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蕭鐸就這麽立在她身前,廣袖長袍,浸泡過冷泉的發絲半濕,他倨傲的眸光比蒼穹之上的月華更慘淡幾分。
“你方才說的話再說一遍。”
啊?鬱靈從椅榻上跌了下來。
她方才罵蕭鐸罵得非常難聽......他是不是都聽見了?
“臣妾該死!”鬱靈跪伏在地,一陣惡寒順著她的脊背慢慢攀爬,這下可全完啦。
蕭鐸瞥向邊上的綺羅。
綺羅立即溜了,留下鬱靈獨自在男人麵前瑟瑟發抖。鬱靈罵歸罵,但她對蕭鐸的懼意更深。
“你要回蘇州府?”
誒?
鬱靈疑惑地抬眸,所以他沒有聽見她罵他早晚精盡人亡這一句嗎?
“要回蘇州府,是麽?”蕭鐸追問。
蕭鐸繃著下顎,渾身散發著凜冽的寒氣。
毫無起伏的語氣,鬱靈心想蕭鐸厭棄了她,這是迫不及待要將她打包扔回蘇州了?
於是她很有骨氣地點了點頭。
“陛下若實在不喜歡臣妾,臣妾願意回蘇州府。”鬱靈道。
“朕說過,除了權勢富貴,朕給不了你其他,你也休要妄想。”
誒??鬱靈思緒混亂了,除了權勢富貴她也不需要他其他的東西啊。
“但你身為朕的妃嬪,若膽敢踏出皇城一步,朕便命人圍剿蘇州鬱府,殺光你的族人。”
鬱靈小心地揣度男人的意思,首先她咒罵他的那些話他肯定沒有聽見,他聽見的是最後一句她要回蘇州的話。
回娘家這種話,鬱靈也就說一說,即使降為嫻嬪,她現在的日子也是很好過的,還不用侍候蕭鐸,怕就怕失了貴妃的寵信,將來一降再降。
清純臉頰上泛起一抹愁思,宮宴上的裙裳沾了酒水,她一回來就沐浴更衣,然後坐在椅榻上罵了蕭鐸足足一個多時辰。
她懼熱,寢衣的料子比那身宮裝還少,玉骨冰肌,心口別樣壯闊,完全就是在男兒那股邪火上澆油。
鬱靈猝不及防被推倒在椅榻上。
蕭鐸對紫宸殿的那一幕記憶猶新,那日他找顧貴妃商量事情,意外瞧見嫻妃,她坐起身時肩帶下落...那一方晶瑩可愛。
蕭鐸瘋了不成?!鬱靈駭然,他是屬狼的麽?咬她做什麽?不對,是屬狗的麽?!
方才還威脅著要殺她全家,在宴上又是那樣對她,他不是很喜歡淩香環?那此時與她又算什麽啊?
少女肌膚冰涼,好似滅火的清泉。
“陛、陛下、”
她輕喚他一聲,蕭鐸沒聽見甚至越來越貪得無厭,那雙白日裏挽弓的手去解她腰間細帶。
“蕭鐸!”
這一聲生生地將男人從失控的邊緣拉扯回來,蕭鐸仰起頭,已經許多年不曾有人直呼他姓名。
“臣妾還在信期......”鬱靈隨口扯謊。
蕭鐸對女子信期並不十分了解,但他知道每月這個時候他必須忍耐,指節拭去唇角的水漬後站起身。
“往後不許再提回蘇州府的事,還有、”蕭鐸終於想起他來這一趟是做什麽的,“往後不許再穿著不得體的衣裙、”
鬱靈跪坐起身,脆弱的肩帶已斷,青絲如瀑,膚若凝脂,美得不可方物,此時她乖巧地聽著蕭鐸要說的話。
“陛下不許臣妾做什麽?”聲音悅耳,這些無一不火上澆油。
男人眸光一滯,薄唇緊抿,後半句話沒說出口就奪門而出,向來高傲的男人此時的背影些許狼狽。
鬱靈扭頭瞧著男人消失在長廊末尾。
他究竟何來的自信,覺得她會在今夜乖巧伺候他?還有他方才究竟想說什麽來著?
奇怪。
蕭鐸回到寢宮,信期?
他隻知道自己難受了將近一個月,她這一趟信期什麽時候開始的?
蕭鐸翻看日曆,在最初那一日圈了一筆,還得忍耐三日!
隔日山間天氣涼爽幾分,是個適合狩獵的好日子。蕭鐸無心狩獵,慕容循便陪著他在林間策馬。
沉默了一上午,慕容循心想著皇帝是否再為定南王的事煩心?定南王似乎要皇後之位。
“倘若那個女人要走,該如何辦呢?”蕭鐸主動開口。
慕容循:“貴妃?”
“那個恃寵而驕的女人。”
慕容循自認在女人這件事上,比皇帝高明幾分,“那陛下對她有情麽?”
“她沒有資格。”蕭鐸道。
“那是瞧上她的姿色?”
蕭鐸默認了。
“這還不好辦?天底下哪個女人得了陛下的寵愛舍得離開,陛下繼續冷著她,看她走不走。她若非要走,那就用鎖鏈將她鎖在龍榻上,不論她怎麽哀求都不要心軟!”
蕭鐸騎在馬上,在叢林間緩緩行走,寬肩窄腰,垂著眼瞼若有所思,渾身隱隱散發著一股不怒自威的王者氣勢。
將她鎖起來確實是個好主意。
“嫻嬪娘娘落水啦!!”
***
今日鬱靈上山之後,閑來無事又去采摘了許多野果,獨自來到溪邊清洗。
“嫻嬪娘娘,臣女來幫忙吧。”淩香環撇下眾多阿諛奉承之人,來到溪邊。
鬱靈側眸看她一眼,怎麽兩人今日又穿了同色的衣裳?!
昨夜有些誤會,鬱靈覺得往後宮怕是淩香環一人獨大,自己還是與她打好關係吧,今日溪邊水流湍急,鬱靈便道,“行,那你小心些。”
淩香環從籃子抓了一把野果子,“陛下平日裏都喜歡做些什麽?”
鬱靈隻知蕭鐸很重欲,其餘就不太知道了,難道同淩香環說皇帝喜歡在她那間暗室裏鞭打人麽?回頭將人嚇跑了,她的死期估計也不遠了。
“我與他不是很熟。”鬱靈道,她隻在龍榻上與他比較熟,其餘的時候連眼神交流都很少。
“娘娘這是怕臣妾將來進宮之後分寵麽?”
淩香環忽然轉變語氣。
誒?
鬱靈詫異地回眸,淩香環的臉上寫滿厭惡。
“我不是、”
淩香環忽得伸手推在鬱靈肩上,她們本就臨水而立,鬱靈不自覺地往後仰去,一雙手亂抓揪住了淩香環的一方衣袖。
鬱靈跌落在溪水,水流湍急,她整個人順著溪水往下。
淩香環也沒能爬上岸。
“呀!嫻嬪娘娘落水了!”
順著水流落到一方水池中,鬱靈嗆了好幾口水,喊都喊不出,她伸長了手臂求救,瀕死之際鬱靈看見了蕭鐸!
他去林子裏狩獵了,怎麽比亭子裏那些宮人來得還要快?
蕭鐸跳馬入水一氣嗬成。
此時忽得有人將她的頭往水裏按,鬱靈掙紮著看清了是淩香環,她也落水了,就在她身旁,此時也是胡亂掙紮著,將她當做了浮木。
鬱靈好不容易頭冒出水麵,見到的卻是蕭鐸揪過淩香環的手臂,拽著她往岸邊遊去。
誒???!!!
狗男人真不管她死活啊???
嗆了幾口水,她在水中體力消盡,朝著越來越暗的池底落下去。
“咳--!”
鬱靈不知自己最後是怎麽上岸的,捂著胸口不住地猛咳,一抬眸見到的是渾身濕透的司徒玨。
是他救的她啊。
上頭亭子間的貴婦人們紛紛下來圍攏在淩香環身邊。
“淩小主無礙吧?”
蕭鐸猛然揪住身邊人的手臂,這才看清她那張被長發遮掩的麵容。
“多謝陛下救臣女一命。”淩香環顫抖著驚魂未定。
簇擁上來的貴婦人們關切道,“要不要傳禦醫?”
“怎麽好端端地就落水了呢,幸而陛下來得及時。”
鬱靈胡亂擦拭著臉上水珠。
“你有腦子麽?!”
她還未緩過神,就這麽挨了蕭鐸劈頭蓋臉一句責罰,他渾身滴著水珠怒視向她。
“都是臣女的錯,陛下不要責怪娘娘。方才臣女幫娘娘在溪邊洗野果,發生了口角,娘娘生氣推了臣女一下,臣女沒站穩當,落入溪中,驚恐之下扯了娘娘的衣角,嫻嬪娘娘才一道落入水中。”
蕭鐸發絲滴著水,對淩香環的話置若罔聞,反而麵如寒霜般盯著鬱靈,“朕命令你不許再食野果,你沒有聽進去?!”
鬱靈快被嚇哭了,但抿著唇眼神倔強,他不救她還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