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白日失蹤10
◎“他們給了你多少錢?”◎
小飛魚體型龐大,不像她鑽到犄角旮旯裏就可以藏許久。
桑枝利用燭光的弊端,在各處陰影裏前行,好不容易找到一間看似廢棄的小屋,領著小飛魚飛快地鑽了進去。
隔絕了外麵的燈火後,她鬆了一口氣,背靠著門坐在地上。
小飛魚乖巧地地蹲坐在她的身邊,用碩大的腦袋蹭了蹭桑枝的肩膀,見她望過來後,咧開嘴看起來像是在微笑。
桑枝愣了下,伸手摸了摸它的腦袋,輕聲道:“我們在這裏待一會兒,等人少些就回池塘。”
“呱。”
她安撫了一會兒小飛魚後,站起身打量了一圈昏暗的小屋,空間很小,連桌椅都沒有,角落裏雜亂地堆著許多雜物,但上麵沒有一絲灰塵。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腐臭味,像是食物放了許久散發出來的味道。
桑枝轉了一圈隱約猜到這間屋子大概是為了關犯錯的下人而存在。
小飛魚跟在身後,眨了眨偌大的眼睛,十分熟練地看了一眼牆壁角落,幹淨到別說蜘蛛了,連蛛絲都沒有。
它吐了吐舌頭,重重地歎了口氣。
桑枝莫名其妙地轉頭看向小飛魚,她以前見過同學飼養的金毛會歎氣,沒想到蟾蜍也會歎氣?
真離譜。
“也不知道談棄有沒有順利從薑時鏡的手上溜掉,可別等出去了隻剩具屍體。”
她坐在小飛魚的前腿邊,撐著腦袋發呆。
通宵了一整晚,身體驀然放鬆,大腦就會逐漸渙散,她開始頻繁地打哈欠。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突然傳來異響,伴隨逐漸靠近的腳步聲,最終停在門口。
桑枝嚇得一激靈,瞬間清醒,原地彈起來側靠在門邊,一旦門被打開立馬劈暈來的人,或是讓小飛魚咬一口。
蟾蜍的唾液有毒,但隻要接觸不多,不會傷到性命。
門緩緩被推開,燭火的橘光透過門縫鑽進屋內,照亮一條小道。
桑枝屏氣凝神,手高高舉起就等人走進來……
“聖女,聖女?”談棄小心翼翼的聲音傳來。
桑枝愣住,探頭看向門口,就見一身黑衣連臉都沒有蒙上的小狗似乎有些困惑。
“小,談棄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談棄抬了抬攤開的手掌,掌心內有一隻極小的小蜘蛛在轉悠,身上掛著一根透明的蛛絲。
桑枝沉默了一瞬,意味不明道:“你在我身上放小蜘蛛?”
被找到的喜悅須臾間消失,她抬起眼對上那雙透著橘色燭光的眸子:“定位我的行蹤,是褚偃吩咐你的?”
談棄怔住,好半晌才回道:“出教前,長老特意囑咐需將聖女的安危放在第一,若是沒有小蜘蛛,弟子尋不到聖女的蹤跡。”
她早該想到的,從第一次談棄主動找到狀元府的後院,再到這次莫名出現攔住薑時鏡,都能準確的知道自己在哪兒。
偏偏小蜘蛛又極其擅長藏匿身形和氣息,就連她都無法發現它的存在。
“罷了,先離開這裏。”
談棄抿著唇點了點頭,突然行了個教中禮道:“得罪了。”
話落,單手攬住桑枝的腰身輕功躍上了屋簷,小飛魚在身後緊追不舍。
桑枝離開前掃了一眼依舊燈火通明的後院,不知是發生了什麽大事,原先站崗的丫鬟匆忙地在後院內跑,巡查的侍衛也都消失不見。
忙亂到連小飛魚的存在都無法發現。
“聖女,弟子送您回狀元府?”談棄抱著她飛快地越過一座座屋簷頂,小飛魚則是在底下的街道上跑跳。
她看著落到天際快要消失的月亮,搖了搖頭道:“先送小飛魚回池塘。”
“是。”
到了地方後,小飛魚不舍地蹭了蹭桑枝,一步三回頭邁入了池塘內,很快就被水葫蘆和藻類覆蓋。
池塘的水青綠到連底都看不見,這種水質不可能會有魚類存在。
桑枝站在池塘邊垂著眼沉默了良久,突然有些後悔將小飛魚一起帶來中原,在蜀地它可以自由玩耍,吃想吃的食物。
談棄站在她身邊,小聲道:“小蜘蛛的事,是弟子做錯了,聖女莫要生氣。”
他端詳著桑枝的神情,忐忑不安道:“弟子往後絕不會再往聖女身上放小蜘蛛。”
“不用,繼續放著吧。”回來的路上,她想過了,這次若不是談棄冒險相救,她不一定能從薑時鏡手裏逃脫,小蜘蛛能定位行蹤不是什麽壞事。
況且,中原離蜀地駕車最快也要十日才能到,就算小狗通風報信告密,她也可以一不做二不休弄死他,失去主人的小蜘蛛沒有一點作用。
連成為小飛魚的食物,都不夠塞牙縫。
“你先前說的尋到了一處活計,是在哪裏?”她轉身看向談棄。
談棄眼睛一亮,笑逐顏開道:“在城南最繁華的街上,現在這個時辰還熱鬧著呢,聖女你想去玩嗎?”
桑枝:“?”
她抬頭看了一眼快消失的月亮,眼神逐漸複雜古怪,淩晨四點多還熱鬧的地方……
直到被談棄帶著站到南楓館大門口時,桑枝的猜測才被徹底證實,她的小狗真的被賣掉了。
她沉默好一會兒,忽地轉頭看向比自己高一個頭的小狗,不忍心地問:“他們給了你多少錢?”
談棄歪了歪頭,高興地把腰間的荷包解下來,遞到桑枝的手裏:“這裏是一部分,大部分和一些其他人給的,弟子都放在屋裏。”
“都是聖女的。”
桑枝顛了顛荷包重量,又打開看了一眼,裏麵是滿滿當當的白銀。
她對比了一下隻有銅板的自己,羨慕得眼淚從嘴角流了出來。
好半晌才反應過來,詫異道:“給我的?都是給我的?”
談棄點了點頭,領著她進了小倌:“嗯,還有第一日聖女給弟子的那枚玉佩,弟子贖回來了,都在屋子放著。”
他繞過一些喝得醉醺醺走路東倒西歪的人,娓娓道:“雖然聖女善意地說那是長老給的路費,但長老一向摳門。”
“教中遣派的任務,就算是一個銅板都會卡得嚴絲合縫,又怎麽會給路費,那比割他的肉還疼。”
桑枝:“…………”
褚偃竟然是鐵公雞。
桑枝攥著手裏的荷包,跟在他身後打量著一樓的大廳,整個裝飾偏向於青墨色淡雅,中間是一個方形的小台子,上麵的架子上擺放著各類樂器,以及筆墨紙硯。
一樓的桌椅相靠得較為緊密,她抬頭順勢掃了一眼二層的平台,每桌都被屏風隔開。
還有不到一個時辰天就會亮,裏麵的人已經所剩無幾,隻剩幾桌還在暢飲,大聲地聊天。
內容無疑是一些奇怪的牛逼。
上了二樓後能隱隱約約地聽到一些臉紅心跳的嚶嚀嗚咽聲。
桑枝像是進了大觀園一樣,到處觀看。
直到前麵帶路的談棄停下了腳步。
“小花,你跑哪裏去了,怎的穿一身黑。”揉捏造作的聲音在前方響起,雌雄模辯,桑枝一時分不清是男是女。
她好奇地探出半個腦袋,看了一眼來人,是個化著濃重妝容的……男,女媽媽?
“徐媽媽。”談棄喚了一聲,自然而然地上前說道,“我方才遇到點急事,走得匆忙,客人沒生氣吧。”
他的話語中透著習以為常,聽得桑枝心下一顫。
客人?談棄還接客?小狗墮落了?
老鴇嬌笑了一聲,臉上的褶子皺到一起,脂粉哢哢往下掉:“那位客人自然是不會生你的氣,不過下次可不能這樣任性,那位發起脾氣來,整個南楓館都擔不起。”
“下次我會提前同他說一聲。”說著,談棄張望了一下:“他走了嗎?”
老鴇揮了揮手:“走了有一會兒了。”她看向談棄身後探出來的半個腦袋,靠近了兩步,“呦,瞧媽媽我看見了什麽,這麽深更半夜的你帶了個姑娘回來。 ”
繞過擋在前頭的談棄,布滿皺褶的眸子看向桑枝,在看清那張臉後眸內劃過一抹精光,隨即上上下下地打量著道:“姑娘年紀不大,脂粉倒是抹得比媽媽我還厚重。”
她見過這麽多形形色色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來麵前的小姑娘,容貌不凡。
光是那眼睛就比尋常人的勾人。
桑枝被盯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手攥著談棄的衣角,恨不得給這個陰陽怪氣的老鴇一拳 。
她忍了又忍,學著老鴇的語調有聲有色道:“哪裏比得上媽媽您的妝容,瞧瞧,這還撲撲掉粉呢。”
她彎起眼尾,咧嘴一笑:“沒定妝吧,看起來底妝也沒打好,這都浮粉了。”
又可惜地搖了搖頭:“幸好我昨日寅正時化的妝還能完整無缺,不然我都不敢出門。”
女人間暗流湧動的暗諷談棄聽不明白,傻乎乎真去對比了一下兩人臉上都厚重到幾乎可以改變容貌的妝容。
實誠道:“徐媽媽,是在掉粉。”
老鴇:“…………”
一口氣差點堵胸腔裏把她送走。
“行了,再過半個時辰門就要關了。”她掃了一眼桑枝,陰陽怪氣道,“留宿可是要額外收費的。”
桑枝拿起手裏的沉甸甸的荷包,在她眼前晃了晃,哼哼道:“姑娘有錢。”
徐媽媽翻了個白眼,嗤之以鼻道:“你那點錢也就隻夠小花陪你一炷香的。”她側頭掃了一眼談棄,意味不明道,“別忘了你是被客人包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