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白日失蹤19

◎“你在講什麽屁話。”◎

寧戚把竹篾疊在一起抱起來走回屋,路過薑時鏡的時候解釋了一句:“就是那些能讓你平白無故消失的東西。”

薑時鏡扯了扯唇角,隻覺得荒繆,能讓他平白無故消失的東西若是存在,那他之前的十幾年全部白活了。

天際越來越暗,逐漸變得伸手不見五指,村莊的人一反常態陸續外出,有半夜洗衣服的、除草的、照料莊稼的,但他們沒有一人燃起火把照明,所有人都在摸黑做事。

他看了一眼被烏雲遮住的半弦月,失去月光的黑夜別說趕路了,連辨別方向都是一件難事。

寧戚欣喜的聲音從屋內傳來:“你醒了?我去喊你兄長過來。”

而後聲音便火急火燎地往他這裏來:“公子,你妹妹醒過來了。”

“我聽見了。”薑時鏡放棄連夜離開的想法,往屋內走去。

桑枝迷糊地睜開眼後,看著破舊的屋頂迷茫了許久,沒想明白自己家裏的天花板怎麽變成木頭的了。

她呆滯地眨了眨眼,瞳孔聚焦才看到旁邊站了兩個人。

“你們……”嗓子嘶啞得厲害,講話仿佛破銅鑼嗓難聽到了極點,喉間也隱隱作痛。

寧戚見此立馬去倒了一杯水過來扶起她,喂給她喝:“你的燒還沒完全退下去,先不用著急說話。”

桑枝就著她的手喝了整整一杯水才緩過來一些,講起話來像鴨子叫:“我記得之前不在這裏,而且……”

她低頭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裏麵濕漉漉的衣物已經被換掉,取而代之的是一件洗得發黃的麻布粗衣。

身上還蓋著一件大紅的外衣,是男子的款式。

“我的衣服呢?”

寧戚看了一眼站在一側事不關己的薑時鏡,見他沒有要開口的意思,便解釋道:“你原先的衣服都濕了,特別是裏麵的小衣,差點給捂住疹子來,我就幫你換了。”

她指了下半開的大門:“換下來的衣服我幫你洗幹淨曬在屋外了,明日就能幹。”

低燒讓桑枝的大腦轉得格外慢,她愣愣地想了很久才道謝道:“多謝姑娘救命之恩,桑桑感激不盡。”

寧戚笑著擺了擺手,不好意思道:“我醫術不好,能醒過來全靠你自己的意誌力。”

她轉頭看向一旁的薑時鏡:“再說了,是你兄長抱著你來求助,又付了銀子,說不上什麽恩不恩的。”

桑枝愣住:“兄長?”

薑時鏡什麽時候成她哥哥了?男女主知道嗎?

桑枝充滿疑惑的眼眸看向少年,隻見他尷尬地輕咳了一聲,不疾不徐道:“你莫不是被高燒燒得記憶錯亂,不記得我了?”

她默默地看了他許久,繼而用破銅鑼嗓的聲音故意叫他:“哥哥,我怎麽會忘記你呢。”

薑時鏡:“…………”

清醒過來就跟他抬杠。

寧戚再一次感歎:“真羨慕你們兄妹感情。”

兩人:“?”

聞言,兩人對視了一眼,沉默地挪開了視線。

寧戚在桑枝背後塞了一個靠枕讓她靠著,說道:“我還有農活要做,該出門了,你們若是疲倦了想休息便去隔壁的空屋子吧。”

她邊說邊去拿放置在角落裏的工具:“自從我爹消失後,那裏就一直空著,我經常會去打掃,也還算得上幹淨。”

屋外一片漆黑,桑枝詫異道:“外邊伸手不見五指,如何做得了農活?不應該等天亮了再去嗎?”

她的位置看不見月亮,以為自己隻是睡到了第三天的淩晨。

寧戚不由失笑,她提起東西,臨出門前看了她一眼,道:“明日我再同你們解釋,總之先前我已經同你兄長說過了,莫要出門,即使出門也不要燃火光。”

“屋內的燭火昏暗,窗戶又都用黑布照著,它們是不會發現你們的。”

桑枝越聽越迷茫,每個字都能聽懂,但連在一起她不理解。

寧戚走後,她坐起身子,側頭望向坐在藥櫃邊上的少年:“我以為你會拋下我,獨自前往襄州。”

薑時鏡神色厭倦地撥弄著櫃子上分散放著的草藥,慢條斯理地回她:“是這麽想的。”

他瞥了一眼臉色依舊蒼白的桑枝:“不過,一想到以後會少一個端茶倒水的丫鬟,很麻煩,勉為其難地救救你也不是什麽大事。”

桑枝垂眸看了一眼身上蓋著的外衣,同薑時鏡身上穿的樣式相差無幾,應該是他備用的衣服,竟然會拿出來讓她當被子用。

他不是早就確認了自己不是中原人嗎?

她垂著眸子沉默了片刻,良久後拋出了大串問題:“這裏是哪裏?方才那個姑娘口中的話是什麽意思?”

“你為什麽成了我兄長?”

薑時鏡挑起眉梢,漫不經心地將混合在一起的草藥挑出來,頭也不抬地說:“你應該不止想問這些吧。”

桑枝靜靜地看著他垂下的側臉,等了好半晌才等到他的回答。

言簡意賅:“村莊,白日鬧鬼。”

他頓了一下,掀起眼皮看向桑枝,眼裏帶著戲謔:“長兄如父。”

桑枝:“…………”

真想下床把這個人的嘴縫上。

“等等,白日鬧鬼?”她震驚地反問,看著薑時鏡眼神裏透著懷疑。

薑時鏡聳了聳肩:“不信?”他示意了一下半開著的大門,“爬得起來的話,自己出門去看。”

桑枝此時雖然腦袋清醒了許多,但一整晚的高燒加上持續不斷的低燒讓她手腳發軟,她若是下床怕是能立馬栽地上去。

順著門縫往外看去,隻覺得外麵的天地被黑暗籠罩,甚至連屋內昏暗的燭光都無法透出去一絲一毫。

她想起方才出去的那名姑娘說要去田裏做農活的話。

猜測道:“因為白日裏鬧鬼,所以要在天黑時才出門?”她愣了下,猛地看向薑時鏡,“現在是幾時?”

薑時鏡目光閃動,饒有興致地抬起頭:“戌時。”

桑枝微怔,不是淩晨是晚上。

她環顧了一圈屋內,能瞧見的窗戶都用黑布遮蓋,像是在躲避什麽東西。

越想越不解,她歪了下腦袋:“白天鬧鬼,晚上出門,這個鬼……怕黑?”

話說出口,她隻覺得離譜。

薑時鏡扯著唇笑了下,將細細分開的草藥全部混合到一起,站起身:“鬼怕不怕黑我不知道,但人總有怕黑的。”

即使穿書了依舊唯物主義的桑枝,管它鬼不鬼的,先按人算。

“既然是有人故意為之,村民為什麽不反抗?”

少年走到她的身邊,桃花眼微彎:“你怎麽知道他們沒有反抗過,”他微微俯身,“我覺得你越來越有意思了,桑桑。”

桑枝不解地回視他,就聽到他下一句話連帶著氣息一起傳進耳畔:“你是我遇到的第一個聰明且愚蠢的人。”

桑枝:“???”

撕爛你的嘴信不信。

她眸色涼了半分,呲出來的虎牙收了進去:“你在罵我?”

“怎會,這是誇獎。”他直起身,眸色沉沉地看了她一會兒,轉身走到屋裏存放蠟燭的地方:“我突然很好奇這個鬼長什麽樣。”

桑枝覺得眼前的少年思維及其跳躍,她的燒還沒完全退下來,跟不上他話中的那些彎彎繞繞,鑒於他方才內涵自己。

直白道:“你拿根繩掛房梁上,把頭鑽進去就知道鬼長什麽樣了。”

薑時鏡唇角噙著一抹淡笑,昏暗的燭光使得他的眸色更暗了:“是個好主意。”

他打量了一眼房梁的高度,慢吞吞道:“你猜你會在上麵掙紮多久?”

桑枝:“三分……?你在講什麽屁話。”

薑時鏡愣了下,一言難盡地看著桑枝,唇角的笑意加深:“桑桑姑娘身上的驚喜可真多。”

她沉默了一會兒,把現代的自己壓下去一半,心裏反複默念了好幾遍自己的清冷聖女人設。

才說道:“薑公子明知道這裏根本沒有鬼,何須打趣我。”

薑時鏡盯著她瞧了半晌,笑意漸漸消失,他轉回身看向那堆蠟燭:“若是這間屋子燭火明亮,你說鬼會不會來找我們。”

他說得很肯定,桑枝卻想起寧戚臨走前留下的話,眉間擰起:“那姑娘離開前說過,不能燃火,這裏是她家,你不能擅自動別人的東西。”

她停頓了一下,由衷建議道:“不過你可以出去找個火把點著在村裏遊逛,肯定能見鬼。”

薑時鏡:“你好像忘了自己連床都下不來,”慢條斯理地威脅,“我能隨時送你去見鬼。”

桑枝:“…………”

她沉默著往下滑在**躺平,用衣服蓋住了自己的臉,咬牙切齒地蹬了好幾下腿。

悶悶道:“我睡了,跪安吧。”

薑時鏡並未理她,拿起其中一個蠟燭點燃,隨後托著它離開了屋子,很快又回來,來來回回大約四五趟後。

桑枝的好奇心攀升到了頂端,她坐直身體看向半開的大門外隱隱有光亮照進來。

“你在做什麽?”

薑時鏡把手上的最後一支蠟燭點燃後,目光炯炯看了她半晌,忽地一笑:“我去找寧戚姑娘,你自己……”

他拖著調:“好好休息。”

一臉茫然的桑枝:“?”

黃鼠狼給雞拜年?

薑時鏡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門縫中的夜色內,整個屋子裏隻燃著一盞昏暗的燭火,靜寂到甚至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桑枝心裏的不安感隨著時間推移轉變為困倦,她迷迷糊糊地打起了瞌睡。

橘色的燭光驀然被青藍色光亮取代了幾秒。

她眨了眨眼扭頭看向門外半空中不知何時飄起的一簇鬼火。

驚歎:“磷火燃燒起來原來是這個樣子。”

如同看煙花般,她欣賞了許久的青藍色磷火,久到失去意識的那一霎才反應過來,薑時鏡拿著那麽多蠟燭去幹了什麽狗事。

作者有話說:

去看了一下磷火實拍視頻,別說,配上bug真的挺嚇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