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白月光57
淩晨一點半, 司機劉叔把陸斯衍送到小區門口。
他扭頭看著陸斯衍，見他?閉著眼小憩，呼吸平穩, 但眉頭稍斂著，擺明著情緒不好, 頭發?也還濕漉漉的, 但總算是沒滴水了。
劉叔視線往下挪，陸斯衍身上白色的長袖T桖, 已經被?體溫捂得半幹, 估計難受得夠嗆。
緩了片刻, 車窗外小雨已經停下, 劉叔壓著不忍, 小聲叫他?：“小陸, 到樓下了。”
陸斯衍壓根也沒?睡著，就是在消化溫念予那?些傷人的話。他?怎麽也想不通，為什麽好好的, 事情會突然發?展成這樣。
兩?個人的關係，怎麽又變成陌生人了。
難道他?在溫念予心裏, 真的就是一個不用認真對?待，想哄就哄想甩就甩的人麽？
陸斯衍滾動?一下喉結，發?覺喉嚨開始疼了，沒?太在意?，“大晚上?的, 麻煩您了。”
“不麻煩。”劉叔滿眼都是心疼，他?在陸斯衍很小的時候就進了陸家, 一直都是給陸斯衍開車的，直到現在。
完全可以說, 他?參與了陸斯衍的大部分成長時光。
從小到大驕傲矜貴，在哪兒都橫著走，從沒?吃過半點苦的少爺，怎麽一碰上?溫念予，就像軟肋被?人紮了刺，次次潰不成軍。
車內的紫色氛圍燈打在陸斯衍臉上?，血色都淡去幾分，以前沒?敢問出口的話，劉叔在此?刻猶豫著問了：“劉叔多嘴一句，你跟溫小姐，是怎麽回事？”
陸斯衍睜開眼睛，沒?露出什麽情緒，眼裏拉了幾條血絲，看?著頹喪，“劉叔，你對?溫念予的印象怎麽樣？”
劉叔考慮片刻，實話實說：“雖然隻見過幾次，但覺得她是個有趣，開朗，好相處的人。”
答完，沉默相對?須臾，陸斯衍笑了，隻是嘴角掛著諷刺，“她隻跟別人好相處。”
他?抬手捏了捏脖子，動?作慵懶，語氣?鬆垮垮的，“在我麵前，她可壞了。”
什麽傷人的話都說，什麽傷人的事都做。
前有放他?鴿子，現有趕他?出門，還把他?送的小奶貓給養病了，這些事換了任何人，陸斯衍都能做到跟對?方老死不相往來。
可偏偏是溫念予。
他?愛到骨子裏的女人。
他?對?溫念予耍不了狠，剛剛在樓上?使了點兒壞，也是覺得心裏委屈，換著方式撒撒嬌罷了。
劉叔能看?懂他?眼底的憂懼，縱然擔心，但到底身?份不夠親近，也沒?敢再多問：“可能溫小姐，也有自己的考慮吧。”
陸斯衍壓著嗓子自嘲：“所以，我從沒?在她的考慮範圍之內，有任何情況，我都是被?拋棄的那?個。”
察覺到陸斯衍的狀態不好，劉叔想讓他?盡快上?樓休息，委婉說了句：“你今年才二十四歲，人生路璀璨，往前走，一定會有為你開的花。”
劉叔話裏的意?思，陸斯衍很明白。
隻是那?個在他?的青春裏如薔薇花綻放般，純潔又鮮豔，他?用了五年都沒?能淡忘，甚至越來越思念，越來越深刻的人，哪是那?麽容易被?代?替的。
而他?心裏那?份對?初戀的執著，又哪是那?麽容易釋懷的。
陸斯衍理一理情緒，動?身?，抱著睡著的小起司，開門下車。
雨停了，風是冷的，吹在半幹的T桖上?涼嗖嗖，他?低咳兩?聲，腦袋都麻木了。
陸斯衍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回家的，開了燈，動?作機械地換鞋，牆上?的鏡子映出一張臉，耷拉著眼皮，似虛脫後的無力，嘴唇也幹燥。
屋子裏又暖又悶，黑灰色陳設讓本來就沒?人氣?的客廳更冷清了。
陸斯衍脫掉身?上?的T桖，走到沙發?邊扯了件衛衣套上?。
這件衛衣是溫念予那?天穿過的，他?沒?洗，就這麽一直搭在沙發?上?，方便他?躺沙發?上?玩遊戲的時候，順手抓過來聞一聞。
那?幾天嗅到溫念予的香味，他?心裏還挺心猿意?馬，活像個思春期的少年，暗裏美?滋滋。
這會兒聞到這甜膩的味道，他?隻覺得委屈，不甘，再沒?有半點好情緒。
但也沒?脫下來，就這麽穿著，走到了角落裏的大貓籠前蹲下，湊近仔細看?了看?。
陸旺旺和陸仙貝在籠子裏睡覺，他?如果長時間不在家，會叫人來喂貓，打理。
兩?隻都比在寵物店時看?著肥了很多，都養得挺好的。
陸斯衍又看?了看?自己懷裏這隻，毛發?挺亮澤的，也肥，但他?還是隱隱心疼，抬手在陸七七的鼻尖撓了撓，“壞女人說你生病了，你哪裏不舒服？”
陸七七在車上?就睡著了，這會兒也沒?醒，陸斯衍輕著動?作檢查了下，沒?看?出哪裏有異樣，放下心來，“壞女人在騙我，你很健康。”
他?打開貓籠，把陸七七放了進去，“陸七七，以後你就有朋友了。”
掩上?籠子的小門，刻意?留了點縫隙。
陸斯衍起身?，又倒了點貓糧和水，以便於如果明天起晚了，三隻貓都有足夠的食物。
忙活完，陸斯衍才後知?後覺，身?上?已經出了層冷汗，眼前開始眩暈。
他?往浴室裏走去，不經意?掃了眼牆上?的指針，剛好兩?點整了。
鍾表可以回到原點，但不再是昨天。
天很快就會亮，白天清醒的時候，他?又該開始想溫念予了。
這次會煎熬多長時間。
他?不知?道，也不敢想。
陸斯衍頭重腳輕地進了浴室，退下衣物，冷白色的皮膚上?沾了一層細汗。
他?赤身?走到花灑下，打開浴霸，刺骨的冷水從頭淋到腳了，才想起來沒?調溫度。
“草，”陸斯衍咬著字，煩躁地把溫度調高。熱水傾瀉而下，水霧緩緩騰升，籠罩住浴室。
他?仰起臉，熱水撲麵。
閉上?眼睛時，思維會更集中，情緒波動?也會更激烈。
陸斯衍陷入回憶裏，很多亂七八糟的畫麵都開始在腦海裏播放幻燈片，他?沉浸於其中。
初見，溫念予給了他?一條粉色圍巾，跟他?說：“新年快樂。”
再遇，溫念予撿到了刻有他?名字的平安扣，坐在原地等他?回來，還祝他?：“新婚快樂。”
從那?以後，發?生了許多事情，過程太豐滿，細節太甜蜜，溫念予這個名字就這麽不知?不覺地，刻在他?心尖兒上?了。
高考完一別，時隔多年再重逢，他?還是按捺不住，主動?再向溫念予靠近，卻是重蹈覆轍。
怪不了誰，是他?不長記性，他?自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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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陸斯衍一覺睡到下午三點，還沒?醒。期間陳昭霖打來十八個電話，都是無人接聽。
四點半，陳昭霖急匆匆趕來，雖然有鑰匙，但還是尊重地敲門：“衍哥，你在家麽？”
無人回應，陳昭霖繼續敲：“打你電話沒?接，怎麽個事兒啊？”
還是無人回應，陳昭霖想到昨天的事，解釋道：“我昨天真不是故意?跟喬琳打遊戲不回你信息的，您別跟我生氣?了成麽？”
話都說成這樣了，屋子裏還是沒?動?靜，陳昭霖隻好掏出鑰匙開鎖，“你不開門，那?我就自己進來了啊。”
推開門進去，客廳裏昏暗一片，窗簾拉得嚴實，外?頭的光線透不進一點。
每次進陸斯衍家裏，陳昭霖都會莫名感覺到一陣冷氣?，也許是裝修風格原因，讓他?覺得涼嗖嗖的，“我去，十月有這麽冷麽？你家是不是自帶地冷啊？”
沒?聽到陸斯衍的聲音，倒是聽到了微弱的貓叫聲，陳昭霖循著聲音望過去，三隻小起司圍在貓碗旁邊吃貓糧。
“怎麽多了一隻？”他?不禁有疑問：“不是隻有旺旺和仙貝麽，什麽時候又買了一隻？”
陳昭霖走過去瞧了瞧，一眼就認出那?隻強勢的外?來貓。
他?蹲下，捏住陸七七的後頸，“新來的還不乖點，吃飯怎麽還抵著別人腦袋，這麽多還怕吃不夠麽？”
陸七七被?控製住，吃飯就斯文了些。照顧它?們吃完了，陳昭霖才去房裏。
看?見陸斯衍還躺在**?睡覺，被?子裹得嚴嚴實實的，他?哼笑一聲，“陸少爺，太陽都曬腹肌了，怎麽還不起床啊？”
陸斯衍向來是一聲叫不醒的，陳昭霖走到床邊，不敢貿然掀被?子，但拍拍身?子還是敢的，“起床了，晚上?八點的飛機武漢呢。”
陸斯衍沒?反應，陳昭霖又隔著被?子在他?背上?拍了下，“昨晚幾點睡的？該不會通宵了吧？通宵幹了點什麽？方便跟我討論討論麽？”
這麽一連串的打趣，還是沒?能讓陸斯衍哼哼一聲，陳昭霖心裏猛然咯噔一下，察覺不妙，“喂，陸斯衍，醒醒！”
灰褐色被?子裏，陸斯衍動?了動?，傳出來的聲音悶悶的：“別吵，我頭疼。”
在陳昭霖的聲音出現之間，陸斯衍一直是沒?有意?識的。他?整個人像被?夢魘困住般，全身?難受，太陽穴抽痛，又怎麽都醒不過來。
“頭疼？”陳昭霖微驚，在床邊坐下，扯著被?子看?陸斯衍情況。
他?臉上?是極其不正常的紅，病態般的。嘴唇幹燥到裂口，滲了些血出來，額頭上?是細密的汗珠，浸得碎發?濕潤。
“衍哥？”陳昭霖一看?嚇一跳，頓時慌了，“你，你是不是發?燒了？”
陸斯衍暈乎乎的，身?子發?力又沉重，怎麽也睜不開眼皮，“叫醫生…”
“哦，好！”陳昭霖可不敢多耽誤，立馬就撥了家庭醫生的電話，醫生說盡快趕到。
他?跑到客廳，從醫藥箱裏取了體溫計給陸斯衍量，已經高燒至三十九度，“我的天！陸斯衍你昨晚去哪裏了？！怎麽會燒得這麽嚴重？”
陸斯衍沒?力氣?回應他?。
陳昭霖著急忙慌的，第一次照顧病人，也沒?經驗，隻敢去倒了熱水喂陸斯衍喝下。
陸斯衍身?上?燙得嚇人，陳昭霖腿都軟了，說話也不利索：“哥啊，昨天上?午在首都不是還好好的麽，怎麽一個晚上?不見，就這麽嚇人了？！”
陸斯衍嫌他?吵，但又實在懶得開口說話。
“陸總知?道了，我還能見到明天的太陽麽？哥啊，你怎麽回事？”
陳昭霖在旁邊自言自語了好半天，等醫生趕到瞧了瞧，說是冷感冒的，估計是昨天淋雨吹風了，換季的日子還是讓他?注意?下。
給陸斯衍掛上?吊水，醫生沒?多留。
陳昭霖解決好了武漢的工作，拿了把椅子坐在旁邊，盯著陸斯衍掛吊水。
房間裏靜悄悄的，陸斯衍的呼吸也靜悄悄的，陳昭霖焦心地等著藥水滴完，等著陸斯衍精神起來。
他?跟著陸斯衍兩?年多了，這是第一次看?見陸斯衍生病，也是第一次，看?見這個男人脆弱。
挺百感交織的。
陳昭霖抽了幾張紙，把陸斯衍鬢角冒出來的汗擦幹淨了，看?著他?擰著的眉毛，忍不住去想，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麽。
腦袋裏的思維轉了好半天，陳昭霖才終於想起昨天陸斯衍讓他?去找喬琳要溫念予的地址。
所以，陸斯衍昨晚應該去找過溫念予。
具體發?生了什麽，陳昭霖不敢亂猜，準備等陸斯衍醒來再問。
但他?沒?想到，這一等，到了第二天晚上?，陸斯衍還沒?清醒過來。
這點滴，掛的是一點用都沒?有，體溫還維持在三十九度，沒?降下來過。
第二瓶藥水打完，陳昭霖給陸斯衍拔了針頭，帶出來一點血跡，他?摁住，大概是力氣?沒?個準，陸斯衍在昏迷中覺得疼，身?子顫了下。
陳昭霖滿臉憂心忡忡，探過去問：“衍哥，你好些了麽？還難受麽？”
陸斯衍額頭上?又冒了很多汗，脖子和而後都濕潤著，長時間的高燒讓他?大腦昏沉，意?識混亂，腦海裏總想著溫念予趕他?走時的冷漠模樣。
“溫念予…”陸斯衍無力地囈語：“你把話說清楚…”
即使含糊不清，陳昭霖也明白了，他?歎了一聲，感到無奈：“又在溫念予那?兒受氣?了？”
陸斯衍：“陸七七沒?生病，你為什麽不要它?…”
“陸七七？”陳昭霖問：“那?外?麵隻很強勢的貓麽？原來是溫念予養的啊，怪不得。”
話落，陸斯衍嘴裏一直在呢喃著什麽，陳昭霖重複地聽見溫念予的名字。
想來，這病得讓溫念予治一下了。
陳昭霖立即聯係喬琳，要到溫念予的電話，撥過去。第二次，對?方才接通，聲音竟然也很無力：“喂，哪位？”
“溫老師是麽？”陳昭霖斜眼看?著陸斯衍，說：“我是陳昭霖，陸斯衍的經紀人。”
“嗯，怎麽了？”溫念予問。
陳昭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兒，怎麽兩?個人焉巴了，“額，就是，陸斯衍他?發?燒了，打了兩?天吊水還沒?好，這會兒不停地叫你名字呢，你講兩?句話給他?聽聽唄。”
電話那?頭似乎想拒絕，但猶豫過後，還是答應了：“好，你讓他?接電話。”
陳昭霖起身?湊近陸斯衍，把手機貼到他?耳邊，“衍哥，是溫念予。”
陳昭霖沒?開擴音，但安靜的空氣?還是放大了溫念予的聲音：“陸斯衍，你還好麽？”
聽見溫念予的聲音，陸斯衍睫羽顫了顫，開口嗓音沙啞：“我發?燒了。”
溫念予說：“去醫院啊。”
陸斯衍皺眉：“我很難受。”
溫念予說：“去醫院，找醫生。”
陸斯衍像是沒?聽到，還是自顧自給溫念予訴苦：“我有點冷，頭也疼。”
溫念予細聲說：“去醫院，打針吃藥。”
“不想吃藥，”陸斯衍已經燒迷糊了，最想要什麽，就說什麽：“溫念予，你來抱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