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季嬈原本想著, 商言津在外麵一貫都是春風和煦,溫和端方脾性極好的樣子,應該是很注重外人對他的風評, 沒想到她故意在他的下屬麵前敗壞他的麵子,他不僅不覺得丟臉,還淡定從容的邀請他的下屬聽她作妖。

季嬈頓時有一種一拳頭打在棉花上的感覺,悻悻然回臥室,鬱悶的坐在沙發上, 手裏揪著抱枕, 過了會兒,想到商言津剛剛那個看她要涼了的眼神,後知後覺忐忑起來。

商言津現在在開會,沒空騰開手收拾她,待會工作結束, 空閑下來, 不定怎麽折騰她。

季嬈越想越覺得勢頭不好, 耍小聰明沒占到便宜, 便開始懊惱, 明知道老賊最近逐漸變態,幹嘛自討苦吃主動招惹他。

時間一秒一分向前走動,估摸著商言津視頻會議快要結束, 季嬈焦急的搓搓手, 還是覺得自己需要亡羊補牢一番。

從沙發上站起來, 走出臥室, 各個房間溜達一圈, 找到一遝空白草稿紙和一支黑色簽字筆。

握著筆,埋頭在草稿紙上認認真真寫字。

商言津的視頻會議還沒結束, 書房門第三次被季嬈推開。

商言津視線從電腦屏幕上抬起來,目光平靜的看著躡手躡腳走進來,笑得一臉諂媚的小姑娘,等著她繼續耍花招。

季嬈哪還敢耍什麽花招,手裏拿著好幾張寫了字的草稿紙,乖乖巧巧站在商言津正對麵,彎起眼睛,對著商言津笑了笑,小細胳膊很沒出息的顫巍巍舉起手裏的第一張白紙。

【我錯了。】

認錯道歉的字跡工工整整,一筆一劃。

商言津麵無表情。

季嬈繼續一張一張的舉起手裏的白紙。

【我是個混球。】

【我胡鬧。】

【沒分寸。】

【不該在你工作的時候胡來。】

【不該打擾你工作。】

【不該敗壞你的名聲。】

【我大錯特錯。】

【商言津,大好人。】

【脾氣好,度量大。】

【不跟我這種無恥小人計較。】

【大人大量,原諒我,好不好?】

最後一張白紙舉完,商言津視頻會議剛好結束,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過來。”

季嬈邊搖頭邊向後退了一步,誠懇地問道:“剛剛的事,你是不是不同我計較了,你不計較我就過去。”

還敢同他討價還價。

商言津嘴角劃過一抹若有似無的笑,站起身,抬腿朝季嬈走過來。

季嬈見勢不妙,扭頭就跑,她兔子似的撒腿狂奔,商言津跟在她後麵不疾不徐,由著她跑進臥室從裏麵將門鎖上。

“開門。”

商言津站在門旁,沉聲警告。

季嬈後背抵在門上,嗓音顫抖,可憐兮兮,“你好凶,我害怕。”

商言津冷聲,“你還知道怕?”

慫成這樣還敢給他搗鬼。

“誰叫你欺負我。”季嬈聲音哽咽,抽抽噎噎控訴,“憑什麽不叫我出門,憑什麽嚇唬我,憑什麽……”

然而一道門根本攔不住商言津,季嬈還在絮絮叨叨控訴憑什麽時,商言津從衣帽間和臥室相接的門裏走了出來。

季嬈哭聲噎了下,仰頭看著神色從容走過來的商言津,後腦勺飛速的涼了下去。

大意了,忘了臥室和衣帽間相連,外麵到衣帽間還有個門。

商言津走到她麵前,高大的身軀將她完全籠罩,麵無表情的盯著她,嗓音低沉,“你說憑什麽?”

濃烈的男性氣息撲麵襲來,季嬈眼睫急促顫動,縮著脖子,聲音瞬間就軟了下去,“憑我無恥,憑我不守承諾,憑我沒心沒肺滿口謊話,憑我先招惹的你。”

季嬈對自己的認識很清晰,慫得快,“我錯了。”

商言津冷冷地,“你又知道錯了。”

每次都是錯認得快,該搗鬼還是搗鬼。

季嬈迅速點頭,還想再說兩句好聽的話,兩隻手腕就被商言津抓到一起,輕輕巧巧就被人按到**。

季嬈驚慌失措,兩條腿在商言津身上亂踹,“我道歉了,我就是在家裏待得無聊,才沒事找事,我已經知道錯了,商言津,大好人,大大大好人。”

邊踹邊求饒。

踹沒幾下,很快就被商言津抓住腳腕,“你哪裏是知道錯了,你是知道你一張嘴,哭哭啼啼求饒,我就會對你心軟,有恃無恐,三分鍾不收拾就要鬧翻天。”

季嬈求饒沒用,又開始罵,“混蛋,老賊,隻許你欺負人,憑什麽不許我報複回來,我又沒說錯,我不就是你養的金絲雀嗎?你自己說我是你的金絲雀,我為什麽不能宣揚出去,我不僅要在你公司下屬麵前宣揚,我還要到處宣揚,宣揚的人盡皆知,讓所有人都知道,你就是個人麵獸心的偽君子,混蛋,王八蛋。”

又有骨氣了。

“沒有你這樣的,感情要兩廂情願,我要走,我要同你分手,我也不要做什麽金絲雀,你不能強迫我。”

“混蛋,老賊,禽獸,我年輕貌美又有錢,我又不需要靠你養,你憑什麽把我綁在身邊當金絲雀。”

季嬈罵罵咧咧,商言津一句話都沒說,完全不為所動,反倒是她自己,因為罵人,遭到了更重的報複,漸漸的就罵不出話來,氣都快喘不勻。

季嬈被擠得難受,搭在他脖頸後麵的手指微微用力,陷進他的皮肉裏,商言津微抿著唇,神色依舊冷肅,定定地看著她。

季嬈咬了咬唇瓣,將臉轉向另一邊。

不知過了多久,季嬈不堪忍受,喉中抑製不住發出一聲低低的啜泣,商言津捏住她下巴,將她臉轉過來。

季嬈臉頰泛紅,眸中氤氳著水汽,羞憤憤的瞪他。

商言津要教訓她,一副鐵石心腸的樣子,淡聲問:“還想胡鬧?”

季嬈咬牙忍耐,到底還是沒忍住,意亂情迷中胡亂搖頭,怕得要命,“不鬧,不鬧了。”

結結實實挨了頓收拾,季嬈這回是真的知道怕了,接下來幾天都老老實實躺在臥室**,除了一日三餐會出臥室吃飯,其餘時間都待在臥室,商言津再在家裏開視頻會議時,特意在會議開始前通知她,她都沒再往跟前湊。

不老實也不行,商言津也不知哪裏學的那麽多花樣,季嬈跪著時,膝蓋磨得又紅又腫,難以啟齒的地方也火辣辣的,根本不敢隨意下床走動,至於要分手,要離開他的話,更是一句都不敢再提,提了他就同她翻臉。

負隅頑抗起不到任何作用,季嬈索性就放棄掙紮,乖乖巧巧的在商言津家裏過起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金絲雀生活。

商言津大多數時候,還是會披著溫潤儒雅的皮,隻要她不提要和他分手,要離開他,他都樂意縱容她,除了在**說話不管用,其他時候她讓他幹什麽他就幹什麽,最近吃飯都要他從臥室抱去餐廳,睡前還讓他給自己讀睡前故事,把自己當成個四肢癱軟的廢物小傻子。

季嬈這個金絲雀當的越來越悠然自得,尤其是臨近年關,商言津工作越來越忙,回來的一天比一天晚,季嬈這個金絲雀的任務就相對減少很多,任務量減少的同時,季嬈逐漸也開始感覺到無聊。

季嬈這兩個多月都待在商言津家裏,哪兒也沒去過,剛開始是商言津不許她出門,後來是她自己習慣了在**躺的日子,大多時候一覺睡覺就到了中午,起床吃個午飯,下午到**躺著刷手機,不知不覺一天就過去了。

等到她後知後覺在商言津家裏已經待了兩個多月時,自己都覺得驚奇,她是個閑不住的性格,從前在家裏連續待三天都覺得自己閑得頭上長蘑菇,這次竟然不知不覺在家裏待了這麽久。

於是這天商言津從公司下班回家時,就看到平日裏這個時間早該在**躺著的季嬈坐在客廳沙發上,一看到他回來,便興高采烈的朝他撲過來。

商言津將搭在胳膊上的西裝外套放到一邊,張著手臂微微傾身,季嬈熟能生巧的在他麵前敏捷一跳,胳膊抱住他脖子,雙腿夾住他腰,樹袋熊似的掛在他身上。

商言津抱著她往臥室走,“怎麽還沒睡?”

商言津今天回來的有點晚,已經十二點多。

“等你下班呀。”季嬈笑盈盈的湊到他嘴唇上親了一下。

商言津捏捏她臉頰,“今天這麽乖?”

“我哪天不乖啊。”季嬈眨了眨眼,說這話的時候一點都不虧心。

商言津對她了如指掌,她眼珠子一轉他就知道她又在打什麽主意。

“說吧,什麽事?”

季嬈彎著眼角笑,“我想去芬蘭看雪,你陪我一起去吧。”

他最近工作忙,根本沒工夫去什麽芬蘭,她知道。

商言津問:“怎麽突然想去芬蘭。”

季嬈:“這不是聖誕節要到了嗎?芬蘭是聖誕老人的故鄉,是賞雪的絕佳地點之一,我在網上刷到有人過去遊玩的視頻了,風景超級美,我還沒去過呢,你陪我去嘛!”

商言津淡淡說:“我記得你三年前的聖誕節就是在芬蘭過的,你朋友圈裏有發。”

“.…..”季嬈狡辯,“我說的是今年我還沒有去過。”

季嬈撇著嘴,可憐巴巴的看著他。

“過完年。”商言津說:“過完年,冬季還未結束,我陪你過去。”

年前他抽不出假期。

“你是不是工作忙啊。”季嬈手指在他肩膀上捏了捏,體貼道:“沒關係,我知道你工作忙,沒空陪我出去玩,我不會生氣的,我自己出去玩也可以。”

商言津撥開她手,把她放到**,捏著她臉頰將她的小臉抬起來,拆穿她,“是也可以,還是你一早就計劃好了要一個人出去玩?”

季嬈訕訕一笑,“我這不是看你工作辛苦嗎?”

商言津似笑非笑,“知道我工作辛苦,你還要自己一個人跑出去玩?”

“可是你工作又不在家裏,我一個人待在家裏太無聊了啊。”季嬈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你看我無聊的頭頂都快要長出蘑菇了。”

商言津說:“既然這麽無聊,那我送你個可以讓你不無聊的禮物。”

“什麽禮物?”季嬈好奇問。

商言津揉了揉她頭發,說:“明天我讓人送過來,你在家裏接收。”

說完,他抬手按了按太陽穴,眉宇間有些疲憊。

季嬈看他似乎是累了,連日裏加班工作應酬,鐵打的身體也熬不住,季嬈沒再鬧他,雙腿從他腰上放下來,轉臉琢磨猜測商言津給她準備了什麽禮物。

商言津最近經常給她帶一些小禮物,樂高,魔方,手賬貼紙,都是些可以動手玩的小玩意,季嬈能在家裏待兩個多月不出門,這些小玩意占了一多半的功勞,沒事的時候,她就喜歡搗鼓搗鼓這些小東西,商言津對她的了解很透徹,每次送的禮物都能送到她心坎上。

商言津說話算話,第二天下午季嬈就收到了個大箱子,方方正正,包裹嚴實,看外部裝飾一點都不精致,怎麽看都不太像是送給她這種美麗的金絲雀的禮物。

季嬈懷疑,用手機拍了張照片發給商言津。

【這個是你送給我的禮物嗎?】

商言津:【嗯。】

季嬈:【怎麽這麽大一箱子,不會是零食吧?】

商言津:【你拆開看看。】

箱子外麵裹了很多層膠帶,季嬈拿剪刀拆開,裏麵的包裝還是個箱子,費勁巴拉拆了兩層箱子,才看到裏麵的禮物。

一整箱都是可以打上馬賽克的小玩意,好幾樣季嬈見都沒見過,對著說明書才能看懂是怎麽玩的,看完就一陣心驚,又羞又怕。

拿手機找商言津發脾氣。

【商言津,你真是變態!】

商言津:【寶貝兒,何從說起?】

季嬈:【你買了些什麽回來,你心裏沒數嗎?】

商言津:【不是說無聊?】

季嬈心裏有千萬句髒話,都不知道要罵哪一句。

季嬈:【變態,變態,變態!】

商言津:【哦。】

一拳頭掄到棉花上,季嬈沒好氣:【我最近乖得很,你要是敢把這些東西用在我身上,我就……】

商言津:【你就怎樣?】

季嬈咬了咬牙:【我就給你表演一個水漫金山。】

商言津:【乖嗎?不是還要去芬蘭。】

季嬈:【我真隻是去芬蘭看看雪,看完雪我就回來了。】

商言津拆穿她:【看完雪你就會以快過年了為由,順便去意大利看你媽媽,最後順理成章留在意大利過年,如果我猜的沒錯,你的計劃裏,到明年春節假期過完我都見不到你。】

季嬈:“.…..”

何必如此洞悉人心。

季嬈:【我不去芬蘭了,這些玩意你也不許用。】

商言津:【看情況。】

一句看情況,讓季嬈老老實實到過年。

闔家團圓的日子,應該陪在家人身邊一起過年,但她不想回季家,陪著那一家三口過年,商言津是肯定要回商家同家裏人過年的,他知道她不可能同他一起回商家,年前的時候主動問過她,要不要去她媽媽那裏。

他也不怕她一到國外就撒了歡似的不回來,隻要他想,她跑到哪裏他都能把她逮回來。

出乎意料,原本一門心思往外跑的季嬈拒絕了他的這個提議,因為不久前,季嬈和媽媽通視頻時得知,媽媽和她的現任丈夫孕育了愛的結晶,孕齡已有三個月,現任丈夫也是大家族出身,對方父母得知兒媳懷孕,歡天喜地,讓兒媳一定要到家裏過年,雖然媽媽的現任丈夫盛情邀請季嬈一起過年,但想也知道在一個完全陌生的繼父的家族裏過年,是一件多麽尷尬的事情。

季嬈果斷拒絕。

她決定今年就一個人在博璟公館過年。

除夕夜,家裏的阿姨也要放假回去陪家人過年,臨走前頗為同情的看了季嬈一眼,大概是覺得她一個人過年實在可憐,弄得季嬈哭笑不得。

其實她根本不覺得一個人過年有什麽不好,從前爺爺在的時候,一整個大家族,季家的那些旁支叔伯,全都湊在一起,要擺四五桌子宴席,人多嘴雜,勾心鬥角,酒一喝多便開始吵吵嚷嚷,吵得她耳朵疼,實在沒什麽意思。

後來她爸她媽離婚,她跟著媽媽出國,每到過年,她都會憋著壞,為了膈應陳雅茹和季思柔母女倆,故意找借口把她爸喊到國外陪她,其實她爸陪在她身邊的時候,她心裏隻有爽快,並沒有一點開心。

今年真是最清淨的一年,在她爸麵前徹底暴露了真性情,不用再在她爸麵前演戲了,她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暢快的很。

原本阿姨可憐她,還想幫她做了年夜飯再走,被季嬈拒絕。

季嬈實在不理解她為什麽會可憐自己,即便是除夕夜,外麵也有千千萬萬的人為了生計努力工作,別的行業暫且不論,隻說北城的那些高級酒店,幾乎沒有閉門歇業的,換句話說,隻要她打個電話,便有無數個酒店願意為她準備好豐盛的年夜飯並且打包送上門。

她的卡裏擁有幾輩子坐吃山空都花不完的錢,她想幹什麽都可以,她實在不知道這個時間匆匆忙忙趕回家,還要為一大家子人準備年夜飯的阿姨,為什麽會覺得自己可憐。

季嬈覺得可能是自己最近天天待在家裏不出門,消費額度直線下降,讓阿姨對自己的財力產生了什麽誤解,於是季嬈從商言津的現金櫃子裏拿出厚厚的一遝現金給阿姨包新年紅包,錢太多了,家裏最大的紅包都包不下,季嬈隻好隨意的拿了個愛馬仕裝著,連包帶錢一起送給阿姨。

總算改變了阿姨那一張悲天憫人的臉。

商言津有工作,從前天起就不在北城,行程安排是今天回北城,但是回來時間就不早了,要直接回商家老宅,他是商家的掌權人,那邊一大家子人都等著她。

季嬈午飯後就上床睡覺,一覺睡到四點多,猜測今天酒店訂年夜飯的人應該很多,要提早一些時間訂年夜飯,準備點餐的時候,突然心血**,想自己動手做頓年夜飯。

大小姐自然是沒有下過廚房的,但是她會過家家。

前些日子她在網上刷視屏,刷到小朋友過家家用迷你小廚房玩具廚具做遊戲,覺得有趣,便讓商言津給她買了一套,動手做了幾次,煎的雞蛋和牛排都熟了,還讓商言津吃了,沒中毒。

廚具雖然小了點,但她一個人吃飯也吃不了多少。

這麽想著,季嬈就從**爬起來,趿拉著拖鞋去自己儲放玩具的房間裏把迷你小廚房拿了出來。

阿姨要在家裏過完春節假期再過來,沒想過季嬈和商言津會做飯,走的時候把冰箱裏的菜清掃一空,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季嬈換了身衣服,下樓去超市裏買菜。

慢悠悠在超市裏逛了一圈,提著食材回到家的時候,外麵天都黑了。

季嬈趕緊坐到迷你小廚房前,開火,先打了個雞蛋進去。

迷你廚具做飯緩慢,季嬈把雞蛋放進小鍋裏就沒再管,她還買了牛排,超市處理好的餃子皮和餃子餡,準備再包幾個餃子,煎個牛排。

自信滿滿烹飪兩個多小時,一口牛排差點就給自己吃吐了,一股說不上來的怪味,季嬈漱了好幾口水都沒法緩解嘴巴裏的味道,忍不住念叨商言津,不知道這麽難吃的牛排商言津是怎麽吃下去的。

正嘀咕著,身後突然傳來商言津的聲音,“在罵我?”

季嬈愣了下,一回頭就看到商言津站在廚房門口,穿一件黑色毛呢大衣,懷裏抱了捧鮮豔的玫瑰花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