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陽】融肉雪8
清慧跟隨鍾言的眼神看過去,目光中儼然全是震驚。但他並不是被一具詐屍的屍體嚇著,而是被別的。
活屍怎麽可能出現在寺裏!
“這是何人!”他率先瞪向了鍾言,“你為了給秦家少爺續命竟然買屍養息!”
“誒,這話你怎麽說的這樣難聽?”鍾言不承認,“我隻承認養息,不承認買屍。我請壽材鋪子的掌櫃幫我尋找無人下葬的荒屍,時辰對得上就能幫我夫君一把,我可沒買人家的屍首,我這還算是善行呢。”
清慧搖了搖頭,歎氣聲再次響起。荒屍確實不算做買屍,確實是善行,可這養息又是逆天而行。
“隻是不清楚這屍首病死前有什麽怨恨,居然詐屍了。”鍾言又往那邊看了看,方才探出的腦袋已經消失了。
再一扭臉,右側的木門後頭站著一個豎條的身影,屍首就站在門後,露出半張臉來。
“你瞧,他總是跟著我。”鍾言隻能求助清慧,“要不你幫我給他做場法事,超度一下?”
清慧不語,這屍首的古怪已經超過了他所能想象之事。
“不過他為何能跟著我們上山呢?”鍾言顯然也是忌諱這個,否則他一掌就把屍首劈開了。他不動手,隻能驗明一件事,就是想知道屍首為何詐了屍,是不是背後有人作怪。
見清慧還不吭聲,鍾言索性就將顧慮全說了:“按照常理,詐了屍的屍首絕對走不上隱遊寺的山,恐怕到半山腰就會被佛光打回去,可如今屍首都跟著我入寺了,敢問住持,這怨氣何解啊?”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清慧住持將脖子上掛戴的佛珠大串摘了下來,每顆佛珠都有枇杷果大小,“今夜還請施主將此串佛珠掛在門上,老衲擔保這屍首不會去驚擾你們歇息。”
“隻有一夜平安算什麽啊?我稀罕一夜平安嗎?我又不是殺不了活屍。”鍾言嘴上這樣說,拿佛珠的動作都是快,像明搶,“這玩意兒也是法器?”
“這算不上法器,隻是老衲隨身之物,但多多少少沾了些佛性,你不要想著偷走。”清慧瞥了他一眼,這人活脫脫一個小賊,“這活屍太過古怪,老衲今晚替你收拾。”
“你有這麽好心?”鍾言還不死心,“你將屍首的怨毒超度完,能不能給他一道令,讓屍首自己回福壽堂?我還等著用呢。”
“施主,做人切莫得寸進尺。”清慧的兩條眉毛一起抽了抽。
鍾言淡淡一笑,嘴角掛起頑皮的弧度:“那佛珠我不還了,我不僅不還佛珠,我會偷你們寺裏的靈龜,砸了你們的大佛,踹一腳臘梅樹,然後到千佛山上跑一趟,把山洞裏苦修佛法的僧人都揪起來,當著他們的麵喝酒吃肉……“
“施主。”清慧打斷了他,“你這太不像話了吧。”
“那你就讓屍首回福壽堂,我給秦翎尋屍養息,他好了,我自然不會鬧騰你們隱遊寺。”鍾言的目的達到了,歡欣鼓舞地跑向正殿去找秦翎。清慧看著他那抹背影,隻好再次搖頭,這餓鬼真能糟蹋他們隱遊寺啊,多少年了,多少年了。
正殿裏,秦翎還在看那隻烏龜,他將龜放在右手的掌心,左手像撫摸小貓小狗那樣輕輕滑過它的殼:“沒想到,萬物皆是有靈,這話我今日算是信了。原先以為隻有常見的活物有情感,是我錯了。”
“你在說什麽?”鍾言跑過來了。
“我在說這龜。”小言回來了,秦翎的心裏像是被人抓了一把,心弦撥動,“你跑外麵去幹什麽?起風了,當心吹了臉。”
“我去外頭散散氣,不喜歡廟裏燒香的氣味,難聞。”鍾言沒撒謊,捂著鼻子抱怨,“我就討厭檀香,還是家裏的沉香好聞。”
“你這鼻子……”秦翎寵著他,家裏的沉香必然是好,那都是娘親留下來的,燒起來不亞於燒金燒銀。可既然小言喜歡那就日日點香,反正留著也是留著,物盡其用才是珍惜之道。
鍾言看不透秦翎在想什麽,一隻手搭在了他的腕口,像是摸龜,實則輕輕給他把脈。脈象無異,自己的陰血還能撐一陣子。確定之後他才舒心地問:“你怎麽撿了個龜啊,怪髒的。”
老龜正在閉目養神,享受著秦翎的撫摸,盡管撫摸的隻有龜殼。聽了鍾言這話它氣定神閑地抬起了頭,清晰地瞪了過來。
鍾言將手伸過去,把它整個身子翻了個麵兒。上下倒轉的烏龜再也沒法瞪人了,用盡全力地頂著秦翎的掌心,最後還是秦翎幫它翻了回來。
“你也是淘氣,和這龜鬧騰什麽,它雖看著不起眼,可並不髒,身上沒有一點汙泥,我已經細細地查過了。”秦翎顯然喜歡它,拿到鍾言的麵前,“不信你瞧。”
“我瞧什麽啊,哼。”鍾言撅了噘嘴,剛好那邊的誦經聲停下,兩個人一同看去,隻見端坐在地上的徐長韶像經受不住,終於歪倒。好在他還隨身帶著書童,小孩兒眼明手快,一把將人扶穩。
圍著他的十二名高僧則站了起來,唇色青紫,每人的眼下都是兩片烏青,手背上的血管暴漲,宛如要頂破皮膚。
“這是怎麽了?”秦翎不明地問。
清慧走進殿中:“這是僧人們將水陰先引到了自己的身上。”
“竟然這樣。”秦翎忽然升騰起敬佩之心,恐怕隻有寺廟才會義無反顧地救治徐長韶,“可有危險?”
“自然,水陰很難除淨,除非這人今生今世不再喝水,否則水陰立即卷土重來。”清慧淡淡地說,“徐施主他今生都要受之苦惱。”
“這怎麽行?沒有人能今生今世不喝水。”秦翎沒想到水鬼連遺毒都難以清除,“那他以後如何存活呢?”
“每月一日到寺裏來,由高僧做法,替他減輕痛苦。今生今世不能遠行,若趕不及每月一次的做法,隻能抱憾終生。”清慧用很平淡的語氣說,“就連那十二位僧人,也要經曆一場一場誦經才能減輕痛楚。”
那些僧人剛好和秦翎擦肩而過,交錯之間互相對視,秦翎才發覺這些僧人並不年老,有些的麵龐還過於年輕,和自己差不多。
“那他們……”等他們走後,秦翎問住持,“他們難道不知曉接觸水陰的後果麽?接觸一次就不能擺脫?”
清慧像對待一個有佛根的俗家弟子,耐心地說:“自然是知道的,但出家人以慈悲為懷,不大喜不大悲,一切皆是命數。今晚做功課的是他們,那這就是他們最大的功課,若趕上別的僧人做功課,也不會逃避,一切都有定時,做好眼下便是最大的功課。就好似人的天壽,從呱呱墜地的一刻起已經……”
“咱們快回禪房吧,不要聽他在這裏胡言亂語。”鍾言猜他又要將話題引到壽命上了,一聽就煩,故而將清慧的話打斷,連忙拽著秦翎走了。
回到禪房,鍾言才發覺秦翎將那隻靈龜給帶回來了。
“你方才怎麽不聽住持將話說完全?”秦翎將烏龜放在桌上,“其實聽一聽很有益處。人生在世總有些想不開的煩擾,但聽完寺裏的人講佛,好像就想開了。”
“那是你喜歡聽,才覺得想開了。我聽完隻覺得想死了。”鍾言開玩笑。
“等下!”秦翎飛快地將他拽住,“不許說。”
“嗯?”鍾言眨眨眼睛,迷茫從目光中發散,“說什麽?”
“那個字,我不許你說。”秦翎拚命地計較上了,“你說過,不好聽的話不許說,現在快呸。”
“什麽嘛,我就隨口一提……好啦好啦,呸呸呸,我呸了。”鍾言捏了捏他的臉蛋,“你這是什麽脾氣,自己說可以,我說就不行?秦大公子真難伺候。”
“我哪有難伺候,這還是你說的法子呢,再說……”秦翎忽然在鍾言的麵前臉紅了,微微地低下頭,能看到他纖長的睫毛在動。
鍾言見他臉紅,比見到任何事都開心。“說啊,再說什麽?”
秦翎抬頭將他一看,再一次低了頭:“再說……你也沒有伺候我,怎麽知曉我難伺候。你我尚未圓房。”
笑容還掛在鍾言的嘴角,隻是瞬間凝結了,麵龐的紅暈從秦翎的臉上轉移到了鍾言的臉上,不明顯的喉結也跟著緊張地滑動兩下。誰能想到這病秧子在佛門重地說什麽圓房啊,鍾言飛速地思索著如何回應……
這該如何回應?
這根本就沒法回應!
“胡說什麽……我出去坐坐,散散熱氣!”所以鍾言跑了。
沒錯,他……跑了。
一個修煉餓鬼道的餓鬼被讀書人逼到這個份兒上,他自己也覺著非常驚訝,簡直讓人笑掉大牙。可鍾言的臉還是紅了,不知不覺還紅了脖子,坐在臘梅樹下時心跳撲通撲通亂響,猶如剛從熱水浴池裏出來,禁不住發汗。
圓房,圓房?鍾言咬著手指頭,真的好想問問師兄,可又怕挨打。
自己又不是不想圓,雖說這些年保守自身,可誰不喜歡和心愛之人肌膚相貼呢?享受溫暖和溫存,做世間最為親密的人。可若是圓了,自己就瞞不住了,他沒有女子的曼妙身材,更沒有生兒育女的能力。
不圓的話,秦翎會不會胡思亂想啊?以為自己不樂意?以為自己嫌棄他身子弱?或是以為不喜歡他?鍾言默默地啃著手指頭,直到看到一個小和尚端著一個金色的水盆過來。原本他以為那盆是給秦翎送過去,結果像是往徐長韶的禪房去。
“等等,小和尚,你過來。”鍾言朝他招手。
小和尚停住了:“阿彌陀佛,女施主有禮。”
自己可不是什麽女施主,鍾言走到他麵前問:“你端著這個去幹什麽,莫非這也是你們寺裏的法器之一?”
“這?法器?”小和尚和女施主保持著距離,搖了搖頭,“這不是啊,這就是我們寺裏的金盆,隻不過它有個妙處,便是能探究人身上的疾病源頭,反應在水麵上。我們住持怕徐公子的病痛除不掉,所以才命我端著這個過來,給徐公子瞧瞧。”
“這麽好的東西,給我用用。”鍾言又惦記起金盆來,明明看著是純金,可摸上去毫不燙手,可見這金子有古怪。
“這……這……”小和尚犯了難,“女施主請放開吧,這東西隻能我來,或寺廟裏的人來,你萬萬不可。”
“怎麽,這盆不僅能區分寺內寺外,還能區分男女?”鍾言才不信,有本事它就驗明自己是男扮女裝。
“這倒不是……而是……這盆……”小和尚支支吾吾,最後索性一咬牙,“這盆的用法奇特,需要兩手沾水,不斷搓磨盆沿,將裏頭的水珠搓得不斷蹦跳之時,方可在水麵看出病症。可有一點,搓盆沿的人必定要清心寡欲,童男童女。女施主已經有了夫君,自然不行啊。”
鍾言一聽笑了:“這個嘛,我還以為是什麽事呢。我試試。”
自己一心修鬼道,從不曾對何人動心,更別說縱欲之事,簡直活得比和尚還清晰寡欲。這東西要童男童女,可不就是自己嘛。於是他滿懷信心地動了手,兩隻手在盆裏沾濕,掌心貼著盆沿快速地磋磨:“小和尚你看好了,這水必定有變化。”
“哦,那女施主當心,別劃破了手。”小和尚隻覺得她說話稀奇,等著看結局。
半柱香過去了,水麵紋絲不動。
鍾言臉上有點掛不住了:“咳咳,你再等等,興許是我的手法不行。”
小和尚滿臉疑惑:“好,我倒是不急,女施主請當心。”
又半柱香過去了,水麵仍舊紋絲不動,可鍾言的掌心已經發紅發脹,破皮了一樣疼,火燒火燎難受。
“你這盆是不是壞了?”鍾言索性不搓了,擦了一把汗說,“必定壞了,看你年齡不大怎麽還蒙人呢?哼。”
小和尚百口莫辯,還有點委屈。這怎麽能說自己蒙人呢,你都嫁人了,就算將盆搓翻邊兒了也搓不出變化啊。這時一個大和尚走了過來,催促他趕緊端給徐家公子,他趕忙一溜煙兒地跑開,隻留下鍾言一個人在樹下。
鍾言有點鬱悶,他孤零零地揉著手心,懷疑隱遊寺的盆是不是出了狀況。自己明明就是童男,怎麽會搓不出水珠來?自己從來沒有和別人那樣過,也沒有自己那樣過。
必定是盆有問題。鍾言向來善於將問題和麻煩推給外物,抬頭又看了看臘梅,一下子看入了神,直到聽到背後有腳步聲。
“你怎麽在這裏?”鍾言看向身後的清慧住持。
“來看看這棵臘梅。”清慧走到樹下。
“這樹好看嗎?”鍾言不解地問。
清慧說:“我沒見過這樹開花,但聽清遠大師說,這樹開過。”
“那後來是不是病死了?”鍾言摸了下樹幹,“這樹已經不行了。”
“或許它的時辰未到,或許趕在老衲離開世間之前能一睹它的芳采。”清慧看向枝頭,好似看到了傳說中的萬臘齊開,金片漫天,“連我都不能抗拒天壽,你又怎麽行呢?”
“我就知道你繞來繞去得繞回這上頭去,你隻管幫我解決活屍的怨氣,其餘的我自己扛著,就算天罰地懲也是我自己扛著。”鍾言甩了下袖子,走回了他和秦翎的禪房。沒想到一開門,秦翎竟然就站在門口,簡直嚇了他一跳。
“你、你怎麽在這裏啊?當心被風吹著。”鍾言後怕,方才他沒聽到什麽吧?
“我聽見你和清慧住持在說話,怕你們吵起來就過來看看。”秦翎摸了摸他冰涼的雙手,方才依稀聽到幾個字,什麽天壽,什麽怨氣,什麽天罰。
雖說他不懂,可是這些字麵上的意義還好理解,讀起來也通透,秦翎忽然萌生出一些奇怪的念頭,莫非小言和清慧住持並不像看上去那樣水火不容,而是有什麽秘密?天壽自然是天然的壽命,怨氣也好懂,但天罰是什麽?
誰要天罰?還是天罰要落在誰頭上?為何要被天懲罰?
但在他沒琢磨清楚之前,他不會問。小言的秘密太多,問出來會嚇著他。
“哦,是,我是和那和尚說話呢,他說來看看徐長韶如何了。”鍾言隨口瞎編,“咱們歇息吧,明日早上我陪你去聽佛。”
秦翎很有心事地點了點頭:“那這烏龜怎麽辦……”
鍾言一低頭,看到烏龜瞪他,而且那烏龜就貼在秦翎的鞋邊,貌似對自己很有敵意。鍾言試探性地蹲下,朝它伸手,那龜竟然往前兩步,擋在了他與秦翎當中,顯然就是不願意自己和秦翎親熱。
憑什麽?我和我夫君親熱,你有什麽看不慣的?鍾言將它拿起來,寺廟裏的烏龜興許也沾了老和尚的迂腐之氣。
“我看它和我倒是投緣,不如今夜就放在咱們房裏吧?”秦翎倒是十分喜歡。
“行,就放在咱們屋裏,讓它守著咱們睡覺。”鍾言也是和這龜鬥氣,你不讓我和秦翎親近,我偏讓你看著我和他同床共枕。
就這樣,烏龜被放在了對床的茶桌上麵,它看著床的方向,又想爬過去,又不敢往下跳,最後隻能繞著桌邊一圈一圈地緩慢爬行。
而寺廟的正東方,清慧住持正坐在一塊山石上靜修,九環法杖橫放於兩腿之上。在山上,一切都靜得很,連雪花融化的聲音他都能聽得到,清慧想起自己還是個三歲孩童那年,也是在正東方的山石上,他學著師父禪修,足足凍了一夜。
第二日,他便發起了高熱,差點死了。
也是從那日起,清慧悟出了一個道理,人是人軀,隻要不是神佛鬼怪,隻要還拖累著身體,就必定會經曆生老病死,擁有足足的弱點。
嘎吱,踩雪的聲響打斷了他的回憶,曾經的三歲小童已經變成了白眉白胡的老和尚,成了一方住持。眼皮長出了蒼老的褶皺,手背上也多出了許多淺色的老人斑塊。他看向麵前的活屍,心靜如水,就好似對著一個活人。
“你為何能入我寺?”清慧問。
活屍站在他五步之內,全身都是灰白色,顯示出生命的破敗,證明他已經走完了一生陽壽。
可活屍並不能回答他任何問題。
清慧再次閉上眼睛,右手將法杖有力揮動,宛如揮起萬丈光芒。周圍的雪花隨同他的動作而飛舞,無形當中,好似有佛光在他的背後。
“既然我參透了你因何而起,那麽就讓我來結果吧。”清慧話一落地,法杖有力地杵在地上,濺起了漣漪般的雪浪。
同一時刻,鍾言也睜開了眼睛,仿佛有所感知。
第二日,雪停了。
昨晚的雪當真大,山上又比山下冷,一起床鍾言就想叫元墨或翠兒將火爐再添旺些。轉念一想才想起那兩人在山腰的客棧裏呢,沒敢上山。他隻好赤足下地,自己將爐火燒旺,再回到**偷看熟睡的秦翎,心裏想的都是……圓房。
等等,自己為何要想著這個!鍾言搖了搖頭,真要命,莫非自己和秦翎在一起久了,也跟著他的念頭跑歪了?可這不是自己想或不想的事,而是擺在眼前的困擾,他們已經成親,勢必要做到這一步的。
隻是這身子的秘密,怎麽瞞呢?鍾言皺了皺眉,腳趾就壓在秦翎的腿上取暖,時不時勾起來蹭蹭他。
再說,自己也不知道秦翎的身子能不能人道,萬一真不行,豈不是當眾羞辱了他?
要不,真弄點兒藥吧。
鍾言正胡思亂想著,念頭當中被自己下了藥又蒙了眼的人醒過來,他趕緊將雙足收回,規規矩矩地躺好,自己可真是個倒黴蛋啊,好不容易成親,還要為圓房動腦筋。
秦翎則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側過身對著他笑眯眯地眨眼,忽然咕咚一聲,兩個人嚇得連忙坐起來,才發現是轉悠一夜的那隻烏龜從桌上滾落,它最終還是決定跳了下來。眼下正步履艱難地朝著床邊靠近,好似想以一己之力阻撓什麽事情發生。
再見到徐長韶,就是在吃齋飯的時候。這回鍾言沒有親自下廚,後廚第一武僧大師兄還特意過來請,實在拗不過了,鍾言才勉強做了個茉莉花苞炒雞蛋。徐長韶看上去比昨日精神不少,坐下之後後背也沒有那麽劇痛,隻是一提起來每月都要來一次,他就有點兒膽怯。
“秦兄你有所不知,真是生不如死啊。”徐長韶哀怨地說,“怎麽這水鬼就纏上我了呢?”
“這話不假,可你生不如死,寺裏為你做法的僧人也同樣難受。”秦翎將那碟子炒雞蛋端到自己麵前,“忍忍吧,回家讓你爹娘給寺裏多些點燈的銀兩,以表心意。”
“那是自然。”徐長韶的筷子剛伸過去,“誒,你怎麽如此小氣,一盤炒雞蛋都不讓吃。”
“成了親的人才有炒雞蛋吃,你沒成親,你吃不起。”秦翎麵不改色。
吃完飯,就是秦翎和大師們論佛的時候了,等過了晌午,秦家和徐家的馬車從山腰跑起來,裏頭坐著人。臨走之前,清慧給了鍾言一個錦囊,說讓他回家再打開,而秦翎也沒空手而歸,竟然將烏龜帶了回來。
隻怪那烏龜非要跟著他走,他心有不忍。
傍晚時分,馬車停在了秦家的門口,兩人帶著雲墨和翠兒一起回去,剛進院就聽見有人吵嚷什麽。鍾言隨手抓了一個人:“吵吵什麽?發生什麽了?”
“給少奶奶請安!”小廝趕忙低下頭,“院裏這幾日丟了人,正在找人呢。”
“丟人?誰丟了?”鍾言問完就覺著不妙,連忙拉著秦翎往院裏跑。剛一跑進院落,沒有大丫鬟出來迎接,鍾言心裏一個不好,不會是自己院裏的人丟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鍾言:夫君,起來喝藥了。
秦翎:什麽藥?
鍾言:圓房的藥,隻不過……
秦翎:喝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