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聲音不大但是威懾力十足,眾人朝發出聲音的那人看去,卻以為自己看到了神仙。
一襲白袍潔白如雪,身形挺拔,與人群中鶴立雞群,眉宇間神情清淺,遺世而獨立。
好一個俊美青年!眾人被他看呆了硯去,一時間連熱鬧都忘記了。
羅明湖一看,竟是白硯來了,剛剛他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難道是自己還能回到驪山書院?前提是自己如果不繼續鬧下去?
羅明湖難掩心中激動,頓時也沒心情與綺蘭對峙了,能夠回到驪山書院才是重中之重!
他忙不迭跑出人群,奔向白硯,激動的眼淚都要流出,“先生剛剛所說可是真?我真的能再次回到驪山書院?”
見事情的主角都跑了,這場熱鬧也無疾而終,看熱鬧的人紛紛不覺掃興,有些人想要看看這場事件的另外一個主角是何模樣,卻發現對方不知何時帶上了麵紗。
“哎。”人群中陣陣掃興的歎氣聲。
綺蘭摸了摸自己臉上的麵紗,懸在半空中的心這才放下一截,剛剛發生的一切她因為過於緊張都沒有注意到,等帶好了麵紗才理直氣壯朝羅明湖瞪去,目光卻發現羅明湖已經不在原地。
“羅明湖呢?”綺蘭問趙夷簡。
“不知道去哪了。”趙夷簡眼神閃爍,不知為何,沒有說趙夷簡去找白硯的事情。
哼!賤男人,她定要他好看!
綺蘭暗暗的想。
很快排隊就到了兩個人,趙夷簡遞出了兩塊銘牌,守衛這才放他們進去。
綺蘭聞趙夷簡,“你竟是將我的銘牌也準備了嗎?”
趙夷簡爽朗一笑,“我即邀請了你,那定然是要做好萬全的準備的。”
兩人相攜去往場內,身後人群熙熙攘攘,也就不曾見到羅明湖強壓下一臉不平之色,直到走到門口時,遞過自己的名牌。
守衛檢查了一番,又問道,“公子可是要參加音律大賽的?“
羅明湖點點頭,此番他就是為了音律大賽而來,若是他能奪得第一,就能夠憑借身份再次入學驪山書院,比賽會在此次琴社活動最後舉行,他定是要奪得魁首的。
守衛將他的名牌放入會參加比賽的筆筒中,然後揮手示意他可以離開了。
羅明湖正準備離開,視線卻不經意間掃過首位放在另外一側的銘牌,視線被一個上麵寫著“蘭”字的名牌牢牢吸引。
一臉疑惑的問道,“你是不是放錯了啊?“
而後狀似無意拿起那個寫著“蘭”字的名牌。
守衛不明所以。
羅明湖看上去好心的解釋,“這人不是驪山書院的人,沒有進來的資格,隻有參加比賽才會有銘牌。”羅明湖誠懇的看向守衛,“所以你一定是放錯了。”
“你認識此人?”守衛拿回名牌,一臉懷疑。他一直在注意入口的檢查,隨意也就未曾注意到不久前人群中發生的一點小“騷亂。”
羅明湖麵不改色,“那可是位麵容極美的女子,身旁還跟著聞洲趙氏的公子?”
守衛像是突然想了起來,“噢,對對!”
“那便是了,我們是同學。”
“原來如此。”
守衛恍然大悟,遂而將“蘭”的銘牌放進了參與比賽的筆筒裏。
羅明湖會心一笑,“以後要小心,別弄錯了。”
綺蘭進了會場,本想去找白硯,但是此時人又太多,人多口雜,一時沒找著好幾回,於是先與趙夷簡一同落座。
場內人群擁簇著落座,綺蘭帶著麵紗,這才敢放肆的打量起場子內的人。
都是些有來頭的人。要不就是首富之子,要不就是縣城少爺,很多個人綺蘭都能準確叫出名字而且知道對方來頭,但是他們卻不見得認識綺蘭。
至於原因嘛,綺蘭早就在徐治民咽氣之前就把他的生意往來人脈關係網背的清清楚楚,既然要接受這麽一大份家業,那必然是要做好完全的準備的。
等人都逐漸進了場,一聲激越的鳴鼓吸引了大家的注意,眾人尋著聲音的目光看過去,看到正中央有一個身著長衫的矮胖男子,正拿著擊鼓錐看向大家。
“諸位,今日有幸與諸多同好一起參與著試琴大會,想必大家或多或少也聽說過今年的壓軸大戲——音律大賽的獎品——”
矮胖男子拉長了語音,特地賣了一個關子。
“乃是已經失落幾十年的名琴——聽風映月。”
主持人眼睛裏稍稍流露出一些得意,綺蘭猜測應該是把好琴,能值不少錢。”
果不其然周圍的人群陷入了討論。
“竟然是聽風映月!已經流失很久了,竟沒想到在這裏!”
“今年的主辦方可是下了大本錢啊,竟然肯將聽風應月來當成獎品!”
“本來對這個比賽隻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思,既然獎品是聽風應月,那我可就要全力以赴了。”說話的人自信滿滿。
“咳咳,”矮胖男子輕咳兩聲,拉回現場人的注意力,“此次比賽形式呢,也十分簡單,每個人上去表演自己的所奏曲目,可以用自備琴,也可以用我們提供的,每次表演完我們的評審會給出現場的打分,最後進行結果的公示,得分最高的就是今年的音律大賽的冠軍,並可獲得聽風映月。”
趙夷簡輕輕湊近綺蘭,手裏還給綺蘭剝著荔枝,“你感興趣嗎?”
綺蘭搖搖頭,她不愛風月,為數不多的風雅頌相關的隻是都是為了討好徐老爺去學的。
“我琴藝不堪入目。”她老實說道。
琴倒是把好琴,前朝名琴,不比嵩音差。
想到那把被自己偽造的嵩音,綺蘭眼神莫名心虛的看向白硯的方向,卻沒想與他的眼神撞了個正著。
他的眼神掃過綺蘭桌前滿滿一盤子荔枝,而後又自然的離開,繼續看向台上。像是無意看向這邊。
綺蘭現在都沒有找到一個單獨見他的機會,她想著要怎麽去找他才行。
“你在想什麽?”趙夷簡發現了她的走神。
“想今年可能是誰勝出。”綺蘭拿了顆荔枝放進嘴裏,汁水飽滿甘甜,十分好吃。
趙夷簡指了指不遠處的人,“若我預料的不錯的話,應該就是他倆了,一個出自古琴世家,琴藝自小過人。”
綺蘭順著趙夷簡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一個抱著琴,麵容絕美的女子,氣質清冷孤傲,看了讓人就不禁讚歎一身“好絕!”
“另一個人你肯定想不到。”趙夷簡賣著關子。
綺蘭:?
趙夷簡又把手指移向另外一個人
,綺蘭的目光隨之移動,卻不期然看到一張十分熟悉的臉。
“另外一個就是羅明湖了,整個學院裏水平最高的就是他了,而且他為了能回到書院,應該是卯足了力氣想要爭這個第一的,今年的第一名應該是在他倆之中產生吧。”
“這樣啊。”綺蘭若有所思。
等到快要日落西山的時候,矮胖男子就宣布叫到名牌的人上前去舞台上表演,第一個被叫到的就是那氣質清冷孤傲的女子。
她一起身,周圍便是一陣讚歎。
她抱著她自己帶的琴,一步步超舞台走去,行走間仿佛在雲遊在仙境。
“不愧是周氏傳人,這種氣質絕佳。”
“人不僅氣質絕佳,一手琴藝出神入化。”
“去年她惜敗第一名,今年不知是否能摘的魁首。”
全場所有人的精力都在那女子的身上,無人注意到綺蘭在桌子底下悄悄搗鼓著些什麽。
寥寥樂音響起的時候,綺蘭喚人將眼前的一碟荔枝送到遠處的評委席上。
樂聲動人,場下的人聽的如癡如醉,白硯的桌子前不知何時多了一碟剝好的荔枝,一旁端荔枝過來的人指了指不遠處的綺蘭,而後低聲道,“是那位姑娘讓我送過來的。”
白硯順著侍人指的方向看去,便看到了那熟悉的麵容,似是一直就盯著這邊的動靜,一接收到白硯的目光,就彎了彎眼睛,想象得出麵紗之下那張笑意吟吟的臉。
在被他那般提點過後竟還要來招惹他,臉皮厚的甚至可以說得上厚顏無恥了。
白硯眉心難得一皺,收回目光,一盤荔枝被冷落在一旁,他完全沒有嚐一口的意思。
他會從此保持跟她的距離,不會再讓任何旖旎越界之事發生。
他的視線重新放回台上,全神貫注的欣賞著台上之人的演奏,也不管那人心裏是會作何感受。
一曲落幕,台下爆發熱烈的掌聲,周氏女抱琴謝幕。
天籟之音,技巧純熟,讓人如癡如醉。
台下的六個評委紛紛給出評分。
前麵五個評委均是一臉激動之色,直接給出了四個一級甲等,最高分!
還剩一個評委跟白硯沒有評分,眾人期待的目光頓時投向剩下兩個評委。
若剩下兩個評委也是一級甲等,那就直接是最高分,後麵的人比都不用比了。
剩下的一個評委摸了摸嘴邊的八字胡,提筆寫下了再一個一級甲等!
所有的目光給到白硯,他略微思索了一下,亮出了自己的分數牌,眾人看清那分數排上赫然寫著“一級丙等”的分數。
眾人不免失望,沒有期待的六個一級甲等的場麵,周氏女的琴音已經臻至化境,技巧純熟的已經挑不出一絲錯了。
台下議論之聲不絕,當然多是不解白硯為什麽給出這麽一個低的成績。
“明明已經完美的無可挑剔了,技巧指法一聽就知道是多年苦學積累,我不明白隻給一個一級丙等,這也太低了吧,”
“是啊,別人都給的一級甲等,就他一個人給的一級丙等,還是個生麵孔,估計是驪山書院是在找不出來人了隨便找了個不懂琴的來唄!”
“幹嘛找個不懂琴的人來,真是晦氣。”
周氏女抱著琴,似乎是也對這個結果很不服氣,於是客客氣氣問道,“敢問先生,學生可有什麽不足之處,還望先生指點。”
雖說著求指點的話,但是話語間隱隱傲氣流露,畢竟是周氏傳人,已經代表著整個大慶的琴藝巔峰水平了。
“技巧上過於營營汲取,缺乏自然水到渠成。”白硯簡潔道。
在這麽多人的麵前如此直白的評論,周氏女的臉頓時一道紅一道白。
她張嘴想辯解些什麽,卻想起老師對她說過最多的話,“你是我見過最刻苦的學生,你在技巧上無可挑剔,可始終缺乏了自然情感帶來的渾圓飽滿的情感,或許需要足夠的歲月沉澱。”
以前她總不服氣,因為聽慣了誇獎跟讚美,心裏或許有些隱約的意識,但是卻始終不願意承認。
如今卻還是被人如此直白的說了出來,她終於不得不直麵內心深處的東西。
良久後,她深深的看了白硯一眼,而後鄭重的行了一個拜師大禮,“多謝先生提點。”
台下的人倒是對這一變化始料未及,紛紛噤聲。
而後抱琴一言不發下台。
“周氏女竟然行此大禮,這可是拜師才會行的大禮!此女是真的對他心服口服才會行此大禮!”
“說不定他就是為了出風頭瞎蒙的,剛好蒙上了唄,你看他生的如此年輕,琴藝再好能好到哪裏去!”仍是有不少人對白硯的水瓶存疑。
隻有現場少數樂理大家看向白硯的眼神已經隱隱有敬畏之意。
評審將分數排收起,白硯身旁的八字胡男子卻正好撇到了白硯身旁那一盤一動沒動的荔枝,許是時間有些長了,果肉也開始泛黃。
八字胡男子人看見了,略有些可惜,又因著白硯剛剛那一番點評起了結交之意思,於是主動問道,“白兄不吃這盤荔枝的話不若讓給我。”
白硯略一蹙眉,而後麵無表情道,“你若是喜歡邊拿去。”
八字胡男子將荔枝盤挪了過去。
片刻後,八字胡男子驚奇的聲音響起,“你看這是什麽?”
白硯被他的聲音吸引,看向那盤荔枝肉,時間過去果肉微微泛黃,但是每個果肉上都有一些劃痕,導致泛黃的更加明顯,這些劃痕像是特地人為而成,咋一看,那些深色的痕跡連在一起,好像是有人特地在果肉上寫了字!
“白兄你看,這是不是寫的字?”八字胡男子好奇的問道。
白硯仔細看去,那些深色的痕跡隱隱約約拚成了三個字——
我錯了。
白硯下意識看向那人,卻看到對方像是早有預料一般,托著腮,眼睛明亮的如同一壺清泉,專注無比的看著他這方,似乎是很高興他發現了荔枝肉上的秘密。
她送這一盤荔枝來本就沒想過他會吃,隻是想借著送荔枝的由頭主動認錯罷了。
好一顆七竅玲瓏心!
她悄悄掀開麵紗,在隻有他一個人看得清的角度,慢慢張嘴,無聲地緩慢說了一句話。
白硯不由自主的看著她的唇,鮮紅飽滿的春張張合合,他分辨出她說的話——
“原諒我吧。”
“這,我還能不能吃了?”八字胡男見白硯一眼不眨的看向前方,也不知道是在發呆還是在幹嘛,於是他出聲提醒道。
白硯收回目光,將原本推出去的碟子又拉回道到自己的麵前,麵無表情,“不好意思,不新鮮了。”
八字胡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