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我真的真的沒有亂搞
摩川用指尖輕輕拭去眼下被濺到溪水,臉上那點些微笑意已然不見。
“確實看不上。”他說。
“柏……柏胤?”明卓狼狽地從溪水裏慌忙起身,總算是記起用他上麵那個腦子思考了,“沒有,你誤會了,我們什麽也沒有!”
隻是上麵那個腦子看起來也沒有很好用。
“我這輩子,最恨見異思遷的渣男。”我從水裏撿起一塊比拳頭還大的石頭,顛了顛,森冷地望向他。
明卓嚇得要死,一步步後退:“食色性也,人之大欲。是你逼我的,我也不想這樣……你,你別過來!”
連這套說辭,也是那麽符合渣男的刻板印象——自己沒有錯,錯的永遠是別人。
腦海裏充斥著憤怒,而酒精更催化了這種憤怒。
誰不好找?偏偏是摩川……偏偏是摩川!
我抓著石頭就要衝上去,卻在發力的一瞬間被人從身後拽住了手腕。
身後也隻有那一個人,然而我實在不懂他為什麽要攔住我。
“放開!”自由的那隻手一拳就上去了,結果也被輕鬆截住。
腳下全是大小不一的石子,我一個不穩踉蹌著往前栽去,撲進了摩川懷裏。
“你喝醉了。”
耳廓有細軟的風拂過,我撇過臉,試圖掙脫。摩川手上的力道猛地增大,我立馬整條胳膊都麻了,悶哼一聲,手上的石頭應聲脫手,砸入溪流中。
“我……我先走了!柏胤,等你明天醒了咱們再細聊!”明卓一看這架勢,哪還有不跑的?一連串踏水聲後,周圍隻剩風聲、水聲,以及我和摩川彼此的呼吸聲。
明明隻比我高了一點,手腳也就長了那麽幾厘米,力氣為什麽能差這麽多?我納悶地想著,卻直到無處發泄的憤怒漸漸蟄伏也一籌莫展。
“放開我。”我退開一些,再次要求。
這次摩川沒有遲疑,一下子鬆開了五指。
揉著隱痛的右手手腕,我迅速拉開與他的距離:“他是他,我是我,你別以為所有同性戀都跟他那麽不要臉。”這事冤有頭債有主,明卓走了,我也沒想要找其他人的麻煩,就打算今晚的鬧劇到此結束了,“回去了。”說完,我平靜地轉身離去。
才走幾步,背後傳來摩川的聲音:“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不想讓人覺得你們是一類,就多走正道,離垃圾遠一點。”
我難道是喜歡才專門挑垃圾交往的嗎?憑什麽每次一出什麽事都隻怪我?
混蛋,都是混蛋!
蟄伏的怒火瞬間噴湧而出,很難說是因為酒精,還是積怨太深,我怒吼著轉身衝向摩川,在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拳落在了他的臉上。
他順著慣性趔趄兩步,臉被打偏到一邊,唇角沒一會兒滲出鮮血。
“我他媽以前送錢送糖給你的時候,你怎麽沒嫌我垃圾?同性戀不是正道,你的路才是正道是嗎?”我腦子根本沒在思考,所有的話語直接脫口而出,比的就是誰更刻薄,“你高貴,你了不起!你嫌我惡心,我還嫌你虛偽呢!”
攥住摩川的衣襟,冰涼的溪水飛濺而起,我再次揮拳,他卻沒有再讓我打到他。
扣著我的胳膊,他反手將我按進了水裏。
腳下的溪流其實很淺,連鞋麵都沒不過,可由於我撲騰得太厲害,沒一會兒衣服、褲子,甚至連頭發都濕了。
“你記得我?”我的話讓摩川錯愕,而他的反應也讓我確定,他早就認出了我。
“對啊,我一直記得你……”右手被製不能動彈,另一隻手泡在溪水裏,指尖插進細沙中,一點點握緊,我嗤笑出聲,“但跟你一樣,因為覺得你太討厭了,所以才故意裝不認識你!”
我不知道我的話有沒有刺痛他,不過他的壓製確實有一刹那的鬆懈,就像是……怔住了。
而我並沒有錯過這一難得的反擊機會,手在沙裏用力一撐,扭身便將摩川壓到了水裏。
上下位置調換,我騎在他身上,急促喘息著,兩隻手牢牢抓握住他的手腕,舉在他腦袋兩側。
“我幫過你,你就這麽報答我嗎?”我緩緩俯身,逼問道。
摩川此時渾身衣衫濕透,襯衫紐扣在扭打中也被扯掉了一顆,導致衣襟敞得更大了,若隱若現地露出他的胸膛。而唇角的血色化在水中,好似一團鮮豔的口脂。
淩亂又困頓,完全不同於平日裏的他。
“我道過謝了。”然而眼裏不肯屈服的狠勁兒,倒是和十一歲那年我遇到的少年一模一樣。
他這樣理直氣壯,反顯得我好像在挾恩圖報一樣。
對啊,他都謝過了,我還想怎麽樣?讓高貴的神子和我手拉手做朋友嗎?我配嗎?
“行吧……”我直起身,這回是真的不再憤怒了,“我幫你一回,又揍你一拳,算是恩怨兩清了。以後橋歸橋路歸路,你別來我麵前討嫌,我也不去你麵前招煩,怎麽樣?”
長長呼出一口氣,我鬆開他的手,從地上起來。
他跟著起身,水滴順著他的發絲滴落下來,他蹙眉抄了把頭發,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隻是給了個模棱兩可的答複:“我們上同一堂選修課,還有一個共同的朋友。”
他低著頭一顆顆解開扣子,將襯衫脫下後一點點擰幹。朦朧的光線下,他身上的每一塊肌肉都沾染了水色,順著紋理起伏,隱沒在下腹。
我身上穿著件T恤,又薄又透,被水一浸全都貼在肉上,濕冷一片。也管不上剛剛打完架的兩個男的在小溪邊赤身相見有多奇怪,我學著他的樣脫掉衣服,邊擰邊道:“不得已要見麵的場合,你就繼續演唄?你不是挺會嗎?”
把T恤當毛巾那樣擦了頭發和身體,再次擰幹後,我朝半空甩了甩,重新穿上走了。
還好包裏我特地多帶了套衣服,回去後偷偷進帳篷換了,沒驚動任何人。
喝了酒又洗了頭,腎上腺素飆升的時候沒覺得什麽,等靜下來就開始頭疼了,外頭還在歡聲笑語,我已經撐不住鑽進了睡袋。
摩川什麽時候回來的我都不知道,反正睡著的時候帳篷裏是一個人,醒來後帳篷裏仍然隻有我一個人。要不是他的睡袋有使用過的痕跡,我都要以為他昨晚沒進來睡過。
酒醒後,我對前一晚的事多少有些後悔,不知道自己怎麽跟摩川發起瘋來了。但事已至此,我也拉不下臉去跟他道歉,便隻好這樣算了。
反正關係一直不好,也不在乎更差一點。
實踐活動結束後,我就跟明卓分了,之後再也沒見過麵。我知道他是海城人,但我們統共就交往了兩個月,一學期都沒挺過,自然也沒能摸索出對方在海城的活動區域。
況且,都快十年了,誰能想到這家夥突然就跳出來了?不早一天,也不晚一天,偏偏就是今天。
煙一支接著一支,慢慢在煙灰缸裏堆積成山。不知過了多久,炒菜館的門從裏麵被推開,和摩川一起的那行人吃完飯出來了。
我一下坐直身體,緊緊盯住大門,但直到那些人走出十來米,摩川都沒有出現。
走了?不可能啊。
我滿心疑惑,差點要進店裏一探究竟,那門被一隻骨節修長的手再次推開,摩川出來了。
他站在路邊,並不往海大方向走,看著像是在等車。我發動車子,緩慢滑行到他麵前,探出身子問:“你去哪兒?”
一般這種一個人站著一個人在車裏的場景,為了方便對話,站著的那個人是怎麽都要彎下腰的,但摩川不,他別說脊背,連腦袋都不願意低下,隻是轉動眼珠往我這邊看來。
“好巧。”他道。
五十萬美金的石頭我眼也不眨就買下來,他簡單的兩個字聽得我膽戰心驚。
我一時搞不清他這“好巧”是指什麽,是我倆吃完飯還能在路邊遇到好巧,又或他打算將目睹我和明卓吃飯的那幕就此帶過,隻當這是我和他在今天的初見?
不對,操,我他媽才沒和明卓一起吃飯!
“我和明卓不是在約會,我們就是恰巧遇上的,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麽出現在這裏。”我同他解釋。
他點點頭:“這麽多年還能遇上,看來你們緣分不淺。”
不到十度的天氣,我手心竟然出了層汗:“同在一個城市二十多年就遇到這麽一次,我跟他能有什麽緣分?我真的真的沒有亂搞。”
明卓這害人精,我剛剛真應該打他一頓的,這要是放古代,都是可以去擊鼓鳴冤讓他還我清白的程度了。
我見摩川無動於衷,似乎並不相信我的樣子,也有些急,伸手就去抓他的胳膊:“你要去哪兒?我送你去。”
他看了看我抓著他的手,又看了看我,道:“你這麽忙,還是不占用你時間了吧。”說完抬起手,掙脫了我的桎梏。
以前我怎麽沒發現他這麽**陽怪氣?
我緊了緊手指,見他要將手伸進大衣口袋裏,一咬牙,追過去牢牢握住。這是我第一次感覺他的手是那樣溫暖,但也可能……是因為我的手太冷了。
“我不忙。”我一錯不錯地望著他,說,“我特地開車二十多公裏,從江的那頭開到這頭來吃飯,我忙什麽?你去哪裏我都有空。”
摩川聞言,指尖顫動了下,什麽也沒說,一點一點把手抽回去,抬腿往前走了。
我怔然半晌,垂下手,懊惱地坐回車裏,下一秒,副駕駛的門被人拉開,摩川跨著長腿坐了進來。
他係著安全帶,嘴裏報了串地址。
我心裏五味雜陳,隻是長久地注視他,沒有動作。
他並不看我:“不是要送我嗎?”
我立馬移開眼,點開車載導航,輸入他剛剛報的地址。雙手放到方向盤的那一刻,巧遇明卓那爛人的陰霾一掃而空,我甚至直視著前方寬敞明亮的道路笑了起來。
不過怕看起來太傻,很快又憋回去了。
摩川的目的地是個非常老舊的居民區,我有預感他是見人去的,猜測可能是朋友或者長輩,但沒想到,他見的是個女孩,一個帶著孩子的年輕女孩。
明顯層祿族長相的女孩抱著孩子來開門,一見到摩川便震驚地雙眸圓睜:「頻……頻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