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誰準你進宮?”蕭鐸眸光倨傲。

“此刻就要出宮了。”鬱靈心中有氣, 膽子就很大,與皇帝擦肩而過。

“你與司徒玨有了肌膚之親?”

原來他都聽見了,哦, 對了,他素來有聽牆腳的癖好!鬱靈堵氣反駁, “是又如何?不是陛下將我送給司徒玨的。”

說完她往後退了幾步, 生怕他動手掐死她。

“朕做得很過分麽?你不是更過分,那件衣袍, 根本不是你親手製的。”蕭鐸一字一句道,“騙得朕團團轉,你很高興麽?”

這......

鬱靈心頭一顫, 他竟然知道了。這件事她理虧,一時無言。

“看著朕幾次三番穿著司徒玨的衣袍在外人麵前丟人現眼,你是不是很得意?”

“我、”

“很多時候是朕想信你才信你,而不是你的謊言有多完美。”

鬱靈心頭忽得很難受, 這比他用鞭子打她更難受。原來這才是他真正生氣的原因。

“但臣妾並未與司徒玨有苟且, 陛下明明知道那是旁人陷害, 為何還要將臣妾賜給司徒玨?”

蕭鐸駐足,“你喜歡司徒玨麽?這不正合你心意?”

“我何時說喜歡司徒玨?”

“你若不喜歡他, 怎麽會贈他衣袍?”

鬱靈:“......”

到底是誰在背後嚼舌根!

“虛情假意,滿口謊言。”蕭鐸嗤之以鼻。

“既然你在宮外更快活、那就留在司徒府。”

鬱靈心裏堵得慌, 鬱靈進宮時還對蕭鐸滿腹怨恨, 這會兒三言兩語, 她成了沒理的那個人。

“臣妾送司徒玨衣袍是因為欠了他一件, 絕對沒有別的意思。”

“又是臣妾了, 不是臣婦麽?”

鬱靈:“......”

鬱靈:“橫豎你我都有錯,抵消算了。”

長住在司徒玨終究不是辦法, 他若肯不計較,她就勉為其難回宮,本來兩人之間都是虛情假意,逢場作戲。他貪她的美色,她貪他的權勢富貴,較真做什麽?!

蕭鐸目光高傲:“在朕心裏抵消不了。”

既然如此,那便不說了,貴妃就多餘叫她進宮!

男人廣袖長袍立在廊下,清冷的眼神卻似乎要將她千刀萬剮。

此時蔡全出來,“陛下,奴婢去給淑妃送鳳印。”

“為何要將鳳印給淑妃......”鬱靈詫異。

蕭鐸微微斂神,“貴妃病重,後宮的權柄自然就交給淑妃。”

原來如此!!竟然叫趙淑妃撿了大便宜!!

若她還在宮裏,淑妃斷然不可能有機會執掌後宮!鬱靈這就後悔了,方才為何逞強啊,或許她說幾句軟話,蕭鐸就允許她回宮了。

不不不,人還是得有幾分骨氣的!

難道要她低聲下氣地去求蕭鐸麽?

她左右為難。

蔡姑姑道,“夜深了,要不嫻妃今夜留宿吧?”

鬱靈瞥了眼蕭鐸,即使她想留,那也要皇帝允許啊,可惜蕭鐸冷冷地瞧著她不言語。

鬱靈有些捉摸不透蕭鐸的意思,她也不好直接問。

“那我留下,明日清晨侍候貴妃喝藥。”畢竟多年姐妹情誼,當年她初入譽王府時,貴妃對她很好。

廊下又隻她與皇帝二人。

鬱靈思索片刻,還是服軟向皇帝解釋,“那件衣袍,是臣妾給司徒玨的賠禮。陛下還記得我那次去奉天寺麽?那日夜裏臣妾其實偷偷溜出去玩,並不是給陛下買生辰禮物,不幸崴了腳,司徒玨恰好路過,接我去他府上,正好陛下也在,臣妾怕陛下責罰,故意說了謊,拿著司徒玨的扣子說是給陛下的生辰禮物。”

鬱靈被蕭鐸看得心虛,“然後那次......司徒玨把他的衣袍給臣妾,讓臣妾將扣子縫好,不巧被陛下看到他這件衣袍。臣妾總不能說是司徒玨的,所以隻能說了謊。”

男人眸底幽深,並未因她的解釋而消氣幾分。

“臣妾也沒料到陛下會幾次三番穿那件衣袍,臣妾中途阻止過陛下的。”鬱靈為自己辯解,“所以、所以臣妾贈司徒玨那件衣袍,也沒旁的意思,就隻是賠給他一件罷了。”

蕭鐸抿著唇。

“你贈誰衣袍,跟朕一點關係都沒有。”

“那陛下在氣什麽?”鬱靈問他。

兩人對峙,鬱靈心驚膽戰的,對方好似一頭蟄伏的危險猛獸。

蕭鐸氣息凜冽,眉宇間壓著沉沉怒意。

“臣妾沒有紅杏出牆,臣妾對陛下癡心一片。”鬱靈心想著,給彼此一個台階下,“衣袍的事情是臣妾的錯,陛下也懲罰了臣妾,要不就一筆勾銷罷,臣妾這幾日日日思念陛下,食難下咽......”

她伸手去揪男兒的衣袍,被他抬手就甩開,“你別碰朕。”

她睜著濕漉漉的眼眸,“那你究竟要我怎麽做?”

怎麽樣都不對,怎樣都不能澆滅他心中怒火。

蕭鐸:“你去問司徒玨將那件衣袍要回來。”

鬱靈:“......”

鬱靈:“陛下鬧這麽多日,竟真是因為一件衣袍?”

鬱靈:“送出手的東西,若是去要回來,會不會顯得臣妾太小氣?”

鬱靈心裏又發顫,蕭鐸看她的眼神很恐怖。

蕭鐸:“你也可以不要回來,看司徒玨還有沒有命活著!”

他轉身走了。

走了?

“你去何處?”鬱靈跟上前去。

自己方才氣頭上,他不會為難司徒玨吧?

“你跟著朕,是怕朕對司徒玨做什麽?”他輕易看穿她的心思。

鬱靈左右為難,她自然可以一走了之,但貴妃怎麽辦?往後要被淑妃德妃欺壓麽?方才貴妃語重心長地與她說了很多話,都很有道理。

倘若她不幫著貴妃,反而意氣用事,那鬱家怎麽辦?兄長姐姐,叔伯族親,還有貴妃家......甚至於綺羅都可能受人欺負。

鬱靈糾結道,“你究竟同不同意我回宮裏來?”

“朕何時說要你回宮?”

“那我出宮去了。”

“你敢?”

“那陛下究竟要臣妾如何?不就是一件衣袍麽?”鬱靈道,“前幾日臣妾已經在親手為你製衣裳了。”

蕭鐸冷麵冷心,沉默了片刻。

“你為朕做衣裳?你會麽?你當朕蠢麽?你隻會差遣你的宮女做一件衣袍來敷衍朕。”

那他可就太冤枉她啦!!

“出宮前,臣妾確實在為皇帝親手做衣裳,此刻衣裳還在清寧殿了,陛下若不信,可以親自去瞧!”

蕭鐸眼神輕蔑,滿口謊言的騙子。

“好,朕就去看一看,若不是你親手做的,朕就殺了你的宮女。”

鬱靈也是氣極了,她雖然對著他說過很多謊,但她出宮前確實真心實意想為他做一件衣裳。

橫豎東西還在!真金不怕火煉!

蕭鐸先她一步朝著清寧殿走去,鬱靈緊隨其後。

綺羅獨自一人守著清寧殿,鬱靈也想她了。

然而待兩人步入清寧殿,殿裏卻是空空****。鬱靈瞠目結舌地看著這一切,“我的寢宮......”

昔日的富麗,如今隻剩下個空架子,她的一切痕跡被抹得幹幹淨淨。

這個瞬間,鬱靈覺得毛骨悚然,心口洶湧的情緒翻湧,是恐懼,是憤怒,是震驚,緩緩側眸看向蕭鐸。

她終於明白,原來蕭鐸是真的不打算叫她回宮了......

整個人瞬間失了魂,是啊,蕭鐸是那樣狠厲的人,怎麽可能對她留情呢?

“嫻妃娘娘?!”空曠的廊下,綺羅忽得喚了她一聲。

“參見陛下。”

多年主仆情意,見了彼此甚是歡喜,鬱靈揪住綺羅的胳膊,綺羅忽得皺眉。

“你怎麽了?”

鬱靈撩開綺羅的袖口,發現她手臂上竟然青了一大片,“誰欺負你了?”

“無事的,奴婢自己摔的。”

“是不是趙淑妃的宮女欺負你?!”鬱靈問道,“我去找她算賬!”

“不是的不是的。”綺羅拉住嫻妃。

“一定是這樣,她得以執掌後宮權柄,必定要向你我報仇,我不在宮裏,她就拿你出氣是不是?”

此時蕭鐸眼看著兩人哭成淚人,問綺羅,“是誰傷的你?”他大有一副主持公道的意思。

這說得還算是句人話!鬱靈腹誹著擦了擦眼淚。

“就、就、”綺羅驚恐。

“如實說。”蕭鐸道。

“劉公公。”

這話一說出口,鬱靈心中怒意翻湧,含淚的眼眸難以置信地看向蕭鐸,原來他是賊喊捉捉賊!!!

“讓我看看傷成什麽樣?”鬱靈急切道。

“無事,不過青了一塊,奴婢已經擦完藥膏了。”

鬱靈惡狠狠地再度瞪向蕭鐸。

“就是娘娘的東西,奴婢沒有保住......”綺羅道。

原來她一出宮,他就將她的東西全扔了!

“這哪裏隻是傷了一小塊......”鬱靈哭了,“陛下若是對臣妾不滿,盡管對臣妾用刑,何必拿宮女撒氣。”

蕭鐸肅然道,“朕不知此事。”

哇!!!鬱靈越想越委屈,她的綺羅太可憐了!!!

一把抱過綺羅的肩,“叫你受委屈了,受我牽連,被打得得滿身是傷!!”

“朕說了不知此事,沒有故意命人傷她。”

“娘娘,陛下的確沒有對奴婢用刑,那日陛下身邊的劉公公帶著人來清寧殿,說要將嫻妃用過的東西全拿去扔了,奴婢一時心急搶奪,劉歇這才推了奴婢。”

鬱靈滿眼心疼,“傻綺羅,何必為了我的東西,被劉歇那個死太監欺負!”

主仆倆抱頭痛哭。

鬱靈哭得眼睛紅腫,恨恨地看蕭鐸一眼。

現在她什麽都不爭了,什麽都不要了,清寧殿成了這般,她為何還要低三下四的求他讓她回宮?

鬱靈這會兒膽子很大,“綺羅,你隨我出宮,與我一道回蘇州府。”

“你哪裏都不許去。”蕭鐸命令。

深夜,劉歇被傳來清寧殿。

他瞧見了嫻妃,這都被趕出去了,還能回宮作妖呢?

“你推了嫻妃宮裏的婢女?”

原來是有人告狀。

“陛下命令奴才去清寧殿,將嫻妃的東西扔幹淨,奴才隻是按照規矩辦事,綺羅幾次三番地阻攔,等同於抗旨,奴才這才推了她。”

原來是真的,蕭鐸他真的將她的東西全丟了!

鬱靈現在就一個念頭,離開皇宮。

綺羅驚呼,“奴婢沒有抗旨,奴婢是看著劉公公抗旨,才出手勸阻!娘娘離宮前一直在親手為陛下做衣裳,衣裳剛成型,劉公公便私自藏了起來!奴婢看不過去這才、”

“什麽衣裳?!你又胡說!”劉歇著急了。

剛成型的衣袍很快就被翻找出來。

劉歇硬著頭皮解釋,“這塊料子是陛下前幾日命奴才去繡房拿的,算不上嫻妃的東西,奴才瞧著扔了可惜,但這針線活真不怎麽樣!縫得歪歪扭扭的!奴才想著送到繡房讓人拆了重做。”

蕭鐸垂眸翻看,針線確實縫得並不工整。

“奴才拿去丟了吧,都怪奴才糊塗,陛下要什麽衣裳沒有?!何必留著這料子!!”

“這是嫻妃娘娘親手做的,說想在除夕之前製好給陛下,可惜......”

蕭鐸睨了一眼鬱靈,“她會為朕製衣裳?”

“奴婢不敢說謊,奴婢原想幫忙,但娘娘說不想假手他人,娘娘還說陛下喜歡雲龍紋,她還要奴婢教他,陛下若不信,他們拿走的東西裏還有娘娘練習刺繡用的材料,娘娘學了兩個晚上才學會。”

蕭鐸垂眸瞧著,指腹輕輕摩挲著並不工整的線腳。

劉歇看著綺羅,“陛下別聽信綺羅,她們主仆慣會花言巧語!這等虛情假意的東西奴才這就拿去扔了!”

他一拽,卻沒拽動。

“朕的事,何時需要你做主?”蕭鐸緩緩抬眸。

劉歇嚇得一哆嗦。

“你親手做的?”蕭鐸問鬱靈。

鬱靈淚津津的,小臉倔強,“不是,叫人拿去扔了吧!”

清寧殿空了,橫豎她是回不來了,也不想回來,越想越委屈,轉身走了。

“宮門已經下鑰了,你要去哪裏?”

蕭鐸跟上來。

“等天亮出宮。”

“跟朕回養心殿。”

鬱靈此刻叛逆到了極致,惡狠狠的瞪著蕭鐸,“將我送給司徒玨,我再跟著你回養心殿,我算什麽?”

幽靜的禦花園裏,兩人對峙著。

“朕準你回宮。”蕭鐸道。

瞧見蕭鐸手裏已經成型的衣袍,鬱靈奪過來扔到地上,她氣不過,狠狠踩了兩腳,“清寧殿這樣了,我還回來做什麽?你身邊那個劉歇還打了我的綺羅!”

蕭鐸緊緊抿著唇,垂眸看著地上沾了灰的衣袍。

她竟然敢對他如此放肆。

“朕最後問你一遍,回來麽?”

鬱靈憤怒到了極致,但是僅存的一絲理智告訴她,要息事寧人,否則吃虧的是她自己,得意是淑妃她們。

她......她......

蕭鐸覺得他已經給她顏麵了,她欺哄他在先。

她的臉都哭花了,整個人狼狽至極。

“這件衣裳,真的是你為朕親手做的麽?”蕭鐸紆尊降貴,親自撿起那件衣袍。

“橫豎你要將它扔了,親手做的又如何?”鬱靈倔強道。

蕭鐸垂眸看著並不工整的針腳,不是她做的又是誰做的呢。

“這件事,朕就當沒有發生過,你留在宮裏,哪裏都不許再去。”

“清寧殿都空了,臣妾還有什麽顏麵留在宮裏。”鬱靈想想都傷心。

“清寧殿的物件,也該換換新的了。”

“臣妾的衣裳首飾。”

“再添新的。”

“劉歇傷了綺羅,這事就這麽過去了?”

“朕會罰他。”

“陛下預備怎麽罰他?”

“你到底回不回宮?”

回,怎麽不回,她不過離宮幾日,淑妃就踩到貴妃頭上去了,許才人竟然敢陷害她,還有劉歇這個死太監敢欺負她的綺羅,看她怎麽整治他們!

“陛下先說,怎麽罰劉歇?”

蕭鐸瞧著她一張哭花了的臉,“先跟朕回養心殿。”

鬱靈回養心殿沐浴一番,從浴殿出來瞧見椅榻上的那件衣裳,上頭還有她踩的腳印,都是衣袍惹的禍事!

“髒了,陛下撿回來做什麽,扔了吧。”

“不是要為朕製除夕穿的衣袍麽?怎麽能半途而廢?以後接著做。”

“劉歇都說了,這針腳歪歪扭扭的,臣妾還做什麽,陛下要新衣裳,讓繡房做便是了。”鬱靈道。

“朕想穿你親手做的衣裳。”

鬱靈:“......”

他好執著。

“你先去休息。”

蕭鐸起身往浴殿走。

等一等,鬱靈微微皺眉,蕭鐸他今夜不會要她侍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