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事隔幾日,到了該去行宮避暑的時節,蕭鐸帶了一眾文武大臣去皇家獵場圍獵。
山間涼快,抵達行宮當日蕭鐸便狩得一頭雄鹿,鬱靈同其他妃嬪貴婦人們皆在山上獵場,得知這個消息所有人歡喜不已。
皇帝下令當場炙烤,分發給妃嬪女眷們品嚐。
這可是天大的恩典,能吃上皇帝親手狩得的鹿肉,到時候回去可又是談資了!
鬱靈瞧見蕭鐸一身黑色鎧甲勁袍騎在馬上,將雄鹿丟在宮人們麵前,命他們帶去炙烤,狗男人這模樣該死的迷人。
她沒嚐過鹿肉,躍躍欲試。
這雄鹿實在碩大,架起來烤至少半個時辰,邊上還有其他一些野味,兔子、野雞、鴿子之類,鬱靈眼巴巴地等著蕭鐸狩得的鹿,肉香氣漸漸彌漫山澗。
鬱靈坐不住,去溜達了一圈,摘了些眼熟的野果子藏在袖中。
待她回到亭間,禦廚們正仔細片著鹿肉,色澤光亮香氣撲鼻,叫人垂涎欲滴。
鬱靈乖巧地坐好,等著劉歇分發。
劉歇將鹿腿上最好的肉給了淩香環。
“拜高踩低的東西。”綺羅小聲嘀咕。
“哎呀你先別說話,免得他不發鹿肉給我。”鬱靈滿心滿眼都是鹿肉,腹中正匱乏呢。
也不知道劉歇怎麽發的,連許才人都得了鹿肉,命婦們也得了,鬱靈食案上還是空空的。
最後才輪到她,“怎麽是兔肉啊?”鬱靈盯著那因無人問津而烤焦了的兔腿。
“回娘娘,鹿肉沒了,還請娘娘將就著吃吧。”劉歇道,一個失寵的妃嬪還敢跟他叫板。
“可我瞧見還有個鹿腿呀......”鬱靈望眼欲穿。
“那是留給陛下與定南王的。”劉歇道。
“那我隻嚐一小片可以麽?”
“恐怕不行啊,娘娘。”
鬱靈隻能自認倒黴。
“我這碟鹿肉還未動過,請嫻嬪娘娘品嚐。”坐在附近的淩香環很識趣地將自己那碟鹿肉送到鬱靈麵前。
如此一來亭間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二人身上,有些稍遠些的貴夫人沒聽清事情原委,這目光便帶了些許揶揄。
一位是年資頗久的妃嬪,一位是頗得聖心的新人,又是降位又是挪宮的,這爭起來了且有的好戲看呢!
鬱靈覺得丟人,“不必了,淩妹妹,我不餓。”
她話沒說完,劉歇便著急道,“聖明不可違啊,淩小主。”
淩香環自己也詫異,“什麽聖命?”
邊上看好戲的人心知肚明,必定是聖上交代過,不得不說這舊愛永遠都勝不過新歡哪,更何況皇帝這般冷情的男人,從未對嫻嬪上過心,甚至對貴妃也沒多少情意。如今冒出來個淩香環,聽著宮中近日的傳言,皇帝對她十分上心,似乎不是因為定南王,而是真的在乎她。
許多貴婦人不知事情原委,還以為鬱靈要奪淩香環手上的鹿肉。
也不知道嫻嬪何來的底氣,覺得自己還有資格與尊貴的王女爭寵?
劉歇道,“陛下說過,往後他這的賞賜都沒有嫻嬪娘娘的份。”
此話一出,席間嘩然。好嘛,皇帝生怕心上人受委屈,想得如此周全!這與情竇初開的少年有何區別?
淩香環垂眸,臉頰上飛上一片粉霞。
鬱靈半響回過神來,劉歇不敢傳假口諭,這話必定是皇帝親口說的!他為什麽總欺負她呀?她一直對他恭恭敬敬的,從不曾逾越得罪過啊!
她端坐在主席蒲團之上,委屈地抿唇。
受不了打量的目光,她起身離席了,不許綺羅跟著。
這些時日她閑散的生活翻天覆地,皇帝貴妃忽然都大變樣,尤其貴妃,她都不知道為什麽!
一通亂走,遠離人聲,鬱靈不知不覺地來到一處怪石嶙峋的小溪邊,她拾起一塊石頭就往溪水裏扔,接著又是一塊,氣死人了!
俗話說糟糠之妻不下堂,貴妃娘娘高貴貌美、頗有助力確實不會下堂,合著如今下堂的人竟是她這個嫻妃!
“娘娘鬥不過那邊的,跑來對著這溪水出氣?”
鬱靈一扭頭,瞧見是司徒玨,怎麽每次她示意時總能遇見他!
“你來做什麽?看我笑話麽?”
“臣有樣東西要獻給娘娘,娘娘猜臣袖子裏藏的什麽?”司徒玨笑眯了眼,“娘娘若是猜對了,可向臣提一個要求,無論多過分的要求,隻要臣辦得到。”
鬱靈不喜歡他這狐狸眼,“鹿肉?我不吃!”
“並非鹿肉。”
“那是什麽?”
“一樣活物。”
鬱靈立即跳開了,“不會是蛇吧?”
“白色。”
“螞蟻?”
司徒玨撩開袖子,他手中握著一隻白乎乎的小兔子!
“呀好可愛!!”鬱靈笑逐顏開,什麽煩惱都拋到九霄雲外。
她接過司徒玨手心裏的兔子,“它好乖呀!”
山澗少女的聲音清澈如銀鈴,惹得坡上經過的一行人駐足觀望。
男人鎧甲護身,騎在通身金色的大宛汗血寶馬上,蕭鐸眯了眯眼睛,一隻小兔子罷了,就這麽歡喜?炙烤之後能有多少肉?能有他獵得的鹿美味麽?
嫻妃她好大膽子,吃了他的鹿肉還在這摸旁人的兔子!
司徒玨說小兔子送她了,鬱靈愈加歡喜,她向來知恩圖報,“你幫我抱一抱兔子,我也有東西要給你。”
鬱靈獻寶一般從袖中掏出赤紅野果子,“你瞧,我去洗來。”
說著她小心翼翼地去了溪邊,清洗幹淨,“咱倆分了吧?你知道這果子麽?蘇州府城外的山林間,也有好多這樣的小果子,你小時候也吃過吧?”
“臣少年時不比娘娘自由,不曾去摘過野果。”司徒玨實話實說,他在朝堂上素來以笑麵虎著稱,麵上不動如山,在刑部大牢裏卻是七十二樣刑法樣樣得心應手,就連慕容循也畏懼他幾分。
若是刑部的手下見他如今這溫煦模樣,怕是下巴都要驚掉。
鬱靈有些失望,她以為能與司徒玨一起聊聊家鄉的事,可惜他不知道這野果。
“娘娘給臣吃一粒,興許臣能記起來。”
說的也是,鬱靈捧著果子,司徒玨手裏抱著兔子一手的毛,一時間也不好交換,鬱靈便捏了一粒果子,遞到他唇邊。
她眸光清純,神色如常,並不覺得這有什麽。
司徒玨打量她一眼,將唇邊的果子吃了下去。
“記起來了沒有?”鬱靈問他。
“酸酸甜甜很是開胃,但是沒想起來,若是娘娘再喂臣吃一粒,或許能想起來。”
鬱靈又抬手喂給他一粒,往自己嘴裏也塞了一顆。
身後高地的山石上,蕭鐸駐足觀望著,“他們吃的是什麽?”
慕容循道,“就是一般的野果吧。”好你個司徒玨,他肖想嫻嬪不過旁敲側擊地想法子,司徒玨他來真的呀!
“走吧。”蕭鐸眼底流露不屑,拉動韁繩朝著營地走去。
慕容循真真捏一把冷汗,皇帝很正常,神色正常、舉止正常、但是就是正常得有些不正常了!
鬱靈抱著小兔子回到營地,正巧見蕭鐸滿載而歸,又獵了三頭鹿,營地熱鬧非凡,眾人都說著夜裏行宮宴上又有鹿肉吃了。
劉歇湊近皇帝身邊,說了方才亭子裏的發生的事,皇帝眸光一怔,愣了那麽瞬間,“你做得很好,往後就照這規矩辦!”
“奴才遵命!”劉歇放心,往後也不怕得罪嫻嬪,但不知為何總覺得皇帝平靜的話語下壓著一股旁人難以察覺的怒意呢?
將馬拴好,蕭鐸大步流星朝著營帳走去。
鬱靈也想去看看那些從馬背上卸下的獵物,一不留神就迎麵撞見蕭鐸迎,“陛下。”
蕭鐸自顧自地解鎧甲,眸光睨她一眼,與她擦肩而過,“劉歇,把兔子扔了!”
鬱靈駐足看著蕭鐸的背影,人還沒反應過來,懷裏就已經空了。
她的兔子!蕭鐸他什麽病?!
她伸手想去奪,聽劉歇道,“娘娘預備違抗聖命麽?!”
又是她縮回了手。
“過來,替朕更衣。”蕭鐸撩開簾子進入營帳。
鬱靈欲哭無淚,她覺得自己真倒黴,早知如此晚一會兒在回營地。
她的兔子!!她真的好生氣啊!!
然而再生氣還是乖乖跟著蕭鐸進入營帳伺候更衣,她需得很努力才能維持麵上乖順神情!
小兔子到底礙他什麽事了?!一會兒她要去草叢裏找找小兔子!
等卸下鎧甲,蕭鐸攥住了她的手腕,過分平靜的目光叫鬱靈心驚。
“這些是什麽?”他從她袖中取出一粒野果。
“臣妾方才摘的野果。”鬱靈如實回答,她將袖中僅存的野果掏出來,攤到男人麵前,“陛下嚐嚐?”
蕭鐸抿著唇,看向她軟白的掌心,野果鮮紅欲滴,還有她真誠的模樣,那雙清澈眼眸。
他忽得抬手重重拍打了一下。
“這種東西也敢亂吃?也不怕被毒死!”
紅彤彤的野果盡數落在了地上,鬱靈手心生疼,眼眶霎時間濕潤。
他怎麽總欺負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