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白日失蹤04
◎“那你告訴我,是誰錯了?”◎
桑枝愣了一下,那句‘想死嗎’的聲音像是再一次在她腦海中炸開,熟悉到讓她頭皮發麻。
她呆滯地抬起眼,那張魅惑眾生的臉一瞬映入瞳內:“薑薑薑……公子。”
薑時鏡眉目輕佻,似笑非笑:“看不出來你是個結巴。”
桑枝沒想到來的人是薑時鏡,也不知道談棄有沒有順利離開府內,扭著的腰也不敢直回來,生怕那個路癡還在找梧桐樹在哪裏。
隻能硬著頭皮道:“更深露重,薑公子來後院是有什麽要事嗎?”
薑時鏡居高臨下地看了她一會兒,他站的這個位置雖然已經在假山側邊但有視覺盲區,無法看到桑枝擋著的另一側。
方才他分明聽到有人在此交談,摻雜著若有似無的銀鈴聲。
那種銀鈴的聲音同普通鈴鐺不一樣,他先前隻在一個地方聽過——蜀地。
雖然時隔三年,但這種能夠蠱惑人心的鈴聲,他這輩子也不會忘。
他視線往下,掃了一眼那直不起來的腰:“我沒記錯的話,這身衣服是三等丫鬟的。”
桑枝沒懂他為什麽突然提起這個,回道:“我,奴奴……”
封建迷信要不得啊。
“奴婢負責打理後院內的花草。”
三等丫鬟大多隻能負責一些雜事瑣事,她這麽說也是變相的承認自己的身份。
薑時鏡半垂著眼睫,聞言輕笑了聲,桃花眼直勾勾地盯著她:“那麽這個點,你在這裏幹什麽?”
話落,空氣似乎凝固了一瞬,桑枝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漏了一拍。
隨之而來的是莫名的慌亂。
她皺了皺眉,不明白為什麽身體會突然緊張,她抿著唇坦言道:“奴婢的玉鐲丟了。”
“是母親留下的陪嫁物,奴婢白日裏來這邊修繕過花草,想著可能無意間落下了,這才趁著休息時間來尋。”
薑時鏡不疾不徐地掃了一眼她手腕上的鐲子道:“那看來是找到了。”
桑枝僵了一瞬,本來想著說沒找到,忘了談棄將鐲子還給她時,她順手帶上了。
她拖了也有一陣了,談棄就算再路癡,也應該飛出去了。
“奴婢覺得自己的腳好多了,薑公子既有要事,容奴婢先行告退。”
說著,她直起因一直彎著而酸痛的腰,準備一瘸一拐地走回去,把腳崴了這件事演得淋漓盡致。
但她忘了薑時鏡連路都沒讓開。
他甚至還往前走了一步,唇角微微勾起:“來時收到消息,府內有刺客闖入,你一人回去易遭遇不測。”
桑枝抬起腦袋看他,眼睛對上那雙笑不見底的桃花眼。
“正巧,順路送你。”
她沒再拒絕:“麻煩薑公子了。”
這個位置薑時鏡能輕而易舉地看到假山側後的景物,大片的月季花在月光下盛開,花葉上沾著點點霜凝結而成露珠。
掛在葉尖,搖搖欲墜。
濃重的桂花香不知道從哪裏飄來,將月季的淡香全然遮蓋。
他隻掃了一眼,隨口道:“這邊的月季開得很好,費了你們不少工夫吧。”
桑枝一腳深一腳淺地往住所走,聞言客氣道:“我進府時,這邊的月季就已經開了,應當是別的姐姐照顧得好。”
她裝作崴腳走得格外費勁,速度也很慢,想把薑時鏡的耐心抹掉,總不能真的將人帶回住所,這要被嬤嬤知道了,她能連夜挨板子吃。
但薑時鏡慢悠悠地跟在後麵,像個無所事事的紈絝。
這讓桑枝突然想起了木果的話,薑公子重色喜愛去煙花柳巷之地。
如果古籍上記載的沒錯,或許她可以按景叔說的來,引誘薑時鏡得到果子,況且距離她蠱毒發作還有半個月。
想要給褚偃一個交代,拿到下一個月的解藥,她不管走哪條路,都需要引誘薑時鏡。
她不動聲色看了一眼始終都與她保持兩步距離的少年,這人武功高強,如果裝摔怕是躲得比誰都快。
再過一個亭子,就是丫鬟的住所。
桑枝本想找個人多的地方,喊非禮,把鍋扣薑時鏡頭上,讓他負責也算得上變相的接近,但後來一想這個世界本質是小說構成。
她手握通天劇本,知曉所有狗血劇情,為什麽不能從主角也就是薑時鏡他爸媽身上下手。
想通後,她舒緩了一口氣,腰不酸了,走路都不打拐了。
“姑娘體質過人,我第一次見到有人崴腳能走著走著,就不崴的。”他的聲音透著些低沉,讓人捉摸不清。
桑枝一霎怔住:“…………”
“薑公子說笑了,奴婢……忍痛能力比較好。”
薑時鏡:“是嗎?”
話音剛落,桑枝就感覺左腳腳踝處被什麽東西打了一下,麻意順著骨頭蔓上小腿,她猝不及防的腿一軟差點跪到地上。
原本一直與自己保持距離的薑時鏡卻突然出現在身邊握住她的一側手腕,單手將她提了起來。
她能明顯感覺到少年的手指按在她手腕的脈搏上,很快又鬆開,全程不過一分鍾。
“燈火昏暗,姑娘走路看清腳下。”
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桑枝懵了一瞬,反應過來後,小腿的麻意也已消失。
大抵是薑時鏡故意為之,試探她是否有武功內力。
幸好景叔有先見之明,臨走前,把她內力皆數全封,讓她如普通女子一般。
但……方才距離最近的那一刹,她似乎聞到了一股很淡的死蠱味道。
蠱蟲若是意外死在宿主身上,大約三日就會被排出,能長期停留在體內的隻能是死人,因身體機能喪失,無法排出異物。
可她方才聞到的死蠱似乎已經死了很久,難不成是她弄錯了?
“姑娘?”
桑枝:“啊?”
她下意識地應了一聲,不設防的眸內透著不解和困惑。
薑時鏡垂首看了她一會兒,道:“到了。”
桑枝這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已然站在丫鬟住的院子裏。
小院內大部分房間都亮著燭火,有些門大開著的,輕而易舉就能看到兩人的身影。
她看到有小部分因好奇正偷摸著竊竊私語,讓她總感覺嬤嬤會閃現而來,一聲令下讓她挨板子。
“多謝薑公子送奴婢回來,大恩不言謝,有需要奴婢的地方,請公子盡管吩咐。”說著,她落落大方地行了個禮。
拉開了與薑時鏡的距離。
“順路罷了。”他慢條斯理地掃視了一圈小院,眉目微揚,“你們這兒是不是住了個叫牙兒的姑娘?”
桑枝愣了下:“你是特意來這裏找她的?”
“有件事需要確認一下,若是你知道,勞煩請她出來。”他講這個話的時候,麵不改色,甚至帶著些冷意。
牙兒以往在前院守夜,都會到第二天早上才回來。
但她瞥了一眼站在房門口不斷朝自己眨眼睛的木果,道:“公子稍等。”
話畢,走到房門口拉著木果往暗的地方撤了撤:“怎麽了?”
木果的聲音更輕,像是怕被誰聽見似的,隻剩氣音:“牙兒回來了。”說著往房門口使了個眼色,“挨了二十大板。”
桑枝:“?”
震驚但意料之中:“她又去勾引主子了?”
木果皺著眉點頭:“豈止,她色膽包天地爬到主子**去了,嬤嬤說要把她腿打斷,送到教坊司裏去。”
桑枝想過牙兒為了搏富貴,不惜一切,但沒想過她的下場。
她轉頭看了一眼站在院內的薑時鏡,距離問題,她看不清少年臉上的神情。
“你進屋去同牙兒說一聲,薑公子過來尋她。”她話音剛落。
木果驚訝得眼睛都大了:“那是薑公子?牙兒兩手抓啊!”
桑枝:“…………”
將木果推進屋後,她走到薑時鏡身邊簡單地說了一下牙兒的情況,但沒明說她是因為勾引主子才挨的板子。
“薑公子若是不介意的話,可直接進屋。”
薑時鏡沒有絲毫猶豫,點了下頭:“有勞姑娘帶路。”
屋內的陳設很簡單,甚至還有些老舊。
空氣中有一股極淡的血腥氣,被中藥覆蓋。
桑枝走在薑時鏡前麵,一眼就能看到牙兒虛弱地趴在**,側過來的臉頰紅腫不堪,估摸是被人打十幾巴掌。
連帶著嘴角破皮流血。
哪裏還有一個時辰前精心打扮過的樣子。
她走到床邊看了一眼狼狽不堪的牙兒,暗歎了口氣,再一次意識到就算是小說,這裏也是封建時代。
倒是牙兒看清桑枝身後的人時,驚慌得差點從**掉下來,守在一旁的木果及時攔住,拖著她的肩膀按回**。
牙兒慌亂道:“醬瓜子,您腫麽來了……”
臉被打腫後,她連話都講不清晰。
薑時鏡看著驚慌失措的牙兒,眸子沉了下來,許久才道:“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狽,得到你想要的東西了嗎?”
他的聲音透著前所未有的冷意,桑枝側頭看了他一眼,屋內明明滅滅的燭火隻照亮了他一側臉頰,明暗不清。
牙兒頓時臉色微變,好半晌,顫抖著唇固執道:“奴婢沒油做錯。”
一聲極輕的冷笑從薑時鏡喉間溺出:“殘害同門,偷盜禁藥,如今又不顧禮法爬床,若是這些你都沒錯。”
他俯下身子,一字一字道:“那你告訴我,是誰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