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女子之變化
最角落的丁次間裏, 眉兒站著一動不動,甚至都沒什麽說話的心思,就等著血流幹了死了便是。她回頭去看沈祇卻發現沈祇滿臉通紅, 隻當著自己快死了, 他被嚇到了。
“我快死了, 沈祇,閻王爺要來收我了。”
沈祇反應出乎眉兒意料,蹭的一下起身, 隻道:“等著,我馬上就回來, 你也不會死。”
他的身影一消失, 眉兒步子就動了動,她沒打算再躺到**, 自己死了,這床沈祇還是要睡的。想著自己的屍體最好也就像阿雲那般吧,火葬了就是,不要留下什麽全屍, 隨風飄散了, 死後能好好看看這世間, 也不枉費為人一遭。
自己不過十四歲, 連十五歲都沒到, 阿娘爹爹也不知生死, 還有自己那弟弟。趴在桌子上, 眉兒靜靜想著過往年歲裏記得的所有事情,小時候在地裏頭幹活, 帶著弟弟滿身遍野的亂跑,和爹爹分開, 去了沈家,成了沈祇的童養媳...
歡喜沈祇,一度盼著年歲能快些,自己好嫁給他,成為他的妻子...哪怕知道沈祇並不歡喜自己,但她喜歡沈祇便夠了... 一開始想得多好啊,可眉兒也沒想到真的歡喜一個人的時候原來是會變得越來越貪心。
她盼著沈祇能多看看自己,盼著他能每日多和自己說說話,到後來就變成盼著他不要去照顧別的女子,最好是看也不要看了;再到後來她盼著沈祇能不能如自己一般歡喜了他似的,也這般歡喜了自己...而不是眼睜睜的,真的放得下心把自己丟在俘虜堆裏頭兩日...
直到這一刻,安靜下來,眉兒才敢承認,她嫉妒楚之月,討厭何花,因為這兩人都歡喜沈祇,不但如此,沈祇對這兩人的照拂也讓她嫉妒。她恨不得沈祇長得難看些,最好滿臉麻子了,這樣就不會有旁人來覬覦。
這樣的偏執,經常折磨著眉兒,她心裏頭沒辦法去說,覺得羞恥,卻因著羞恥更在意著沈祇的一舉一動。
可為何呢?為何明明知道他不得不先逃走才能有活路卻還是怪他呢?為何明明知道他也是拚了命的來救自己,自己這心裏還是心有芥蒂?為何就是沒辦法再去如從前一般去歡喜他了?為何會失望?
是明白沈祇原來真的不歡喜自己的真相,讓自己難以接受嗎?還是覺得自己的生死相隨也換不來他的關心注視而心生怨懟?所以才借著俘虜之事去怪他,好讓他是個罪人嗎?
想到此處,就有些累。
眉兒深感自己卑劣,性子裏天生的偏執,一點都不坦**,她覺得自己不配喜歡沈祇,死了也好,省的占著個童養媳的身份阻了他的姻緣。
連覺著自己要死的時候,眉兒心裏頭還是想著氣話。她原是什麽也不想做隻想靜靜待著的,結果這小腹也不痛,就血一直流,腦子越想越多,最後就成了自己快死沈祇還不知道跑哪裏去,心裏憋悶,人還精神了些。
其實沈祇也並未走了多久,再進客棧的時候最多也就花了半個鍾,耳朵上的紅還沒褪去,急忙讓客棧裏頭的人準備一桶熱水。小二使喚不動,沈祇平時是舍不得銀子的,這會兒心裏急的慌就給了小二一個銅板兒。
站在丁次間房門門口,沈祇抬手撫了撫額,深吸了一口氣才又推門進去。
接下來的場景就有些尷尬了,尷尬到沈祇心裏都埋怨起了周氏,為何這等女子必然要經曆的事情不早早和眉兒說了。
“你已有十四,是來了葵水,來了葵水的女子便是真正的女子了。”
“是何意思?”
沈祇蹙眉,便將醫書裏頭看到的東西慢慢的,細細的與眉兒說了,說了之後便又將月事帶子拿了出來,開始口頭上教眉兒如何去用。
後知後覺地眉兒就懂了,懂了之後就想起小時候問娘親為何流血,阿娘隻說女子容易受傷,沒成想原來是這麽一回事。再然後眉兒臉上就開始發紅,眉兒的臉一紅,沈祇臉剛褪下去的紅又浮了上來,連著手指拿著月事帶子都有點發顫。
氣氛很是詭異,沈祇硬著頭皮說完,問她:“聽懂了嗎?”
“懂了。”
“嗯。”
“那我想洗洗。”
“已叫了水了。”
“我進去浴桶洗,桶裏都是血也太羞人了吧。”
沈祇便又硬著頭皮和眉兒解釋女子月事之時不能坐在盆中沐浴,最好拿熱水擦洗。等熱水備好,沈祇坐在房門門口的時候,他都好奇之前自己娘親的衣裳他沒記錯的話都是眉兒在洗啊,自己娘親不算勤快,難不成月事帶子還是自己洗了?
殊不知周氏原本還真是不想洗這東西的,眉兒也是女子,也想著總歸要來的東西早知道些好,是李長財的娘親吳氏和周氏碎嘴子。說小姑娘晚知道就晚開竅,可千萬別跟李長發家似的,小小年紀就丟了精氣,天天就知道和童養媳何花廝混,多丟人訥。
這些瑣碎細節沈祇和眉兒自然不知,要說怪周氏那也不算冤枉。
此刻沈祇懊惱,他是完全忘了女子月事這一茬兒,早早準備著的話也不至於這麽難看。
屋子裏頭的水聲動靜不停,還能聽到幾聲眉兒的懊惱嘀咕,沈祇就覺得糟了鬼,破世道搞的,那月經帶還是他翻院子在人家家裏頭偷來的,壓根兒就找不到地方去買。
要說此事有何影響,眉兒體質似還可以,月事來了之後除了沒什麽經驗不敢動之外身子倒並無什麽不適。隻是她現在是一看到沈祇就臉紅,尤其沈祇看起來一副正經模樣了,沒了當時的局促,那雙眼的疏離冷漠又出來的時候,眉兒臉就更紅了。
說不上來的心裏頭就像是又起了點兒火苗,盼著沈祇能歡喜了她去。
女子也是奇怪,陷入情愛之後,心思反反複複,恨起來的時候是真的怨,發生了點兒不一樣的事情就又起了盼頭。眉兒因此就更看不起自己,抵觸那股子盼頭,好在沈祇的冷漠和比之前更為謹慎的相處疏離之感,又讓眉兒重新認清,沈祇真的不歡喜自己這種人。
月事一過,沈祇帶著眉兒重新上路,沒敢買什麽幹糧,隻買了幾塊餅子和一袋子鹽巴,兩人就出了龍頭鎮。
山高水長道阻且難,原當著盡力避開戰事,去到嶴州應該不會花費許久,不曾想去往倉敷之路就花了將近四個月,沿路戰事衝突不斷,亂世之下軍馬難分好壞,繞路不斷繞路,再從倉敷去往蓬德,卻是花了八個月仍未抵達。
不但沒能到蓬德,還因著章水城有戰事,到處都是軍閥士兵而不得已走了深山老林裏頭的路。
深潭之水呈墨綠色,三周皆為峭壁,隻一方有一天然石階,峭壁有青苔,石階之上卻是光滑整潔,估摸是山中鳥獸時常在此飲水。此地在六月三伏天內成了極為陰涼的風水寶地,而這深潭之中,便有一女子赤.身.裸.體正在清洗著身子。
女子頭發很長,此刻全然鬆下,已到了小腿處,那發絲猶如一段黑雲,婉轉之中透著溫柔的綿密,隻見這女子雙手抬起,手腕延綿到小臂處的紫色花紋映襯烏發,從背影瞧著,就有點山中女妖之感。
再看其正麵,身段兒瘦而不柴,胸前兩處恰到好處的盈盈一握,兩滴紅作點綴,肩頸鎖骨如兩彎新月承著玉露,那雙腿從石階處抬起,一動,隱秘之處就有些羞人。
眉兒如今雖說是跟著沈祇學會了鳧水,但是這深潭瞧著還是有點兒嚇人,腳剛伸出去,就又縮了回來,改用了帕子擦洗。那帕子擦在胳膊上,眉兒就還是忍不住稀奇。
自打來了月事以後,身上的黃就褪去了,如今是曬也曬不黑,越發白了去了,且這身子骨也強健了不少,偶有沈祇都累的發了熱症了她都還好好的和沒事人一般。
隻手上的紫色紋路長了些,不痛不癢的,到底和紫色紋路是個什麽東西還是沒搞明白。有時候恍惚眉兒都想不起那夜糾結是被刺紮到了,還是被什麽東西給咬到了。
時日長了,這紋路瞧著都有些習慣,念頭閃過也就沒再想。
待洗好,眉兒任由頭發披散著,也沒用木簪紮,男子的交領衣衫因著動作而看到了肚兜的帶子,眉兒察覺,低頭又將胸攏了攏。
其實這一年多她也有些煩的,吃東西也沒見著吃多好,也沒見著吃多很多,就是打獵的山禽多些而已,且還是風餐露宿的日子,就是不知怎麽,這胸前二兩肉就肉眼可見的大了不少,弄得如今穿衣裳都不好再和剛出東山鎮那會兒什麽都能穿了。
眉兒抿唇尚有懊惱之色,沈祇剛處理好一隻兔子,一抬頭便看見眉兒身子從山間穿來。
她的頭發垂在身後,皮子被山間的綠色襯得更為瑩白,哪怕穿著和乞丐差不多的衣衫,走路的那身段兒都難掩風情,而眉兒那張臉...
沈祇有些煩悶,因為眉兒這張臉,這一路麻煩不少。
眉兒遠遠瞧著沈祇,心裏頭也有些煩悶,這一年沈祇已快到十七,這一路流浪,他那張臉真是麻煩不少,怎的越長越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