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二天,清河市調查局。
“小白,你知道我哥去哪裏了嗎?我昨天晚上想去看看他,提著個好沉的果籃上去後,結果他們告訴我,我哥已經離開了。”
林墨拉著自己的椅子來到了白鬱麵前,一臉疑惑,
“但以我哥那種工作狂的性質,他既然已經出院離開,那第二天應該就會來上班。”
結果現在都九點多了,還是沒有見他哥的身影出現在調查局。
林墨覺得自己的語氣應該再驚訝一點,但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這種場麵已經上映了很多次,他的語氣都變成了司空見慣的波瀾不驚。
“他昨天來我家了,說是醫院的消毒水味道有點難以接受,還是比較想念我家中的花香,而且局長還給了他一周的假。”
白鬱笑了笑,手中的筆在指關節上轉了個圈,
“他還跟我說,醫院的醫生說他可以離開,但還需要靜養,幹脆就在家裏麵躺一會兒。”
這也不算說謊。
畢竟這可是昨夜某人親自說的,他隻不過是把這句話原封不動地講給林墨聽而已。
“這樣啊,那就行,我還以為他恢複之後,又要去給四洲聯盟打工,這樣我媽媽肯定又要生氣了。”
林墨撓了撓頭,麵對白鬱望過來的眼神,道,
“我昨天聽見她在辦公室裏說,短時間她是不會允許我哥再離開東洲的,東洲區域裏有那麽多需要執行官做的事情,就算要完成工作,那也先完成我們東洲份內的工作。”
一人一植物在辦公室裏交談,而另一邊,楚澤淮也對著前來探望他的沈桉說了同樣的話。
“如果你打聽到這裏來找我,隻是勸我繼續去別的洲做任務的話,那我勸你還是回吧。我倒是無所謂,主要是我姑姑最近不允許我出洲,我估計怎麽也要半年後,她才會鬆口。”
楚澤淮看著不知道怎麽就找到白鬱家的好友,歎了口氣。
“不是這個,我來隻是為兩件事。第一,關心一下我親愛的同事,我也覺得你最近的出洲運不太好,在東洲緩一緩會好些,祝你早點康複。”
沈桉將一個果籃放在了床頭,睜開的那雙眼睛望著**躺著的人,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眼眸中流露出一絲悲傷,
“第二件事是我來的重點。我的爺爺對未來大勢做了一次預言,幾乎透支了他剩餘的所有生命力,他讓我來找你一趟,說是有話要對你說。”
剛剛還懶洋洋躺在**吃薔薇花小甜餅的楚澤淮“蹭”一下坐起來,好看的眉毛擰起:“沈爺爺他——嘶——”
動作太大,扯到了昨天晚上使用次數太多而疲憊的肌肉。
有點酸痛。
於是他又緩緩地躺了下去,金橙色的眼眸看著沈桉:“你先出去一下,我換個衣服,然後我去找一趟沈爺爺。”
沈桉猶豫地看了眼楚澤淮,組織了下語言:“你....你的身體還好嗎?”
“沒事,隻是不能劇烈運動而已,尋常走路還是沒問題的。”
“好,那我在外麵等你。”
換好衣服的楚澤淮和沈桉一起出發,後者開車離開清河市來到一座山腳下後,便要開始爬山。
沈家老宅並不坐落於城市和鄉村中,它隱沒於清河市和東庭之間的山林中,歸屬東庭,隻有一條熟人才會知道的小路能到達,沈爺爺就住在這裏,過著幾乎與世隔離的生活。
“你真的還好嗎?”
沈桉擔憂地看著楚澤淮。
記憶裏喜歡在天空中自由翱翔、飛個上千公裏都不帶喘氣的人,走上幾分鍾就要靠著樹幹休息一會兒。
“還好,還能堅持住,沈爺爺的事要緊。”
楚澤淮不留痕跡地揉了下腰,繼續和沈桉爬山。
翅膀因為被捆綁太久,現在還沒有緩過來,再加上沈桉也不會飛,所以一鳥一蜘蛛就用最尋常也是最傳統的方式上山。
嘖,他總算知道他弟弟覺醒之前跑來他的別墅是怎樣的一種體驗。
四十多分鍾後,兩人總算是來到了沈家門口。
那是一座比楚家大宅還要古樸的宅子,裏麵種植著許多上百年的植被,一個頭發蒼白的枯瘦老人正在坐在門口。
相比於過年時看到的精神矍鑠、還有心思給自己算一算感情線的老人,沈爺爺現在的狀態真的相當差勁。
說難聽點,感覺像是半隻腳都踏進了棺材,下一秒逝去也是正常的事。
“爺爺,您怎麽出來了?”
沈桉快步走過去,想把老人抱回屋內,卻被製止。
“不用了,我這把老骨頭,在屋內屋外也沒什麽區別。”
這就是預言未來大事件的代價,世界走勢,千千萬萬人的生和死,人類與汙染物博弈的命運,哪裏是那麽容易就能算出來。
沈爺爺咳嗽了兩聲,婉拒了自家孫子的孝心,揮手讓楚澤淮過來:“小淮,你過來,我有三句話要對你說,這可能是我對你說的最後三句話了。”
“您別太憂心,一定能長久活下去的。”
楚澤淮站在了沈爺爺旁邊,單膝蹲下,金橙色的眼眸望著那雙原本睿智但現在已經開始渾濁的眼眸。
“第一,在這場決定未來命運的慘烈戰爭中,人類沒有勝算,第一個超S級,將會在它們陣營誕生。”
一句話,直接讓楚澤淮和沈桉瞳孔地震。
現場陷入了一片死寂。
沒有等兩個小輩說什麽,沈爺爺繼續道:
“第二,海魘不除,人類將永無出頭之日。”
聽到這話,楚澤淮好看的眉毛擰了起來。
既然第二句話這樣說,那代表除掉海魘後,人類還是有出頭的日子。
但是為什麽第一句話又是人類沒有勝算?這和第二句話不是相互矛盾的嗎?
楚澤淮剛想問什麽,就看見沈爺爺示意他別問,說出來第三句話:“第三,我一直以為,你會是一柄劍,終有一天會找到自己的劍鞘,沒想到,你才是那個劍鞘。”
說完,就把一頭霧水的楚澤淮趕到一邊,招手讓沈桉過來。
“小桉,我知道流銀市和小榕一直是你心中的一根刺,但爺爺和老楚談過後,希望你能忘記,忘記那個城市和你的弟弟。”
沈爺爺緩了一口氣,慢慢道。
沈桉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臉頰上的兩雙眼睛也同時睜開。
當年楚雲升在楚家內部作惡,沒有殺死一個人,都被扭送到了東洲審判庭。
沈榕棄城逃跑,導致流銀市內幾十萬人全部死亡,最後還不知悔改地當上了光輝神教的月之使者,他弟弟做出了那樣慘絕人寰的事,爺爺居然要他選擇性忽略。
“我是東洲區域執行官,流銀市也是東洲範圍,那自然也要歸我——”
“聽爺爺的,忘了這件事,就當東洲沒有流銀市。”
沈爺爺的語氣驀然沉了下去,剛才還渾濁的眼神又變得銳利起來。
“.....好的。”
半個小時後,兩人又回到了山腳,楚澤淮的表情是凝重中帶著疑惑,沈桉的表情是鬱悶和難過。
“海魘不除,人類將永無出頭之日。第一個超S級將出現在汙染物陣營。”
楚澤淮念叨著這兩句話,努力回想自己有沒有在哪裏碰見過這個名為‘海魘’的汙染物。
沈爺爺給的提示還挺明顯。
第一個超S級別的汙染物應該就是‘海魘’,目前海魘應該還沒有到超S級,在這之前把它擊殺,那人類就還是有獲勝的可能。
‘海魘’一旦成為了超S級,那所有人將無力回天。
楚澤淮把這個猜測發給了楚雲柔,正打算回去的時候,一旁的沈桉拉住了他的袖子。
“楚澤淮,你能不能......能不能陪我在清河市中心逛一下?我感覺我有點呼吸不過來,可能需要緩一緩。”
沈桉六隻眼眸望過來,每一隻眼睛中都透露著痛苦和無助。
這還是楚澤淮第一次看見自己同事露出這樣的表情。
“好。”
沈家老宅的所處的山林距離清河市並不遙遠,但環境和氛圍完全不一樣。
山林中寂靜無人,高大的樹木幾乎能遮住人所有的視線,是個與世隔絕的隱居地。
清河市中滿滿都是人間的煙火氣,清河市調查局全力工作下,這個城市的基本秩序並沒有受到特別大的影響,在安全指數高的地方,人們該上班還是要上班,該逛街還是要逛街,娛樂工作兩不誤。
“感覺好久沒有到過這麽熱鬧的地方了。”
沈桉和楚澤淮走在街上,看著兩側正常開業的商場,又想起了難過的事,三雙睫毛垂下,
“當初的流銀市,應該也是這幅熱鬧的景象吧。”
楚澤淮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沈桉和他這種土生土長在清河市、家人朋友全都在清河市的人不一樣。
他這個東洲區域執行官會無意識把清河市放在首位,但沈桉在擔任執行官期間,是真的做到了對東洲所有城市一視同仁。
不管這些城市們是落後的還是先進的,不管是麵積大的還是麵積小的,沈桉都會把它們放在同樣的地位去考慮。
哪怕昨天剛剛和某個城市的調查局吵了一架,第二天該給這個城市處理問題,還是會盡心盡責去處理問題。
沈桉對流銀市這麽在意,一方麵是因為罪魁禍首是他親弟弟沈榕,另一方麵是這個執行官真的會愛護在意任何一個城市。
“沈爺爺不是說讓你不要再想了嗎?那就別想了,我陪你去逛街。”
楚澤淮也不知道這種情況下他該怎麽安慰自己的同事兼好友,幹脆強行把人拉進清河市的煙火氣中。
幾分鍾後。
“這些年一直在東洲各個城市奔波,偶爾看到這樣熱鬧的景象,也隻是感慨一聲後就離開,這還是我第一次這麽近距離地接觸這些普通生活。”
逛著集市的沈桉明顯狀態好了許多,他手裏拿著一串扁扁紅紅沾染著芝麻粒糖葫蘆,道。
“這也是我為什麽很少讓人去幫我采購東西,家裏的東西都是我自己挑選的。”
楚澤淮說道,東洲區域執行官身份當然可以指使下屬幫忙采購一些用具——畢竟省出來的時間會用在工作上,也不算公人私用。
但對於沈桉來說,這種東西都是交給下屬副官去做。
辦公室用具就按照最多銷量的那個購買,家中的東西就按照“使用舒適”的標準隨便選一套。
“那你是要分享點選東西的經驗給我嗎?”
沈桉閉上了臉頰上多餘的兩雙眼眸,伸手撩了下黑白相間的長發。
“好。”
如果逛街買東西能讓沈桉暫時忘記糟心的流銀市和沈榕的話,看在那微薄的同事情上麵,陪對方逛一會兒也無所謂。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內,兩人穿梭在清河市最熱鬧的集市上。
“當你不確定哪裏的食物好吃的話,就看哪家店麵前排隊的人最多,雖然不能保證一定能讓你滿意,但可以最大限度減少踩雷的概率。”
“買家具的時候一定要多適應一會兒,有的家具剛使用的時候感覺很不錯,但久了就會感覺難受。”
“雖然推銷人員為了kpi,可以把產品說得天花亂墜,但在某些專業領域,還是要聽專業人員的建議。我在裝修別墅的時候,聽到一個業主非要把衛生間的地麵改為15°的斜坡。”
楚澤淮一邊說一邊陪著沈桉逛,後者或許是想通過購物來排解心中的煩悶,又或許是從未體驗過而感到新奇,不一會兒,就已經買了超過他們兩個能拿動的範圍。
沈桉不得不把自己的副官叫過來幫忙。
但就算買了這麽多東西,這個已經來了興趣的執行官還不打算停止。
上頭了的沈桉化被動為主動,拖著楚澤淮逛了超市、玩具城、家具城、花卉市場,最後美滋滋買了一堆零食和一盆曇花。
“曇花一現,短暫又燦爛。其實我也能感覺到,隨著預言次數增多,我的生命力也在下降。我或許會和曇花一樣短暫,但如果能在東洲曆史上絢爛一瞬的話,也是值得的。”
大街上,沈桉抱著曇花感慨道。
“我沒空和你感慨人生,天色不晚了,我要先回家了。”
楚澤淮看了眼時間,這個點差不多是白鬱下班回家的時間。
“我送你回去吧,你陪我走了這麽久,怪過意不去的。”
沈桉這才想起來楚澤淮身體還沒有完全恢複,陪自己爬山看爺爺不說,還陪自己逛街排解情緒。
“沒事的,我感覺我身體已經完全恢複了。”
楚澤淮搖搖頭,在說完後,猛得停住,後背汗毛瞬間立了起來。
“你身體都完全恢複了嗎?”
一個聲音在後麵響起,微涼的氣息擦過楚澤淮的後脖頸,抱著剛買的植物快樂水的白鬱站在旁邊,笑盈盈道。
植物本來買個東西,沒想到就這麽碰到了男朋友,還聽到了不得了的話。
他還以為他昨天下手狠了點,對方怎麽也要恢複個兩三天,沒想到他還是低估了太陽神鳥的恢複能力。
“我....我感覺我還需要休息———”
楚澤淮僵硬地轉過頭,辯解道,試圖給自己再爭取一些休息時間。
如果每天都是昨天晚上的強度,那他真的會受不了的。
“噓,別說話。”
剛才還一臉期待興奮的白鬱像是突然感受到了什麽,神情迅速冷了下去,他豎起一根手指立在楚澤淮的唇上,好看的鳳眸中滿是審視。
隨後,他輕輕湊近對方,鼻尖在對方脖頸和衣領處嗅了嗅,在聞到亂七八糟各種植物的氣息後,表情瞬間變得震驚且難以置信,語氣憤怒又委屈:
“楚澤淮,你竟然敢背著我去逛花卉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