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斑駁的牆壁上印著鮮血的痕跡, 已經有些微的幹涸,透出暗紅色的澀意。
破舊到滿是刮痕的木桌子上放著那個巴斯克蛋糕,因為屋子裏沒有冰箱, 所以已經開始出現腐爛的味道。秋日的天,光是坐在這裏, 也會人感受到一股憋悶的氣息。
陸瓷低頭凝視著這個綿軟的巴斯克蛋糕, 似乎能透過它甜美的外表嗅到其內在腐朽的氣息。
他穿著半舊的衣物,黑色的長袖略顯寬大,罩在他身上, 可其實陸瓷並非表麵看起來那麽纖細羸弱,他擁有常人沒有的完美身段。
浴室裏傳來很輕的動靜,像是有人在裏麵敲擊著什麽東西。
陸瓷的指腹擦過巴斯克蛋糕的包裝,然後起身, 打開浴室的門。
浴室內, 玉真昕身上穿著破舊的衣物, 身上裹著的繃帶被鮮血浸染, 他的手腳被捆綁住, 用麻繩拴在固定在牆邊的水龍頭上。
陸瓷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東西扔給他。
白色的小瓶滾到玉真昕腳邊。
“止疼藥。”
玉真昕低頭, 用被捆縛住的雙手撿起來,“謝謝主子。”
陸瓷靠在門邊, 低著頭,黑發遮蓋下來, 覆在柔軟的脖頸上,襯托出漂亮優美的線條。
他從口袋裏掏出新買的手機, 通訊記錄頁麵上隻有一個跟陌生號碼的通訊。
“對不起, 主子,弄壞了您的手機。”玉真昕吃了幾顆止疼藥, 他坐在浴室的地麵上,褲腳被滴水的水龍頭打濕,傷口雖然不再流血,但整個人依舊顯得十分虛弱。
昨天,玉真昕突然出現在這裏。
現在各個自治州都很亂,他是來勸陸瓷回去的,趁此機會重整自治州秩序。
他還給陸瓷帶了他久尋不到的抑製劑。
這種抑製劑隻有玉真昕手裏有。
按照玉真昕的說法,最近四大家族之一的蘇家在帝都內瘋狂地毯式搜查太子餘黨,他們借著太子黨庇護的自己人被查出來不少。
這裏已經不能久留,玉真昕必須要帶陸瓷離開。
陸瓷將玉真昕製服之後,拿走了他身上的抑製劑。
玉真昕出現的確實非常及時,再過幾天,他的易感期就要到了,到時候他不規律的**期也不知道會給自己的身體帶來什麽影響。
陸瓷在網上查過二次分化之類的事情,資料非常少。因為大部分omega身上都不會出現二次分化,所以beta和alpha們身上出現二次分化的概率更大。
這些群體對二次分化的態度抗拒度很高,尤其是alpha。
他們認為alpha已經是天花板,因此不願意接受二次分化。
Alpha大多是擁有財產和權勢的一類,也正因為有了這些人,所以才會有研究阻止二次分化的藥物出來。
玉真昕給他帶過來的抑製劑就是出自這種私人實驗室。
“你在帝都還有多少人?”陸瓷掏出香煙,夾在指尖。
“啪嗒”一聲,香煙點燃,廉價的白色煙霧彌漫開來,擁擠在狹小的浴室內,飄到小小的窗戶口。因為窗戶緊閉,所以煙霧徘聚在那裏,久聚不散。
“沒剩多少人了,都已經遷回州內,不過也留了一些更深的人,方便以後打探信息。”頓了頓,玉真昕又道:“您父親已經知道您的消息,說務必要讓我帶您回去……”
“閉嘴。”陸瓷抬眸,冷冷瞥他一眼。
對於自己的父親,陸瓷並沒有任何印象,在他的記憶裏,一直是母親拖著體弱多病的身體在照顧他。
母親並沒有什麽身份,隻是一個紅燈區的低賤妓,女罷了。
現在莫名其妙冒出來一個父親,二十年都未曾盡過任何責任,現在卻說要將自治州交給他,隻因為他是他現在唯一的血脈。
嗬,可笑,真是可笑。
他沒將玉真昕殺了,是因為他還有用處。
“學姐,”陸瓷的指腹摩擦著手裏的煙蒂,“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麽事?”
因為跟玉真昕打鬥,所以陸瓷臉上帶傷,身上也受了傷,如果被學姐看到了,她一定會問。
陸瓷準備躲幾天再說,沒想到昨天晚上,學姐居然給他打電話了,用的還是別人的手機。
陸瓷手裏的煙蒂被他扔在地上。
潮濕的浴室地板磚上是發黃的老舊痕跡,那是一種沒有辦法消除的陳舊。
陸瓷的腳碾壓上煙頭,徹底踩滅那些星火光色。
“聽說是一個人剿滅了五人幫的太子餘黨。”玉真昕說話有些吞吐,“去之前還來了主子你這裏,大概是以為,您被那些太子餘黨抓走了,所以……”
玉真昕剩下的話沒說完,陸瓷卻知道他要說什麽。
他安靜的站在那裏,耳邊聽到水龍頭的滴水聲。
“啪嗒,啪嗒,啪嗒……”在寂靜的暗夜之中,落在瓷磚上。
那裏已經被水龍頭滴得泛黃,呈現出一點散開的痕跡。
陸瓷垂在身側的手指顫抖起來。
他偏頭,關上衛生間的門。
男人背靠在門上,仰頭,看到窗外那一輪被烏雲壓了一半的月亮。
他的神明,為他墜落了。
陸瓷伸手捂住臉,他感受到了指縫間的熱意。
像冬日裏揭開的鍋蓋,彌漫入四肢百何的熱氣,貼著肌膚,帶著黏膩的觸感。
“她現在……在哪裏。”
-
蘇橋被蘇聿白關在這家醫院裏一天一夜,雖然她感覺自己已經沒什麽問題了,但蘇聿白還是不願意放她離開,一定要讓她住滿一周。
行吧,一周就一周,反正知道陸瓷平安就好了。
蘇橋翻了個身,看到放在床頭櫃上麵的向日葵。
那是蘇聿白今天早上過來的時候帶過來的。
向日葵的品種有很多,這是一款奶油色向日葵,莖葉很粗,葉子也很大,花苞卻不大,安安靜靜地垂著腦袋被放置在瓷白色的花瓶裏,看起來幹淨又溫暖。
蘇橋伸手觸摸了一下向日葵的花心,不像看上去那樣軟綿綿的。
因為是私人醫院,所以戒備比較嚴格。
蘇橋起身,推開門的時候看到門口站著的十幾個身穿黑色西服的保鏢,忍不住感覺到一陣頭疼。
為了防止她偷偷跑掉,蘇聿白還真是煞費苦心。
可如果蘇橋真的要走,但憑這幾個人也攔不住她。
“我隻是想出去走走。”
一直悶在病房裏,心情都受到了影響。
最關鍵的是,蘇聿白還把她的手機沒收了。雖然房間裏有電視,還有遊戲,但蘇橋這個年紀的人已經不喜歡看電視了。
遊戲雖然能玩,但隻有一隻手,一個人,玩起來也不過癮。
“我們陪您。”
蘇橋:……
十幾個穿著黑色西裝的彪形大漢要跟著她一起出去遛彎,這要嚇倒多少人啊。
不過蘇橋的抗議無效,這些人還是跟在了她身後。
蘇橋坐在涼亭裏。
天氣真的冷了。
涼亭的地麵上飄著落葉,蘇橋一隻手端著熱咖啡,另外一隻手綁在胸前。
她盯著麵前正在掉葉子的不知名大樹想,不知道陸瓷現在正在做什麽?
沒有手機,好想聯係他。
可她現在這樣出現在他麵前,會讓他擔心吧。
都怪蘇聿白,讓醫生給她綁成這樣。
蘇橋喝了一口咖啡,濃鬱的香氣彌漫在口腔之間,加了生酪的拿鐵,喝起來帶著一股醇香厚重的奶味。
陸瓷站在二樓隱蔽處,從他的位置能清楚的看到那個正坐在涼亭裏的身影。
女人身上穿著藍白色的病號服,因為病號服實在寬大,所以襯得她整個人越發顯得纖瘦。
蘇橋肌膚很白,不是陸瓷那種冷白,而是漂亮的暖白色。
在陽光下會顯得如瓷釉般柔軟細膩。
秋日的風慢慢大了起來,蘇橋喝光手裏的拿鐵,將紙杯子扔進垃圾桶裏。
突然,她抬頭朝二樓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裏什麽都沒有,隻有幾個護士推著車急匆匆的路過。
蘇橋垂首,帶著保鏢離開。
陸瓷背靠在牆壁上,身後是散落的碎光。
他錯了。
神明就該高高在上,這一切都是他的錯。
-
蘇橋在醫院休息到第三天的時候,終於又看到了蘇聿白。
因為蘇橋在醫院休息,所以那些工作就都被堆積到了蘇聿白手裏。
蘇聿白忙了三天三夜,才終於抽空過來。
他給蘇橋帶了新的花。
是顏色少見的卡布奇諾玫瑰。
略微黯淡的焦黃淡色,因為跟卡布奇諾的顏色很像,所以被叫作卡布奇諾。
它的花瓣較硬,看起來也不似別的玫瑰一般顏色柔軟。
在玫瑰花中,可以算作是另類的存在。
原來的奶油向日葵被替換下來,蘇橋的手指撫過卡布奇諾硬質的花瓣,將它們一支一支的放進花瓶裏。
“我覺得這個花跟姐很像。”
“哪裏像了?”
“雖然是玫瑰,但就是跟別的玫瑰不一樣。”
不一樣嘛……
“蘇聿白,在你心裏,我是一個怎樣的人?”
“完美。”蘇聿白毫不猶豫。
“在我心裏,姐是世界上最完美的人。”
完美嘛。
“蘇聿白,把手機還給我。”
蘇橋朝蘇聿白伸出手。
蘇聿白沒有接話,隻是轉身,慢吞吞的將家裏阿姨做的白粥和小菜替蘇橋拿出來。
旁邊有吃飯用的桌子。
蘇聿白將東西擺好,然後又拿出一盒提拉米蘇。
“阿姨做的。”
蘇橋坐在餐桌邊,吃了一口粥,盯著提拉米蘇看了一會兒。
蘇橋不太喜歡吃提拉米蘇,總感覺有些膩。
不過她說好的,要給陸瓷帶提拉米蘇,也沒有讓他吃上。
蘇聿白不願意將手機給蘇橋,給的理由是希望她好好休養。
“蘇聿白,我要出院。”
蘇橋喝完最後一口粥,將空碗推到蘇聿白麵前。
蘇聿白低著頭,看不清臉上表情,“不行。”
蘇橋眯眼,“喂,我不是你的囚犯。”
“爸爸還不知道這件事,如果他知道了,一定不是隻讓你待在這裏住一個星期的醫院。”
蘇橋:……
蘇橋被拿捏住了軟肋。
蘇聿白說的沒錯,如果被蘇父知道她做出這種事情來,她一直以來可靠的女兒形象都會毀於一旦。
她可能會被送到軍部再重塑一下三觀。
蘇橋歎息一聲,“我的傷其實都好的差不多了。”
“學姐,我讓醫生過來換藥。”蘇聿白仿佛根本就聽不懂蘇橋在說什麽,他叫了醫生過來,給蘇橋換藥。
Alpha的恢複速度確實快。
最重要的是,私人醫院內藥品齊全,多的是世麵上買不到的好藥。
蘇橋看著自己手臂上的疤痕,這是燒傷,因為蘇橋的肌膚很白,所以這塊疤痕就格外明顯。
像皺起的虎皮雞蛋,幹巴巴地貼在那裏。
確實有些難看。
“過段時間就能做醫美將疤痕去除了。”醫生讚賞蘇橋將傷口養得很不錯,然後又給她重新繃帶,預約好了醫美時間,就走了。
病房內隻剩下蘇聿白和蘇橋兩人。
蘇橋動了動重新包紮好的胳膊,躺在陽台處的躺椅上。
蘇聿白沒有走,他將工作帶到了這裏。
四大家族瓜分帝國勢力,工作任務一下加重,各種國事接踵而來。蘇聿白從一開始的不適應到現在的遊刃有餘,變化之快,讓蘇橋也不得不刮目相看。
蘇橋偏頭看了他一眼。
果然是長大了,不止話開始變少,還知道用父親來威脅她了。
蘇橋閉上眼,安靜的享受著秋日的陽光。
雖然被“囚禁”了,但蘇橋確實難得享受一下這樣的美好時光。
人當然不可能一直工作。
會瘋掉的。
有人幫她把工作幹了,這確實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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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橋原本隻是想曬曬太陽,沒想到一曬就睡著了。
等她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蘇聿白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蘇聿白的眼底有明顯的黑眼圈,整個人看起來也非常疲憊。一個人幹了兩個人的活,能不累嗎?
她自己一個人做的時候都要熬夜,更別說是對這些事情不怎麽熟練的蘇聿白了。
蘇橋輕手輕腳的起身,拿起躺椅旁邊的毯子給蘇聿白蓋到身上,然後接手過他還沒有處理好的東西。
蘇聿白帶的電腦連著網,正好有一份工作郵件發過來。
【基地軍事人員名單】。
蘇橋點開,往下滑,在“L”拚音首字母一欄上看到了陸瓷的名字。
他後麵的情況是……轉業?
這是什麽意思?
轉業?陸瓷不準備當軍人了?那他要幹什麽?他要去哪裏?
成為軍人不是陸瓷一直以來的夢想嗎?
脫離貧民窟,成為一個正常人,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怎麽會選擇轉業的?
難道是出了什麽意外?
蘇橋站起身,走到窗邊,推開窗戶。
風聲喧囂,蘇橋單靠一隻手,從陽台翻了出去,然後順到隔壁的窗戶,從隔壁的衛生間裏溜了出去。
蘇聿白的車就停在樓下。
蘇橋拿著從他那裏順到的鑰匙,打開車門,單手駕駛,離開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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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著車內自帶的導航來到熟悉的城中村,蘇橋將車子隨手扔在一邊,敲響了陸瓷的房門。
跟上次一樣,沒有人理她。
不在?
蘇橋轉身,正準備再去其它地方找找,突然腳步一頓。
她偏頭,盯住房門。
屋子裏很安靜,蘇橋微微傾身,貼在門上。
她聽到極其細微的呼吸聲,淡淡的,帶著一點故意隱忍的氣息。
“陸瓷,把門打開。”蘇橋冷下臉,又開始敲門。
“陸瓷。”蘇橋又叫一聲。
可門內依舊沒有動靜。
“陸瓷,把門打開,我有話想跟你說。”
“學姐有事就這樣說吧。”
現在正是白日,周圍的人已經去上班了。
安靜的城中村內,這一塊區域裏,似乎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蘇橋一路跑過來,氣息還有點不穩。
她的手按在門上,似乎隔著這扇破舊的門,她能感覺到門後陸瓷的氣息。
“為什麽選擇轉業?”
像陸瓷這樣的軍校畢業生,沒有正式進駐過基地的,就算是專業回去,也找不到好工作。
按照規定,在部隊呆滿十年之後選擇轉業,就能獲得一份輕鬆且安穩的一輩子保障性工作,由國家養老。
而就算你不想轉業,隻要在軍隊好好待著,努力工作,也能獲得晉升的機會。
按照陸瓷的學曆和能力,在軍隊升職是遲早的事情。
可他卻突然放棄了一切。
這是為什麽?
“你努力那麽久,為什麽突然全部放棄了?”
在原著中,陸瓷全盤忍受著那四個渣攻的剝削,隻是因為他要離開這地獄一般的生活,他想活在陽光下,成為一個正常人,再不回到陰溝一般的地獄裏,像一隻永遠見不得光的老鼠一樣。
雖然其實,畢業後他始終沒有跳出那四個渣攻的控製,但在那樣的挫折和折磨之下,他都沒有放棄過讓自己唯一能脫離苦難的希望。
可現在,陸瓷卻要主動放棄。
“為什麽?”門內沒有回答,蘇橋又問了一句。
“沒有為什麽,就是累了。”陸瓷的聲音從裏麵傳出來,帶著一股疲憊感。
他的聲音很好聽,像玉質的石塊敲擊的聲音。
清脆,柔軟,帶著獨屬於自己的清冷氣質,讓人一下就能聯想到璞玉。
“不可能。”蘇橋否定完後,陡然想起一件事。
難道陸瓷還是被那幾個渣攻盯上了?是誰?
付滄興嗎?還是周瀾錦?
想到這裏,蘇橋渾身的血都涼了。
她猛地一下推開門,連帶著門後沒有防備的陸瓷都被踉蹌了一下。
門本身就不結實。
蘇橋一用力,上麵新換的鎖又壞了。
嶄新的小螺絲掉在地上,螺絲帽上沾著木屑,歪了頭。
陸瓷神色訝然地站在那裏,顯然是沒想到蘇橋會破門而入。
可隨後,他又很快的平靜下來。
牆上的血跡已經被清洗幹淨了。
屋子裏也被收拾過了,床板上放著陸瓷的雙肩包。
他要走。
“你的臉怎麽回事?”
陸瓷臉上上次跟玉真昕打架的傷口還沒好,紅腫青紫的痕跡,在他白皙的麵頰上格外明顯。
陸瓷下意識偏頭,將自己受傷的臉藏起來,“沒事,摔了。”
“這是摔的?”蘇橋上前,一把掐住陸瓷的下顎,逼迫他與自己對視。
陸瓷垂眸,正對上蘇橋的目光。
他的視線下移,落到蘇橋綁著繃帶的手臂上。
“學姐呢?”
蘇橋低頭,“摔的。”
房間內陷入古怪的寂靜。
蘇橋緩慢鬆開捏著陸瓷臉的手,她坐到身後的椅子上,身上還穿著病號服的她沒有綁頭發。
因為天氣已經開始轉涼,所以頭發就算這樣披散下來也不會熱。
紮起頭發的蘇橋會讓人覺得整張臉都帶著淡漠的痕跡。
可若是她把頭發放下來,那柔軟的氣息便能從頭發絲裏滲出來。
蘇橋的發質天生柔順,光滑,細膩,像綢緞料子一樣的質感,顏色也像漂亮的潑墨。
現在,那柔軟的長發垂落下來,襯得她這張臉更小了幾分。她仰頭看向陸瓷,素來平靜淡漠的某種似乎潛藏了一些陸瓷看不懂的東西。
那模樣像極了那一天。
在蘇家別墅的時候,她被顧危按著,對著顧蜚聲開了槍。
後來,她回到房間,一個人蜷縮著坐在床邊,睜著這樣的一雙眼。
那一刻,陸瓷不由自主的朝她伸出了手。
因為他覺得,這個樣子的蘇橋,好像要碎掉了。
她仿佛正在被一種東西所吞噬。
那個東西是什麽,陸瓷並不知道。
他隻是知道,現在的蘇橋再次被那樣東西覆蓋起來,她明明是天上的神明,該高高在上的活著,可為什麽卻會對他露出這樣的眼神呢?
好像,她也是在泥潭裏掙紮。
不,不會的。
他的神明,一直高高在上。
蘇橋張嘴,聲音幹澀,“我會保護你的……你一定要走嗎?”
陸瓷的視線始終停留在蘇橋那隻受傷的胳膊上。
“嗯。”
“為什麽,我要知道,答案。”
蘇橋不敢抬頭,她隻是伸出手,緊緊拽著陸瓷的衣角,像個被拋棄的孩子一般。
“因為學姐,是我的神明。”
什麽?
蘇橋滿臉迷茫地抬起頭。
陸瓷抓住蘇橋的手,指腹摩擦過她覆著繭子的手。
這是槍繭。
這是拳擊搏鬥時會留下的厚繭……女人的身上到處都是痕跡。
“學姐,神明就該高高在上。”
蘇橋身後是帶黴斑點的牆壁,血跡雖然被清除了,但上麵的刮痕卻還在,隱隱透出殷紅的顏色。
他不願意她再受傷。
原本就是他,強行將他的神明拽下神壇。
是他的錯。
陸瓷捏著蘇橋的手,顫抖著親上她的手背,然後緩慢鬆開她的手。
“學姐,再見。”
他不會放棄他的神明。
他隻是要他的神明回到原本屬於她的位置。
他隻要,待在某個地方,安靜的看著就好了。
他的神明會閃閃發光,站在這個世界的頂端。
而他,隻需要做一顆細小的塵埃,能仰望到她,就足夠了。
“什麽神明!什麽高高在上!我隻是一個……普通人啊!”蘇橋突然聲嘶力竭。
“我會痛啊,陸瓷。”
爆炸發生的時候,她將朱甜甜壓在身下。
可她的胳膊真的好疼。
“我也會害怕啊。”
爆炸的聲音好大,她的耳朵被震得好疼。
蘇橋扯著陸瓷的手,蹲在地上。
她低著頭,眼淚不停的從眼眶裏流出來。
穿越到這個世界,她沒有哭。
第一次殺人的時候,她沒有哭。
她告訴自己,一切都會好的。
隻要她努力。
可她好疼,好害怕。
她不是神明,隻是一個……普通人。
她沒有蘇家蘇橋那麽強大,她隻是蘇橋,一個努力扮演蘇家蘇橋的普通人。
她害怕他們看向她的目光。
那麽信任,那麽渴望。
就仿佛,她永遠不會失敗,不會疼,不會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