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蕭鐸的耐心消耗完了, 冷聲命令,“過來。”
鬱靈搖頭,“我不, 我不要再住在皇宮。”
此時,司徒玨忽得抬手, 指尖撩開鬱靈的發, 輕輕觸碰她的額頭,“陛下, 嫻妃她似乎在發燒。理智不清說胡話,陛下還是不要強求為妙。”
蕭鐸抿了抿唇,“病了自有禦醫, 也輪不到你來關心她。”他強勢地鬱靈拉到身邊。
司徒玨道,“不如將嫻妃交給臣,臣帶回家中照顧?”
鬱靈頭昏昏沉沉,後麵的事, 她統統都不記得了。
隔日清晨醒來時, 綺羅已經在她榻邊了。
“綺羅你昨夜去了何處......我到處都找不見你。”
“禦藥房著火了, 那邊的人喊我們過去幫忙滅火,奴婢看娘娘已經熟睡, 就沒有叫醒娘娘。”
鬱靈高燒退了,此時神智清晰, “禦藥房如何了?”
“火勢很小, 十幾桶水就澆滅了, 但禦藥房的姑姑非要留我們下來用宵夜, 奴婢們就耽擱得晚了一些。”
她真的燒糊塗了, 竟然會相信清寧殿鬧鬼。
所以是有人故意支開了她的宮女,至於是誰, 不言而喻。
這二人有恃無恐,像是料定了萬一事情敗露,蕭鐸必定不會責罰她們。
蕭鐸近日也甚是奇怪,偏袒淑妃與淩香環,有意疏遠她。
***
貴妃因淩香環之事生氣了幾日,今日終於又將鬱靈叫去紫宸殿,“這一封是定南王給質子的信,你以去奉天寺祈福為名親自送去,這玉佩是信物,質子看到玉佩,就會知道這信是他父親所寫。”
定南王的兒子被軟禁在奉天寺後不遠處的一處宅邸,鬱靈隨貴妃偷偷去過一回,鬱靈接過信,向貴妃保證必定會辦妥此事。
若是沒記錯的話,淩香環與這位質子是一母同胞姐弟。
她來皇城這些時日,難道就不想見一見麽?
鬱靈將玉佩係到身上,信塞入袖口去了禦書房,淩香環果不其然就在殿中,蕭鐸早朝還未歸來。
“本宮是來請辭的,既然陛下不在,那本宮先走了。”
“嫻妃娘娘要去何處?”
“去奉天寺祈福。”鬱靈是掐準了蕭鐸此時不在禦書房,轉身間,玉佩恰如其分地落在地上。
鬱靈當著淩香環的麵撿起來。
“這不是得父親的玉佩麽?!”淩香環驚呼。
“你許是看走眼了吧。”鬱靈道。
“這、這就是我父親的物件!”淩香環跟了上來,“嫻妃,你究竟要去何處?”
上鉤了啊。
“奉天寺啊。”鬱靈道,“貴妃吩咐我順道給你的弟弟送信。”
“我與你一道去!”
有了貴妃的令牌,鬱靈很順利地帶著淩香環出宮去了。
抵達宅邸,鬱靈將信交給淩香環,“既然你來了,那我便不進去了,你們姐弟說話吧。”
淩香環從邊疆來皇城,甚至不惜出賣自己的父親,為的就是救弟弟於水火之中,但蕭鐸從不鬆口讓她們姐弟見一麵。
淩香環慶幸,今日終於能見麵了!
定南王質子名喚淩治,年十二,已被軟禁一年之久,見了姐姐喜不自勝,“姐姐,是父親命你來接我麽?”
淩香環拆開信,定南王的信裏讓淩治聽貴妃的話。
“不,別聽貴妃的話。”淩香環道,“也別聽父親的話,你從今日開始聽姐姐的話才能活命!”
鬱靈就待在馬車裏。
淩香環很聰慧,就是因為太聰慧了,知道她父親絕對不可能撼動蕭鐸的皇權,所以鬱靈懷疑,淩香環已經將投靠蕭鐸。
這也解釋了為何蕭鐸這些時日對她的疏遠。
蕭鐸或許什麽都知道了。
定南王給淩治的那封信,鬱靈在最後添了一筆,她編造了一句謊言,說定南王會在今夜派人過來解救淩治。
在馬車裏等了一個時辰,淩香環才出來。
“多謝嫻妃讓我見弟弟一麵。”
“你我同舟共濟,說什麽謝字。”鬱靈說,“隻是你不該與淑妃聯手對付我,因為你藏匿在禦書房一事,真不是我向貴妃揭露的。”
淩香環微微詫異。
“都到了這種時候,我怎麽會嫉妒陛下身邊都有什麽女人。反倒是淑妃......”
淩香環一直都覺得麵前這個女人很愚蠢,因為愚蠢,故而不曾說過謊話。
所以,真的是淑妃向貴妃揭露了她!
這件事先放一邊,眼下最重要的是,父親的信中說今夜會派人來救弟弟,但弟弟絕對不能回到父親身邊,否則將來蕭鐸不會手下留情繞過弟弟一命!
淩香環回到皇宮,她沒有去求蕭鐸,而是找到金永幫忙。
一夜之後,平安無事。
但鬱靈知道,貴妃在質子身邊有許多眼線,其中就有一個她認識的小宮女,她向宮女打聽昨夜發生了何事。
小宮女說,昨夜軟禁質子的宅邸周圍忽多了幾百個禁軍,宅邸的守衛更嚴了。
鬱靈聽後心底一沉。
所以至少能斷定,淩香環的確背叛了她父親定南王,投靠了蕭鐸。
至於蕭鐸知不知道貴妃與幾位親王的背叛,那尚且並無定論。
若蕭鐸知道了,那她還是趁早收拾包袱跑路吧。嚶嚶嚶,鬱靈在榻上一邊哭一邊打滾,她當年沒想到自己的夫君會謀反,如今她不想與貴妃一起謀反,她當年也沒有貪心到想當皇妃,她隻是想當一個富貴閑人,怎麽就那麽難,現在稀裏糊塗被拖下水了,該怎麽辦!!!
辦妥了送信的事,鬱靈向貴妃複命。
“嫻妃,還記得虎符麽?”貴妃道,“若本宮沒有記錯,當年陛下將虎符收在了禦書房,你時常去禦書房,應該知道虎符放在何處。”
鬱靈搖頭,“臣妾不知道。”
當年剛入主皇宮,蕭鐸對她們二人絲毫不避諱,當著她們的麵將虎符收起來,放到禦書房。
“榮王的人從明日會陸陸續續喬裝來皇城,定南王的私兵也將駐紮皇城郊外。若能將虎符拿到手,到時候便安枕無憂了。”
貴妃與榮王他們密謀造反,到時候蕭鐸若沒有虎符在手,他自然不能調兵遣將了。
“本宮給你二十日,拿到虎符,往後你的父兄高官厚祿。”
“可是陛下已經許久沒有招臣妾侍寢了。”
貴妃道,“你的意思是,要讓本宮將此事交托給淩香環?”
鬱靈:“!!!”
鬱靈:“還是臣妾來辦吧!”
***
夜裏,鬱靈去了禦書房,隻要一想到蕭鐸可能知道一切,她就心虛得不成了。若非父母兄姐都拿捏在貴妃手裏,她哪裏會聽從貴妃啊。
“陛下近日勞累,臣妾親自燉了補品。”
禦書房裏,淑妃與淩香環也在。
趙淑妃嘲諷道:“嫻妃你手臂傷著,竟然還親自給陛下燉補品,也不知有沒有在湯裏下藥。”
鬱靈不生氣,“淑妃說笑了,我怎麽會在湯裏下藥呢。我又不是那等陰險之人,會在背後告密,回頭又賴在旁人身上。”
“你胡說什麽?”
鬱靈:“你沒有麽?淩香環的事,不正是你告訴貴妃的麽?”
“你又空口白牙汙蔑我,明明淩妹妹沒有相信,你、”
“真不是淑妃你做的麽?”淩香環質問。
淑妃臉色大變,“是誰告訴貴妃,你難道心裏沒數麽?嫻妃她以貴妃馬首是瞻,自然是她!”
“好啊,你隨我去見顧貴妃!”淩香環揪起淑妃的手臂。
“顧貴妃自然不會說實話!”淑妃道掙脫。
鬱靈眨眨眼,“可是德妃已經坦白了。”
“德妃說什麽?”淑妃道。
“說是你揭露了淩香環。”
“她竟然敢背叛我?”淑妃脫口而出。
禦書房裏頓時靜謐得像死了一般。
“所以,真的是你啊,淑妃。”淩香環道。
淑妃慌忙擺手:“不、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是嫻妃。”
不過多時,王長明來了禦書房。
鬱靈知道這些時日,王長明與司徒玨他們經常夜裏來與蕭鐸商議事情,既然淑妃她們不走,那她也不走。
“嫻妃也在啊。”王長明滿臉鄙夷,轉頭瞧見淑妃與淩香環,正一臉怒意瞪著對方。
“嫻妃的病如何了?”司徒玨道。
“好多了,多謝關心。”
然後他們再也無話,仿佛她的存在,便是他們沉默的原因,最沉默的人是蕭鐸,自她進殿,他甚至未抬頭看她一眼,當她不存在。
蕭鐸批閱奏疏時髒了袖子,去內室更衣。
鬱靈跟過去,“臣妾伺候陛下更衣。”
“回你的清寧殿。”蕭鐸壓低聲音道。撥開她的手,帶著幾分厭棄。禦書房裏有外人在,他還是給她留了幾分顏麵。
鬱靈不甘心,伸出手臂,倔強第抱住他的腰身。
“放開。”蕭鐸低聲命令。
“不放。”
他去掰她沒受傷的手臂,她卻將他抱得更緊,仰著頭眸光可憐,“陛下為何冷落臣妾?”
蕭鐸不看她,麵上帶著不耐煩的神色,“昨夜不是吵著要跟司徒玨出宮麽?”
鬱靈道,“臣妾病中胡亂說話,陛下怎麽當真了?”
仰起頭,如往常一般討好地去啄吻他的唇角。
蕭鐸猛地扣著她的肩膀,將人案在牆上,淩冽的目光緊緊地凝視著她。
外頭淑妃與淩香環又吵鬧起來,王長明正勸說。
鬱靈心口跌宕,他的眼底透著深惡痛絕的恨,這樣淩冽的眼神,幾乎將她殺死。
她不免生出逃離的念頭。
然而下一瞬蕭鐸忽得俯首,來咬她的唇。
濃鬱的血腥味彌漫開來。
他給了她機會離開,她沒有走,既然如此,男人的掌心重重地捏著少女纖細手臂,燙紅了手臂,他知道她切膚之痛。
“出去”
淩香環與淑妃正爭執,皇帝從內室不出來忽然命令道。
這段時日,蕭鐸對她們十分縱容的,但今夜的皇帝似乎很不平靜,兩人悻悻然離開。
“你也出去,王長明。”
“嫻妃還在、”
“出去。”
鬱靈聽著腳步聲,知道禦書房裏隻她與蕭鐸二人,她反而彷徨緊張。
“不是嫌朕冷落你麽?”
“不是勾引朕麽?”
“愛妃還想從朕這兒得到什麽?”他的言辭裏滿是嘲諷。
他已經許久沒有喚她愛妃了,鬱靈眼神躲閃,蕭鐸扣著她的下頜逼迫他正視她。
“無論是珠寶還是權勢,朕哪一樣沒有給過你?”
聲聲責問,擊垮了鬱靈的心。
她已傷得他體無完膚,所以蕭鐸今夜加倍奉還。
鬱靈垂眸看他筋骨分明的手臂,攥著她腰都要斷,他怒到了極致。
“朕說了,離貴妃遠一點,你為何不聽話?”
鬱靈開始怕了,“臣妾......”
“不是你自己送上門的麽?”
他隨心所欲地欺負她,事已至此,連他都不知如何收場了。
......
清晨,鬱靈輾轉蘇醒,她望著頭頂的幔帳、
她想起虎符放在何處了。
當時蕭鐸帶著她去看他的私庫,她打開一個匣子,問那是什麽,蕭鐸毫不避諱地說是虎符,然後將那匣子放到了邊上。
今日有朝會,蕭鐸更完衣從屏風後走出來,他衣袍妥帖,骨節分明的手仍停留在脖間的玉扣上。
他冷眼看她。
這是高高在上的男人打量一個女人的目光,透著輕蔑,鄙棄,卻有著對她胴體的喜歡。
即使他們昨夜親密無間,此時此刻,他對她沒有絲毫眷戀。
她衣衫不整,長發披散肩身,榻上滿是汙濁。
待蕭鐸一走,鬱靈立即跳下床榻,隨意撿了件衣袍披上,推開暗室的門。
這麽多年蕭鐸一直欺負她,等他哪一日淪為階下囚,她也要欺負回來!!
蕭鐸私庫的機關,鬱靈全都知道,駕輕就熟地打開了門。
滿屋子的奇珍異寶。
鬱靈在最角落的地方發現了那不起眼的匣子,迅速打開,鬱靈不得不佩服自己,裏頭躺著的這小小的物件不正是虎符麽?
她心髒狂跳,沒想到能如此輕而易舉地拿到虎符!至此,貴妃要她做的事,她統統已經照做了。
除了虎符還有其他東西,鬱靈還在匣子裏發現了一枚珍珠耳墜。
鬱靈拿起來仔細端詳。
這枚珍珠耳墜真好看,雖然並不是貴重的東珠,但尺寸色澤樣式統統合她心意,鬱靈在匣子裏翻找,想找另外一隻耳墜,沒有,就這麽一隻。
好可惜啊。
隻是......這珍珠耳墜怎麽那麽眼熟呢?
一瞬間醍醐灌頂,鬱靈想起來了,這耳墜原本就是她的啊!
另外一隻耳墜就在她寢宮的妝奩匣子裏。
當初,她不小心將耳墜落在禦書房的暗室。
她以為再也找不到了。
原來,蕭鐸撿到保存起來了。
心裏沈騰起異樣之感,酥酥麻麻。
他為何要這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