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章

“好你個江梟肄!”

顧意弦全身僵硬地循聲源轉頭, 與站在門口踩著小高跟怒視自己的女人對上視線。

清秀甜美的乖乖女,眼睛很大。

她帶著幾位保鏢憤然地衝了過來,“還沒聯姻呢!你就在這兒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要是我真嫁到你們江家, 豈不是要天天看你們在這親親我我!”

顧意弦沒什麽反應, 隻想從江梟肄腿上下去, 以及把搶來的煙給滅了。

腰側的手指點了點,那處敏感, 她不自在地扭了扭。

江梟肄微眯了下眼, 摟住腰, 抱著她往前傾身,他的手臂長, 輕而易舉將擱在方幾的煙灰缸拿起。

死男人知道她想做什麽, 就不能放她下來?顧意弦無語地撣了撣煙灰, 報複性的把卷煙一遞, 送到江梟肄唇邊, 他配合地含住,又穩穩抱著她靠回沙發,懶散地朝伍荏苒的方向抬眼,“蒲甘。”

蒲甘上前一步, 伸出手,“伍小姐, 這裏不是你撒潑的地方,請你出去。”

“滾開!你算什麽東西!”伍荏苒提高分貝,指著顧意弦的鼻子罵道:“小狐狸精, 仗自己有個不錯的臉蛋就到處勾引男人!”

江梟肄瞥去, 沒有任何溫度的一眼。

伍荏苒後背發寒,立刻怒斥身邊的保鏢, “還不把她給我拉下來!”

伍荏苒的話顧意弦權當耳旁風,諸如此類詆毀的話聽過太多,但敏銳察覺到一絲怪異的地方——江梟肄領地意識極強,怎麽會允許他人帶保鏢衝到自家地盤挑戰威信,Gallop的安保和榆寧相差無幾,特別是高層,江家鷹犬每人佩戴泰瑟警棍,甚至腰間別了把三棱.軍刺.刀,別說三十四樓,二十樓以上根本沒有人能擅闖。

所以,麵前的女人是江梟肄故意放進來的,他們在演戲。

死男人把她當蠢蛋,玩花的是吧,她倒是想看看設計這一出到底有何用意。

能知於知,見於不見,方能料敵如神。

顧意弦嘴角小小浮起個弧,腿一翹,軟弱無力的往後靠,腰間手臂如磐石托住。

她圈住江梟肄的脖頸,淡淡睨著蠢蠢欲動的保鏢,聲音酥媚入骨,“四哥。”

“嗯。”

得到回應,她抬手戳他堅實的胸膛,繼續嬌嬌地埋怨:“這些人好凶,人家好怕怕哦。”

江梟肄鬆弛地靠坐著,半闔著眼,任她作亂。

美人在懷,頗有幽王沉湎**逸的荒靡。

江家鷹犬素質高視而不見,蒲甘想起揍人撒錢的視頻,眼角抽搐。

“一群廢物等什麽!還不把她給我拉下來!”

伍荏苒很敬業,改口罵道:“江梟肄!你這偽君子!與我父親保證都被狗吃了嗎?不到幾天就來打我的臉!”

顧意弦佯作委屈地問:“他與你父親說了什麽話。”

“他與我父親說盡管商業聯姻但是真心喜歡我,還說什麽要一直對我好!”

哦,原來聯姻也是演戲。

她立刻撲到江梟肄胸口,攥住他西裝的領,柔順卷發從耳後脫落,遮住勾起的唇,嗓音充滿不可置信,“四哥......你、你怎麽能轉頭去和別人聯姻?”

江梟肄緩緩吐一口躁淤的氣,麵部線條被白霧映襯得虛淡,流暢峻利的骨型此時顯得刻薄而不近人情。

他似乎並不想參與這場對話,但隻要仔細觀察,就能發現那雙眼睛裏的蒼翠過於濃烈,不過毫秒光景,無形的瘋狂在裏麵延申,生長。

死男人怎麽沒反應,到底在整什麽幺蛾子。顧意弦咬唇,小綠茶怎麽演,她就怎麽演,想擠兩滴眼淚擠不出來,隻好抖動肩膀,一副快要哭的模樣,指責道:“你怎麽一邊吃碗裏又看鍋裏的?那些誓言都是騙我的嗎?”

紅裙袖角搖曳在視野邊緣,江梟肄撚熄煙,唇邊掛起笑意,不易察覺。

伍荏苒瞅了眼,痛心疾首:“他竟然也對你說誓言!難道和我的一樣?”

八點檔的愛情肥皂劇,顧意弦以身表演,握拳捶江梟肄的胸口,“四哥,你怎麽能這樣......”

“追我時說不看重家世,無論以後有怎樣的苦難都不會屈服,後來信誓旦旦向我保證,說會永遠對我好隻愛我一個人。”她像討伐負心漢般,邊捶邊數落,“我是不會伏低做小的,你要是騙我,我就再也——”

驀地動作被製止,拳頭被一隻大掌包進手心,扶在腰間的手挪到後腦勺。

江梟肄的下巴順勢擱在顧意弦發頂,唇邊的笑意加深,向上延展一直到深邃的眼窩。

他輕輕撫上她的卷發,一下一下撫平小毛躁,溫柔地哄:“小弦乖,別生氣。”

江梟肄的掌骨單薄,力道輕如一片雲霧,顧意弦眼角怔鬆,呼吸變得不順暢。

那兩道相反的力又開始在心口角力撕搏,她從睫毛的縫隙中窺探,從流利下頜線到頸,凸起的硬塊在皮膚包裹下滑動,最尖銳的前端呼之欲出,低緩嗓音與奇異的韻節便落在了耳畔。

“沒有騙你,隻有你一個人。”

似真似假,身體裏的嘈亂聲響讓眼睫微跳。

顧意弦想拉開些距離,卻被力道按了回去。

“伍女士,抱歉,我可能沒有辦法與你聯姻了。”

江梟肄撫摸頭發的動作沒停,口吻溫和抑著某種愉悅,“今日捫心自問一番,還是舍不得讓我家小弦受委屈。”

“蒲甘,請不相幹的人出去。”

伍荏苒見狀大喊:“江梟肄!你把我當猴耍啊!”

蒲甘無奈的給出一個眼神,見保鏢們因自家老大詭異變化而呆愣,他歎了口氣,“還不請人出去?”

伍荏苒偷偷瞄了眼顧意弦那張男女通殺的臉,不情不願地帶人撤離,末了還補了句,“江梟肄!你給我等著!我回去一定告訴我父親今天在Gallop受了怎樣的!奇、恥、大、辱!”

門砰地聲合上。

室內隻剩兩個人,空氣漸漸熱臊起來。

顧意弦捏緊指節,“四哥,人走了。”

力道卸去,她靈活而利落地起身,坐到對麵的沙發。

江梟肄視線軋過去一秒,低頭有條不紊地整理被弄亂的領結與衣擺,“抱歉,剛剛唐突了。”

顧意弦一言不發,幾乎屏息,等縈繞在鼻尖的體溫與氣味散去,雙頰依然暈紅。

“小弦。”他改口,“萬女士,剛剛表現不錯。”

死男人還在裝。她攏住沁著潮汽的掌心,皮笑肉不笑地說:“四哥,表現也相當出色呢。”

江梟肄慢條斯理倒了杯酒,啟唇一飲而盡後,往後姿態放鬆地半靠沙發背。

“可惜,我倒成了出爾反爾表裏不一的小人,”

你本來就是。顧意弦心裏冷嗤,原來還有後招,她笑著配合他繼續演,“怎麽說?”

“伍和在南楚是眾所周知的女兒奴,他素來疼愛伍荏苒,找Gallop聯姻也是因為命不久矣,想找一個靠譜的人托付女兒的終身。現在這麽一鬧,”他掀開眼皮,神情穩固,連目光也毫無變化,“伍荏苒看到我與你糾纏不清,回去再與父親添油加醋,說江梟肄欺辱她如何如何,你覺得伍和會放過你和我,放過Gallop嗎?”

顧意弦半抬一隻手,差點沒把麵前的酒杯砸到他臉上。

“四哥,什麽叫不會放過你和我,我隻是一介打工人,聽命老板的指令而已。”她讓自己的語氣平和。

“伍荏苒這人口無遮攔,此後必定會大肆宣揚,江家老四身邊有一個叫小弦的女人,並且他為她要美人不要江山,拒絕了新世紀的聯姻。”江梟肄很慢地搖頭,雙指壓了下鑲嵌祖母綠的領帶釘,“一傳十,十傳百,傳到伍和耳朵裏,他自然會將小弦與江梟肄的名字綁定在一起。”

依然沒有情緒裹挾的口吻,仿佛隻是在轉述無關痛癢的常識。

顧意弦唇角緊繃,咽下一口氣,問:“你可以選擇解釋。”

“一人難敵眾口,雙拳難敵四手。”江梟肄垂著睫,眼裏的乍然閃動,繼而濃縮成野獸撲食般的芒點,“百口莫辯。”

“那你還叫我陪你演?”

顧意弦不耐煩地拔高了些聲調。

被人盯上還怎麽玩遊戲,她總覺得自己掉進了某種圈套。

江梟肄的情緒紋絲不動,語氣平靜緩慢,“抱歉,我本打算隻想用你做借口搪塞伍荏苒,誰知今日發展的,這麽親昵曖昧。”

他抬眼看她,“萬女士確實有天分,連我都禁不住配合你。”

倒打一耙。

顧意弦氣的不行,“那你先答應人家聯姻做什麽?”

“當時被蒙蔽雙眼,利益熏心。”江梟肄輕笑,繼續詭辯,“冷靜下來,還是覺得婚姻大事不能如兒戲,我是個普通人,也想追求自己的幸福。”

纏繞在一起的線索慢慢捋順,心中有個猜想,想要抽繭剝絲必須繼續周旋問出他最後的目的,她冷靜幾秒,展露一個淺層的,公式化的笑容,“四哥,我聽命於你的指令辦事,現在這樣的結果,你不售後嗎?”

“嗯,容我想想怎麽解決。”

顧意弦懶得再看他,目光在辦公室兜轉一圈,在董事長辦公桌落了腳。

平放在桌麵的那本書,羊皮護封,配色熟悉,書脊處壓印的字她看不清,但有種不詳的預感。

江梟肄定定注視顧意弦的側臉,雙眼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猶如帶著難以言說的重量,深深嵌入她的皮膚。

他坦**接受自己在短時間愛上一個人。

搶奪、計謀,野心、欲望流動在血液,利用算計達到目的是慣有手段。

以往價值互換,但這次不一樣。

他知道她回來的目的,他就是自甘墮落,設計一切誠心誠意讓自己被利用。

對弈的人不會愛上棋子,那就成為對弈的人。

喜歡就得爭取,想要就得靠謀。

其一,製道在隱與匿,暗渡陳倉。

其二,從外製內,一點突破。

“萬女士。”

顧意弦一驚,心髒搏動失去了平緩而規律的節奏。

江梟肄眸光收斂,斂去所有情緒,用最穩妥的腔調說:“也許我們可以再擬定一份新的合作計劃。”

無數個念頭掠過眼前,顧意弦深深吸氣,又緩慢吐出來,良久才轉過頭。

他剪裁平滑熨帖的衣領,那裏還有被自己抓皺的痕跡。她的咽喉驀地被燙到,聲紋裏有一絲波折,“什麽計劃。”

江梟肄的視線在顧意弦發頂停留不到一秒,低頭點了支煙。吸入的尼古丁壓製輾轉翻騰的血液,困住想撐破胸腔的力量。

“既然現在已經是這樣的結果,我們暫時還是合作夥伴,且我現在還沒有找到想與之廝守終生的人。”

他冷淡而沉靜地說:“不如我雇傭你當我現在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