏都能聞到上好木料的異香。可眼下這絕對不是,鍾言這鼻子是聞過好東西的,一下就辨別出是真是假。這香不是天然香,是焚燒過的線香。
清涼,又帶點單薄的溫潤,這是檀香味。
奇怪,這檀香味從哪裏來的?鍾言打著手機燈四處看看,手串沒震,說明屋裏已經沒有鬼的存在。他先走到雙人照片的正前方,將那兩個人的麵貌打量一番,照片裏的人目光較為呆滯,而且兩個人都像有斜視一樣,都沒有看著鏡頭。
一個看左邊,一個看右邊。
鍾言立刻想起宋曉雅在無線電視頻裏的神情。
看完照片,鍾言輕輕地走向了大衣櫃。但或許是這屋裏發生過靈異事件,總有被窺探的感覺,冷風陣陣襲來。忽然,耳邊響起一個微小的聲音。
滴答。
鍾言猛地看向天花板,隻見上方已經被漏出的水洇濕了一整片,原本應當是白色的地方都變成了淺灰色。一滴水滴在了他的腳邊,突然,右側方咣當一下,窗子被風吹動,從緊閉變成了大開。
還好,窗戶沒有再碎一麵玻璃。鍾言看向腳下的水滴,想起宋曉雅那邊也有過滴水聲,還有一種很奇異的吱吱聲,他一時半會兒辨別不出來。整個房間不算特別安靜,一直有腳步聲,飛練和白芷正在客廳找線索,可這睡房裏的一切都讓人感到十分壓抑。
然後,鍾言走向了木頭衣櫃,開門之前先用燈光反複照亮。木料很普通,是合成料,做成了仿古的紋理和顏色。鍾言將手機貼近櫃門,開門之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從袖口裏抽出木刀,把木刀當做手來開。隨著櫃門逐漸被打開,一個人站在黑洞洞的櫃子裏,毫不避諱地和鍾言對視了。
是衣櫃裏的穿衣鏡。
鍾言確實被這嚇了一跳,誰能想到穿衣鏡竟然藏在櫃底呢。鏡子倒映出來的人就是自己,頭發淩亂,一看就是沒怎麽準備就出門了。隻是這鏡中的人像不太清楚,好像鏡子許久沒擦一樣。
他慢慢將脖子前傾,認真打量鏡子裏的麵龐。那臉明明是自己的,可是看著又不太像,仿佛下一秒鏡中的自己就能陰森森笑出來。
不知道怎麽想的,鍾言忽然對著鏡子做起了石頭剪子布的遊戲,而且每一次他都是出剪刀。連續三次,鏡中人也都是剪刀,他才放心。
鏡子不僅照出了他,還有他背後牆上掛著的雙人合照。雙人合照中的斜視好像也不太一樣了,好似那兩個人就在照片裏活動,慢慢地看向了鏡頭。而那兩個人的臉也有種令人恐懼的相似,長得特別像。
鍾言不關心其他,等到離得足夠近的時候,他終於發現鏡子的表麵長了東西,細細密密,有些還一簇一簇的。
長刺了。
作者有話要說:
蔣天賜:你就是鍾言的小狗!
飛練:還有這種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