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孫康!”朱曦燦站在門口喊了聲。
孫康空手走了出來,皺眉道:“讓你別再來了。”
朱曦燦:“我是來告訴你好消息的。你要聽嗎?”
孫康:“不用。”
“我偏要說!你看著,等過段時間方宜姐離婚的事一搞定,我舅舅馬上就會和她在一起。到時候江樂隻能死心,你就又可以和她鴛夢重溫了。怎麽樣,開心嗎?期待嗎?”朱曦燦說出這些話,是為了刺痛他,可是說完她的心先滴了血,麵上卻還要微笑著繼續:“隻可惜她那麽愛慕虛榮,貪圖享樂,哪怕沒有我舅舅,也不一定會搭理你。”
孫康:“知道了。說完了嗎?”
朱曦燦:“你跟江樂很久沒見麵了吧?我知道她住在哪。你陪我玩,我可以考慮告訴你。”
江樂噗嗤一笑,朱曦燦猛地回頭,看見樓梯上方看戲的江樂,殺人的心都有了。
江樂笑盈盈道:“原來你這麽樂於助人,我今天才知道。”
朱曦燦氣得要死:“你為什麽在這!你要不要臉!被我舅舅拋棄了,轉頭就來找孫康!你要不要臉!”
“是啊。我被拋棄了,我隻有孫康了,我好難過。”
“啊!”朱曦燦原地尖叫,“你太惡毒了。”她氣得發抖,回身惡狠狠地看著孫康,忍不住口出惡言:“孫康,你怎麽那麽賤啊!你是江樂的狗嗎?她勾勾手指頭,你就搖尾巴過去?”
朱曦燦實在想不通,怎麽也想不通,她每次穿得那麽好看,那麽開心來見他,他為什麽永遠、永遠不多看她一眼,還不如最開始,在那個破爛修車店裏的第一次見麵。北城重逢之後,她那麽驚喜,他卻變成了茅坑裏又硬又臭的石頭。他為什麽那麽願意貼著江樂,江樂有什麽好,對他召之即來揮之即去,賤男人,男人就是賤,分不清好賴貴賤的賤男人。
孫康:“那你呢?”
朱曦燦被堵得一愣,兩行清淚瞬間滾了下來。她哽咽道:“還要你講嗎?我討厭你,孫康。你為什麽這麽討厭?”
江樂走近她。
朱曦燦帶著哭腔:“你幹嘛!”
江樂遞給她一張紙巾,勸解道:“不要逮著一個死磕嘛。”
“你少在這假慈悲!!”
眼睜睜看著孫康、江樂攜手離去卻無計可施,朱曦燦一整日都萎靡不振。
鼓噪樂聲,陸離燈光裏,朱曦燦趴在桌上喝得酩酊大醉。
她給馮卓铖打越洋電話,哭得眼淚鼻涕冒泡,“舅舅,我很差嗎?我也沒有很差吧?我雖然比不上有些女的那麽善良美好,那我比江樂還是要好很多吧?他為什麽要喜歡江樂,不喜歡我!是不是因為我不夠壞!就因為我沒有江樂那麽壞!啊!舅舅,你知道江樂有多壞嗎,舅舅,你前腳才甩了她,她後腳就和孫康出去玩了,嗚嗚嗚——”
漳盧是東部沿海一個毫不起眼的小漁村,兩人到時夜色已深,孫康在近港口的一家小旅館開了房間。
在樓下大排檔吃過東西,兩人漫步至海邊。
驚濤拍岸,巨石嶙峋,深夜的海冰冷蕭瑟。
孫康一身黑衣黑褲,站在岸邊,沉默地注視著漆黑的海麵。
江樂站在他身側,同樣一語不發。
鹹濕海風拂過,帶起江樂的長發,發尾打在了他的脖子上,孫康抬手,任由絲發在他指尖纏繞,又落下。
江樂察覺到,轉頭看他,月色下孫康的臉有些出神,他自小與鋼鐵器械為伍,麵上再隱忍平和,骨子裏也是冷硬的,極少像現在這樣情緒外放,這樣沉鬱、低落,仿佛無家可歸的小狗。
江樂握住他垂下的手,踮腳吻了吻他。
她是安慰性的一觸即離,孫康不是,他將她壓在護欄邊,加深了吻。
次日清晨,江樂醒來,孫康不在枕邊。
她拉開窗簾,陽光照進屋內,靠牆的小桌上有一張照片,一本泛黃的筆記本,照片上是一對依偎著微笑的夫妻,妻子懷中抱了一個尚在繈褓的嬰孩。
江樂拿起照片,在光下仔細看了看小孩皺巴巴的醜臉,一點看不出孫康的影子,真是男大十八變。
堤岸邊,出海的船一波波停靠,卸下漁獲,就地一箱箱排開,組成了如火如荼的早集。
孫康淩晨兩點上的船,跟著船員起網、分揀,持續幾小時,又幫忙卸貨,稱斤裝箱。
江樂坐在早點鋪的塑料椅上,一邊吃,一邊遠遠看著他忙碌。
一眾戴著花巾的阿姨和黝黑大叔中,孫康這樣朝氣的年輕人分外打眼,時不時有人圍著他交談。
她吃得差不多時,孫康小跑著過來,在她對麵坐下。
江樂看著他亂七八糟的頭發,問:“你幾點出的門?”
孫康:“一點半,怎麽了?”
江樂:“你不累?”
兩人昨夜睡得可不算早。
孫康有點笑意又收回去,他說:“還好。一會回去補覺。”
“明天還去嗎?”
“去。”孫康說,“我想像他們那樣生活幾天。”
像他的父母那樣。
“嗯。”
孫康:“一起上去嗎?”
“你去睡吧。”江樂示意一側的平板,“我找個地方看書。”
“好。”
下午睡醒,孫康繞著漳盧四處走了走。
晚飯過後,孫康問江樂要不要去集市逛一逛。
“算了。”江樂說,“你後半夜要出海,早點回去睡覺。”
說是要早早入睡,孫康白天睡得足,一時半會根本睡不著。兩人在一個房間待著,無事可做,隻好做事。
淩晨,江樂在睡夢中被敲醒,摸過來手機看了眼,兩點鍾不到,她以為是孫康去而複返,誰知開門後,外邊站著的是麵沉如水的馮卓铖。
江樂很意外,似乎猶在夢中,“你怎麽來了?”
馮卓铖徑直往裏走,狹小空間一覽無餘,隻她一人,馮卓铖神色稍霽,轉身盯著她,“你跟誰一塊來的?”
“孫康。”江樂抱手倚在牆邊,疑惑道:“你不陪你的白月光,來這幹嘛?”
馮卓铖一步步走近,“江樂,你如果不高興,可以直說,不必用你的小竹馬來氣我。”
海島分別那天,他和江樂說過,需要一段時間處理,江樂當時並無異樣。之前他出差,兩人比這更長時間不見麵也是常事。他沒覺得這次有什麽不同。接到朱曦燦的電話時,他正和人用午餐。聽完她梨花帶雨、顛三倒四的一番話,他給江樂打了電話,沒打通,一頓飯的時間,一個也沒打通。
“我沒不高興啊。”江樂說,“倒是你,馮總,終於可以和遊方宜修成正果,不是應該高興嗎?怎麽大老遠來擾人清夢?”
“誰跟你說我要和她修成正果,她是我的白月光?”馮卓铖冷冷道,“你問過我嗎?”
江樂笑了笑,將柔順長發別至耳後,露出的頸間肌膚白皙如玉,綴有一兩點紅痕。
馮卓铖心下一沉,扣住她手腕,另一隻手扯下她T恤的領口。
星點紅痕錯落至半裸的胸前,刺得馮卓铖眼眶充血,他攥緊她的手,寒聲道:“你跟他上床了?”
江樂要掙開,馮卓铖不讓,他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是不是?”
江樂不耐道:“是啊,怎麽了。”
馮卓铖額角青筋直跳,“這才幾天不見?江樂,你就這麽欠?”
江樂:“你是不是管太寬了。”
她因為莫須有的幾句傳言和人開房,轉頭說他管得寬?馮卓铖簡直想捏死她那張滿不在乎的臉,他壓下胸中怒火翻湧,原地轉了一圈,狠狠踢飛了床腳的垃圾桶。
垃圾桶彈到牆上又落下,袋中雜物散了一地,房間太小,揉成團的紙巾,濕噠噠的橡膠製品,幾乎就在他眼前。
馮卓铖一瞬天旋地轉,他死死盯著地麵,腦中嗡嗡作響,要說之前還抱有一絲她是成心氣他的幻想,這會兒全化作了砸向他胸腔的巨石,他差點要吐血。
江樂在他身後說:“幹嘛這麽生氣?”
幹嘛這麽生氣?
江樂輕飄飄的話語是引信,馮卓铖心中火藥被轟然引爆。
怒到極點,他反而平靜了,轉身逼近她。
江樂渾然未覺,“何止現在,我跟他十七歲就做了,記不記得新林鎮我們第一次見麵,哦,那天還是你送我去的。職中宿舍床小是小了點,做.愛剛剛好。他比你年輕,比你體貼……”
江樂話說到一半,被馮卓铖反剪雙臂推到了牆上。
馮卓铖怎麽不記得,不記得也要記得。從未回想過的場景此刻電影畫麵一樣清晰,她是要氣死他才甘心。真他媽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他腦子進水了才一而再再而三被她耍。
江樂聽見身後抽開皮帶的聲響,緊接著雙手被緊緊縛住,馮卓铖拽她進了洗手間,他取下手持花灑,開到最強檔,將她從頭到腳澆了個透,江樂不斷掙紮,馮卓铖絲毫不放鬆,圈住她的手越箍越緊,自己也沒好到哪裏去。
江樂在亂濺的水花中問他:“你瘋了嗎?”
馮卓铖:“快了。”
他變本加厲地擦她胸前的吻痕,力道重得仿佛要磨下一層皮來,江樂後腦勺往後猛地一頂,馮卓铖意料不及,往旁閃避,手臂鬆了點力,江樂回身一踹,馮卓铖高大的身軀撞在玻璃隔斷上,而浴室地滑,她雙手受限,無法保持平衡,也朝著他的方向砸了過去,一切好像在電光石火間,玻璃劈裏啪啦碎了一地,馮卓铖摔在地上,她摔在他身上。
兩個人沉默著,都有點沒反應過來,太快了。隻有砸在瓷磚上的花灑彈跳噴射,扭著軟管胡亂呲水,隔斷上方有塊搖搖晃晃的碎玻璃被水柱一衝,掉了下來,馮卓铖抬臂擋了一下。
江樂整個人都被圈在懷裏,沒有沾地,她剛想支起上半身,被馮卓铖按住。
“別亂動。”他解開她手腕,勾上自己的脖子,一手抄她膝彎,一手扶牆,站了起來。
“我自己可以走。”
“出去再說。除非你腳不要了。”
江樂低頭,馮卓铖躺過的地麵混雜著絲縷血水,淅淅瀝瀝流向最低處。
其實摔倒的瞬間,馮卓铖本可以站穩,如果不將她拉進懷裏的話。
她沒摸他後背,摸了下他被劃傷的小臂,“你還好吧?”
“不好。”馮卓铖冷聲道,“難為你還管我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