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顧貴妃病倒了。
鬱靈前去探病, 這幾日秋雨綿綿,想來貴妃受了涼。蔡姑姑卻皺著眉頭說,“不是因為秋雨的緣故, 是陛下。”
“陛下怎麽了?”鬱靈印象裏蕭鐸對貴妃一直都很好。
“陛下說過幾日選秀,要從秀女中選出一位冊封為皇後。”蔡姑姑苦著臉道。
啊?鬱靈不敢相信, 她以為蕭鐸會冊封貴妃為皇後, 怎麽變成冊封新人了。那貴妃這幾年執掌宮務,不就是為他人做衣裳?
蔡姑姑道, “內務府知道之後,從秀女之中選了幾位貴女,其中有一位還是貴妃的表妹, 不過十五歲。”
蕭鐸簡直殺人誅心,若貴妃將來要向自己表妹行禮,那她該多難過啊。而且叫鬱靈向一個十五歲的少女言聽計從,她也不肯啊。
“貴妃這是心病啊。”蔡姑姑道。
蕭鐸這個喜新厭舊、忘恩負義的狗男人!!!
鬱靈思前想後, 即使冒著被蕭鐸責罰的風險, 也要去與他理論一番, 貴妃勞心勞力那麽多年,身子也垮了, 不該被他這般對待!
***
“陛下,嫻妃娘娘求見。”劉歇在外稟告道。
蕭鐸停筆, 明明前兩日他吩咐說不許她再來禦書房, “不見, 命她回去。”
這幾日秋雨連綿, 鬱靈自從那日離開之後再未見過蕭鐸, 她身披黛色披風,一路由宮人撐傘冒雨前來, 發絲上滴落水珠。
她聽見蕭鐸說不見她了。
“娘娘,陛下政務繁忙,請回吧。”劉歇道。
鬱靈想到纏綿病榻的貴妃,貴妃這些年真的勞心勞力啊。
“誒?!!嫻妃你怎麽硬闖禦書房?!”劉歇驚呼道,嫻妃真不要命了?禦書房是什麽地方啊!這可是死罪!
驟然推門的聲音引得蕭鐸抬頭。
鬱靈眼神執拗,“臣妾有很重要的話要對陛下說。”她身後站著幾個禦前侍衛,隻要蕭鐸一聲令下,她立即身首異處。
“你們退下吧。”蕭鐸吩咐禦前侍衛,給鬱靈留了些顏麵。
“陛下要立誰為皇後?”鬱靈開門見山地質問。
男人臉上浮現怒意,“內務府今日才將皇後人選的畫像送到朕手上來。”
他的意思是還要好好挑選?
“陛下要立新人為皇後麽?”
“朕需要一個家世顯赫的女人來做朕的皇後,朕也需要一個嫡子成為儲君。”這兩件事,朝臣們每日都要嘮叨。
蕭鐸決定在這次選秀之中,將兩件事同時解決。
隻是不出他所料,嫻妃她會因此鬧事。
“嫻妃,朕說了你不要有妄想。”
鬱靈煩躁而糾結,蕭鐸怎麽可以如此心平氣和?!
“陛下可考慮過貴妃的感受?貴妃這些年可是勞心勞力執掌宮務。”
“你也知道貴妃勞心勞力,朕冊封皇後,貴妃往後不會再辛苦了。”蕭鐸輕易反駁,貴妃能力強,但是蕭鐸從未想過冊封她為皇後。
“可是、可是貴妃想當皇後。當年入主皇宮,陛下以貴妃無所出為理由,說過幾年便冊封她為皇後。”
鬱靈在平時日常相處之中,能清楚地感知貴妃極其想要皇後之位。
“朕說過麽?嫻妃你好好想想。究竟是顧貴妃肖想皇後之位,還是你呢?”蕭鐸冷聲反問。
她?
“臣妾不敢妄想當皇後。”
“那日你為何不肯飲避子湯。”
“臣妾說了,那日是誤將避子湯認成了補藥。”
“嫻妃,不要欺君。”
鬱靈爭得麵紅耳赤,“臣妾並未欺騙陛下,臣妾說的是實情。”
“你覺得朕好糊弄麽?”
“臣妾對天發誓!”
“朕不信鬼神,你對什麽發誓都無用。現在就滾出禦書房,朕近日都不想再見到你了。”
“陛下為何不封貴妃為皇後?”
“你敢質問朕?”蕭鐸惱火,前幾日寵愛嫻妃太過,以至於她現在如此無理取鬧。
“臣妾隻是為貴妃鳴不平,當初明明允了她皇後之位。”
“當年朕帶你與顧氏入主皇宮,太後以為朕要封顧氏為皇後,便說不許,要等顧氏誕下龍嗣才能封她為皇後。”蕭鐸道,“但當時朕從來沒打算封她為皇後。”
“還有什麽不清楚的麽?嫻妃。”
鬱靈心裏很亂,她覺得蕭鐸給了貴妃不該有的希望,如今又親手澆滅這份希望。
蕭鐸居高臨下,“不論是你還是貴妃,都沒有資格登上皇後寶座。”
鬱靈身軀僵滯,好,很好。
“臣妾告退!”
“慢著,幾次三番忤逆朕,就這麽走了?”蕭鐸道。
鬱靈眼神執拗,她就是覺得皇帝辜負了貴妃!!
“去西側書架,將架子上的錦盒取來。”蕭鐸命令。
鬱靈不明所以,但依舊照做了,將錦盒遞到皇帝麵前。
“打開。”蕭鐸命令她。
鬱靈打開錦盒,看見其中的黑色鞭子,鬱靈嚇得後退幾步,錦盒也落到地上了。
蕭鐸彎腰拾起鞭子,還是一如既往的襯手。
“你擅闖禦書房,朕打你一鞭,你也不冤,往後就記住了。”
鬱靈滿臉倔強,蕭鐸他就是仗勢欺人,明明他自己做了那等無情無義之事,還不許她說了麽?
“臣妾沒有錯。”她道。
蕭鐸沒料到嫻妃會頂嘴,印象中的她大多數時候都是很乖巧的。
“兩鞭。”
鬱靈更倔強了。
“把手伸出來。”蕭鐸吩咐。
鬱靈又氣又驚恐,顫顫悠悠地將手心遞到他麵前。
嘩--
蕭鐸隨手一揮,鞭子在空中發出響聲,鬱靈下意識地躲開了。鞭揮了個空。
原來他真要動刑,鬱靈眼裏含淚。
“三鞭。”蕭鐸再次加重刑法,他抿著唇,好似無情的判官一般看著她。明明那夜他們那麽親昵,他將她抱在懷裏。
原來都是虛假的。
鬱靈再度手心攤開,這一次她萬萬不敢再躲了。
蕭鐸原隻打算嚇唬她,沒想到嫻妃這般倔強,看來很有必要叫她銘記這次教訓。
啪--
鞭子重重地落在她的手心。
瞬間的頭皮發麻之後,那巨大的疼痛才蔓延開來。
“伸手”蕭鐸完全鐵石心腸,絲毫不講情麵。
鬱靈再度攤開左手,不自覺皺起眉眼,不敢看。
啪--
兩鞭
啪--
三鞭
“出去”蕭鐸收起鞭子。
鬱靈規矩行了一禮,沉默著離開了禦書房,咬著牙行在廊下,經過轉角,她才蹲下哭了起來,額間冒出冷汗,手心一片通紅,她的手好痛好痛啊。
她自小還算順遂,從未有人責罰打罵過她,這還是頭一遭。
鬱靈發誓,她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蕭鐸!!!
嫻妃受罰的事不過幾個時辰就在宮裏傳開,蕭鐸對後宮向來寬厚,旁人何曾聽說過君王責罰妃嬪,想來嫻妃真惹惱了陛下。
顧貴妃知曉之後來清寧殿探望,還捎帶了禦醫。
“知道你是為了本宮,往後不可如此莽撞,陛下要立誰為皇後,都是你我不可左右的。況且我也未曾為陛下誕下一兒半女......”
鬱靈隻覺得貴妃可憐,兢兢業業這麽多年,落得個屈居人下,她回宮後哭得眼睛紅腫。
“張禦醫,過來為嫻妃瞧傷病。”
顧貴妃是知道皇帝的,他若動刑,受刑之人非死即傷。
張禦醫仔細查看一番,“貴妃娘娘,嫻妃的手心除了有些紅腫並無大礙。”
“什麽叫沒有大礙?張禦醫眼花啦?一個時辰之前我手心還火辣辣地疼!”鬱靈驚呼道。
張禦醫瞧著嫻妃,她就是在宮裏養得太嬌貴了,想來皇帝打她手心時一分力都沒用到。
顧貴妃瞧著鬱靈,到底是多年相處有了幾分姐妹情意,“張禦醫,你再好好瞧瞧。”
張禦醫無法,隻能為嫻妃上藥包紮。
***
夜裏,鬱靈在貴妃宮裏用膳。
“本宮邀了陛下來紫宸殿,商量過幾日選秀之事,你也坐下聽著,到時候再同陛下請罪,這事就這麽過去了。”貴妃想息事寧人。
鬱靈打算一輩子不同蕭鐸說話的,“還是再緩幾日吧,陛下看了臣妾厭煩,臣妾先告退了。”
她晚膳都沒用就走了,貴妃也沒有強留她,“那你這幾日仔細手,別再傷上加傷。”
鬱靈點了點頭,離開了紫宸殿。
冤家路窄,在廊下與蕭鐸碰兩個正著。
“陛下、”鬱靈匆匆行了一禮就與蕭鐸擦肩而過。
滿臉的倔強,蕭鐸甚至覺得嫻妃瞪了他一眼,“站住,回來。”嫻妃不似以往乖順了,想來那三鞭沒有用,還是得有用些手段。
鬱靈惱火,卻又不敢再往前挪半步,不情不願地又回到蕭鐸麵前,“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選秀的事你也一並聽一聽。” 說完蕭鐸就撩袍邁入貴妃寢宮。
鬱靈在他身後翻了好幾個白眼,他要充盈後宮,還非要她聽什麽?
秀女們皆出身名門,貴妃一早便備好了畫像,“陛下,這是臣妾選中的幾位,聽聞皆是賢德之人,入宮伴駕最是合適。”
蕭鐸接過畫像,“禮部尚書的嫡女。”
蕭鐸最不喜歡禮部尚書。
“不錯,瞧著性格溫順,必定不會出言不遜忤逆朕。”
誒?
鬱靈在邊上聽著,狗男人重重說了忤逆二字,聽著怎麽像在擠兌她?
“那要恭喜陛下了!能得這般性格溫順的貴女!”鬱靈奉承道,“臣妾也極其喜愛性格溫和之人,這般相處起來也不費力。”
蕭鐸聽後側眸瞧了鬱靈一眼。
鬱靈滿臉倔強,瞧她做什麽?她說的可都是好話!
貴妃並未聽出兩人話語之間的針鋒相對,“還有這一位是翰林院院士家的幼女,聽聞知書達理,文采斐然,將來教育子嗣方麵必定得心應手,臣妾還知道她的生母生下三子三女,她的長姐膝下也有四子。”
鬱靈笑了,言下之意,這位貴女能為蕭鐸開枝散葉,笑話,蕭鐸這麽多年無子是妃嬪的原因嗎?
鬱靈覺得是蕭鐸他不行呢。
“嫻妃你笑什麽?”
“臣妾在為陛下高興,將來必定兒孫滿堂。”她語氣真摯,笑逐顏開,瞧著都是真心的。
蕭鐸拿過一整疊畫像,慢條斯理地翻看起來,一邊問貴妃,“有沒有管家厲害些的女子?”
“驃騎大將軍家的女兒,幼時喪母,隨父親在軍營待過幾年,回皇城後又擔起管家的責任,聽聞是個事事公道,卻又不心軟的女子。”
蕭鐸哂笑,“正合朕的意思,這樣的女子坐到皇後之位上,也好替朕好好整頓後宮。有些人自幼在王府裏散漫慣了,如今也敢頂撞朕了。”
鬱靈:“???”
此時貴妃也聽出來了,皇帝言語之間處處針對嫻妃。
“臣妾告退了。”鬱靈屈膝行了一禮,不等皇帝應聲,她悶悶不樂地走了。
貴妃歎氣,“陛下,你若要處罰嫻妃,告訴臣妾便是,何必親自動手。嫻妃這般年輕,自幼在王府也是嬌養著......”
“她還向你告狀了麽?”
“嫻妃的手傷得厲害。”貴妃道。
傷得厲害?蕭鐸嗤之以鼻,“朕並未用力。”若他用力,她的手就廢了,必定皮開肉綻。
蕭鐸也沒心思看什麽貴女畫像,“朕去問問她到底傷在了何處。”
鬱靈沒想到蕭鐸竟還追到清寧殿來了。
“今夜臣妾的手傷著,無法侍寢,陛下請回吧。”她氣鼓鼓的。
蕭鐸不慣著她,捏起她的手腕,解開紗布,此時她的手心連輕微的紅腫都退了,“受傷了?”
“你今日就算手斷了,也得侍候朕。”
鬱靈承認前兩日,大約是那些補藥的緣故,她是迫切地想和蕭鐸親近,可如今她半點興致都沒有了,甚至希望那些秀女快些進宮!
“臣妾、”
“怎麽?嫻妃又打算用癸水當借口麽?”
蕭鐸今夜心情不好,沒什麽心思,但既然嫻妃對他下逐客令,他自然要留下。
話到嘴邊,鬱靈生生地咽了下去,明明這會兒相看兩厭,他還要這般刁難她!
“臣妾今日沒有心思、”
“嫻妃,你覺得你在朕身邊有什麽用處?”
鬱靈不明所以。
“貴妃能替朕管理宮務,將來的皇後能替朕生育子嗣,你呢?”蕭鐸居高臨下,眸光孤傲。
前幾日那樣的溫柔,他還抱著她喚她心肝,原來全是假象。
蕭鐸這是在告訴她,她在他身邊的作用便是侍寢。
“那臣妾伺候陛下沐浴更衣。”
浴殿裏,鬱靈指尖去觸碰男人冰涼的玉帶。她知道他今夜興致也不高,完完全全就是用這種方式來折辱她,以此叫她臣服。
蕭鐸沒有耐心,“愛妃,你覺得你哭喪著臉,朕還會有興致麽?”
蕭鐸肅著臉瞧她,伸手摁著她的肩,將她困在牆邊。
鬱靈側首躲避他的吻。
此時蕭鐸終於怒了,拉開兩人的距離,冷冷地盯著他。
他不喜歡嫻妃對他的態度,若她真有反骨,他會毫不猶豫地將其粉碎。
“不是要伺候朕沐浴麽?”他轉身進入浴池。
鬱靈眉目糾結,跟著他步入浴池,但奈何足下太滑,她跌一跤,嗆了幾口水。
蕭鐸根本沒有興致沐浴,瞧著她狼狽的樣子,一把揪過她,將人困在浴池的角落,叫她無處可躲,如豺狼一般張口,森白的牙咬在少女纖細肩胛。
鬱靈輕薄的衣裙被泉水浸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