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陰】樓蛞蝓11
鍾言說出這句話來,飛練一點都不奇怪。
“人血入甕,足以養鬼。”他仍舊站在鍾言的肩膀上,“沒想到,原本隻是想抓一個哭喪靈,最後居然抓住這麽一個東西。”
“你認識這個?”王大濤問。
飛練滑到鍾言的掌心裏,像個乖巧的寵物:“我不確定是不是,但曾經聽說過‘沙兒甕’。師祖聽過麽?”
“聽過。”鍾言可不希望自己碰上那東西,“沙兒甕養出來的鬼極難對付,恐怕我師兄才能鎮壓一二。有些人求財運,就會偷人家的小孩兒,然後放在大甕裏耗著,隻給吃,不給水。”
“要活活渴死?”施小明嚇得捂住嘴。
“不止是活活渴死,是要耗到孩子極度渴水,對水的渴望抵達最大值的時候再從天靈蓋戳穿,殺之,然後用肥沃黑沙入甕,形成幹涸之甕,最後這孩子的魂就隻會去找水了。”鍾言率先進入403,並且絲毫沒給自己留退後的餘地,如果連自己都鎮不住,那童盼和那三個男孩兒就別想找回來了。
他邊走邊說:“小孩兒死去之後,魂魄無法進入輪回,會遊**在世間找水。在很早很早的時候,沙兒甕,並不是養小鬼所用,而是為了祭祀。”
“祭祀?”王大濤問,這些風俗怪談傀行者的網站上都沒有。鍾言這個人對任何一個組織都有著無法代替的價值,他懂得太多了,許多人一輩子碰不上的邪門詭計,在鍾言眼裏都是“日光之下並無新事”。
“從前缺水,沒有現在的自來水係統,更沒有什麽引水灌溉,隻要不下雨,天王老子都得渴著。民靠‘天上水’,這是正道,在當時來說,‘地下水’便是陰水,是活著的人找不到的。所以才有了‘養鬼尋水’這一巫術,這些小鬼最早就是為了找藏在土下的水。”鍾言走近了餐桌,“祭祀,在從前來說可不是什麽好事,不死人,哪有結果?”
“可是現在不缺水了啊。”王大濤趕緊問,他也得學學,以後用得上。
“是,可是你想想,現在的人不缺水,缺什麽?”鍾言卻反問。
王大濤一想:“缺錢?”
“正是。”鍾言一點頭,“五行當中通財並不是‘金’,反而是‘水’。水主財,能找水的東西都可以找財,通財運,甚至是搶奪別人的財運。現在就看這東西是不是沙兒甕了,要是的話,恐怕今天要有一場惡戰。”
話音一落,屋裏的溫度驟降,鍾言雖然不能開鬼場,但還是先把那個甕給凍上了。
“等一下。”飛練卻想起來一件重要大事,“我倒是認為這不一定是,上次我進403,並沒有發現這甕,也沒有發現人,這才是最大的怪事。”
“不,或許你看見了,但你碰上了這世上能更改人記憶的東西。”鍾言從袖口拿出一捆細細的紅色絲線,將黑色的陶甕繞了一圈,“沒準那天你進來的時候這東西就在這裏,葛青秋就在邊上,親眼看著你這個小紙人在她家裏到處轉悠。”
“還有能改人記憶的?”飛練沒遇上過。
“自然有,世間有三源鬼,一會兒再跟你說。”眼前的甕必須開啟,事不宜遲,鍾言並未動手去碰,反而動了動意念,讓甕體的外壁掛上一層更堅固的冰霜。冰霜持續加厚,逐漸的,在場所有人都聽到了“哢哢”的碎裂聲,鍾言擺明了是不想動手碰那東西,拿冰硬生生給凍裂了。
也不光是凍裂,冰為“水外水”,五行本屬水,又比真正的水多一層。而沙兒甕雖然找水,其實這甕體也最怕水,從前開甕都是在水裏開的,在岸上準出事。
現在他來不及找水了,隻能用冰。
隨著最明顯的一聲“哢哢”,冰體外麵出現了一道明顯的裂縫,從甕底開始,沿著光滑的甕外壁朝上開裂,再來一聲就不是碎冰聲,而是整個大甕朝外崩塌,原本完整的外壁在冰的擠壓下碎成了塊狀物體,像是被完整剝落下來,徒留裏麵早已定型的沙土。
沙土還保持著甕的形狀,炭黑色,如炭泥一般。鍾言第一眼看的是紅色絲線,絲線沒有燃燒,就說明甕裏沒有魂魄了。
這紅色絲線其實就是609裏最普通的線,隻不過小孩兒魂魄都不喜歡紅線,因為紅線能穿它們的魂,穿不了大人魂。鍾言鬆了一口氣:“看來它不在。”
警報暫時解除,這還真讓他們碰上了一個正兒八經的沙兒甕。一具小孩兒的屍骸就埋藏在沙土裏,抱著膝蓋,佝僂著。嚴重脫水的身體看上去還沒有一條中型犬大,雖然鍾言知道自己這比方打得不是很好,可他實在無法用言語來形容自己的震撼。
以及憤怒。
從前口耳相傳的邪惡活祭真的擺在眼前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鬼,還是人是鬼。
“孩子走了。”鍾言等了一會兒才說,“我沒感受到他的魂魄,他應該是魂魄收得不好,散了。”
“什麽叫‘散了’?”王大濤問。
“小孩兒的生魂容易受損,即便剝離出來也不一定完全完整,況且這孩子並沒有燒傷的痕跡。”鍾言仔細觀察屍骨的表麵,這已經算是幹屍了,“我猜,當時葛青秋帶著他住進來,他還沒死,隻不過已經渴得全身脫水了,所以才用布包著。別人看見了,她就說孩子是重度燒傷。”
“那她為什麽要帶走童盼?”王大濤問。
“可能是因為這孩子不符合她的要求,勉強用著,然後又看上了童盼。”鍾言用手摸了下那孩子的屍骨,“散了,魂魄已經散了,沒留住。”
“輪回去了?”施小明已經要哭了。
“不是,這樣的冤魂沒法輪回。”鍾言又摸了摸那孩子的頭骨,“散了就是散了,能量太小,聚不成,最後變成了人間其餘的東西。風霜雨雪,沼氣晨露,或者別的。為人欲,白白在世間走一趟,他肯定不是葛青秋的兒子,不知道是誰家的。”
“或許他的父母,到現在還在找他。”鍾言摸著他幹屍一樣的屍首,皺巴巴的,全部都是皺紋,如果不是早早知道,一定會以為這是古稀老人的身子。鍾言都不知道自己是何時落了淚,一滴透明的**在眼眶中打轉,最後溢出了淺淺的眼眶,流過了他發紅的下眼瞼,啪嗒,掉在了地板上。
飛練抬起頭,心裏比自己死了還要難受。失去肉身的時候他沒覺著有多痛,這會兒像心裏被燒了個窟窿。
他也是從這幾天才慢慢發現的,自己根本不能接受鍾言掉眼淚這件事。一滴水,千年淚,這不應該發生在自己麵前。
可是他小小的身子無能為力,至少現在,他沒法讓師祖靠一靠肩膀。鍾言真的好奇怪,明明是餓鬼道,但他有人間的道理,他活得更像個人。
“走吧,去屋裏看看。”鍾言緩了緩才站起來。
這回他仍舊走在所有人的前麵,403裏出了這樣的事情,隻有一個可能性,那就是葛青秋極大可能是三源鬼的血脈擁有者。
“師祖,你剛才說的三源鬼是什麽?”飛練揪住這個事情不放。
“這也是我師兄告訴我的,世間最早的鬼有三種,乃是鬼邪源頭,從開天辟地就有了。它們和動物、植物、人**,留下了一些後代,其中一種可以擅自更改人的記憶。當年童盼失蹤,警察不可能不詢問403,凡是住在四層的人肯定被反複詢問過,興許房間都檢查過,但他們就和你的經曆一樣,哪怕進了屋也看不出問題。”鍾言走到了睡房的門前,“這屋子,你進去過嗎?”
飛練點了點頭:“進去了,沒人。”
“錯,或許你進去的時候,葛青秋就在呢。”鍾言一掌推開了房門。
首先迎接他們的還是灰塵,粉霧一樣撲麵而來,鍾言咳嗽兩下,就看到飛練在他肩膀上瘋狂扇風,用那兩隻小小的紙巴掌試圖給他扇走塵土。看到飛練這樣,鍾言沉重的心情稍稍有了一絲轉變,又咳嗽幾下,他才抬步進屋,打量著這間睡房。
睡房比09格局大一些,窗戶的朝向也更好些。**亂七八糟地擺滿了被子,目之所及的地方都掛著蜘蛛網。那些被子鍾言一動都不想動,他都可以想象出來,隻要自己一碰,棉花裏積攢的粉塵汙染就會如孢子擴散,滿屋都是。
“在哪兒呢?”鍾言又往前一步,看向了床底。冰在他的腳下蔓延,一直蔓到床腿,隨後整張床都上了凍。
王大濤站在門外,他想的完全是另外一件事,如果這個三源鬼的後人能夠更改人的記憶,那麽當時飛練進來巡查的場景,想想還挺後怕的。飛練大搖大擺地走在地板上,而房間裏的某個角落就站著一個人,直勾勾地觀察著飛練的一舉一動。
可他更疑惑現在,為什麽鍾言就這麽肯定,飛練上次會被更改記憶,他們就不會的?
那鬼的後人既然這麽厲害,很有可能現在就躺在**,用同樣一種方式來欺騙他們。可這也不對啊,如果要是看不見,那麽客廳裏的陶甕也應該看不見的,飛練上次進來沒看見那東西,憑什麽他們就看得見?
莫非是……王大濤隻能擅自推斷,莫非是從前這裏有什麽障眼法的法陣,但機緣巧合下被破壞了?究竟是為什麽,這三源鬼的障眼法對他們不管用了?
等到整張床都凍住了,鍾言將目光掃向了大衣櫃。透明的冰立刻爬上了櫃門,在木頭上雕刻著漂亮的冰淩。櫃子上的鑲嵌式穿衣鏡馬上開裂,承受不住冰麵的張力,像覆蓋了一張蜘蛛網,從鏡麵的中心裂到了邊角。隨後整個衣櫃轟隆一聲被冰拆開了,櫃門、櫃板以及裏麵的晾衣架散落一地,還有一些凍成了硬板的衣服。
衣服掉在地上,碎成了兩半。
這裏還是沒有,王大濤看向了洗手間:“會不會是……”
“不是,我已經看見她了。”鍾言腳下的冰還在蔓延,回過頭時,看到了門口一抹瘦長的人影。
人影僅僅和王大濤一門之隔。
察覺到鍾言的目光,那人過腰長的黑發動了動,隨後露出了兩隻空洞的眼睛。
無數冰淩朝著門的方向衝刺,從地麵、牆麵以及天花板包圍過去,不給她留一絲死角。葛青秋的整張臉從發絲後麵頂了出來,蒼白瘦弱,整個人看上去像個大號的衣架子,黑色的長裙拖地。看不出是真的黑色,還是把裙子穿成了黑色。王大濤看到冰的走向就判斷出了門後的動靜,巨大的鬼影立馬頂住了門,但他也得收著勁兒,生怕他的鬼把這棟搖搖欲墜的樓弄散架。
但不管他放不放出鬼影,身後的鬼都走不了了。她已經完全被鍾言凍住了,哪怕是三源鬼的血脈攜帶者,她的身體還是一個人類,逃離不開脆弱的本質。薄冰在她的體外形成一層堅硬的外殼,宛如透明的玻璃繭。
飛練站在鍾言的頭頂上,歪著頭打量著她,這就是三源鬼?看著也不是很厲害。
同時,施小明穿透了洗手間的門,嚇得他差點又穿回來。三個小男孩兒分別被放在大甕裏,就留出一個腦袋來,看上去已經完全昏迷。而浴缸邊上站著一個小女孩兒,穿著碎花裙子,頭頂戴著寬邊太陽帽,明明應該是小孩子的身體,可皮膚上已經出現了大麵積的褶皺。
“找到了!”施小明立刻大喊,隨後洗手間緊鎖的門被王大濤的鬼影撞開。
王大濤看了一眼,也愣了,這就是童盼?可童盼現在才八歲啊……來不及多想,王大濤立刻掏出了無線電:“總部,這裏是13小隊,讓樓外的後援小隊立即進來,這次不需要特殊處理小組,不知情的百姓太多了,需要一些帶證人員。”
聽到王大濤的無線電通話,鍾言心裏落下一塊巨石,他們一定是找到了失蹤兒童。而需要“帶證人員”就是一些特殊手段,要平息百姓的疑慮,整件事情可以算是進入掃尾工作。那他就可以專心地對付麵前這個了。
“葛青秋?是叫葛青秋,沒錯吧?”鍾言走向那座冰雕,他故意沒有凍住她的嘴,“這些事是你自己說,還是我問你再說?你自己說了,我還不殺你。”
“怎麽會……怎麽會……”葛青秋看著就像是要死之人,被凍得不住發抖,“怎麽會看見……”
“這你不用管,我就問你一件事,是不是心方寺的人在背後指使你?”鍾言得先問問,他現在有點過於敏感,不管出了什麽事,大的小的一概認為和那破廟有關。不怪他多心,隻因為這根線串起來都指向那一個地方,不得不防。
“你們怎麽會看見我!”可是葛青秋仿佛隻是圍著這個問題打轉,她不斷地想要掙脫這層冰殼的桎梏,然而卻無濟於事。換做從前,她完全可以將這幾個人的記憶更改,讓他們以為這間屋子裏空無一人。她曾經抱著童盼走過童闊平和林天珍的麵前,然而在他們眼中,自己懷裏的隻是一個燒傷的男孩兒。
無論童盼怎麽哭鬧,無論童盼怎麽哭鬧!
現在,為什麽失靈了?她失去了在別人視力範圍內製造障眼法的能力!而這不可能是那個小紙人弄出來的,那天,那小紙人爬進屋裏看了一圈,自己就在它旁邊盯著看,什麽破綻都沒有!
到底是怎麽回事?究竟是誰讓自己的血脈天賦失靈了?葛青秋一副腦子不清楚的神色,瞪著大眼睛恨不得要吃了誰,隻覺得身上越來越冷了。
“到底和心方寺有沒有關係?”鍾言往前一步,一想到三源鬼的本質還是人,這就好辦很多。他打量這周圍,葛青秋顯然沒什麽錢,如果真讓沙兒甕去找了財路不可能混成這個下場。
可以這樣說,一個沙兒甕能引來的財運,足夠一家大型企業吃一輩子,富可敵國算不上,但絕對也是人上人了。可葛青秋這邊顯然不是,那就隻有一個可能。
她是給別人辦事,她也隻是整個計劃裏的一部分。自己以為抓住了幕後黑手,然而,又是一顆棋子。
“說,到底是誰指使你。”鍾言伸手在她麵前晃了晃,忽然手不動了。葛青秋的瞳孔出現了快速的擴散反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一個點變成了一個圈,轉瞬擴滿了黑色的眼珠。他立刻撤掉冰殼,葛青秋的身體一下子倒了下來,在地上一動不動。
王大濤從洗手間衝出來:“怎麽了!”
“死了。”鍾言狠狠咬牙,恨不得牙根咬碎。其實他也知道三源鬼沒法收容,別看他們是人,但危險程度非常高。關押之後他們轉瞬就能修改別人的記憶,然後逃走,要不就利用夢魘將人變成了唯命是從的工具人。所以抓住他們之後,最好的辦法就是趕緊除掉,以絕後患。
可眼睜睜死在麵前,他還是很不甘心,他還什麽都沒問出來,她竟然就這樣死了。
她肯定是被人滅了口。鍾言的心頭一陣鬱結,五髒六腑攪和在一起,完全顧不上饑餓感,有人用葛青秋來聚財,一定是給了她什麽好處,說不定是能夠救她的藥,或者是別的。但是這些人同時也能在葛青秋的身上做法陣,一旦被人發現就會氣絕身亡。
那麽這人到底是誰?是不是就是要殺飛練的人?
鍾言忽然一陣後怕,他不知道葛青秋這樣的人在崇光市還有多少個,但肯定不止眼前這一個。
403的門仍舊緊閉,幾分鍾後響起了敲門聲,王大濤去開門,進來了好幾個人,都是負責後續工作的傀行者。這下有的忙了,他們先把三個小男孩兒從甕裏抱出來,然後將童盼從洗手間領了出來。
看到童盼的一瞬間,鍾言忽然後悔了,他還是讓葛青秋死得太幹脆了,雖然不是自己所殺,但最起碼應該折磨她一會兒。
“你就是童盼,對嗎?”鍾言蹲下來問,仔仔細細地看過她臉上的皺紋。
童盼點了點頭,開口聲音卻和這張臉有點違和,是八歲女孩子的聲音:“大哥哥,你為什麽能看見我了?”
“因為我……”鍾言看著她的麵孔,一下子就哽咽了,“因為大哥哥是你爸爸媽媽拜托過的人,是他們讓我來接你回家的。”
童盼聽完沒吭聲,將大大的寬邊遮陽帽往下拽了拽,蓋住了小半邊臉。
“你這些年都去哪裏了啊?”鍾言輕輕地說,怕嚇著她。
童盼搖了搖頭。
“那你還記不記得,你丟失那天,看了下攝像頭,是不是有人叫你?”鍾言再次嚐試。
童盼還是搖頭,看來小孩兒要想重新開口還需要一些心理疏導,現在逼她肯定逼不出來了。鍾言隻好看著傀行者的人先把這四個孩子帶走,然後進去給葛青秋收屍,而這一切,402裏的人,甚至四層的住戶,都不知道。
一切都在黑暗中進行,傀行者如同鬼魅。
等到鍾言他們離開403的時候,402的房門緊緊關閉著,門裏麵已經沒有聲音了,不知道林天珍是不是吃了藥睡著了,也不知道童闊平是不是又在偷偷壓抑哭聲。不過好在,童盼已經找回來了。
好了,現在這棟樓裏已經找回了四個小孩兒,下麵就該解決自己收容的那隻小鬼了。這時白芷從六層下來了,手裏拿著兩個純金盒子,一個是舊的,表麵微微氧化,收容了雙胞胎哥哥程菱的魂魄,另外一個就是剛剛收容的那個小鬼頭。
鍾言其實很想休息一會兒,這些天他連飯都沒好好吃,餓得連自己都想吃了,結果這樓裏的事還一樁接著一樁。他不能耽誤時間,趕緊帶人回到二層,敲響了205的房門。
房門仍舊過了好一會兒才打開,開門的還是徐星辰。
“星辰,叔叔和姐姐們還有幾件事要和你說,然後我們就要走了,能讓我們進去嗎?”鍾言再一次用了哄孩子的聲音。
徐星辰搖搖頭,看向了身後,幾秒後轉過來:“可是我爸爸媽媽說,現在已經很晚了,這時候應該睡覺,不能讓別人進屋。”
“可是叔叔有一件很要緊的事,最近這樓裏鬧鬼,你知道嗎?叔叔請了高人來,今晚要把那個叫沈果的小安保的魂魄收走,往後你家就徹底太平了。”鍾言說。
徐星辰又一次回過頭,像是必須征得大人的同意,然後緩慢地拉開了房門。其實他拉不拉開都不妨礙鍾言的計劃,因為這時候施小明已經進去了。
王大濤留在403處理善後,鍾言隻帶著白芷和飛練走進了205,一進屋,他立刻在徐星辰的後頸上拍了一下,貼上了一張符紙。
生魂出口被人找到了,徐星辰像被人貼了定身符,連眨眼的能力都沒有。
“真是讓我們好找啊,徐星辰。”鍾言暗示白芷將門關上,自己則單手拎起了徐星辰,將他放在了茶幾上,“哦,也不對,我應該叫你沈果,對吧?”
麵前的小孩兒一動不動,就如同他們在紅樓鬼煞裏遇到的場景一樣。
“裝神弄鬼的,好玩兒嗎?你是真沒見過惡鬼吧?”鍾言真看不慣裝神弄鬼的人,樓裏請的那幾個假道士算是他最討厭的一類,眼前這個就是另外一類。又是離魂詭術,怎麽現在那麽多人都想往小孩兒的身子裏鑽?
“其實你就是沈果,對吧?”鍾言懶得聽他解釋,反正自己已經想明白了。他在徐星辰小小的身子上用血寫下銘文,小心翼翼地剝離著沈果的靈魂。
“那天晚上,你帶著徐星辰失蹤,其實就是找了個僻靜的地方去交換魂魄了。等到張芙和徐義夫婦倆找到你們的時候,你已經跑到徐星辰的身子裏去了。你故意作出猥褻了徐星辰的現場,讓夫妻倆憤怒上頭,結果直接將沈果的身子扔下了天台,沈果死前說的‘不是我’那句話,並不是在辯解‘不是他傷害了徐星辰’,而是在辯解‘這個人的身子不是我’。你讓小孩兒親眼看著爸媽扔下他,太過殘忍了吧?”
徐星辰的身子開始**,顯然魂魄正在離開這具小身體。
“可憐啊,夫妻倆那麽疼愛兒子,最後卻是自己將孩子扔下了樓,親手殺掉了兒子。”鍾言想起那些短短的視頻,父母之愛大概都是如此吧,“你知道你最邪惡的地方是什麽嗎?你不僅和徐星辰換了魂魄,你還把這件事告訴了張芙和徐義。”
飛練親手看著師祖處理這些事,隻覺得這些人,比他們惡鬼要可怖多了。
“所以張芙和徐義在警局裏自殺了,多麽完美的計劃,你以徐星辰的身份回來,世界上再也沒有人知道你是誰,連高正信都在為沈果惋惜呢。可是你不知道的是徐星辰的魂魄日日夜夜在二層連廊裏徘徊,你住在人家的家裏,為什麽這麽心安理得。”鍾言將手裏的一個純金盒子打開,回了家的徐星辰顯然魂魄不安,“在我把你收到盒子裏之前,我讓你死個明白。知道我是怎麽懷疑你的嗎?”
當然,這時候的沈果是回答不了了,他的魂魄正在從徐星辰的身體退場。
“我其實看到你第一眼,就覺得你有問題。你在家裏裝神弄鬼的,就是怕鄰裏街坊在你家逗留太久,發現你不是真正的小孩兒。廚房裏的飯菜都是你一個人做的,電視裏定時放映錄像也是你弄的,但你看那些視頻的主要原因還不是為了嚇唬人,而是為了學習徐星辰。對吧?”
“徐星辰從小就是一個左撇子,視頻裏他從小拿小勺子吃飯都是用左手,你學的很像嘛。但是我還是那句話,小孩兒就是小孩兒,成年人就是成年人,成年人有七情六欲,特別是男人那點事兒,我也是男人,我懂。”
“真正的小孩兒可能會覺得我同伴的裙子很短,但絕對不會出現你那樣的神色,你偽裝的習慣能幫你瞞天過海,可荷爾蒙還是能出賣你。那天開門的一刹那,你的眼睛就沒從我同伴的身上離開,後來還反複打量,這不可能是一個小孩兒能做出來的,下意識的反應沒法騙人。”鍾言說完,手裏的金盒再次開始震動,顯然,沈果已經被盒子裏的銘文吸進去了。他趕緊將盒子合上,轉手遞給了白芷。
“原來那天你讓我們穿性感點兒,是為了這個?”白芷接過盒子,“你怎麽知道這個計劃一定能成功?”
“大概是因為我也是男人吧,同類最了解同類,有時候,男人就是荷爾蒙驅使的怪物,哪怕外表再光鮮亮麗。”鍾言剛準備處理徐星辰的魂魄,忽然手機振動,他趕忙接起來,“你那邊怎麽樣?”
“抓住了跟蹤狂,還真讓你說對了。”蔣天賜踩著一個人,“你猜是誰?”
“謝達?”鍾言猜測。
“沒錯,但不止是他,這樓裏有兩個,他們狼狽為奸,輪流作案呢。”蔣天賜又踹了地上的人一腳,守護著背後的焦雅,“現在咱們得走一趟415了。”
“我馬上到。”鍾言掛斷電話,哼,他就知道,415絕對有事。
可現在的問題來了,這樓的樓官兒怎麽還不出現?到底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
鍾言:等忙完,能吃一口飽飯嗎?
飛練:給師祖做一道紅燒太歲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