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念頭起
素淨著的一張臉, 隻額角有些細密的汗,讓有幾絲鬢發都粘連在了上麵,沈祇的身子側著, 看著自己背對著燈火而在她臉上產生的陰影。
那陰影隨著他的動作有所移動。
四目相對, 對視一瞬路上行來的焦躁就去了不少。
沈祇視線下移, 看到纏在眉兒發間的那屬於旁的男子的帕子。女子之三千青絲,娘親常說青絲如情絲,年少與爹爹新婚時候便是爹爹每日為她梳發。
因此, 眉兒在沈家這些年,過得苦, 頭發卻一直都被周氏養的很好。
時日久了, 沈祇也就覺著,這女子的頭發是不能被不親近的人觸碰的, 旁人的東西也不行。從未將眉兒看作自己的所有物,也從未將她看做自己的童養媳,在沈祇眼裏眉兒是一個有自己主意的女子,他不喜幹涉她, 是心裏敬重。
沈祇一直是這般做的, 可此刻看著那帕子, 原該平靜的心緒又像被小火煮著的焦灼是為何?不懂這感覺, 微微蹙眉, 身子就退遠了些。
“你想賭什麽?”
眉兒挨著他, 有些近的, 她歡喜他,隻被多瞧了一眼, 心思都雀躍了:“我要是贏了的話,你便給我做一木簪吧。”
那被小火煮著的心肺, 一下子就像被溫水熨帖了去,沈祇笑著輕聲道:“好。”
黑衣已經是蟬聯六場的霸主,當著會有驕兵心態,馬步卻紮的極穩。眉兒還沒開始學武,但能感覺此人下盤極穩,下盤穩是好事,可也因此就失了一些靈活,如此,也等於是直接把弱點亮出來給了敵人看。
下盤一破,等於氣破,氣破了一次,再想起來卻是不易。
那紅衣模樣則要鬆散許多,鬆散卻不代表無力氣,東山鎮時候也時常能瞧見些老人打了太極當康健身子,這紅衣的韻意就和那太極給眉兒的感覺差不多。
若說有時天注定也不得不說,眉兒雖是練武的根骨比不上沈祇,但敏銳,性子也夠狠,若是心思能再沉穩些,對於武之一道說不定能有了造化。
“我感覺我要輸了,我當著這紅衣的是胸有成竹氣定神閑,這會兒看其實有點花架子。那黑衣不愧蟬聯六場的擂主,哪怕被試探了這麽多次,絲毫不見慌亂,反倒是這紅衣的,耐心似不夠,已經急了。”
有點驚詫眉兒對台上境況的見解,旁人都是看招式,她倒看得更深了去。且說的看法與他是一樣的,沈祇笑道:“估摸老天知曉你有學武的天分,這才讓你遇到顧大哥。”
眉兒沒回應,眼睛又被抓了去,在她看,還是有贏的機會,就看這紅衣之人能不能發現自己的問題從而再尋機會了。
阿蠻是弱女子,看這擂台賽就看個熱鬧,眼見著離得沈祇遠,人又太多,就沒什麽興致,又去看謝懷夕,就咋呼了,恨不得蹦起來給黑衣的人喊氣。
謝懷夕身條高,嗓門平時沒覺著大,這會兒倒顯出他來了,黑衣被一拳打到,謝懷夕呼喊的恨不得代其受過一般。整個場子都有不少人被謝懷夕這模樣吸引了去,道之比擂台賽都好看了。
黑衣自然也看到自己的擁戴者,心就更穩,紅衣敗局已定,絲毫無懸念。
回去的路上眉兒沒說話,甚至都沒心思去看沈祇和阿蠻說話了,隻想著那紅衣之人輸得當真是不應當,換做她上的話,有些武藝傍身,哪怕力氣差了許多,勝算也可以拉到六成。
心思裏頭想著這事兒,眉兒就有些迫不及待往風滄山去,這嶴州的東西似再不能吸引她了。回屋的時候將這想法說了,謝懷夕寬慰她:“不急,兩日後我們再走,剛與阿蠻約好,她明日要帶我們去遊湖呢。”
不然怎說少年心性就是少年心性,遊湖這事兒眉兒沒幹過,甚至連船都沒坐過的,沒猶豫的眉兒就答應了。
沈祇蹙眉,他發現眉兒性子有個特點,經不住**,有一餌就被勾走了。照這麽看的,行走在外別人要是吃準了她的性子吃軟不吃硬,又加以陷阱誘餌,想騙她就變得容易起來。
以往還會問問自己意思,這兩回倒是不問了。
“阿蠻明日來尋我們,說是辰時三刻左右過來,不用起太早。”
說完各自歇下,第二日天剛亮不久,沈祇就醒了。也不是他睡夠了如何,隻是謝懷夕睡覺不安生,雖然不打呼,但一會兒翻身,一會兒夢話,討嫌的很。
此處客棧是一三層小樓,除卻前廳接客,後廳中間一處天井,沈祇洗漱之後,便站在走廊之內看著天井之上泛著魚肚白的天空。
天上有雲,朦朧,層層疊疊被風吹過邊緣就不再那般飽滿,散開了些,再過了些時候,日頭起,白雲被朝霞沾染,似醉了,染上一層紅暈。
沈祇背手而立,心思閑散,未束高馬尾,也未束發冠,隻綸巾絛帶束發,半散的頭發隨著朝霞之色也有浮動。仍是黑衣,不過未再著了窄袖,而是穿了黑色大袖,那同色的黑紗絛帶輕輕在沈祇腦後婉轉,側臉在日光浮動中也被籠上了一層光暈。
君子如鬆如竹,沈祇卻如月如雲,氣韻淡淡,也不需做什麽,隻宵站於那處,便令人折服。
阿蠻昨夜與風姨笑談許久,她們娘倆兒相依為命,常說了體己話,有點心思也會問了風姨,沈祇這事兒自然也就不會瞞著。是以今日阿蠻特意聽了風姨的話,換了身兒打扮,也許是同是女子,總想有個高下,便也穿了黑衣襦裙。
眉兒沒先下來,阿蠻就先看到了沈祇,看到兩人相似顏色的衣裳,再看他那副冷冷淡淡樣子,阿蠻就有些舍不得了。風滄山離主城可有些路程,去一趟不大方便,人一走,這感情可如何培養。
常年拋頭露麵的女子就沒小門小戶那點兒矯情,也沒高門貴戶女子的規矩,這一走日後再難得見,隻等著這幾人下山麽,阿蠻不是這般守株待兔的人。
幾乎是念頭一瞬間,阿蠻就想了個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