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挑人受難
生死校場, 賭的便是生死之局。
嶴州尚武,主城便有比武賽事,到了邊城處則衍生岀了這生死賭局。參與這賭局的, 多是戰俘, 身有罪籍, 無父無母孤家寡人,亦或是窮極貪財之輩,眉兒擠到裏麵之時就被那密密麻麻的人頭攢動給嚇到了。
邊城的人口數量原來如此之多嗎?而且賭人生死這也太過冷血, 此等場子都沒官府管管嗎?
眉兒當然不知這生死校場背後之人便是慕容家少主,更不知慕容家近兩年有幾位猛將, 便是被丟進這這生死校場的戰俘最後脫穎而出成了慕容少主手下戰將。
隻見生死校場裏頭乃是一棟三層樓體, 不對,該說是兩層, 因著還往下多挖了一層,眉兒從入口進去,相當於在一樓處。從欄杆處低頭望去,就見那地下是用青石磚鋪就, 上頭還有許多殘留的陳舊血跡, 淡淡血腥味縈繞鼻尖不去, 眉兒蹙眉, 再看那地下兩側所放置的兵器。
長.槍有之, 長刀長劍更是有之, 最嚇人的還是那關公大刀和流星錘, 真當劈到人身,想必一刀兩截也不是什麽稀奇事兒。
眉兒又聽旁人道:“聽說今日對決的什麽山匪頭子啊。”
“什麽山匪頭子啊, 原是一波不成氣候的亂軍,後來被咱們城主給滅了, 投降的戰俘就給扔校場了。”
“嘖嘖,又是戰俘,戰俘幹架太猛了,今天有好戲看。”
“你沒看告示嗎?那戰俘才不到二十,是個頭回的生麵孔,可不如前頭那幾個山匪能幹,便是前幾個,不也被周二爺把腦袋給擰了。”
“周二爺再贏一場就能脫了罪籍了吧。”
“可不是唄,脫了罪籍,便可投奔咱們少城主了,周二爺漢子,就求個從軍。”
“要不是當年為了自己媳婦兒殺了那許多人,何苦來這校場遭罪。”
眉兒東聽一句,西聽一句,算是聽明白了,想必校場規則也是連贏多少場便可和那主城賽事一般,可以討個彩頭。今日這對決的也是常贏的猛將和生麵孔,原本受不了這裏頭的氣味的眉兒還是留了下來。
這場子是不下注也能看,便身子動了動,又往前擠了擠,找了個視野最開闊的欄杆處就等著生死之局開場。
校場之內人多就沒那麽冷,眉兒將兜帽摘下,露出那張臉來,有幾男子便時不時側目。其中一人更是定睛瞧了好幾眼,瞧不夠似的一直看。
眉兒原先沒太在意,後被瞧的實在不舒服又將兜帽給戴了上去,便是此刻,校場裏頭岀來一人,手上拿著個銅鑼敲打,看著像是個說事兒的。
銅鑼三響,響徹整個樓體,現場頓時安靜不少,於是便聽那敲鑼之人大聲道:“今兒是周二爺最後一場,再贏今日一回,便是連贏七場,即可脫離罪籍,拿了贏的賞錢離開咱這生死校場。”
話音一落,脖子上帶著一鎖鏈的身影便從地下一格間走出,待這周二爺走出來,眉兒嘶了一口氣,覺著駭人。聽旁人說,也不過覺著這周二爺是長得人高馬大些罷了,未曾想那身長逾八尺,雙手雙腳也是出乎意料的大,那敲鑼的說事兒人站其左右竟像個娃娃來的,連之胸口都不到。
這周二爺麵容也是醜陋,下巴不知是不是被火燒過,皮膚黏連起來,眉兒心裏都忍不住嘀咕,這般人的媳婦兒該是如何的,誰能受得了這張臉。
這周二爺一出場,全場歡呼聲此起彼伏,可窺見其擁戴者之多。
又一聲鑼鼓響,場子又安靜下來,便聽那說事兒人又道:“今日對戰的另一個人兒呢,是個生麵孔,咱們就喊他瘋狗白,嗬!長得一張小白臉兒,瘋起來那可算一條惡犬!”
說事兒人說的激動,鑼鼓兩聲敲響,又見那地下校場一格間裏頭又出來一人,瘦弱,身量瞧著也是普通人的身量,頭發亂糟糟的將臉給蓋住了,瞧不清楚麵容,那脖子上也是一般有鏈子拴著。
眉兒想著這罪籍和戰俘原都是得拴著的,看那鏈子長的很,倒是不影響這兩人動作。
“生死之賭!各位看官可瞧好了,賭好了!”
再一聲震耳欲聾的鑼鼓聲,混著看客的呼喊聲,眉兒覺著自己的耳朵都快被這吵鬧聲給撐爆了。
校場之中,周二爺猶自不動,隔著這幾丈距離,隻覺這少年雙眼如鷹,那發絲蓋住其麵容,隱去了不少戾氣,周二爺並不敢輕敵,這且是他最後一場,他媳婦兒還在外頭等著自己,他是必然不能在這最後一場有什麽意外。
隻見周二爺倒退到兵器架上,取一柄長.槍,眉兒咂舌,想不到此人如此謹慎,哪怕對手看著這般的不能打,都不會把後背留給對方,眉兒眼睛眯了眯,視線轉向那喚做瘋狗白的人。
他並不動彈,周遭的嘈雜和言語似不能將其從自己的世界裏頭拉出來,再看他的那雙腳,腳趾很長,穩穩抓地,眉兒想著這瘋狗白該是身形輕巧,但力量瞧著實在是太弱了,眉兒打從心裏頭覺著這場生死較量這喚做瘋狗白的人不會贏。
一片周二爺的喊叫之聲尚未落下,就見周二爺,右腳向右邁開,紮穩了步子,那長.槍在其手中旋轉十幾周,算是打了個槍花,槍頭尖銳之處在滿樓明亮昏黃燈火之下發著光,隨即便見周二爺一個猛衝,速度與其高大身軀不成正比。
快,非常快。
哪怕已經這般快了,那長.槍還是能在周二爺手裏轉了個方向,手掌緊握那槍柄,眼見著距離瘋狗白越來越近後者卻還是未動。
眉兒氣息不自覺屏住,便見那長.槍快戳到瘋狗白心口之時,其動作看似隨意卻快準穩的往左一側,帶有閑散姿態直接躲過了周二爺的長.槍。
如果說此便足夠震驚樓中之人,那這瘋狗白當真如狗一般蹲臥在地上,雙腳發力,雙手在側身之際直接握住了那長.槍就更讓人驚奇。
瘋狗白竟然直接跳上了那長.槍上!
一切隻發生在兩三息之間,眉兒心都被提了起來。
瘋狗白雙腳又借長.槍發力,身子彈跳直接越過了周二爺的頭頂!
他想幹嘛?眉兒看著那鏈子估算那鏈子能讓其竄越多遠,周二爺的反應則要比在場的看客快得多,他迅速判斷岀這瘋狗白是想用鐵鏈纏住自己,周二爺手中一揮,一個轉身,左手直接抓住懸在半空的鏈子,右手長.槍直朝瘋狗白刺去!
那鎖鏈在空中發出聲響,瘋狗白脖頸鐵鏈被拉住,身形以一個不可思議的彎度避開了那長.槍,再趁周二爺發力之際,扯岀了那鏈子,身子借著鐵鏈猛然向後退去。
眉兒看見瘋狗白笑了,一時不寒而栗,一時又覺那笑有些熟悉,還來不及深想,場上的二人又陷入了試探中。
這瘋狗白動作的爆發力驚人,招式隻見力量不見內功,那就是單純的體術,迅捷而凶猛,左擋右閃似對周二爺之攻擊遊刃有餘。眉兒多少懂些這瘋狗白的意圖,大概是想消耗周二爺的體力,之後再趁其不備一擊斃命。
不得不說,眉兒覺著這不太可能,哪怕瘋狗白的身子已經足夠放鬆,但周二爺的速度也算快速,要想在這樣密集且快速的進攻之中保全自己,則需要極強的腦力,雙腿的爆發力是有限的,一直如此,先撐不住的該是這瘋狗白。
眉兒再一次預判錯誤,連續不知道第多少次的進攻之後,周二爺才發現這瘋狗白已經閃身到了自己那側的兵器架上,那瘋狗白長臂一伸,取的卻是一把雙節鐮刀,兩端鐮刀由鐵鏈鏈接。
這把雙節鐮刀周二爺沒見人用過,一時倒也不懼,一腳踩在瘋狗白的鐵鏈上,瘋狗白卻又不動,這就有意思了,瘋狗白不動,兩人距離如此遠,周二爺這鐵鏈便踩了不如不睬,反倒拖累自己。
樓內有人發出笑聲,周二爺自覺被人嘲笑,有些惱怒,覺著自己是被這小子戲耍,直接將那鐵鏈給拽了起來。
不成想這動作卻給了瘋狗白機會,其身借這鐵鏈之力,真如狗一般四肢著地在地上跑起來,離周二爺越來越近之時,一個跳躍欲直接攀附到周二爺身上。
其速如電,可惜,再快的速度在絕對的力量之前勝算也不大。
瘋狗白攀附到周二爺肩膀上時,那鐮刀本也該順勢刺到周二爺的後脖頸,再不濟,讓其掉些血,刺進琵琶骨也不算多失敗。
眉兒緊張的手心都開始冒汗,她就看著周二爺直接將長.槍扔了出去,一手抓住瘋狗白的頭發使其腦袋不得不向後,另一之手則毫不留情的錘向了瘋狗白的後背。
瘋狗白一口鮮血吐出,那血滴落到地上,手中仍固執一動,那鐮刀還是插進了周二爺的肩膀。
周二爺蹙眉,並未露出多麽痛苦的深色,而是直接拎開了瘋狗白的身子,眉兒聽不清楚周二爺嘴皮動的那幾下再說什麽,隻看著周二爺將瘋狗白的亂發給其擼到腦後,讓其露出了整張麵容。
之後又如炫耀勝利品一般,將其臉上的血擦了去,繞場讓看客看清楚這瘋狗白麵容。
瘋狗白的身子在周二爺巨大的身軀之下顯得是那麽的矮小瘦弱,當周二爺拎著人走到眉兒這處時,眉兒瞳孔頓時放大,身子都被巨大的震驚衝擊,開始發抖。
眉兒定睛幾乎不敢眨眼,她是如何也不敢相信,這真如狗般在這生死場上搏鬥的人竟然是...
竟然是...
竟然是...楚之橋...
那個滿身書生氣文質彬彬被自己推出門仍有溫柔笑意的楚之橋...
眉兒雙手捂嘴,眼淚幾乎不可控的就從眼眶冒了出來。
恐懼被調動,未曾愈合的傷口又被扒開...
這世間挑人受難...
著實...
太過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