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縱使心裏難受得緊,鬱靈還是得替蕭鐸更衣,她強忍著淚水解下玉帶,又去解蕭鐸衣襟玉扣。

一抬眸,少女濕漉漉的眼眸,強忍著不哭的可憐神情落入男人眼底,蕭鐸素來鐵石心腸,心裏莫名煩躁地移開了目光。

待終於伺候男人更完衣裳,鬱靈心急地想去找那隻小兔子,“臣妾告退。”

不是,他有病啊,沒事扔她的小兔子做什麽?!

蕭鐸掌心扣住她手腕,鬱靈清晰地看清了他眼底的怒火,他為何發怒?她實在沒有惹他啊。

下一瞬間男人的手掌生生扣住她的下顎,俯身狠狠咬在她唇上,待嚐到血腥味才罷休。

除去血腥味他還嚐到了那野果的酸澀,如此難吃的東西,真不知道為何她能咽下去!

鬱靈人呆若木雞,半響回過神,當著蕭鐸的麵,舌尖輕輕舔舐唇角的血,隻是這不經意間的舉動不知又怎麽惹了蕭鐸,他沉聲怒斥。

“滾出去!”

鬱靈逃離帳篷,一口氣跑老遠。

他近日必定有煩心事,狗男人愈加陰鷙暴躁了,鬱靈心想還是少出現在他麵前為妙!

***

夜裏行宮宮宴上,妃嬪命婦們盛裝出席,鬱靈身著一襲紫藤色香雲紗齊胸襦裙,裙裳飄逸輕透,富麗奪目,但衣襟稍稍低了些,隱約可見心口迷人弧度。如今就時興這麽穿,皇族貴婦人身上的也都是這等款式。

鬱靈收拾心情,歡歡喜喜地去了宮宴上。

貴妃不出席,淑妃下午中暑,故而她的位置離禦座很近,一落座便惹得貴婦人們頻頻側目,小聲嘀咕,“嫻嬪這爭寵的手段也太低劣了。”

鬱靈疑惑,什麽爭寵手段?

“娘娘,淩小主的衣裳同娘娘的這一身很像。”綺羅提醒道。

鬱靈這才看到禦座邊上的淩香環,豈止是像啊,簡直一模一樣。難怪周圍的命婦們竊竊私語起來。

行吧,自己又成了她們眼中蠢笨爭寵的女人了!

她猶豫著要不要回寢宮去換一身,此時聖駕已至,蕭鐸步入殿中。

鬱靈雖然之前在心裏咒罵他八百遍,但不得不承認蕭鐸一襲茶白色華裳,身高腿長,麵容沉靜,緩步而來的姿態十分迷人。

蕭鐸落座時,眸光朝邊上瞥了一眼,“去將衣裳換了。”

鬱靈:“??”

鬱靈:“臣妾這衣裳有何不妥?”她壯起膽子問的。

“不得體。”

鬱靈直勾勾看向淩香環,意思是你怎麽不命她去換衣裳?

蕭鐸的目光也隨之移了過去,隻是淩香環正與旁人說話,沒注意這兩道目光。

“你去換了。”蕭鐸命令道,重音在一個[你]字上。

兩人撞衫,蕭鐸毫不猶豫命令她去換衣裳,他更在乎誰可見一斑!

“臣妾不想換。”她生出些許反骨,蕭鐸他偏心太過。

蕭鐸到底沒有命人架著她換衣裳。等宮女傳膳,鬱靈便開始悠哉悠哉喝酒進膳,但她很有骨氣地不碰食案上的鹿肉,她的想法很明確,他不賞她首飾,她也不會主動要,他不許她吃他獵得的鹿,她即使餓死都不會吃!

“嫻嬪娘娘,臣女敬你一杯,臣女初來乍到,還望娘娘今後多指點臣女。”淩香環端著酒杯來鬱靈麵前敬酒。

鬱靈感歎她舉止落落大方,模樣出挑端莊,簡直挑不出一絲錯來。

她端起酒杯想應承一番,豈料忽得有人攥了一下她的袖子,鬱靈一個趔趄狠狠朝著淩香環撲了過去。

觥籌交錯的宴上,兩人狼狽地摔作了一團,淩香環是最慘的那個,被鬱靈壓在身下,酒水灑了全身,弄髒了衣裳。

“呀!嫻嬪娘娘怎麽推淩小主呢!”劉歇驚叫一聲,立即過來扶人,鬱靈被他推到一旁,其他宮女也圍攏過來。

“淩小主無礙吧?”

“淩小主有沒有受傷?”

“快傳禦醫!”

淩香環被人簇擁著扶起,鬱靈是自己爬起來的,這兒的動靜不大但引起了殿內所有人的注意,又有好戲看了!!

鬱靈上前查看淩香環,“你沒事吧?”

“嫻嬪娘娘實在過分,即使心裏再不痛快,也不能推淩小主啊!”淩香環的貼身侍女驚呼一聲,“我們小主雖不比娘娘身嬌肉貴,但她也是我們王爺捧在手心長大的。”

“我沒事,玉笛,別說了。”淩香環低聲道。

鬱靈神色茫然,“我沒有推她、”

“怎麽沒有推?奴才親眼瞧見嫻嬪娘娘推了淩小主!”劉歇高聲嚷了一句。

宴上的氣氛凝滯了,怎麽所有人都看她啊?她真的沒有推淩香環。

此時定南王道,“香環是你失禮在先,嫻嬪娘娘比你入宮久,往後還需要她多加指點,還不向嫻嬪娘娘賠不是?”

這話不就是指責鬱靈欺負新人嘛?!鬱靈真真委屈極了。

“嫻嬪,向定南王父女賠不是。”冷眼旁觀片刻的蕭鐸開口吩咐。

鬱靈側眸望向皇帝,連他也幫著他們?!

“臣妾並沒有推淩香環。”鬱靈倔強道,她這一日受了許多委屈,即使此刻刀架在脖子上,她也不會賠禮道歉,她並沒有錯,蕭鐸是非不分。

此話一出,宴廳內寂靜無聲。

此時,蕭鐸攏住鬱靈的肩,微微俯身在她耳邊警告,“是想去暗室走一遭麽?認錯。”低沉的聲音唯她一人聽得見。

這一幕在旁人眼底看似是蕭鐸在安撫她,實際......

她是去過一遭他禦書房後頭那間暗室的,刑具琳琅滿目,濃重的血腥味。

鬱靈渾身微顫,肩上的手掌似要捏碎她的肩胛骨。

“是我無狀了,還望定南王與淩小姐海涵。”鬱靈喃喃說出口。

肩頭的力道消失了。

“嫻嬪這是哪裏的話。”定南王神情鬆動,“娘娘不過是一時失手,何須說得這麽嚴重!”

“娘娘這是折煞小女了。”淩香環道。

宴上的氣氛又漸漸活絡起來,眾人不過是覺得嫻嬪這爭寵手段太過拙劣了,皇帝、定南王可都是向著淩香環的,連貴妃都要避其鋒芒,她有什麽資格爭?

鬱靈覺得自己的傲骨被折得七零八落。

坐回蕭鐸身邊,她覺得自己完全孤立無援。

待宴一散她就從側門離開,回到自己寢宮。

***

劉歇:“嫻嬪娘娘如今是越發不像話了,虧得定南王與淩小主寬宏大量!待回宮之後,奴才必定要將此事回稟貴妃娘娘!”

蕭鐸不置可否,隻是自顧自地解下衣袍,朝著浴殿走去。

“陛下今夜還泡冷泉麽?連著泡了將近一個月,傷龍體呐!”

身著雪白裏衣,蕭鐸步入冰冷的泉水,半山腰的行宮夜裏並不燥熱,如此泡澡免不得寒氣入體,蕭鐸卻渾然未覺。

“你去告訴嫻嬪......”

劉歇豎起耳朵聽著,宴上的事情必定惹得陛下惱怒。

蕭鐸立在白玉池中央,泉水沒過腰際,沾濕衣襟,輕透薄裳黏在身上,勾勒出輪廓分明的胸膛。

水珠順著眉眼滴落消尖的下顎。

思忖片刻後他道,“告訴她往後不許再穿不得體的衣裳。”

劉歇應了聲,誒?重點是這事麽?

“否則......算了,朕親自去。”

子時已過,月華傾泄,行宮裏靜謐無聲。

蕭鐸行在廊下,腦子裏盡是宴上鬱靈那副垂淚欲泣的神情,她不過一個無關緊要的妃嬪,有什麽資格侵占他如此多的神思。

不等侍衛通報,他推門進入鬱靈寢宮院子,心口一把邪火亂竄,泡再久的冷泉都無用!

“可我真沒有推淩香環......”

男人的步伐在窗口停下,隱約聽見殿內隱約傳來的婉轉泣音。

殿內,鬱靈委委屈屈地揪著綺羅的手,一雙清純眼眸濕漉漉的,已經哭著罵了狗男人整整一個時辰了!

他眼瞎麽?!

綺羅安慰她,“娘娘還是少說兩句,小心隔牆有耳。”

方才嫻嬪罵皇帝的話,隨便拎出來兩句,也夠誅九族的了,到時候遠在蘇州府的全家老少死得該多冤枉哪!

鬱靈抬手擦拭眼淚,心裏冒出來個念頭。

“實在不行,我還是回蘇州家去吧......”這話清晰地透過窗紗入廊下之人的耳朵。

殿門忽得響動,鬱靈一晃神,眼睜睜地看著蕭鐸推門進殿。

“陛、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