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皇上應了一聲後很快反應過來:“姨娘……你, 你說朕是誰?”
映微大著膽子拍了拍皇上的臉,一副看傻子的樣子看著他:“姨娘,您怎麽變得傻乎乎起來?您是我的姨娘啊!”
說著, 她更是抱著皇上的胳膊撒嬌起來:“您真好, 知道我喝醉了酒還過來陪我, 要是您能一直這樣陪著我就好了。”
“我不想要你身子不好, 我不想要你離開我……”
皇上:……
方才他聽聞映微的話有多高興, 如今就有多失落, 敢情她並沒有認出自己,隻把自己當成她的姨娘,所以才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皇上隻覺得自己有些自作多情, 卻還是耐著性子道:“朕不是你姨娘。”
正有些睡意的映微聽聞這話卻瞪大眼睛,仔細將眼前人看了又看,這才“哦”了一聲:“原來是皇上啊。”
言語之中,帶著幾分失落之意。
皇上瞧她抱著自己胳膊的手很快也鬆開了, 是愈發不高興起來, 皺眉道:“怎麽,瞧見朕過來不高興了?你還在同朕生氣?”
“嬪妾不敢。”映微仗著醉意,膽子也大了起來,如今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躺在**, 懶洋洋道:“您是天子, 天子哪裏會有錯?若真說有錯,錯的那個隻能是嬪妾……”
“得了, 這話你已經說了許多次了, 朕知道, 你還在心裏怪朕。”皇上打斷她的話,難得好脾氣道:“說吧, 你怎麽樣才能原諒朕?不再生朕的氣?”
映微搖搖頭,索性閉目養神起來。
皇上頓時是又好氣又好笑,玩笑似的拉起她的手道:“這樣吧,你打朕幾下,這樣你心裏是不能能好受點?”
說著,他更是作勢拉著映微的手朝自己身上打了幾下。
映微睡意正上頭,被人打擾頗有些煩悶,索性就依了皇上的意,將手狠狠朝皇上背上拍了一巴掌。
“啪”的一聲發出巨響。
屋子裏的人都驚呆了,其中自然也有皇上。
皇上被她這一巴掌打的是一言不發,一愣一愣的,半晌才回過神來——敢情這小丫頭是動真格的?
春萍更是被嚇得三魂丟了兩魂半,跪地顫聲道:“還請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啊!主子是喝醉了酒,您莫要與她一般計較。”
她是知道的,就衝著他們家主子方才那一巴掌,別說她要跟著掉腦袋,說不準連赫舍裏一族都要跟著完蛋。
皇上沉默片刻後,才道:“罷了,朕懶得與她一般計較。”
說著,他更是看向映微,卻見著映微眼睫毛已一動不動,呼吸平順,應該是睡著了,當下覺得是好氣又好笑,吩咐道:“今日之事,誰都不準往外說,若叫朕知道誰在外頭亂嚼舌根子,別怪朕狠狠發落了你們。”
春萍等人連聲應是。
映微卻是半點都不知道,因喝多了酒,她睡得並不踏實,時不時抽泣一下,時不時又呢喃兩句。
皇上就一直這樣守著她,待她睡熟之後才去了外間,更將春萍帶出去問話:“這雲姨娘的病是怎麽一回事?將你知道的都說出來,興許朕也能替你們家主子想想辦法。”
惴惴不安的春萍見皇上並未生氣,懸著的一顆心才微微放下來了些:“回皇上的話,雲姨娘自生下主子後身子便一直不好,先前索額圖大人想送主子進宮,雲姨娘不願,更是與索額圖大人鬧了好幾次,當時就吐了血。”
“後來主子就說願意進宮,主子私下與奴才說過,她是進宮也好,還是日後嫁人也罷,都不能一輩子護著雲姨娘,如此叫雲姨娘與索額圖大人矛盾漸深實在不是好事。”
“再後來,主子進宮後,雲姨娘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從前雲姨娘就有頭疼病,先是喝幾服藥就能建好,大老爺也曾為雲姨娘請遍名醫,想要根治雲姨娘的頭疼病,隻是收效甚微,如今,隻怕雲姨娘病的是愈發厲害……”
皇上點點頭,直說知道了,更吩咐春萍等人好生照顧映微。
***
映微是黑甜一睡,她這一覺睡得極踏實,一直到天擦黑才醒過來。
醒來後,聽見春萍說起如今已近戌時,揉著腦門道:“想必是昨夜沒睡好的緣故,我這一覺竟睡得這樣久,還做了好幾個夢了,夢見皇上過來了,我還將皇上認成了姨娘,還打了皇上一巴掌……”
春萍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低聲道:“主子,這不是夢!”
“什麽?”映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我當真打了皇上一巴掌?”
春萍點點頭,將白日裏發生的事情一字不落地道了出來。
春萍每多說一句,映微臉色就難看一分,到了最後,已是麵色蒼白,雖說皇上當時沒有怪罪,可誰知道皇上會不會秋後算賬?這種事要是傳出去,她可是要掉腦袋地,當即就道:“你說你,當時你怎麽不攔著我?”
“奴才也想攔啊!”春萍哽咽道:“可也得叫奴才攔得住才行啊!”
映微酒醒之後原是半點反應都沒有地,但如今聽了這話,隻覺得頭疼欲裂,當下也顧不上皇上欺瞞她一事,隻想著如何脫罪。
昨夜她是一晚上都睡得迷迷糊糊,今晚上她是徹底一夜都沒睡著,越想越頭疼。
到了翌日一早起來時,映微眼瞼下是一片青紫,連早飯都沒用,就說要換件衣裳前去請罪。
她就算不為自己想一想,也得為雲姨娘,為春萍等人想一想才是。
誰知映微剛行至廊下,就瞧見不遠處走來一個熟悉地身影。
映微以為自己一夜沒睡好,看錯了,她再定睛一看,這不是雲姨娘是誰?
她當下微微一愣,很快就小跑過去,緊緊抱住雲姨娘道:“姨娘,您怎麽來了?”
雲姨娘如今雖已年過三十,不算十分年輕,可整個人因保養得宜,瞧著不過二十出頭地年紀,更是眉目出眾,一言一行皆帶著柔情,有種江南水鄉女子特有地美。
映微便是隨了她,不過身上卻比她多了幾分淡然與貴氣。
雲姨娘今日一身素衣旗服,渾身半點飾物皆無,也就頭上斜斜插著一支金素釵,卻半點不掩她地美貌,當下更是含笑道:“都進宮一年多的人了,怎麽還像個小孩子似地?你腳下踩著這麽高地旗鞋,也不怕摔跤了?”
說著,她更是扶著映微的肩膀道:“來,叫姨娘好好看你,你啊,長高了不少,隻是這臉色怎麽這麽難看?”
映微不好意思道:“昨晚上沒睡好……對了,您怎麽來了?”
雲姨娘任由女兒挽著自己胳膊,笑道:“昨夜裏宮裏來人了,說請我來瞧瞧你,這人不是你派來的嗎?”
昨夜裏,她是整整一宿都沒睡好,最開始是想著即將要見到女兒所以高興,但仔細一想,這半夜宮裏頭來人,莫不是出了事兒?她是越想越怕,直到現在見到女兒,這才放心不少。
映微想了想道:“應該是皇上派人請您過來的,來,姨娘,快進來!您這麽早就來了,想必天沒亮就起來了,可用過早飯?我正好沒用早飯,您陪我一起用些!對了,您想吃什麽,我要小廚房現在就去做……”
她絮絮叨叨的說個不停,別提有多高興。
雲姨娘大多時候就這樣靜靜看著女兒,時不時附和一兩聲就覺得很是幸福。
等著雲姨娘吃過早飯,陪著映微說了會話就露出幾分疲色來。
映微見狀,笑著道:“姨娘,您大老遠來了,就不必著急回去,索性在別院住上幾日,我住的這院子寬敞,清華園也是風景極好,您多玩幾天……我瞧您現在有些累了,不如先去睡一睡,等著睡醒了咱們再說話。”
雲姨娘早就覺得精神有些不濟,不過怕女兒擔心所以強撐著打起精神,如今倒也沒有勉強:“你瞧著也有些累了,不如也去歇歇,不必再陪我,叫春萍帶我去歇著就是了。”
映微連聲稱好。
雲姨娘任由春萍帶自己去歇息,可她卻並沒有歇息的意思,待春萍鋪好床後則問起映微的近況來:“……你也不必藏著掖著,我是映微的親生母親,她有沒有不對勁的地方,我一眼就瞧得出來。”
春萍也擔心她的身子,直說沒事兒。
誰知雲姨娘卻是極聰慧之人,柔聲道:“你還想再騙我不成?好端端的,皇上為何昨夜派人請我來別院?今兒一大早,映微連早飯都沒吃,又打算去哪裏?映微糊塗,不肯與我說實話,難道你也跟著糊塗嗎?到時候真有個什麽事兒,你能擔得起這責任嗎?”
她雖聲音柔和,卻是字字句句直逼春萍命門,嚇得春萍連忙跪下,一字不落將近日之事道了出來。
當然,還有索額圖一直以來威脅映微一事情,不然,她又該如何自圓其說?
到了最後,春萍更是眼淚婆娑道:“雲姨娘,是主子一直不要奴才與您說的,擔心您身子受不住!您放心,主子向來聰明,又得皇上與太皇太後寵愛,懂得如何保護自己……”
雲姨娘雖一直知道索額圖無恥,卻萬萬沒想到索額圖會這般無恥,饒是她向來好脾氣,當下仍被氣的渾身發抖,好一會才道:“好,我知道了,這事兒我不會與映微說的,為了叫她放心,我會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若不是放心不下紫禁城裏的女兒,依她這性子,恨不得與那無恥的索額圖玉石俱焚才好。
待春萍走後,她一個人躲在**偷偷哭了一場。
可等著起床後,她先是用涼帕子細細敷了敷眼睛,再對照鏡子好好看了看,覺得瞧不出任何端倪後這才去見等了她許久的映微。
映微獻寶似的命小廚房做了幾樣糕點,又拿出冰湃好的果子出來。
母女兩人坐在院子裏的石桌前,一麵吃東西,一麵說著閑話,倒是難得的好時光。
不管是映微也好,還是雲姨娘也好,都是報喜不報憂,一個說自己在後宮中與諸妃嬪相處融洽,得皇上喜歡,一個說自己在家中生活的富裕舒坦……誰都沒有點破對方的意思。
雲姨娘剝了個枇杷遞給映微道:“……姨娘知道咱們映微向來聰明,自然能在後宮中自保,隻是姨娘希望你不光自保這麽簡單,還希望你能過得好!”
“紫禁城中,什麽都不缺,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兒,想要在後宮中過得比人強,你能依靠的隻有皇上,三分喜歡皇上,七分愛自己,永遠不要越界,否則,苦的隻有自己。”
說著,她像是瞧出映微在想些什麽,繼續道:“皇上不是傻子,你對他虛情假意,時間久了他自會有所察覺,就會轉身投向別的女人懷抱。”
“你要記得,要依靠皇上,卻絕不能依附於皇上。”
映微皺眉道:“姨娘,這依靠和依附有什麽區別嗎?”
雲姨娘笑道:“自然是不一樣的,映微,你想啊,有女人的地方就有爭鬥,那些女人為了一點陳誌麻爛穀子的事爭的是你死我活,所爭所求無非是些綾羅綢緞,胭脂水粉些東西,若是奪得皇上喜歡,這些東西還用去爭搶嗎?”
“所以啊,皇上是後宮中女人唯一的依靠,什麽皇後啊,貴妃啊,遠不如皇上這棵大樹來的實在。”
“就像福晉,她一貫視為我眼中釘肉中刺,可你阿瑪護著她,她便是看我再不順眼也無可奈何,明麵上做出一副懶得與我計較的樣子。”
頓了頓,她道:“至於依附,則是全心全意對皇上,男人的喜歡就像浮雲一般,說什麽時候飄走就沒了,到時候錦衣玉食,榮華富貴沒了倒是小事,傷心傷身才最要人性命。”
“映微,你要記得,永遠不要愛任何人超過自己,對皇上的喜歡萬萬不能過度。”
映微吃著枇杷道:“姨娘,這話您進宮之前就與我說過了,您放心,我心裏有數的。”
雲姨娘微微頷首,放心不少。
母女兩人又說了話,雲姨娘卻說要回去,更是道:“……你就不要勸了,雖說你如今在別院,規矩不如在紫禁城中的時候多,可人多眼雜,保不齊有人會多嘴多舌,何必在這種事情上惹人非議?隻要你好好的,姨娘就能放心,以後我們母女見麵的機會還多的很。”
映微想了想,卻沒有再勸。
對於雲姨娘的脾氣,映微是知道的,看著是柔柔順順,實則她決定了的事兒沒有人能叫她改變主意。
最後,映微依依不舍送了雲姨娘上馬車。
一上馬車,雲姨娘整個人就鬆懈下來,揉著太陽穴,一副很是難受的樣子。
她沒告訴映微,她這頭疼病已經到了一刻都難以忍受的地步,在映微跟前,她是強撐著不露出端倪,如今卻是再也忍不住了。
映微雖猜測到雲姨娘病的嚴重,可萬萬沒想到雲姨娘的病竟這樣嚴重,如今看著馬車漸行漸遠,再也看不見,這才轉身回去。
春萍見狀,不由多勸了幾句,更是道:“……那主子,您還去見皇上嗎?”
映微搖搖頭,有氣無力道:“我今日實在沒心情,明日再去吧!”
誰知映微剛行至蔚秀園門口,就瞧見皇上坐在院子裏的石桌前喝茶,她微微一愣,這才上前請安:“嬪妾見過皇上。”
皇上掃了她一眼,含笑道:“將你姨娘送走了?為何沒多留她陪你幾日?”
“多謝皇上,姨娘不願多留,嬪妾也不好勉強。”映微看了皇上一眼,試探道:“昨日之事……都是嬪妾喝醉了,還望皇上莫要與嬪妾一般計較……”
皇上笑了笑,什麽都沒說,衝她招了招手。
映微往前走了幾步,隻聽見皇上低聲道:“朕先前騙了你,你昨日打了朕,這下,咱們是不是可以一筆勾銷了?”
“皇上。”映微有些失神,萬萬沒想到皇上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忙道:“先前是嬪妾不懂事,在您跟前耍小性子,是嬪妾的不是,昨日一事更是嬪妾無心的……”
說著,她又道:“您別這樣看著嬪妾,嬪妾……嬪妾其實在昨日之前還是有些生氣的,昨日醉酒之後失手打了您,心裏便隻剩下害怕了,今日瞧見姨娘過來,對您則隻剩下感激。”
“您賞過嬪妾許多好東西,最名貴的要數夜明珠,嬪妾最喜歡的是先前賞的琵琶……可這些東西都比不上叫嬪妾見上姨娘一麵。”
皇上不免有些動容,他年幼喪母,提起故去的孝康章太後並沒有什麽印象,可由己度人,若他一年半載的與太皇太後長時間不見,也會十分思念。
他當下便道:“你早該與朕說這事兒的。”
映微笑道:“嬪妾不想叫皇上為難,後宮妃嬪每人都有自己所求,嬪妾知道自己開口與您說想見姨娘,您肯定會答應,可但凡開了這個口子,後宮眾人有樣學樣怎麽辦?到時候豈不是叫您為難嗎?”
“你啊你,叫朕怎麽說你!”皇上無奈搖搖頭,轉而又問起雲姨娘的身子:“……她頭疼病犯的厲害嗎?”
說起這事兒,映微便是滿麵愁容:“想必是姨娘怕嬪妾擔心,麵上細細抹了脂粉,嬪妾開口問姨娘,她直說沒事兒,不願與嬪妾多說此事。”
“不過,嬪妾猜測姨娘的身子應該不大好,這等病雖不足以要人性命,但卻能叫人生不如死,”
皇上道:“你也莫要擔心,朕昨日已經吩咐下去為你姨娘找尋名醫,大清地大物博,總能找到根治頭疼病的大夫。”
“若是大清找不到,朕就派人去高麗等地找,總能找到的。”
映微笑了笑,道:“多謝皇上。”
皇上瞧她終於露出笑顏,心底也跟著鬆快了些,道:“那索額圖以你額娘要挾你一事,你可有什麽打算?”
映微神色微變,搖搖頭。
並非她自謙,也非她怕惹皇上不快,而是這事兒她真的是一籌莫展,她總不能叫阿瑪與索額圖分家吧?便是分家,以索額圖的城府,也有辦法繼續拿雲姨娘來要挾她。
皇上卻衝她勾勾手指頭,示意她靠近自己些:“朕倒是有個法子……”
映微聽皇上細細說來,臉上的擔憂之色是漸漸隱去,最後隻低聲道:“可皇上……這樣好嗎?”
皇上笑道:“朕是天子,朕說成就成。”
映微知道皇上這是借她的話故意打趣她,有些不好意思道:“您就知道打趣嬪妾,不過,嬪妾還是要謝謝您……”
到了傍晚,皇上從蔚秀園氣的拂袖離去一事就傳遍整個清華園。
畢竟映微近來可謂皇上跟前第一寵妃,不知道多少人盯著她,前腳皇上氣衝衝離開,不出一個時辰,通貴人就帶著喜鵲趕了過來。
雖說通貴人如今並不得寵,膝下卻有一子,所以這次也跟著皇上一同來清華園避暑。
通貴人一瞧見映微,就發現映微眼眶紅紅的,一看便是狠狠哭過一場的樣子:“呀,這是怎麽了?瞧著像是哭過的樣子?可是有誰惹你生氣了?”
雖說她一貫與映微走的算近,但映微知道她的來意,根本不敢與她深交,如今便也有借她之口將事情鬧大的意思。
映微擠出笑來:“沒事兒,不過是將才叫風沙迷了眼睛。”
“得了吧,這話你騙騙別人就算了,在我跟前還裝什麽?”通貴人壓低聲音道:“我可是聽說了,今兒白日裏你姨娘來過,你還是高高興興的,怎麽傍晚時候皇上從蔚秀園走瞧著像不大高興?可是發生了什麽事兒?”
映微還是半推半就,不願多說。
在通貴人再三詢問下,映微這才帶著哭腔道:“……通貴人,你來評評理,我姨娘身子不好,我好不容易求皇上叫我見她一麵,誰知道幾個時辰就將她送走了,傍晚皇上過來,我不過多說了幾句,皇上就說什麽我仗著恩寵肆意妄為,你聽聽,這叫什麽話?”
通貴人耐著性子勸慰她,實則心裏別提有多高興。
別院裏的妃嬪並不算多,映微失寵了,豈不是她們侍寢的機會就多了起來?
在通貴人的宣揚下,很快眾人就知道映微恃寵而驕,得皇上厭棄一事。
眾人原以為皇上與映微之間不過是尋常拌嘴而已,誰知皇上卻連著幾日都沒有再去過蔚秀園一次,更是下令將蔚秀園的兩個廚娘也撤走了,眾人這才意識到這件事的嚴重性。
牆倒眾人推,不少人落井下石的同時,映微卻難得過了幾天悠然日子。
廚娘沒了,映微便帶著春萍等人自己下廚,雖說做出來的東西差強人意,但卻添了些許趣味。
她相信索額圖很快也會知道她“失寵”的消息。
果不其然,索額圖的信很快就送到了映微手上,字裏行間皆說要映微努力爭寵,就算不能奪得皇上寵愛,也得與太子打好關係,早日將太子身邊的完顏嬤嬤除掉。
映微收到信時,隻覺得好笑,畢竟索額圖如今就像跳梁小醜一樣,能不好笑嗎?
她覺得是時候再添把火加把柴了,索性沒事兒時就去溫僖貴妃跟前轉悠。
不知道的人隻當她見著溫僖貴妃近來得皇上喜歡,想要偶遇溫僖貴妃,卻隻有映微知道,溫僖貴妃縱然如今身居貴妃之位,可骨子裏仍是當初那個小家子氣的鈕祜祿·錦芳,這人向來看她不順眼,自己多在她跟前晃一晃,她哪裏容得下自己?
這不,這一日映微照舊一大早前來給溫僖貴妃請安,有一搭沒一搭陪著溫僖貴妃說話,與她們一起的還有惠嬪等人。
雖說眾妃嬪不必每日前來給溫僖貴妃請安,但多的是心存討好之意的人,所以每日溫僖貴妃的院子還是熱鬧的很。
溫僖貴妃坐在上首,聽見惠嬪誇讚五阿哥如何如何用功,如何如何聰明,聽的是昏昏欲睡。
不光是她,映微也是如此,覺得自五阿哥回宮之後,惠嬪就變成了“兒子奴”似的,甭管與誰說話,三句話不離她的五阿哥,好像整個紫禁城上下,就她一個人有兒子似的。
映微覺得怪沒意思的。
就在映微跟前一盤子蜜瓜要吃完時,隻聽見採雲姑姑驚聲道:“呀,貴妃娘娘,您這是怎麽了?”
映微定睛一看,隱約可見溫僖貴妃頸脖處冒出顆顆米粒大小的紅點,遠遠瞧去,已連成一片,看著觸目驚心,怪嚇人的!
溫僖貴妃被採雲姑姑這麽一叫,也跟著著急起來,連神吩咐人去請太醫來。
惠嬪見狀,也跟著咋咋呼呼起來:“好端端的,您這是怎麽了?貴妃娘娘,您莫不是吃了什麽不該吃的東西?”
溫僖貴妃隻覺得頸脖處癢得很,忍不住去撓,卻是越撓越癢,紅點越撓越多,更是惆悵道:“本宮向來小心謹慎,身邊又有採雲姑姑照看著,如何會吃了不該吃的東西?”
說著,她像是想起什麽似的,道:“隻是本宮從小便對茉莉花粉過敏,一碰到這茉莉花粉渾身上下便會長疹子,小時候有一次差點因此丟了性命。”
“本宮身邊的人都知道本宮碰不得茉莉花粉,向來注意,怎麽會這般……”
惠嬪忍不住道:“貴妃娘娘,宮裏頭的齷齪事兒多,您身邊的人自沒這麽大膽子,可保不齊有旁人想要還您……”
映微瞧她們這一唱一和的,隻覺得好笑,心知這事兒怕是衝自己而來,這溫僖貴妃向來不是什麽有耐性的人,能等到現在已超出她的意料之外。
採雲的姑姑便請這屋子裏的女眷留步,說是要細細徹查此事,她到底是從前鈕祜祿皇後身邊的人,說話雖客氣,卻帶著一股不容拒絕的味道,“……此事可大可小,若真的傳出去諸位主子也是難洗身上冤屈,還不如容奴才細細查一查,也免得叫各位主子們蒙受不白之冤。”
有些膽子小的妃嬪連聲應是,隻說她說的對,耿爍要全力配合。
採雲姑姑便帶著人細細檢查,檢查一個走一個。
等著到了映微這裏,那小宮女聞了聞,探了探,臉色一變,連忙去找採雲姑姑了。
採雲姑姑親自過來檢查一番,也是臉色微變,正色道:“敢問赫舍裏主子身上為何會有茉莉花粉?”
映微不解道:“我身上沾著有茉莉花粉?姑姑莫不是弄錯了?”
“這茉莉花開在四五月,如今正值酷暑,蔚秀園也好,還是整個清華園也罷,都見不到茉莉花,我身上哪裏來的什麽茉莉花粉?”
說著,她更是道:“採雲姑姑,你好歹也是從前孝昭仁皇後身邊伺候的老人,知道東西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的……”
採雲姑姑沒有接話,正巧孫院正已為溫僖貴妃開好了治疹子的藥方,她便請了孫院正也來瞧一瞧。
等著孫院正分辨出映微身上的確沾著茉莉花粉後,惠嬪更是頭一個蹦出來:“赫舍裏氏,你真是好大的膽子呀!”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雖是做戲,但映微卻不想被這般拙劣的手段栽贓陷害,當即就道:“惠嬪娘娘,事情還沒弄清楚,您就這樣給嬪妾扣下這樣一頂帽子,怕是不合適嗎?”
她想了想,又道:“嬪妾方才已經說過,嬪妾並不知道這茉莉花粉是從何而來,哦,對了,剛才在進來的時候,有個宮人走路不小心,剛好撞到嬪妾身上,興許是宮人身上沾了茉莉花粉,所以渡到嬪妾身上。”
“更何況,嬪妾並不知道貴妃娘娘碰到茉莉花粉身上便會長疹子……”
惠嬪卻揚聲打斷她的話,沒好氣道:“瞧你這話說的,你說是你在門口碰到了一個宮人,可誰知道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說不準是你自己身上沾了花粉,故意往那宮人身上去撞!”
“而且貴妃娘娘不能碰茉莉花粉,這事兒貴妃娘娘身邊的人都知道,連本宮都有所聽聞,稍一打聽便能知曉,怎麽,到了這時候你還要裝傻?”
說著,她更是環顧周遭一圈,揚聲道:“至於你為何要這樣做,這不是大家都能猜到的嗎?如今你惹惱了皇上,若貴妃娘娘身上出了疹子,皇上必定要過來看一看,你好能借此機會再次邀寵!”
“本宮可是聽說了,前幾日你惹惱了皇上,這幾日閑來無事你就帶著人在澤華園附近轉悠,更是時不時差春萍去顧問行身邊塞銀子……皇上根本就不吃你這一套!赫舍裏氏,虧得本宮從前還覺得你是個心高氣傲的,沒想到你出身顯赫,手段竟也如此不堪!”
這話是越說越難聽,難聽到映微是有備而來,也忍不了這些人往自己身上潑髒水,當即隻看向溫僖貴妃道:“是不是現下嬪妾說什麽,貴妃娘娘都不會相信?認定了嬪妾的罪名?”
溫僖貴妃如今身居貴妃之位,又被採雲姑姑悉心教導這麽些日子,並不像從前那樣莽撞,隻淡淡道:“怎麽,赫舍裏主子這是敢做不敢認嗎?若是你不認,本宮也不能屈打成招。”
“這樣吧,本宮差人去你那蔚秀園好好查一查,若是真能搜到這不幹淨的東西,是不是你就無話可說了?”
映微:……
她深知今日是躲不過去了,她略一想就能知道這蔚秀園中肯定能搜到茉莉花粉,畢竟此次離宮,她就帶著春萍、阿柳與小卓子三人,剩下的都是內務府送來的宮人,這些人不知根不知底,保不齊誰會將東西塞到她屋子裏。
映微看著胸有成竹的溫僖貴妃,冷笑一聲道:“既然如此,嬪妾是無話可說,認下便是了……隻是敢問貴妃娘娘打算如何懲治嬪妾?”
溫僖貴妃見她乖乖認罪,並未多想,這事兒若擱在從前鈕祜祿皇後身上,鈕祜祿皇後興許會察覺出不對,但她隻覺得映微失寵這幾日,身上的棱角早已被磨平,不想再繼續掙紮,便道:“這事兒本宮說了不算,本宮雖是貴妃,卻也不過助佟貴妃協理六宮,這事兒還得請皇上拿主意。”
說著,她便差人請皇上過來,說要請皇上做主。
不過一刻鍾的時間皇上就趕了過來,一見溫僖貴妃滿臉紅疹被嚇了一跳,連聲問她這是怎麽了。
溫僖貴妃還未來得及說話,惠嬪便搶先將這髒水扣到映微頭上,最後更是著重點出映微已經認罪。
映微也沒解釋。
這下,可沒說什麽好說的了,皇上冷眼掃向映微道:“你這是做什麽?覺得先前鬧得還不夠嗎?朕一向憐憫於你,如今你更是心腸狠毒,還要加害溫僖貴妃嗎?”
映微看向皇上的眼神是格外平靜,看著是一副無欲無求,哀莫大於心死的樣子:“嬪妾知罪,還請皇上降罪!”
瞧這小眼神,瞧這小表情,皇上差點就忍不住笑出聲來,覺得映微若托生在尋常百姓家,送去戲班定能成為台柱子。
他斂了斂心神,正色道:“庶妃赫舍裏氏,先是言行不端,觸怒於朕,朕念及她侍奉朕多日,並未深究,但如今她心腸狠毒,加害貴妃!”
“來人,傳朕的旨意,庶妃赫舍裏氏幽禁於蔚秀園,等著回宮之後,更是有禁足於鍾粹宮,沒有朕的旨意,不得踏出房門一步!”
映微苦笑一聲,幽怨看向皇上:“皇上,您當真是厭棄嬪妾了嗎?從前嬪妾便聽說恩寵如雲煙,卻是不敢相信皇上如此薄情……罷了,如今多說無益,嬪妾知道這輩子怕都難得再見皇上,事到如今,隻想求皇上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再答應嬪妾一件事!”
頂著惠嬪等人看好戲的眼神,她隻覺得好笑,頓時是越演越上癮,更是跪了下來,拽著皇上的衣角,眼巴巴看著皇上。
這小模樣,別提多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