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經不住誘惑
眉兒是女客, 住在客棧第二層,三人在天井處等候了片刻,才見眉兒現身。
倒巧了, 眉兒今日換了身衣衫, 似那心思與沈祇相同, 穿的很是閑散,鵝黃色的襦裙配淡粉大袖,配色瞧著很是清爽。
那發絲隻用發環固定, 從樓梯處走下之時,還有些前人古韻。
一下來看到沈祇和阿蠻那同色的衣裳, 眉兒原還想開口的喉嚨就那麽一哽, 臉上的笑也頓住,一息就失了言語的欲望, 隻默默的站了一旁。
沈祇看著眉兒,上前兩步,湊身問她:“早間兒小二吃食可吃了?”
“吃了。”
“好,那便走吧, 今日日頭烈, 我替你撐傘。”
眉兒這才發現沈祇手裏還拿著一把傘, 傘上糊了一層黑色的不知道什麽東西。其實顛沛流離這般久, 風吹日曬雨淋什麽的早就習以為常, 眼下是因著師父緣由過得像個人, 但眉兒還是覺著又沒下雨撐傘隻為遮陽太矯情了, 便搖了搖頭。
“無妨,姑娘家家該是小心護著的。”沈祇走在前頭, 示意眉兒跟上:“隻怪日子艱辛,能好過些, 自是不能委屈了你。”
說話的聲音輕輕淡淡,又那般的溫柔了去,雖那麵上兒瞧不出什麽嗬護樣子,但女兒家家總會被男子這些舉止打動。
盼著是不是能更柔情了些便好了。
謝懷夕看著此情此景都咂舌,走在沈祇後頭的時候和阿蠻小聲道:“到底是做哥哥的,對妹子是真細心,帶傘為女子遮陽這事兒我是想都沒想過的。”
手中的帕子繞來繞去,阿蠻聽不進去謝懷夕言語,想到昨夜沈祇對自己那副冷淡,再看他為自家妹子撐傘模樣,心裏頭也不知是羨慕還是嫉妒,總之就是有些急。
這樣的男子不愁婚嫁,既總歸要娶了媳婦兒,為何不能是她?阿蠻原先還嫌自己那主意是不是太沒皮沒臉了些,這會兒卻是直接鐵了心,連自己娘親那處都已想好了如何去說了。
“謝哥哥可得好好學學。”
“學不來。”
“那你就自個兒呆著吧。”阿蠻說罷走到沈祇另一側,自找了話攀談。
那這兩男兩女走在路間兒就有些尷尬了去,青衣少年再後頭走著擠不進去,黑衣少年走在前頭,瞧著吧是和那黑色襦裙的少女是一處,可那傘隻給鵝黃女子遮陽了去。
想不明白,隻能往歪了想,道是少年好豔福。
芳草盈階,湖光瀲灩,找了船家,船家爽朗,問兩個少年也會撐船,十個銅板便租借了給了四人。隻見波紋朗朗,日光之下犯著好顏色,那水光晃**晃**,晃的人心都跟著舒服了起來。
頭頂上的敞篷遮去了陽,快行到荷花那片湖心之時,便起了杆子,四人坐在船內拿出已準備好的吃食與酒水閑話家長起來。
眉兒與阿蠻坐於一處,看著對麵的兩個人,心思也鬆快了。嚐了口壺中酒,入喉苦,回甘就甜,這酒是阿蠻帶來,眉兒便問道:“這酒是你家釀的麽。”
“自然,自己家釀喝著玩,有時候多些了也會拿出來賣。”
“風姨做的東西是好吃的。”謝懷夕道。
沈祇也嚐了一口,他不愛飲酒,不過天生酒量不錯,不過上回飲酒還是與楚之月那會兒了,日子太久遠,眼下飲了入喉,還有些不適,隻淺酌了一口,就沒再喝。
阿蠻注意到,當他不喜,又從荷包中掏出了幾顆梅子:“要是嫌辣口,可放了這糖梅,再入口試試。”說完也不管沈祇要不要,就直接賽到了他的酒壺裏。
“他不喝便不喝了,你給他塞了梅子他就不得不喝了,你這般豈不是強人所難。”眉兒冷淡道。
阿蠻不吃眉兒這套,想著這麽個妹子管得倒是寬,手撐著下巴,心口因動作有了擠壓,阿蠻朝著沈祇笑得人畜無害,說得話卻是不好聽:“你這妹子好生厲害,想必平時沒少得罪人吧。”
沈祇還就當真仔細回想了回想,想開口又看了眼眉兒咬著嘴唇模樣,也不知笑什麽,嗤笑道:“她一般不得罪人,都是直接動手。”
“我哪有。”
謝懷夕悄悄桌子:“別喝了幹酒,不如找些東西玩一玩。”
眉兒起了興致:“如何玩?”
此處船正好隨著波紋**漾至蓮葉邊,隨手扯了一蓮蓬,那蓮蓬被折下,驚起一片水紋,謝懷夕將蓮蓬掰開,取出蓮子:“就往天上拋了,誰沒吃著喝一口就是了。”
沈祇嫌棄幼稚,阿蠻嫌棄不雅,隻有眉兒立馬點點頭說好,且那臉上一臉躍躍欲試。
如此,沈祇也就不想拂了眉兒興致。
阿蠻則因著他三人都願了,哪怕不願也就不能說了。
謝懷夕像是常玩,穩穩用嘴接住,還有些得意,因他拋的相當高,再到沈祇,自然也是。
且他不若謝懷夕那般嘚瑟了,隻淡淡的,越如此,越教人覺得他做什麽都遊刃有餘似得。
阿蠻準頭也是好的,吃下蓮子朝著沈祇有些嬌弱的笑了笑。
後者隻夾菜當沒看見。
再到眉兒,連著三回都沒接住。願賭服輸,難得恣意,幾圈下來,眉兒便有了些醉意,哧哧笑得模樣都有些傻了。
“你坐過來。” 沈祇對阿蠻道:“她不喝酒,這船晃**,我怕她一會兒會吐出來。”
“我來照料她便是。”
“當真吐你身上就不好了。”
這借口阿蠻是沒理由拒絕,隻好乖乖起身。沈祇一坐過去,便伸手扶著眉兒,讓她頭枕在自己腿上休憩。那酒甜,後勁兒也大,眉兒雙手枕著臉,嗯了一聲就聽了沈祇對話躺了下去。
阿蠻和謝懷夕是當著兩人是親兄妹所以沒覺著奇怪,眉兒是與沈祇從小長大也沒覺著奇怪。
兩人平日裏雖不算親昵,有時候瞧著還有些疏離,但真碰上些什麽事兒的時候,沈祇照料她便照料的很是細心。
眉兒腦子發暈,發環散,躺在沈祇腿上聞著他的藥草香是舒服的,船搖搖晃晃,她沒覺著不舒服,聽著水的**漾之聲,聽著風吹過荷葉蓮花之聲,就這般睡了過去。
是值午時剛過一刻,正是日頭烈的時候,陽光照映湖麵,帶來一片銀光碎屑,沈祇左手空著,五指自然的從眉兒散落的發間穿插而過,柔順,綿軟,還有發皂的香氣。
原對遊湖沒什麽興致的沈祇這會兒也得了些趣味,不過卻是不大想說話。
沈祇一沒言語,阿蠻瞧著他,隻怎麽看怎麽合了心意:“可還吃些嗎?”
“阿蠻你怎的不問問我?”
“平時讓你吃少了是吧?”
“給謝師兄吃吧,我有些累了。”沈祇說罷也不等回應就靠著船身處閉上了眼。
他是真有些困意的,昨兒本就沒睡好,早間兒起的也早,耳朵裏還聽著另兩人的話,還是睡著了。
那手指倒是還一直無意識的摩挲著眉兒的頭發。
阿蠻心裏急,這在船上人多不好行事,可沈祇明顯也不可能與她單獨相處。
早知道如此,阿蠻尋思就應該找了點什麽藥才好,生米煮成熟飯先賴上再說。
“你老盯著他作甚?”
“你管我。”
“難不成你也想給我這師弟丟了帕子不成。”
阿蠻就笑了:“不是很尋常的事兒麽?”
謝懷夕比這幾人都年長,見得多,聽得多,情情愛愛之類說不好奇那是不可能,他和阿蠻相熟,也知曉阿蠻性子,做事兒幹練,人也不是壞人,當真能撮合撮合也挺好。
“若你真有這念頭,小爺幫你。”謝懷夕誇下海口。
“哦?打算如何幫我?你且說說。”阿蠻壓低聲音道。
謝懷夕也就學著阿蠻模樣,湊首過去:“你就隨我們一起去了風滄山就是,反正我師父和風姨也相熟。你去小住一陣子又有何妨你說是不是。這時日長了,日久生情不就方便的很了。”
何止是日久生情方便,生米煮成熟飯也是方便的,阿蠻原還怕沒了機會,當下聽謝懷夕這般說覺著甚是可行,隻嘴巴上還是要客氣客氣:“風滄山路途遙遠,我再嶴州不大方便了,不知我阿娘會不會應允。”
“這有什麽,你想回來的時候和師父說了,讓沈祇送了你回來就是。反正嶴州此處隔了幾個月都要來一次的,你若想家去了,提早些有什麽。”
“謝哥哥你想得周到。”
要說阿蠻這是吃了空子,沈祇睡了,謝懷夕本就腦子簡單又仗義,這會兒喝了點酒,是什麽話都敢說的。
謝懷夕這人,實屬是嘴巴上隻要說了,哪怕真到做的時候困難重重,他也會去做,隻怕丟了麵子。
是以幾人啟程上路風滄山的六月十二這日,沈祇與眉兒看著阿蠻拎著包袱在客棧門口等著,再聽阿蠻與謝懷夕言語,才知阿蠻是要跟著一起去的。
謝懷夕被眉兒看得臉熱,卻還是隻能硬著頭皮道:“師父也歡喜風姨做的吃食的,阿蠻做的不比她阿娘差,後頭我們就有口福了。”
眉兒不想聽這些,心裏不舒服,隻覺這女子怎麽這麽沒皮沒臉的,跟狗皮膏藥似的。這般想著側頭看了眼沈祇看看他是什麽反應。
隻見沈祇蹙眉,說得話直戳人心窩子就去了:“好好一小姑娘,寡母一人忙於市井,不想著幫襯,卻想了去風滄遊玩。”眼神冷淡的瞥了一眼已然有些臉熱的阿蠻,冷笑一聲:“聽那意思是謝師父與你娘親相熟,也不是與你相熟,你倒是臉皮厚的。”
沈祇直接出了客棧,腳邁過石階之前,還道了句:“眉兒,跟上。”
言下之意就是要眉兒離此等女子遠些了。
眉兒看了眼眼眶已有些紅的阿蠻,又看了眼手足無措哄著阿蠻的謝懷夕,眉兒心裏頭是沒法理解了為何,沈祇的話雖是難聽,但卻句句在理。
哪裏將娘親一人撂下的說法,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眉兒不傻,阿蠻有此舉動到底是因了什麽她心裏比明鏡還清楚,正是因為清楚,才使她隻冷冷瞧了兩人一眼就轉身跟著沈祇走了。
照理說,一般的女兒家,經此場景自然不會跟著了。可這阿蠻為何喚做阿蠻,便是因她不是普通的女子。
阿蠻擦擦眼角淚珠,還朝著謝懷夕笑了笑:“謝哥哥無事的,阿娘還拖我給謝師父帶了些自己做的小菜之類,還稍了封信。我自然要去,才不管旁人怎麽說。”
“好好好。”
心裏難受歸心裏難受,阿蠻跟著幾人出了嶴州之後,看著一路沈祇對自己妹子的照料,就更覺著自己這決定是對的。
他說自己的那番話是難聽,但也不恰好證明了他人品無憂嗎?且當真出了城以後,他便也沒那般冷淡,隻是沒什麽話,既如此,那就證明還有機會。
當真沒機會,在風滄山謝師父的地界兒還怕沒了她可以用的藥,阿蠻坐在樹底下啃著幹糧,看著坐在不遠處的沈祇,心裏很有些恨恨。
就不信拿你沒辦法。
臨走鬧這麽一出,四人是不一起用了吃食的了。謝懷夕自知是自己問題,有心討好,也不想一直這麽隔著段距離說話,也太熬人了,就從包袱裏頭拿出自己愛吃的麥芽糖走了過去。
“來了做甚,獻殷勤?”沈祇頭也不抬,繼續烤架子上的魚,“無用的,你最好是把人打發走了才是。”
“麥芽糖吃嗎?”
沈祇麵無表情:“不吃。”
眉兒直接起身:“我吃。”
兩人同時開口,沈祇幾乎是有些冷漠的看著眉兒將那麥芽糖塞到了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