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洋芋飯
◎五花肉煎得油滋滋，配上芋頭，鋪一層米飯◎
從市裏前往鎮上的道路, 鋪就了一條蜿蜒的瀝青路，道路還算平穩。
客車裏沒有空調, 開窗吹來自然風，風裏帶來熱浪，比不開窗悶著好點。
車費是每人十三塊錢，隊裏給報銷。
顏煙來做義工，沒有工資，但是包吃住，客車車費也包含在裏麵。
剛才等客車聚集乘客的時間裏，顏煙到附近商店買了牛奶餅幹和礦泉水。
熱風刮腦門子，刮得她莫名煩躁。
她拿出剛才在超市裏買的食物, 跟馮英分享。
“我不餓，你吃。”馮英擺手, 腳邊放著一隻大黑色塑料袋, 她買的多是日用品, 有給自己買的, 也有給隊裏小夥伴們帶的。
顏煙就自己吃了。
拆開包裝袋，牛奶餅幹濃濃的奶香，直往人的鼻子裏鑽。
咬下半塊，哢茲一聲, 餅幹很脆，奶香味十足。
吃著東西, 她心情好轉些。
沿路上，馮英跟顏煙介紹本地地名, 或是這裏發生過有趣的事情。
顏煙吃著牛奶餅幹, 聽得津津有味。
時間不知不覺過去, 半小時後, 客車抵達鎮上。
馮英帶著顏煙來到一處蔭涼樹蔭下，乘涼躲太陽，等待專車來接。
上客車前，馮英給對方打過電話，走路要兩小時，開車隻需要半小時。
等待期間，這片蔭涼樹蔭下走來一名老奶奶，約莫也是等人來接。
很快，有個電動車的人把老奶奶接走，顏煙和馮英還在等。
馮英安慰她：“山裏路不好走，可能來得慢一點。”
這裏比客車舒服多了，顏煙坐在馬路牙子，支著下巴：“嗯，我不著急，英英姐你也坐下來等會兒。”
幾分鍾後，一輛拉風的電三輪停到她們麵前。
看馮英跟對方搭話，準備上車，顏煙瞳孔震地，問馮英：“你說的專車，就是這個啊！”
馮英點頭：“對啊，這車還是問村長借的。”
顏煙以為最差是個麵包車，起碼頭頂有片車頂遮蔭。
這個電三輪，坐上去隻能吃灰，被太陽曬死。
來都來了，不就是坐個電三輪嗎，她店裏也有電三輪呢！
顏煙跟隨馮英爬上電三輪，裏麵放著兩隻小板凳。
她和馮英一人坐一隻小板凳。
從鎮上到村裏的路，坑坑窪窪，搖搖晃晃，左右顛簸。
她和馮英一手撐著遮陽傘，一手扶住電三輪的邊緣支架，差點沒把人給晃出去。
一輛摩托車轟隆隆駛過，帶起的灰塵宛若漫天黃沙襲來。
馮英及時提醒：“快閉眼，屏住呼吸。”
一手扶住電三輪支架，另一隻手撐著遮陽傘，沒有第三隻手來捂住口鼻。
顏煙隻能學著馮英的辦法，直麵困難，放棄抵抗。
一路上不知道經曆了幾次沙塵風暴，當電三輪駛入一條小道，來到某個村落，緩緩駛停。
電三輪司機說：“到了。”
顏煙扶了扶晃暈的腦袋，感覺一腦袋全是漿糊。
她被馮英攙扶著跳下車，站穩。
瞅見馮英臉上厚厚的灰塵，被衝刷出來幾條汗液的痕跡，特別滑稽。
她沒忍住，哈哈大笑：“英英姐，你臉上……”
笑著笑著，顏煙後知後覺想到自己此刻也是灰頭土臉，笑意凝固在唇角。
馮英：“我帶你去洗把臉，洗個澡，今晚你跟我住一個屋子，明天一早給你安排工作。”
顏煙點頭：“好。”
突然想起什麽，她一拍腦門：“差點忘了，我帶來一盒生煎包過來，特意讓你們嚐嚐，你這裏有冰箱嗎？”
“沒有，宿舍裏老化的線路帶不動，而且我們日常工作不能太奢侈，我們是來扶貧，不是來享受生活。”解釋完，馮英又說：“不過辦法總比困難多。”
她把顏煙帶來的生煎包打了個死結，係好袋子，放在一盆涼水裏浸泡，一起放到地窖冷藏。
“地窖溫度較低，應該不會壞。”馮英指著一條豬肉：“我們上午買的，放地窖裏，可以放到下午不會壞掉。”
馮英是暖心大姐姐，事無巨細地交代顏煙：“這裏是我們駐村隊居住的宿舍，辦公室離這裏不遠，一會兒領你去辦公地方看看，還有村裏學校看看。”
走著走著，突然停下，馮英指向院裏的一間小木屋說：“這裏是我們駐村隊搭建的浴室，這裏是我們曬熱的水，可以用來沐浴，因為村裏沒有熱水器，大家都是這樣的。”
望著院子裏幾口大缸，盛滿了水，上麵鋪著一層透明塑料紙隔絕灰塵，顏煙驚呆：“那下雨天怎麽辦？”
馮英回：“下雨天隻能燒水洗澡，比較麻煩。我在外麵給你守著，你先進去洗。”
顏煙拿著分到的一個幹淨塑料洗臉盆，她自己帶了毛巾拖鞋，在馮英的幫助下，裝了滿滿一盆曬熱的水。
一盆水，隻能簡單衝洗下。
幾分鍾後，顏煙從浴室出來，輪到馮英去洗漱，顏煙在外麵幫她守。
她沒幹等著，順便把自己的髒衣服搓幹淨，這裏沒有自來水，隻有老式壓水井，依靠人力抽水，取水。
這個老古董，顏煙在大伯父家裏見過，早幾年前大伯父家安裝自來水管，燃氣管……大家吃上自來水，壓水井被冷落在一旁。
它壓出來的水，冬暖夏涼，夏天可以用來泡點西瓜和別的果蔬，冰鎮效果極好。
顏煙好久沒用過這種老古董，還挺好玩。
馮英從浴室出來時，看見顏煙洗完衣服，開始洗頭發。
馮英突然也覺得頭皮發癢，頭上落的灰塵拍也拍不掉，盡管昨天才洗過頭發，還是再洗一次比較好……
兩人洗完頭發，用電吹風機吹幹。
洗個澡，換上幹淨衣服，渾身毛孔舒展，人也清爽了。
馮英帶著顏煙在村裏四處溜達，給她介紹這是村長家，那是她們辦公的地方，又指向不遠處新蓋的房屋：“那是村裏的學校，你跟我來，我介紹個支教的老師給你認識，前不久他剛從城裏過來，以前也是村子裏考出去的大學生。”
顏煙很吃驚：“一般考出去的，很少有願意回來的，能為家鄉的建設添磚加瓦，好厲害啊！”
馮英欲言又止。
來到學校，孩子們正在上體育課，由駐村隊一位隊員充當體育老師，另一位支教老師臨時有事，不在。
馮英對顏煙說：“沒關係，明天你應該能見到他。”
她接了個電話，臨時要回辦公室開會議，扭頭對顏煙說：“你能自己回去嗎？”
顏煙：“能，你有事去忙吧！”
馮英不放心跟她囑咐：“我們宿舍的鑰匙給你，有事記得給我打電話，不要怕麻煩。你來到這裏，我得對你的安全負責，知道了嗎？”
顏煙乖巧回：“知道了，英英姐。”
她跟馮英分別，慢悠悠往回走。
沿途經過一個果園，細弱的果枝垂掛著拳頭大小的碩大黃花梨，果實圓潤飽滿，水靈靈。
果香陣陣飄來，真是滿園梨香關不住啊！
聞見清甜的梨子香，顏煙陶醉不已。
果枝低垂，似是不堪重負。
“想吃嗎？”身後傳來一道聲音。
顏煙回頭，是個黑黑胖胖的中年女人，雙下巴，臉頰圓潤，中等身高，她笑眯眯，似乎很和善的樣子。
對方摘下麵前的梨，遞給她。
顏煙一陣感動。
嗚，這裏鄉風淳樸，村民人真好啊，竟然主動送她果子吃。
她猶豫：“這樣不太好吧！”
對方把梨子塞她懷裏：“沒事，你拿著吧！”
捧著梨，顏煙心頭百感交集：“謝謝你啊！”
沒忍住梨子的**，她在衣服上擦拭幹淨果皮，狠狠咬一口，果肉哢嚓一聲，好清脆哦！
“不用客氣。”頓了頓，對方向顏煙攤出手掌心：“十塊錢。”
顏煙滿眼疑問：“？”
對方又重複強調說：“一個梨，十塊錢。”
這回顏煙聽明白了，這是強買強賣：“一個梨賣十塊，你幹脆搶銀行比較快。”
中年胖女人見顏煙不肯掏錢，一點不怕，有恃無恐說：“行啊，你不給錢是吧，回頭上級領導來檢查，我要告發你們駐村隊的幹部偷摘我的梨。”
顏煙不怕事，但她不想給馮英她們添麻煩。
萬一這個女人胡言亂語亂說話，到時候給馮英的工作造成不好的影響，考慮到這點，顏煙掏了十塊錢。
她拿著啃過一口的梨，突然覺得一點不甜了。
嗬，民風淳樸？
往回走，顏煙收到馮英的信息，囑咐她小心一個叫胖嬸的中年女人，遇到對方，不要吃對方給的東西，因為胖嬸收費巨貴。
顏煙：“……”
她瞅了瞅啃過一口的梨，又瞅瞅手機屏幕裏馮英發來的信息。
怎麽不早點發來呢，她已經上了胖嬸的當啊！
回到宿舍，發現堂屋裏有人，是一個麵嫩的年輕女孩。
見到她，女孩眼裏亮晶晶：“你就是英英姐說的妹妹，煙煙吧！”
顏煙：“是的，我今天剛到，剛才去了村裏小學，英英姐臨時有事，我自己回來了。”
“我叫許悅，在英英姐後麵一點來的。”許悅熱情招呼她：“你別站著了，過來坐啊，我泡了野**茶，你要喝點嗎？”
顏煙神經敏感：“這個收費嗎？多少錢？”
許悅一愣，掃見顏煙手裏啃過一口的黃花梨，頓時心領神會：“你被胖嬸坑了？沒事，我們都被坑過，這些野**是我們跟著村民從山裏采摘，自己曬幹的，不收錢。”
顏煙哦一聲，坐過去。
山裏自然生長的野**，經曆過風吹日曬，**香極濃。
顏煙小口啜飲，入口泛著苦澀，雙頰生香，回味生甘：“好喝。這個在哪裏摘的，我可以自己去摘點，曬幹了帶回去給長輩們嗎？”
許悅說：“可以啊，過兩天有村民上山采藥，到時候你跟著她們去，跟緊點，別走丟了。”
顏煙點頭，這個野**茶很濃香，摘點回去給姥爺，他肯定喜歡。
許悅又說：“你自己呆會兒，一會兒幫村民灌溉水田的隊員要回來了，我給他們做飯去。”
讓顏煙幹等著享受別人的勞動成果，她沒那麽厚臉皮：“我幫你添柴火。”
顏煙主動幫忙，讓許悅心裏對她多出幾分好感，大家都是父母捧在手心裏的嬌嬌，到了這個地界，都得學會自立自強。
別人又不是你爹媽，憑啥慣著你？
顏煙一點不嬌氣，許悅不免對她掏心窩子多說幾句：“我剛來的時候，也跟你一樣天真。後來才知道有些人又饞又懶，活該他窮。有些人則樸素又善良，因為家庭變故，看病治病花了很多錢，也見過很多人情冷暖，你多呆幾天，就能體會到了。”
來時，顏煙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她跟著許悅來到地窖，許悅從地窖拿出一條五花肉：“漂不漂亮？聽說你要來，這可是英英姐專門挑的。”
顏煙附和：“五花三層，確實好看，對了，我給你們帶來一份生煎包，一會兒順便熱下，我們一起吃吧！”
許悅：“生煎包？好久沒吃包子了，說的我都饞了。不過現在我們得去刮土豆皮，做個洋芋飯，簡單省事。”
兩人一起刮完洋芋，顏煙往灶膛裏添柴火，許悅往煮開的沸水裏倒米，煮到米粒還有點白芯兒，撈起。
白米湯，她沒扔掉，被許悅盛放到不鏽鋼容器裏。
鍋裏放油，切成薄片的五花肉煎得油滋滋，倒入新鮮洋芋，最後往五花肉和洋芋上鋪上一層剛才煮至半生不熟的白米飯，小火燜熟。
院外傳來說話聲，許悅說：“應該是幫忙的隊員們回來了。”
顏煙看去，幾個曬得皮膚黝黑的男青年扛著鋤頭回來，瞅見廚房裏探頭探腦的顏煙。
“你就是馮英的妹妹吧，歡迎你到我們駐村隊。”
顏煙：“接下來的幾天，給你們添麻煩了。”
其中一個圓臉青年大大咧咧說：“嗐，客氣了，你是馮英的妹妹，就是我們的妹妹，大家都是一個大團體，我們互相幫助，友愛團結。”
顏煙被他們的清澈笑容感染到：“嗯，友愛團結。”
等馮英回來時，顏煙跟其他人已經簡單認識了解。
鍋裏的洋芋飯也煮好，許悅把顏煙帶來的生煎包熱了下，一起端上桌。
“這個生煎包不錯，比我以前買的都好吃，還是咱們妹子會買。”
“妹妹，你多吃點，看你瘦的。”
見其他人對顏煙關心照顧，懂事又漂亮的妹妹，誰不喜歡呢？
許悅也喜歡：“煙煙，鍋裏還有洋芋飯呢，吃完我給你添。”
顏煙：“謝謝許悅姐姐，我自己來。”
許悅的廚藝其實並不好，甚至說有點差，洋芋都燜焦了。
就是這樣一碗平平無奇的洋芋飯，配上加了白砂糖的米湯，濃濃的米香，顏煙覺得比大餐還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