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下午慕容循與來禦書房商量政事, 一進殿眼神就黏在蕭鐸身上了,“陛下這衣袍......”

“嫻妃做的,一針一線親手縫製。”

慕容循微微發愣, 半響才道,“嫻妃娘娘待陛下可真是......情深義重。”

司徒玨一進禦書房, 看皇帝眼神有那麽一刹那的恍惚。

“怎麽?”蕭鐸問她。

“沒什麽、”司徒玨道。

“嫻妃親手製的衣裳, 比不得繡房宮女的手藝。”蕭鐸道,“但也算是她一片真心。”

“陛下說過了。”司徒玨坐下, 語氣寡淡。

慕容循幽幽地凝視在司徒玨身上,仿佛第一天才認識他這個人。等商量完事情,司徒玨率先離開禦書房, 慕容循跟在他身後,“你怎麽朝內苑去?”

“去見嫻妃娘娘,有何不妥麽?”司徒玨道,皇宮規矩沒有不允許朝臣進出內苑。

“你、”慕容循欲言又止。

司徒玨甩了甩袖子往清寧殿去了。

慕容循瞧著他急匆匆的背影, 旁的事他不敢多加揣測, 但司徒玨這個人他心裏究竟在想些什麽?!

鬱靈瞧見司徒玨過來, 自然笑臉相迎。

“娘娘叫臣過來有何吩咐?”

自從那次他將衣袍丟給她,讓她縫製扣子, 結果皇帝誤以為那衣袍是她製給他的以後,司徒每次見她都壓著一股氣。

“我記著欠你一件衣裳呢, 這件衣裳賠給你。”鬱靈道, “這是我在蘇州府時專門命人替你製的, 也不知合不合身, 若是不合身你再找裁縫改一改。”

司徒玨眸光微變, 接過衣袍輕輕撫過。

“娘娘還記著這件事,臣受寵若驚, 必定合身。”

“沒試過怎麽知道合身?”鬱靈道,“你還是進殿來試一試吧。”

“臣在娘娘殿裏脫衣裳恐怕不合適。”司徒玨道。

啊?

“回頭別被有心人傳你我有奸、情。”

啊?

這話是在調侃她麽?

“不必試了,隻要是娘娘贈的東西,到了臣這兒都合適。”

兩人又在廊下說話,鬱靈將蘇州府的所見所聞都告訴了他。

那頭許才人帶著宮女還有收拾好的行李離開,臨走時眼神不善。

“每次都是嫻妃,嫻妃總霸占著陛下!這會兒又不知使了什麽法子複寵了。”宮女在許才人耳邊嘀咕,“才人真得好好想個法子了,長此以往,才人永無出頭之日。”

許才人也是有苦難言,“不就是仗著貴妃的勢麽?還有那一張臉,以色侍人!”

“方才是司徒大人?”宮女道,“我瞧著兩人怪親熱的。”

許才人:“後妃不得與朝臣勾結,可是他們光明正大在廊下說話。”

“娘娘,雖不是事實,但叫陛下起疑心也是好的。所謂千裏之堤,毀於蟻穴嘛。”宮女道。

說得也是,許才人直接去了禦書房。

“......臣妾在清寧殿廊下親眼瞧見的,千真萬確,嫻妃娘娘與司徒玨兩人在廊下說說笑笑,完全不避嫌。”

許才人狀起膽子在皇帝麵前告了鬱靈一狀,“嫻妃娘娘身為四妃之一如此不自重,臣妾真真看不下去。”

“既然你看不下去,那就不要看。”蕭鐸道,“明日起移居明安殿。”

啊??!許才人大驚失色,“陛下?”

“來人,將她帶下去。”蕭鐸語氣不善。

慕容循還在禦書房,“陛下怎麽罰得這樣重?”

“朕見不得妻妾爭寵。”

“妻妾爭寵?陛下還記得有一次嫻妃誤闖暗室麽?陛下一句妻妾爭寵罷了就免了嫻妃的責罰,如今許才人也不過爭寵。可見陛下對嫻妃總是另眼相看的。”

“嫻妃是潛邸舊人,待朕情深義重,朕自然要......寬待幾分。”

慕容循笑笑,“陛下確定嫻妃娘娘對陛下情深麽?”

“嫻妃在朕身邊多年,自然是夫妻情深。”蕭鐸回過神,“你如今怎麽句句不離嫻妃?”

慕容循摸了摸鼻子,“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其實句句不離嫻妃的人不是他啊,從很早很早,慕容循初次結識蕭鐸的時候......

***

鬱靈搬回清寧殿後,先去紫宸殿見貴妃。

“陛下饒恕你了?”顧明月難以置信,畢竟那個時候她去央求皇帝饒恕嫻妃,皇帝是那樣的堅決。

“是,陛下饒恕臣妾了,還叫臣妾搬回清寧殿住。”鬱靈喜滋滋的,還算蕭鐸有點良心!

蔡姑姑道,“奴婢就說嫻妃娘娘會沒事的,陛下懲罰後宮都是雷聲大雨點小,隻要嫻妃娘娘央求陛下幾句,陛下必定會心軟的!”

“貴妃娘娘,你瞧,這是臣妾在江南特意命人製的寢衣,用的蠶絲料子,雖比不上宮裏的,但穿著也很舒適。貴妃?”

顧明月這才回過神來,“你有心了、”

貴妃留鬱靈用晚膳,她在冷宮裏受了這幾日的苦,這會兒覺得什麽都好吃,尤其晚膳還有許多螃蟹,正是食蟹的時節,不知不覺晚膳用了一個時辰,鬱靈與貴妃說說笑笑,講了許多江南之行的趣事。

戌時末,皇帝從禦書房過來了。

貴妃笑臉相迎,“陛下可用膳了?”

鬱靈因為食蟹,手上油汪汪的,“陛下。”

蕭鐸瞧她唇角邊還粘了蟹肉,眼神顯得有些嫌棄。

鬱靈:“......”

“朕還未用膳,你食了幾隻螃蟹了?”

“五隻了。”身為江南人,食蟹快是一項可以誇讚的本事。

“停下吧,別吃了。”蕭鐸坐到膳桌邊,已經有宮女呈上碗筷。

鬱靈:“?”

貴妃打圓場,“蟹性寒,嫻妃就聽陛下的吧。”

“臣妾不怕寒......”鬱靈道。

“你食蟹過多會起疹子,嫻妃你忘了?”蕭鐸提醒她。

此話一出,桌上安靜下來,鬱靈一頭霧水,“陛下記錯了吧,臣妾食蟹不會起疹子的。”

他就是小氣!鬱靈覺得。

“呀,奴婢也想起來了,嫻妃娘娘確實不能食蟹過多。”蔡姑姑驚呼一聲,“從前在譽王府時,有次娘娘食了七八隻蟹,夜裏手臂上起疹子,還傳了禦醫,吃了半個月的藥才好呢,嫻妃快別吃了。”

鬱靈手裏的螃蟹剛被她吃完螃蟹腿,“那我再吃這一隻。”

蕭鐸肅然眼神盯著她,示意她將螃蟹放下。

鬱靈欲哭無淚,她自己都快不記得食蟹起疹子的事啦。他怎麽還記得呢?

“或許臣妾現在已經不起疹子了呢?”

“放下”

啊啊啊!她好討厭蕭鐸啊!她今夜來貴妃這兒蹭吃蹭喝,他怎麽恰好也來,兩個人就不能有錯開的時候麽?!!

“臣妾不吃了。”鬱靈擦手,“臣妾剛回宮,宮裏還一堆要忙的,臣妾告退了。”

鬱靈溜了。

“她是在嫌朕囉嗦麽?”蕭鐸沒好氣,貴妃正要安慰,蕭鐸起身追過去了。

蔡姑姑見著情形,簡直哭笑不得,“嫻妃怕又挨一頓訓斥。”

她低頭卻見貴妃臉色不佳地坐在膳桌邊,“貴妃怎麽了?”

“嫻妃食蟹起疹子是哪一年的事?”

“六年前,那會還在潛邸,嫻妃剛入王府不久。奴婢記得那個時候先帝不看重咱們譽王府,嫻妃半夜起疹子,禦醫那夜正好都在宮裏,還是陛下帶人去了一趟皇宮,才將禦醫請來。”

“本宮都不記得了。”顧明月失魂落魄道。

“奴婢也都不記得了,怕是嫻妃自己都忘記了。”

“蔡全,你說,陛下他對嫻妃究竟如何?”

“奴婢覺得不好。陛下因著嫻妃的父親,對嫻妃頗有偏見,嫻妃依仗著貴妃才有了如今的地位。若非貴妃,嫻妃哪裏有這麽好的命侍寢啊。”

顧明月苦笑一下,“皇帝是對嫻妃不夠好,可是,他卻記得嫻妃食蟹會起疹子。”

“這算什麽?陛下對貴妃娘娘更好。”蔡全道,“娘娘雖然因為身子不好,無法侍寢。但陛下時常來娘娘宮中看娘娘,這才是真正的有情有義,還有朝臣催促著選秀,陛下也是全憑娘娘意思。娘娘雖膝下無子,但皇後的權柄可一直都在娘娘手中!嫻妃娘娘不過是代替娘娘侍寢罷了,哪天將她換成別人也無妨。”

“你說得對。”顧明月道,“說起來嫻妃侍寢兩年,肚子一直未有動靜,從選秀進宮的人裏挑一個容貌頂好,性格乖順的。”

蔡全應了一聲,嫻妃恐怕自己都想不到,隻因為幾隻螃蟹,好日子就到頭了。

鬱靈回到清寧殿,蕭鐸竟也跟了過來。

“陛下不是還未用晚膳麽?”

蕭鐸反手合上了寢宮的門,“在這用也一樣。”

“臣妾今夜宮裏不傳晚膳。”

數月的空匱,哪是一朝一夕能填滿的,蕭鐸見鬱靈還坐下飲茶,“去沐浴。”

啊?

“朕從禦書房沐浴完過來的,在清寧殿找不見你,才去的紫宸殿找你。”

蕭鐸說得這麽直白,鬱靈就懂了,周遭的氣氛瞬間又變得曖昧起來,仿佛她的一舉一動都被他收入眼底,鬱靈放下茶盞,“臣妾去沐浴....”

想想又補充道,“臣妾清晨解陛下的衣袍,絕對不是因為想要陛下!”

“朕知道,是朕想要你。”蕭鐸語氣溫和。

騰--鬱靈的臉瞬間紅如柿子!

進入浴殿,褪了衣袍將自己浸入溫泉之中。該死!狗男人現在竟然會撩撥人了!

蕭鐸不僅會撩撥人,今夜他還特別的溫柔。

溫柔地解她的衣裳,溫柔地吻住她。

“離宮數月,連如何接吻都不會了?”一吻終了,蕭鐸微微俯身垂首,與她額頭相抵,鬱靈臉上的粉霞就沒消失過。

不知怎麽的,鬱靈心裏似有小貓撓一般。

她覺得自己應該是不喜歡蕭鐸這樣的,她還是喜歡他以前雷厲風行的風格。

怪怪的。

軟綿的小手去順著他微敞的衣襟下落。

“不急”蕭鐸揪住她的手,“離開這數月,想不想朕?”

蕭鐸今日有的是耐心,指尖輕挑她脆弱肩帶,在江南數月,將她養得如水一般。

......

鬱靈厭惡慢條斯理的蕭鐸。

一直問她想不想他,她都點頭了,他非要她說出口。

她不說,他就不予。

蕭鐸從中得了樂趣。懷裏的人,眸底裝了一汪清泉,輕輕晃動,似要決堤。

蕭鐸的聲音很溫柔很好聽,但是鬱靈一點也不喜歡他在這種時候說話,他就是在故意逗弄她。

還非要她也回答,她一點都不想回答!

她還是喜歡以前的樣子!

......

“陛下下次,能不能別說話。”

蕭鐸側過身,撥開鬱靈遮住自己眼睛的手臂,此時此刻她嬌憨可愛,蕭鐸心想自己從前為何不留宿呢?

“你不喜歡朕與你說話?”

一聽這低沉而溫和的聲音,鬱靈臉更紅了。

她不在皇宮的時候,他是不是去學了什麽不該學的東西?

蕭鐸再度將她從衾被中扯出來。

他現在的喜好很奇怪,喜歡她坐在他懷裏。

“累死了。”鬱靈抱怨。

蕭鐸將她抱在懷裏,伸手撥開她額前濃密長發,就屬你最嬌氣,聲音若有似無。

隔日貴妃傳鬱靈去紫宸殿。

“這位是新進宮的宜美人。”貴妃道,“往後你與你一道住在清寧殿。”

啊?

鬱靈沒有準備,她此時才記起起自己去江南時宮中選秀了,“臣妾聽從貴妃安排。”

“往後她與你一道侍奉陛下。”

鬱靈愣了一瞬,如此也好,她便不會覺得太累了,“好”

宜美人生得貌美鮮嫩,年紀瞧著不過十五六歲,瞧著很乖順,鬱靈覺得自己與她相處應該不會太難。

“還有,聽聞太後近日身子不好,你替本宮去奉天寺為太後祈福,下午就去,多住幾日。”

出宮?!

鬱靈頓時喜上眉梢,連連點頭,“好好好,臣妾願意去!”

貴妃將宜美人遣開之後,她道,“嫻妃,你不會怪本宮吧?”

“臣妾怎麽會怪娘娘呢?!往後若要出宮祈福,娘娘盡管差遣臣妾就好了!”鬱靈道,“不怕娘娘笑話,臣妾自小與佛有緣!”

貴妃滿意了,“那你便去吧。”

鬱靈可太喜歡出宮遊玩了,至於祈福的事,太後待她那樣壞,她才不會祈福呢!

夜裏,蕭鐸再度來清寧殿,“嫻妃呢?”

“娘娘在內室。”宮女道。

蕭鐸撩開幕簾朝著內室走去,昨夜說好,他今夜再過來,一別數月,如今自然是要糾纏一些時日。

他正值盛年,貪得再多也不算多。

然而內室裏,坐在榻上等他的人,卻不是嫻妃。

“陛下......”宜美人頭回麵聖,

蕭鐸神色陰沉下來。

這些宮女敢欺君?

“誰命你在此處等朕?”

“貴妃、”宜美人戰戰兢兢地起身,“貴妃命、”

蕭鐸抬手撥開幕簾,去了紫宸殿。

此時貴妃正在翻看宮務奏報,“陛下?”

“嫻妃呢?”蕭鐸收斂怒意,神色平常地問。

“臣妾命嫻妃去了奉天寺祈福。”貴妃笑著道,“陛下瞧見宜美人了吧?她生得貌美,不輸嫻妃,性子也是乖順恬靜,臣妾安排她住在清寧殿,往後、”

“嫻妃出宮的事,為何不向朕稟告?”蕭鐸冷聲打斷顧明月。

顧明月微微一愣,“臣妾以為這不過是一樁小事......”

“你方才用的命令二字?你命令嫻妃?”

貴妃道,“不不,臣妾隻是與嫻妃商量。”

“貴妃,你手握皇後權柄多年,是否糊塗了?”

顧明月臉色蒼白。

“你終究不是皇後,你有何資格命令嫻妃?”蕭鐸並沒有留情麵,“平日裏許多事,朕不多幹涉,但嫻妃是四妃之一,你也同是,所以你的地位並不在於嫻妃之上。”

顧明月抿著唇,“夫妻多年,陛下不曾這麽對臣妾說話。”

蕭鐸對她一直都很好,他平日裏經常訓斥嫻妃,卻不曾對她說過一句重話。

“夫妻?”蕭鐸語氣傲然不屑。

“朕沒有妻子。”

一句話,將這些年相敬如賓的局麵徹底打散。

顧明月知蕭鐸氣頭上,她定了定神,“臣妾從不敢越俎代庖,臣妾謹記陛下教誨,往後若要嫻妃出宮,臣妾必定會稟告陛下。”

蕭鐸眸光倨傲,“嫻妃往後哪裏都不許去,她隻能待在朕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