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白日失蹤34◎

桑枝更相信神農穀的醫術, 當即就拉著大夫往外走:“我陪您去取藥草。”

離開前,她轉頭看了一眼少年眼裏隱隱透著感激,用口型無聲道:“謝謝。”

大夫被強行拉走後, 屏風後隻剩下薑時鏡雲母還有藥童。

雲母依舊擺著死人臉:“少宗主是發現什麽端倪了嗎?”

薑時鏡出門在外幾乎從不救人, 即使人死在他麵前, 他也不會施展醫術。

“他身上有蠱蟲。”

雲母臉色一凝:“又是鹹魚教的人,屬下去殺了他們。”

薑時鏡垂著眸, 看著被強行吊著一條命的蘇淮之, 據他所知鹹魚教如今被分裂成了兩派,一派以蠱化醫想要擠到正派裏。

另一派則是繼續興風作浪試圖重整往日的毒刹教。

難不成小魔教騙子是鹹魚教的人, 可鹹魚教似乎不收沒有武功的人, 畢竟他們教的功法有很多弊端。

不習武, 無法自保。

“不用。”他拿出隨身攜帶的藥丸硬塞進蘇淮之的口中,而後取過放在矮桌上的小刀, 在燭火上熏烤了許久。

邊跟雲母說道:“鹹魚教之所以改名被魔教除名,是想要撇清幾十年前教內做的那些肮髒事。”

刀尖劃開胸口的皮膚,血珠密密麻麻地鑽了出來:“教主換代後, 便下令禁止所有教中弟子私自離開蜀地, 踏入中原。”

“我們先前遇到的那些人,身上大多都有赤色的蠱蛇印記, 我將他們身上的蠱蟲刨出來,印記就會消失不見。”鮮紅的血肉裏安靜地趴著一隻極為小巧的蠱蟲, 咬著裏麵的經脈。

薑時鏡用大夫打造的銀夾將蠱蟲夾了出來,一離開身體蠱蟲迅速地變得幹煸成為死蠱,連帶著蘇淮之的身體也肉眼可見的灰白了下去。

他把蠱蟲放在托盤裏, 繼續說道:“鹹魚教雖以蠱毒威懾蜀地中原, 但不至於會給所有弟子身上種蠱蟲, 也就是說……”

“他們分裂內鬥非常嚴重,教中有人為了權力地位,給部分弟子種下蠱毒以便更好地掌控他們。”他把傷口縫合後,又取了線把蘇淮之手腕上血液凝固的傷口也縫了起來。

雲母眉間擰起:“少宗主的意思是先前的那批人不是鹹魚教教主的意思?”

薑時鏡將銀針一根根地撚入不同的穴位,神情變得專注且認真,額上隨著時間推移漸漸地冒出了層細密的汗珠。

他頭也不抬地說:“能將曾經的毒刹教改名成鹹魚教,可想而知如今的教主有多想擺脫魔教的罵名。”

“這種毀壞名聲的事情他自然不會去做,應當是下麵的人陽奉陰違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東西。”

他將最後一根銀針慢慢撚入,看著蘇淮之的麵色不再灰白,鬆了一口氣。

藥童拿著手裏的布巾不敢幫他擦汗,又害怕自己聽到那麽多話被滅口,害怕地退到屏風邊上當隱形人。

薑時鏡見此索性放棄了擦汗的想法,任由汗珠往下淌,他將手懸空等著蠟燭一點點往下燒。

視線掃過矮桌上那隻已經幹煸死亡的蠱蟲,淡淡道:“隻要等母親研究出他們身上帶著的休眠蠱蟲究竟為何物,就能知道背後那人的具體目的。”

雲母斂著神色,渾身散著冷氣:“屬下直言,不如同三年前一樣,搗毀總壇無後顧之憂。”

“你把鹹魚教看得太簡單了,雲母。”蠟燭燒到定好的地方後,他開始慢慢地撚出蘇淮之身上的銀針,“你以為當初天魔教覆滅,全憑我一個人就能做到?”

雲母愣住:“可當年……”他猶豫著沒把後麵的話說出來。

畢竟當年以一己之力搗毀天魔教是整個武林都知道且傳得沸沸揚揚的事情。

連一直跟著他的暗衛們都沒有參與,隻知道當年主子從蜀地回來後,身受重傷,但身上的傷口都被包紮過,甚至還敷了藥。

當年的事情薑時鏡從未提起過,其他人也不敢問,他們便也都眼觀鼻鼻觀心。

從沒覺得此事還有隱情。

薑時鏡看向角落裏想當場挖個洞鑽進去的藥童:“去看看止血的藥準備好了沒有。”

藥童連忙點頭,等人走了後,他才道:“身上沒有蠱蛇印的鹹魚教人,沒必要撕破臉皮,再過半年就是三年一度的武林大會,鹹魚教也在受邀名單上。”

雲母點頭:“是,屬下遵命。”

桑枝再拽著大夫回來的時候,蘇淮之身上的銀針已經全部被取掉,肌膚不再如死人般灰白,隱隱恢複了些血色,看著像是活過來了。

她把手上已經搗碎的藥放在矮桌上:“都在這裏了,已經磨好了。”

話落,矮桌上幹煸的死蠱闖入眸內,她下意識的手顫了一下,默默地站到大夫身邊,這才看到蘇淮之胸口處還有一條已經被縫上的刀疤。

雖沒了蠱蟲,但胸口的起伏依舊穩定。

桑枝暗暗鬆了一口氣,又道:“後廚裏還煎了藥,要端過來嗎?”

“不用,等他醒了再給他喝。”薑時鏡將小格子裏的藥粉各取出來一點混合在一起,灑在傷口上,而後站起身朝著大夫說道,“把傷口包紮起來,連續三日換藥。”

大夫連忙取過矮桌上的白布把傷口一圈圈包紮起來,又去摸蘇淮之的脈搏發現比先前弱許多,但也還算穩。

驚歎道:“小夥子還真有點本事,這樣都給救活了。”

薑時鏡站到一側,靠在柱子上,他眸內透著濃重的疲憊,汗珠不斷地順著額角滑落,脖頸上也布著汗水,打濕了領口的衣物。

桑枝拿過備用的布巾遞到他麵前:“你出了很多汗。”

他微勾起一側唇角:“終於想起來自己丫鬟的身份了?”

桑枝:“…………”

她把布巾直接塞進他手裏:“無論如何,辛苦你了。”

薑時鏡隨意地擦了擦額上的汗,站直身體道:“他至少明日才醒,你是要留在這裏守夜,還是跟我回客棧。”

桑枝繞過屏風又去看了一眼蘇淮之,道:“他已經脫離危險,我就沒什麽好擔心的了,若是你想連夜趕去襄州,我也是要跟你走的。”

薑時鏡沉默了一會:“看你先前擔心的模樣,我還以為你要留下來嫁給他。”

桑枝:“?”

他在說什麽屁話。

她轉過身看向少年:“我看起來像是見一個愛一個的人嗎?”

薑時鏡挑了挑眉,沒回話,徑直出了門。

桑枝拿出他之前給自己的錢袋,從裏麵拿出一枚銀錠放在矮桌上,對大夫說道:“麻煩你了,我明日再來看他。”

大夫收下銀錠喜笑顏開道:“姑娘放心。”

桑枝追上薑時鏡時,他正在解韁繩,雲母已經不見了蹤影,想來是隱在了暗處。

“我們去襄州前可以再買一匹馬嗎?”她仰頭看向已經翻身上馬的少年。

薑時鏡點頭:“嗯。”

她握住伸出來的手借力坐到他身後,生怕又像先前那樣慣性後仰,主動抱住了少年勁瘦的腰身。

客棧離醫館很近,不到半盞茶的時間就到了。

桑枝的房間在隔壁,她跟店家要了沐浴的水,又要了一套新的衣物,一般的客棧都會備有成衣,隻不過是固定的尺寸,大部分人也隻是穿一兩天用來過渡。

一連近小半月沒洗過澡,她泡在水桶裏,足足洗了半個時辰,直到水變得冰冷才從浴桶裏出來,擦幹身體注意到大腿側邊和膝蓋上有大片的青紫色淤青,邊緣隱隱發暗。

後腰的傷雖然看不見,但想來跟大腿上的也不會相差太遠。

她歎了口氣,自從到這個世界後,就沒過上一天安穩日子,如今還弄的一身傷。

客棧裏送的衣裙是夏天的鵝黃色襦裙,並不是很合身。

“扣扣扣。”門被敲響,桑枝連忙係上腰間的帶子。

一打開門,就見門外站著一個陌生的娃娃臉女孩,朝她甜甜一笑:“少宗主讓我來給姑娘送些吃食,順便瞧瞧姑娘後腰上的傷。”

桑枝側過身讓她進屋,遲疑道:“你是神農穀的弟子?”

她將手上的提籃放在桌上,把裏麵的飯菜一樣樣拿出來擺放,道:“我是少宗主的暗衛,喚堇青。”

桑枝把濕頭發裹到布巾裏,心生疑惑,她沒記錯的話堇青和雲母都是礦石名。

不是神農穀的人,又稱呼薑時鏡為少宗主……是玄天刀宗的人。

她看向堇青那張無害的娃娃臉,看上去似乎還沒有成年。

堇青把飯菜擺好後,對著她甜笑道:“姑娘先用膳,我幫姑娘將發絲烘幹。”

“不,我自己來就好……”

話音還未落地,堇青就上前把她按在凳子上,拿過她手上的布巾揉搓發絲:“姑娘不用客氣。”

正巧這時桑枝的肚子也叫了起來,她隻得作罷拿起筷子用膳。

堇青與雲母的性格截然相反,她不喜靜,無論到了哪裏跟誰都能掰扯兩句,此時就忍不住出聲道:“姑娘長得同我們家少宗主一樣好看,是哪裏的人呀?”

桑枝咽下口中食物:“徐州城富村。”

堇青彎著眸子,聲音甜糯:“徐州離這裏很遠,姑娘一人在外過的肯定十分不易。”她停頓了下,“你瞧我們家少宗主如何,長得好看又有錢財,做夫婿最合適不過了。”

桑枝一口飯差點噴出來。

“咳咳咳……”她到處找水喝。

堇青趕忙倒了杯水遞到她手裏,拍著她的後背貼心勸道:“慢點吃,不夠的話再讓後廚做。”

她被嗆得滿臉通紅,轉頭對上堇青那雙無辜的眼眸,默默地把喉間不好聽的話咽下,轉口道:“你……要不等我吃完再說話。”

她怕她會被這頓飯噎死。

“哦,好。”堇青抿上嘴,打算等她吃完再繼續做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