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白月光
至那年八月分開之後, 時隔多年，溫念予再次看見陸斯衍臉上，出現了這?樣潰敗的?表情。
一陣愧疚感猛然湧起, 她突然覺得很無力。心尖好似針刺，傳來隱隱酸痛。
溫念予失神一瞬, 而後抬起頭來看著?他, 語氣放得極輕，似澄清似安慰：“我沒有討厭你, 從來都?沒有。”
陸斯衍沉默著, 等著?下一句。
良久的?靜默之後, 溫念予木然道：“我隻是覺得, 我們不合適…”
“什?麽不合適？”陸斯衍冷著?眉目, 手腕上的?力度沒鬆半分, “哪裏?不合適？”
他一句比一句重：“在我眼裏?，溫念予跟陸斯衍就是頂配，沒有半點不合適——”
說完, 他的?身?子跟溫念予後腰之間?，半點縫隙也沒有了, 貼得嚴絲密合。
“你…”溫念予感覺到什?麽，驟然手指蜷縮，手裏?的?鑰匙扣被捏緊。她被陸斯衍的?壓迫感震懾到，後腰的?怪異觸感更不能忽視。
緩了兩秒，溫念予擰眉撇開臉, 小幅度掙紮著?，“陸斯衍, 你能不能先放開我？”
陸斯衍沒意識到什?麽不對，冷哼一聲, “你把話說清楚了再放，我們到底是怎麽不合適？”
“……”
溫念予臉色燥紅，鼻尖已經悶出一層細汗，著?急了甩出來一句：“你抵著?我，我怎麽說啊！”
“……”
“……”
兩個人身?子僵住，都?有那麽半秒的?不知所措。夏季的?悶熱裹挾著?這?個空間?，身?子裏?的?燥熱更難消散，無盡的?蔓延開來。
“OK。”陸斯衍先開口了，他裝得淡然，卻蓋不住鼻尖出了一層汗，耳根紅得不明?顯。
他鬆了手腕，後退一步，拉開兩個人身?子之間?的?縫隙。
溫念予的?呼吸急促，低著?頭不敢看他，手忙腳亂地整理衣裙，後退一步貼在門板上。
陸斯衍把她的?動作收在眼底，滾動喉結，半帶歉意地說：“我的?問題，以?後注意。”
溫念予自然是無言以?對。
看氣氛有了轉變，陸斯衍臉上又露出一貫的?散漫，嘴角淺淺上揚，“現在沒抵著?你了，溫老師說說吧，我們怎麽不合適？”
本來就是著?急了隨口說出來的?一句話，溫念予自然是沒想到陸斯衍能這?麽計較的?，她一時也給?不出答案，想到什?麽說什?麽：“就…感覺我們性格不合，如果在一起肯定會吵架的?。”
“繼續。”陸斯衍聽著?，低頭，開始撕手裏?的?糖果包裝。
溫念予隻能被陸斯衍的?話推著?走，硬著?頭皮想理由：“還有就是喬琳跟陳昭霖的?關係，也有點尷尬，所以?我們不適合走太近。”
陸斯衍嗯了一聲，沒有接話的?意思，溫念予隻好繼續說：“最重要的?是，我喜歡跟我門當戶對的?男生，你家…太有錢了。”
“哦，”陸斯衍拿著?棒棒糖，上前一步。
他抬手捏著?溫念予的?臉，稍一用力，擠開溫念予的?嘴，把棒棒糖塞進去，“我晚上七點的?飛機去首都?。”
他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讓溫念予忽然迷糊了，所以?她剛剛說的?那些，他一句都?不接？
“這?次去一周，”陸斯衍的?指腹在溫念予臉上撚了撚，頭頂的?暗光遮不住他眼底的?戲謔：“等我回來，你要跟我談戀愛。”
說著?，他動動手指，擠了擠溫念予臉上的?肉，滑膩觸感勾起心?裏?一陣癢意。
“唔…放手…”溫念予的?臉被人捏著?，嘴裏?還咬了一顆糖，沒法兒說話。她推開陸斯衍，把糖拿出來，瞪他：“我說了，我們不合適！”
“哦。”不管是以?前做同桌的?時候，還是現在，隻要把溫念予逗生氣了，陸斯衍心?裏?都?會有邪惡的?愉悅感。
屆時不管對方說什?麽，他都?聽不進去，還跟逗小孩兒似的?，在溫念予下巴勾了下：“不合適也得談，你沒得選。”
“陸斯衍，我們談不了…”看他這?麽不當真，溫念予也有點無奈，一字一句認真說：“你回來就找不到我了，因為我很快就會搬家，再也不會見?你。”
她微微仰臉，淡說：“我們還是像以?前一樣，當陌生人吧。”
說出去的?話就如潑出去的?水，既然叫人聽見?了，就沒有收回的?可能。
溫念予思緒淩亂，卻很清楚自己在說什?麽。反正已經決定了要再也不見?的?，她沒打算收著?，說清楚了的?比較好。
這?會兒陸斯衍才變了臉色，剛剛那些話可以?就當聽著?玩玩，但溫念予說會搬走，說要跟她當陌生人，這?兩句衝擊力過大，把他刺醒了。
他的?心?髒好像被什?麽東西砸了下，隱隱傳來悶痛，痛到麵部?緊繃起來，眼神幽深。再開口，嗓音有些啞：“溫念予，你認真的?？”
溫念予垂下眼睛，嗯了一聲，“認真的?，我們以?後不要見?麵了。”
她轉身?，開門進屋，合上門板的?那一刻，才發覺自己渾身?發軟，指尖顫抖。
溫念予把東西隨意放下，手裏?的?棒棒糖拋進垃圾桶裏?。她快步走到浴室裏?，撐在洗手台上緩著?，整個人像被抽走了靈魂般，腳底軟綿綿。
她打開水龍頭，一下又一下地捧著?水往臉上潑，冰涼的?水拍打皮膚，心?裏?卻還是一團亂麻，睜眼閉眼都?是陸斯衍的?臉，耳邊仿佛還回**著?剛剛在走廊上的?對話。
字字句句都?刺耳。
溫念予抬起頭來，光潔鏡麵裏?的?女人麵頰發紅，眼眶也在發紅。劉海濕漉漉一片，水珠滾落在鎖骨上，像是虛脫後的?無力又淩亂。
片刻，溫念予壓抑了幾天的?情緒終於崩盤，她感覺到自己的?眼眶在發熱，眼前瞬間?變得朦朧起來，一切開始模糊不清。
眼淚一顆接一顆地往下掉著?，劃過臉頰時，帶著?不可忽視的?滾燙。
從昨天知道沈嘉綠去跟陸斯衍見?麵時，她的?一顆心?就懸了起來，好像知道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麽，每分每秒都?很難捱。
這?幾個月跟陸斯衍接觸下來，一幀幀美好畫麵如浮光掠影，這?時回過神來，隻剩無盡的?虛無侵蝕著?心?髒，那個空缺或許永遠也無法填滿了。
溫念予的?眼淚掉得越發凶猛，跟臉上的?水花融合在一起。她抬手去擦，卻怎麽也擦不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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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溫念予在浴室裏?哭了許久，導致第二天中午醒來時，雙眼紅腫，頭痛欲裂，整個人沒半分精神，肚子餓了也沒胃口吃東西。
她暈乎乎地在浴室裏?泡了許久才出來，啃了個蘋果填填肚子，就抱著?書窩在沙發上。
是之前在廣州錄製解憂音樂館的?時候，陸斯衍給?她的?那本勵誌成功學。
裏?麵不僅有圖文，還有陸斯衍手動加上去的?一些旁白，看起來還挺有趣的?，她的?情緒卻不能被帶起來絲毫。
看到傍晚，溫念予在書本的?最後一頁簽上名?字，就像陸斯衍那樣。
她起身?開始打掃衛生，順便看了下，過幾天搬家的?時候，行李要怎麽打包。
當天晚上溫念予就開始看房子了，既然已經在陸斯衍麵前放了一周就搬走的?話，那搬家這?事兒自然也是耽誤不得的?了。
但找房子又哪是那麽容易的?事情，得先看好地段和周遭環境，看小區條件和價格，還要看房子的?格局和采光，一晚上看下來也沒有樣樣都?合適的?。
溫念予隱隱擔憂，在陸斯衍回來之前，她不一定搬得了。
她打開手機跟房東說完搬走的?事兒，恰好一個之前合作過的?網劇女演員來找她聊天。
溫念予隨口提了一句最近要找房子的?事情，那女演員說她住的?小區正好有空房，問溫念予要不要過去住。
溫念予答應了，第二天上午就約著?過去看房子。那小區挺不錯的?，溫念予看著?合適，就匆忙簽下來了，請女演員吃了個飯。
晚上，喬琳打包了晚飯上來，坐在茶幾邊跟她一起吃。
兩個人邊吃邊聊，喬琳看出溫念予有心?事，揣摩著?問她：“念予，你為什?麽突然要搬家啊？是這?裏?住著?不好麽？還是房東怎麽你了？”
“挺好的?，但是我不想住了。”溫念予機械地往嘴裏?塞著?飯菜，隻覺味如嚼蠟，越吃越累，“今天上午已經去把房子看好了，合同也簽了，我會盡快搬過去。”
電視在播放著?古裝愛情劇，倆人都?沒去瞧一眼。喬琳觀察著?溫念予，“你那麽著?急幹嘛？是發生什?麽事了麽？”
溫念予稍作斟酌，覺得還是不要把以?前的?事情告訴喬琳的?好。那些事太複雜，也太為難人。
她不想讓喬琳知道沈嘉綠這?個人，也不想讓喬琳跟著?她一起無能為力。
“沒什?麽事兒，”溫念予停了筷子，沒心?思繼續吃了，她手肘抵在茶幾上，手掌撐著?臉：“就是想換個環境，安靜點兒。”
喬琳猜測著?，溫念予一直挺缺乏安全感，所以?不是喜歡頻繁換住所的?人。現在突然要搬走，而且情況來得急，一定是發生了什?麽事情，讓她不得不盡快搬走。
前陣子首都?的?那個頒獎典禮，讓溫念予賺了不少錢，所以?這?事兒自然也不會是因為資金問題，那就隻剩感情糾紛了。
想到對門住著?誰，那人跟溫念予又是什?麽關係，喬琳倏然八卦心?起，試探著?問：“你是不是跟陸斯衍分手了，所以?著?急要搬走？”
“……”溫念予搖頭，無聲輕歎，“不是分手，但我以?後也不能再跟他見?麵了。
喬琳注意到，溫念予說的?是不能，而不是不想。也就是說，她要搬走，要跟陸斯衍分開，並非她的?本意和主觀思想，而是被迫。
喬琳的?情緒也複雜起來，溫念予沒跟她說過以?前的?事情，她不知道溫念予跟陸斯衍之間?發生過什?麽，現在又在發生些什?麽。
於是迷惑問道：“如果有讓你苦惱的?事情，你不妨說出來，我雖然不一定幫得到你，但一定能給?你最中肯的?旁觀者建議。”
溫念予聽著?，眉目漸漸舒展開。
她忽然扯起唇角，笑裏?有難以?分辨的?情緒，“人是不是一定要遵守承諾？”
“嗯…”喬琳簡單想了想，“看你想當君子還是當小人咯？”
溫念予耷拉腦袋，想起過往的?一些記憶碎片，思緒漸漸飄遠，耳邊好似又出現了沈嘉綠的?嘶吼聲，還有房間?裏?滿地板的?血跡。
喬琳看她走神了，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還聊著?呢，女士，請你回答我的?話。”
溫念予撇撇嘴，“我還是當君子吧。”
喬琳也放下筷子，歪著?腦袋問她：“所以?，到底是誰橫在你跟陸斯衍之間?？”
溫念予不意外喬琳會這?麽想，畢竟她把話也算說得有棱有角了。
喬琳接著?又問一句：“又是誰不讓你跟陸斯衍在一起？”
溫念予苦笑，伸手抱住喬琳，腦袋往她懷裏?鑽，找一個依靠地蹭了蹭，“等搬完家了，我再跟你細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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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家不是件容易事，溫念予雖然說是一個人住，但畢竟是女藝人，行李肯定是是不少的?。
從打包到運輸家具，完完整整地把家搬完時，剛好到了一周時間?，是陸斯衍回來的?那天。
溫念予在門口跟房東簽完退房合同，正要走時，記起抽屜裏?的?某張照片。
倒不是她忘記了，而是她打包的?時候，故意不拿上的?。那張照片忘在這?裏?，正好能斷個幹淨。
這?會兒真正要離開了，她突然反悔，還是想拿上照片再走。
畢竟是陸斯衍的?簽名?照，不能亂扔。
溫念予跟房東說，有個東西沒拿出來，房東說還有急事要先走，讓她自己進去拿了出來，走時把門關好就行。
溫念予回房拿上照片，放進包裏?，心?裏?這?才有了某種?說不上來的?安定感。
她出門，往電梯口走去。剛踏出去兩步，就看見?陸斯衍出了電梯。
倆人對上視線，皆是一愣。空氣凝住，時間?猶如刹那間?止息。
陸斯衍剛剛在樓下碰到房東了，聽到房東說溫念予已經辦完退房手續，以?後難見?了。
他繃著?神經，臉色比平時還陰沉幾分，眼底盡是淡漠疏離。
氣氛冷著?，誰都?沒有先說話。陸斯衍挪步往門口走，下巴微抬著?，一如既往的?高傲。
兩個人的?距離越拉越近，待走到溫念予家門口時，陸斯衍往裏?掃了一眼。
家裏?已經搬空，所剩的?家具都?被蓋上了防塵布，溫念予說到做到，真的?搬走了。
好幾秒，他們相望無言。陸斯衍不想說話，溫念予不知道說什?麽。
她反手關上門，在門縫消失的?瞬間?，陸斯衍也轉身?，去開自己家門。
溫念予心?裏?油然而生巨大的?失落感，她下意識叫住陸斯衍：“陸斯衍！”
陸斯衍開門的?動作並沒有因為她開口而停住，繼續轉動鑰匙，推門進屋。
溫念予無措地上前一步，表情懇切，像是想挽回什?麽：“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陸斯衍沒搭理她，甚至懶得看她一眼，冷漠地關上了門。
溫念予杵在門板前，腳下踩住釘子似的?，動彈不得。她雙眼空洞，呆呆在門前站了許久，才垂下眼睫，挪腳往電梯門口走去，身?影沮喪頹然。
稍後，電梯降至一層，溫念予的?手機響起來信提示音。她打開微信，看到陸斯衍發來五個字：【行，我不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