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不在意
也不知該說這姑娘是心大還是心小, 明明發起脾氣來的時候看著很像是那麽一會事兒,為何一顆糖就那麽沒出息的給吃了。
吃了糖,不就是順了謝懷夕心意, 吃人家嘴軟, 拿人家手短這般淺顯的道理是不明白還是什麽。而且那喚作阿蠻的, 什麽心思真當他看不出來麽,好生生的姑娘家跟著這一行人往山高路遠的去了風滄,閑的麽。
沈祇看著眉兒吃了一顆, 不夠味的,謝懷夕給了第二顆也吃了, 兩人就這般攀談起來。
“眉兒, 你看這趕路還得趕個四五天,老這麽分了兩撥多生分。”
眉兒嚼著麥芽糖點點頭。
“阿蠻雖說脾氣直接吧, 但總也不是壞人,最多就是嘴巴壞點兒,那壞還能壞過沈祇了麽?”
眉兒繼續嚼著麥芽糖點了點頭。
沈祇抬頭掃了二人一眼。
“你看她還想著路上讓我們吃好些,那包袱裏頭都是調料什麽的。”
眉兒嚼著麥芽糖皺著眉點了點頭。
“又沒什麽仇恨, 不必搞得這麽難看, 你說是不是。”謝懷夕又加了一把火:“麵上兒過得去就行。”
眉兒吞下了麥芽糖, 點了點頭:“麵上兒過得去我覺得我還是能試試。”
謝懷夕便用遞給眉兒兩顆梅子:“這個也好吃。”
沈祇眼神用冷漠幾乎不能形容了, 手中的木棍往火堆裏一扔, 一股悶氣直衝腦門子。偏惹她怒的罪魁禍首還一臉懵懂的問他道:“那我們喊阿蠻過來一道吃了吧。”
小孩子過家家似的, 少年脾性還是幼稚。
“嗬。”沈祇冷聲道:“我沒胃口, 去山裏轉轉,你們吃吧。”
說完也不管二人反應自起身走了。
謝懷夕問眉兒:“他氣什麽?”
眉兒搖頭:“我也不知道, 他有時候是這樣的。”
走在林子裏的沈祇其實也不知道自己怎的就這般惱火了,照理說一女子對自己殷勤, 自己最多就是有些煩,和當年楚之月那會兒一般,這股無名火到底是為何。
為何就那般惱了眉兒的不在意。
不在意三字如同悶雷一般,瞬間將沈祇擊中,他猛地身子頓住,隨即回頭看了看,眉兒正與那兩人說話,也正接過了謝懷夕遞給她的吃食。
原自己是因著她不在意,才有了氣麽。
原自己是這般在意她的麽。
是因了習慣,還是歡喜。如果是因了前者,沈祇便覺自己卑鄙,即便心裏時常想著眉兒不是自己的童養媳,還是將她視作自己所有物;如果是因了後者,沈祇便覺自己愚蠢,也更無力,眉兒該是擁有了自己的日子,且她也從來沒說過是歡喜自己的。
她時常望著自己,那眼裏有尊崇,有驚豔,其他的,沈祇並未感覺到。
分不清楚這細膩心裏的差別,沈祇臉就更冷漠了,步子往林深處走得更遠了些。一樹蟬鳴無了之前的安寧心境,此刻聽來隻覺吵鬧。
深潭本無波,當真一石投入,泛起漣漪,哪怕漣漪過後水麵依舊無波,那石也會落入譚底留存,永不消亡。
後頭幾天趕路,沈祇越發沉默,不論是誰與他說話,他都愛答不理。眉兒當著自己特殊些,攀談幾次,並未得到特殊待遇之後,心裏也是悵惘。
自己與旁人是一樣的,逆反勁兒一上來,索性不管了,或者說因為沈祇這般模樣,她已管夠了。
隨他去吧。
倒是阿蠻,越挫越勇。
最後一夜在山腳歇息的時候,沈祇盯著火堆無言,阿蠻試探著靠了他近一些,見他沒什麽反應,便又靠近了一些,幾近挨著了:“你身上為何總有了藥草香。”
沈祇道:“這話你已說過一次了。”
“我說過一次你便記得麽。”
“嗯。”
阿蠻笑:“你做的那乖乖草的調料也好香,我尋思著等再歸家將著乖乖草放了粉裏試試,估摸會更香。”
“隨你。”
“這兩日怎的了,一直不言語,便這般厭惡了我嗎?”
眉兒和謝懷夕是沒想到阿蠻就這麽直接給問出來了,齊齊盯著沈祇看他如何作答。
“是厭惡你,不言語卻不是因了你。”
這話就有意思了,也夠直接,阿蠻懂前半句,卻不懂後半句。一共就四個人,是以不搭理自己是因為厭惡自己,不想和眉兒與謝懷夕言語又是為何?阿蠻臉有些發白,還是道:“因了謝懷夕還是眉兒?”
這話問得比上一個問題還要直接些,直接到眉兒覺著自己手裏得肉都不香了,也讓謝懷夕覺得嘴巴裏的肉是咽不下去了。
沈祇側頭,瞧了阿蠻一眼,冷笑一聲:“你這女子的臉皮當真厚到令人發指。”
這話實屬過分過了頭,謝懷夕替阿蠻打抱不平:“你非得這般說了她作甚,你怎不瞧瞧自己身為個男子卻比女子還能作了去。脾性那般大,別人憑何就得慣著你了。”
沈祇麵色如常,聲音沉靜:“你說得是。”
這話噎得謝懷夕一肚子火,一句話都不想說了。
四個少年的場子,本不該如此安靜,因一人讓本該樂樂嗬嗬的氣氛冷了下來,眉兒有心勸勸沈祇卻也不知道如何勸。
夜裏睡下,睡不著,隻靠在幹草堆上看著躺在不遠處的沈祇,看久了,也就睡不著,索性起了身。
眉兒一動,沈祇就翻了個身。
遙遙相望,少年並不局促,隻輕聲淡淡道:“怎得不睡?”
“睡不著?”
“明日就入風滄山,是害怕麽。”
眉兒搖搖頭:“隻是不大明白你。”
她說這話之時,眼斂低垂,眉頭微蹙,幾分苦惱模樣,心內不受控製的歎了口氣,沈祇也起身半坐著:“何須管了我。”
“怎能不管,你是我相依為命的至親。”
“累嗎?”
眉兒搖搖頭。
“那便好,等進了山中閑下來,我去尋了好看的木頭給你做了木簪。”
“為何,我不是輸了嗎?”
“那賭卻沒說是贏得給還是輸的給。”
抬頭看月光,夏日明月懸掛,毫無清冷之意,隻裹著一層溫熱,那明月周遭的雲則像是流動的月光,看了一會兒,心緒忽就平靜了。
沈祇想著,自己隻是習慣了吧。
意識到了,就有意將此等心緒磨一磨。
第二日上山,沈祇便正常了,正常到爬山遇到坎兒的時候,也會伸手拉一把阿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