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鬱靈在冷宮餓了兩日, 雖然有宮女送吃食來,但飯菜都是冷的,被褥薄得幾乎沒有棉絮, 這日子太苦了。

貴妃也不管她,想來是蕭鐸明令禁止貴妃來冷宮探望。

夜裏一碗冷飯又被擺放到桌上, 飯是夾生的, 全是沒有油水的素菜,她咽不下去。

***

蕭鐸批閱完奏疏, 捏了捏眉心,望向桌邊的樟木箱子,裏頭盡是些輕薄的裙裳。

“去傳嫻妃來禦書房。”

劉歇, “陛下,嫻妃在冷宮......”

蕭鐸沉默下來。

劉歇知道,這是皇帝不想重複第二遍的意思,於是派人去了趟冷宮, 將嫻妃叫來禦書房。別是傳嫻妃侍寢吧?劉歇心裏嘀咕, 這算什麽?皇帝到底知不知道, 被打入冷宮的女人是不能侍寢的?

鬱靈餓得發昏,她忐忑不安地進入禦書房, 不知皇帝又怎麽為難她。

這不是她那箱行李麽,若是沒記錯的話, 裝了一些遠房表姐送的衣裳, 樣式還有些特殊。

啊, 好丟人, 蕭鐸應該沒有看過吧?

“這些是臣妾一些細軟衣裳, 臣妾拿走便是。”

蕭鐸批閱完奏疏,他很有空閑, 也不是什麽正人君子,“你的宮女說,你買這些衣裳,是為了穿給朕看?”

“自然不是,臣妾怎麽、”鬱靈矢口否認,這些衣裳根本不是她買的,她需要用這些來取悅蕭鐸麽?平時她穿得嚴實他都那樣了,“是!確實是臣妾偷偷買來取悅陛下。”

蕭鐸神色淡然。

他似乎並不感興趣?

“既然來了,去換上給朕看看。”

啊,老色胚!鬱靈在心裏咒罵一聲!

“臣妾此刻饑腸轆轆,沒有力氣更衣。”鬱靈開始耍無賴了,打發她去冷宮過苦日子還好意思對她動色心?

“臣妾已經兩日沒吃飯了。”

“冷宮裏有飯菜。”蕭鐸道。

“臣妾不愛吃那些粗茶淡飯。”

“嬌氣!”蕭鐸訓她一聲。

鬱靈破罐子破摔了,她坐到椅榻上,冷宮裏隻有一張硬得磕背的床,她躺著都渾身不適,這椅榻好軟。

“劉歇,去禦膳房弄些晚膳來。”蕭鐸吩咐,他不是心軟的人,但蕭鐸今夜確實動了欲念。

不多時,鬱靈看著滿桌的膳食,忽然顧不得平日裏的貴族儀態,拿著筷子大快朵頤,天知道她餓得眼冒金星,吃得太急,以至於噎到了,狼狽地咳嗽,幸而蕭鐸大發慈悲遞了一盞茶給她。

吃飽之後,鬱靈撫了撫肚子,她是被嬌養著長大,從未體會過饑餓之感。

蕭鐸不動聲色地凝視著她。

“臣妾去更衣。”鬱靈道。

蕭鐸臉色稍霽,他從不掩蓋自己的欲念,隻要他想,應有盡有。

“禦書房好冷......”鬱靈怎麽會輕易叫他如願,“陛下能命人送幾個炭火爐進來麽?要獸金炭。”

“得寸進尺。”蕭鐸道,卻還是命人搬來了炭火爐。

鬱靈這才從衣櫃裏取了一身衣裳走到內室屏風之後去換。好綺羅竟然想到用這招救她!否則她真要以為自己要一輩子待在冷宮了!!

一會兒她服個軟,央求皇帝幾句,他消氣了,就會放她回清寧殿吧,鬱靈心裏燃起希望。

鬱靈其實也是個矜持的人,她挑了一件料子不那麽少的衣裳,除了輕透也並沒有任何特別,該遮的地方都遮著,不過露出漂亮的鎖骨與脖頸。

隻是鬱靈從內室步出的瞬間,蕭鐸就目光就被吸引過去。

禁了這數月,並非一朝一夕能滿足的,他忽得後悔一回宮就將她丟入冷宮,應該待盡興了。

“陛下不是叫臣妾永遠待在冷宮麽?”鬱靈忍不住說了心裏話調侃他的色心。

“你想永遠待在冷宮麽?”蕭鐸反問。

“臣妾不想,臣妾這幾日已經在冷宮思過了,往後再也不敢欺瞞陛下,臣妾隻是貪玩、”

確實是賞心悅目,憤怒罰她是真,對她有欲念也是真,蕭鐸很坦**地直麵內心,伸手將她拉到身前,去解她的細帶。

“陛下就饒了臣妾吧......”

蕭鐸不心軟,也舍不得她,“坐到朕懷裏,至於其他的事,朕明日想一想。”

鬱靈覺得這行得通,捧起這男人的臉,討好一般親他一口。

連內室就沒有去,就在禦案前的龍椅上。

男人掌心撫過凝脂雪肌,涉世未深的人,真的很容易上當。

她在此事上一直都是個懶惰之人,但此時卻變著法地討好蕭鐸,吻他。

昏暗的燭光下,她跪坐禦椅,在他懷裏,看著男人微微揚起的頭,他倨傲的目光,他喉結分明的脖頸。

鬱靈覺得自己有時也為蕭鐸這皮相所著迷的。

不自覺的輕吟落入男人口中,他們在禦座上接了很久很久的吻。

荒唐,卻是滿足的。

......

衣裳不成樣子了,大約往後都不能再穿。

最後那情不自禁的吻也結束了,鬱靈身後禦案上,殿內唯一一盞宮燈也滅了。

這會兒她衣襟微敞,卻覺得屋子裏那幾盞炭火爐甚旺,燒得她額頭都滲了薄汗。

眸光落在蕭鐸的唇上,她倉皇避開視線,方才他吻遍了所有。

蕭鐸瞧著眼前人,實在是格外乖巧清純的一張臉,長發取代衣裳遮蔽,他喜歡她這樣坐在他懷裏,他的手能掌控一切。

“明日清晨,臣妾能不能搬回清寧殿?”鬱靈哀求,想起方才蕭鐸的樣子,仿佛她無論要什麽,他都會予取予求。

“朕答應你了麽?”蕭鐸恢複了理智。

啊?鬱靈朱唇微啟。

“朕隻是說......想一想。”他的手心輕撫過她背後的發絲,蕭鐸覺得自己就是平日裏對嫻妃太過寬厚良善,以至於她真當他好脾氣,進而得寸進尺了。

麵對這一張瞠目結舌的臉,蕭鐸鐵石心腸,“愛妃,往後要多長個心眼。”

他還親密地摟著她,他們還、

鬱靈眼底浮現怨氣,她有一種被人騙身偏心之感。

“你在省親一事上誆騙朕,難道以為朕這麽容易放過你?”

“陛下就沒有誆騙臣妾麽?”鬱靈脫口而出。

“朕騙你什麽?”

“比如裝作貴妃的口吻給臣妾寫信。還問臣妾想不想陛下,愛不愛陛下。”既然撕破臉了,鬱靈也不管了。

“一早就識破了?”

那也沒有那麽早!

“沒錯,臣妾收到一封貴妃親筆信,字跡不同。”

“所以,你數落朕的話,也是故意氣朕?”

“當、 當然!”鬱靈氣焰漸弱。

“所以也是故意欺騙朕有孕之事?”

啊?

“那沒有,那個時候臣妾以為與臣妾互通書信的人正是貴妃。”

蕭鐸不言語了,就如此直勾勾地盯著她。

鬱靈這才發現她自相矛盾了!

“滿口謊言。”蕭鐸嗤笑。

手心輕輕撫過少女腰身,這纖穠有度的身子確實迷人。

“愛妃要穿給朕看的衣裳確實很好看。”男人正經語氣之下盡是嘲諷她的年少無知,“但是,現在去換下,然後滾回冷宮去。”

鬱靈並未再言語,從他懷裏起身,沉默著更衣,將自己收拾妥帖,蕭鐸從浴殿沐浴完出來,鬱靈正好要離開。

此時她臉上的怨氣**然無存,“陛下、”

蕭鐸放下擦拭頭發的布巾,想看看她還什麽招數,無論她說什麽,他都不會心軟。

鬱靈湊到男人耳邊,溫溫柔柔地說了一句話,

不等男人反應過來,鬱靈轉身跑了。

蕭鐸廣袖長袍,揪著布巾立在原地,發絲的水珠滴落鎖骨,半響才回過神。

鬱靈說,箱子裏其他衣裳,臣妾穿著更好看,可惜陛下看不到了。

她真的越來越放肆了。

***

隔日清晨輪到劉歇當值,伺候完蕭鐸更衣,瞧見禦案邊的樟木箱子,“呀,這一箱東西怎麽還在呢?奴才拿去扔了吧!”

蕭鐸翻著袖口不置可否。

劉歇當皇帝沒聽見,彎腰就要搬箱子。

“放下,嫻妃的東西叫她自己去扔。”

“不打緊,奴才力氣大,這等傷風敗俗的東西,汙了禦書房這等重地!”

蕭鐸定定地凝視著他,“朕渴了,你去端盞茶來。”

今日無朝會,司徒玨卻早早地來了禦書房,還是獨自前來,蕭鐸揣度他必定有要事。

“臣聽聞嫻妃娘娘被陛下打發去了冷宮?”

“沒錯、”蕭鐸翻閱奏疏,漫不經心。

“不知嫻妃做錯了何事?”

“你很關心嫻妃?”蕭鐸抬眸看司徒玨一眼,雖是寵臣,但兩人鮮少談論私事。

“不是,臣也有些年沒歸鄉了,聽聞娘娘回來,臣想詢問一些事。”司徒玨道,“也不知陛下何時將娘娘從冷宮裏放出來?”

蕭鐸沉默地凝視著司徒玨。

“臣與娘娘是同鄉。”司徒玨解釋道。

“她為了回蘇州省親,誆騙朕母親病重,朕沒打算放她出冷宮。”

“原來如此。雖然母親重病是假,但嫻妃離家多年,必定也想家人。”司徒玨道。

“朕自有分寸。”蕭鐸道,“司徒玨,你逾越了。”

下午劉歇整理蕭鐸衣櫃時,從中翻找出幾件舊衣裳,“這件衣裳哪裏來的?怎麽能在陛下衣櫃裏呢?快快拿去扔了。”

蕭鐸隨意瞥了一眼,那正是嫻妃親手替他製的衣裳,扣子是她趁著去奉天寺上香時溜出去買的。

“拿過來朕看看。”

衣裳到了蕭鐸手裏,料子上乘卻遠遠不及他的常服,繡工也平平,也就這幅扣子能入眼了。

與嫻妃這個人一般,在譽王府時他為她請了女夫子,她讀書一般,女紅一般,性子也不嫻靜,一點也配不上他,總之能入眼的就隻有她那張臉了。

但是這衣裳再尋常也是她一手縫製的。

嫻妃她對他感情深厚,這件衣裳就是證明。

關了也有幾日了,昨夜那樣聲淚俱下地求他,想必已經悔過了。

“去傳朕口諭,嫻妃今日起挪出冷宮。”

冷宮裏頭,鬱靈正饑腸轆轆地躺在榻上的咒罵蕭鐸呢,皇帝口諭就下來了。

她就知道,那個老色胚不舍得將她一輩子關在冷宮。

鬱靈離開冷宮之後,直奔禦書房謝恩,她決定好好演一演。

“多謝陛下,臣妾必定謹記這個教訓,往後再也不敢貪玩誆騙陛下了。”

她謝恩完畢站起身,一眼瞧見蕭鐸身上的長袍。

鬱靈:“......”

該死,怎麽這麽眼熟?這不是司徒玨的衣袍麽?當時被皇帝錯認為她給他做的,還嫌棄了一番,今日怎麽穿起來了?

這若是叫司徒玨看到,回頭又得擠兌她啦。

“回清寧殿休息去吧。”蕭鐸道。

“清寧殿不是被許才人住了麽?”鬱靈提起這件事,氣都氣死了。

“朕命她搬走。”

“陛下說說,為何要將臣妾的寢宮讓給許才人?”鬱靈追問。

時不時地裝一裝吃醋也是有必要的嘛,好叫皇帝知道她是很在意他的!

“朕、”

”臣妾不在皇宮的日子,陛下是專寵許才人了麽?“鬱靈打斷蕭鐸。

“朕沒有,那段時日朕齋戒了。”

“齋戒?”鬱靈心裏很不屑,誰信誰是小狗,“陛下不是說寵幸了趙淑妃,趙德妃,許才人,宜美人......十多個妃嬪,其中還有臣妾不認識的!”

蕭鐸抿著唇沉默不語。

鬱靈接著鬧,伸手隔著衣袍揪了皇帝的手臂,“陛下就是不喜歡臣妾了,喜歡許才人了,否則怎麽將清寧殿也讓給許才人住了!”

“朕沒有喜歡許才人。”

蕭鐸從不知道嫻妃是個厲害吃醋的人,這還是頭一遭,從不曾有妃嬪敢在他麵前這般放肆。

鬱靈軟綿無力的拳頭落在蕭鐸身上,而後又抱著他的手臂,眼淚也擦到他身上,弄髒了他的衣袍。

“朕命人好好打理清寧殿,你搬回去吧。”蕭鐸沒有惱。嫻妃對他情深,這般的吃醋胡鬧是他可以忍受的。

“離宮數月,該添些首飾,回頭去朕私庫裏取。”

鬱靈仰起頭,眼眸晶瑩。

他竟然還挺吃這一套的。

“那陛下答應臣妾,往後不許去趙淑妃寢宮。”

“朕答應。”

“不許取趙德妃寢宮。”

“好。”

“不許一生氣就將臣妾趕去冷宮?”

“首飾不要了?”蕭鐸耐心消耗完了。

行了,她也該見好就收,鬱靈住口了。但是蕭鐸不能穿著這衣裳,她咬了咬唇瓣,伸手去解蕭鐸的衣袍,司徒玨的衣袍,他不能穿著啊。

“陛下,臣妾將陛下的衣袍弄髒了,臣妾替陛下更衣吧。”

蕭鐸垂眸看著他腰間那雙不安分的小手。

“愛妃,不過晌午罷了。”

啊?

“你就這麽想?”

鬱靈有那麽一瞬間的滯愣,反應過來離開鬆開了雙手。

“朕還有許多政務要處理,軍機大臣也會過來,所以恐怕不太方便。”

鬱靈瓷白小臉瞬間憋紅了,“臣妾沒有要與陛下親熱的意思!!”

“那你為何解朕的衣袍?”

蕭鐸親手扣好扣子,看著真像個正人君子。

“你若實在想、”蕭鐸瞧著鬱靈通紅的臉,忽覺得挺有意思,“朕夜裏早一些來清寧殿,也不是......不可以”

鬱靈:“......”

蕭鐸恬不知恥!!她沒有在想!!

算了,一件衣袍而已,他穿著就穿著吧,橫豎司徒玨看到也不會討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