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東坡肘子

◎紅亮鮮豔,肉香濃鬱,滿口的膠原蛋白◎

僅一棵桔子樹, 被他找到十來個知了猴。

12個知了猴,能賣9.6塊呢!

對於小孩來說, 這是一筆不菲的零花錢啊!

他折回來給顏煙瞧,剛才的收獲:“我剛抓了12個,你真不要?”

顏煙:“不要,你自己留著。”

大家把這片果林全部翻找一遍,頭頂的太陽火辣辣,熱汗如注,從腦門緩緩流下,阻擋了視線。

小孩們拿袖子擦著汗水,又累又渴, 決定先回家吃飯喝水,晚上再來。

顏煙慢悠悠跟著小孩回去, 走出小巷子, 她就知道回去的路了。

見她回來, 大伯母湊來一瞧:“豁, 這麽多啊!”

黃秀蘭跟過來瞧,桶內空****,隻有一隻知了猴,被人翻了身, 此刻四腳朝天,蹬著腿兒:“真多啊!”

“豁, 就一個啊!”顏國華同誌也被騙到,他拿個毛巾擦拭臉頰和脖頸處的熱汗, 這樣的天氣用土灶做飯, 真是一件難熬的事。

掃見旁邊站著瞅熱鬧的一群小孩, 笑話顏煙沒抓到幾個。

大伯母問:“你們抓了多少?”

大家得意洋洋展示自己剛抓獲的戰利品, 其中屬黃衣服小男孩抓的最多。

大伯母扭頭對顏煙說:“抓這個看運氣,晚上大伯母帶你抓,白天少,抓不到很正常嘛!”

顏煙被安慰到了:“好。”

鍋裏燉著肘子,香氣分子飄散在空氣裏。

有小孩猛吸一口肉香,饞得吞口水:“好香啊,我剛抓了十幾個知了猴,回去我也讓媽媽給我燉肉吃。”

村裏家家戶戶飄出薄煙,遠遠聽見村口有人喊自家小孩吃飯。

小孩堆裏有人遙遙應和一聲,跟身旁夥伴說:“我奶喊我吃飯,我回家了。”

小孩們呼呼啦一下子全部跑走,院門口恢複平靜。

顏煙拿棍子逗知了猴玩兒,白白等小孩們走掉,才從院裏鑽出來,趴在樹蔭,吐著舌頭,瞅著顏煙和她的知了猴。

瞅了會兒,白白把下巴擱在前爪上,等開飯。

為了等待這道東坡肘子,忙到一點鍾,終於吃上午飯。

不鏽鋼盤裏,盛放一個大肘子,肉肘子足有柚子大小,顏色紅亮鮮豔,特別漂亮。

東坡肘子擺在盤子裏,澆上一勺肉汁濃湯,鮮亮的醬紅色,像是被掛了一層黏黏的濃蜜。

一端出來,立刻迎來了大家的誇讚。

唯一讓顏國華不滿意的是,大哥家沒有漂亮的餐具,這個肘子放白淨的大圓盤子裏,得多漂亮啊!

跟飯店大廚做的一模一樣。

家裏最大的餐具,隻有這個不鏽鋼盤,一下子拉低了肘子的顏值。

顏國華一手拿叉子,一手拿勺子,給大肘子脫骨,方便分吃。

燉了兩個小時,肉肘子燉得軟爛脫骨,很快被顏國華處理好。

他妥帖地用勺子舀上碗底的濃湯,均勻淋在肘子肉,保證每一塊皮肉裹滿了湯汁。

等長輩們坐下,顏煙捧著飯碗,夾起一塊肥瘦相間的肘肉,包在嘴巴裏。

一口肉汁四溢,皮質燉得入口即化,滿滿的膠原蛋白。

肉香濃鬱,軟糯糯,一點不柴。

肥肉部分綿軟,似是品嚐著細滑的嫩豆腐。

口感有點類似顏煙燉過的醬鹵肘子,她的主打鹹香口,老爸今天做的東坡肘子偏甜鹹。

蹄筋兒也被燉得軟趴趴,嚼起來綿綿的,肉香有點糊嘴巴,讓人忍不住舔舐著唇瓣,又被肉香饞住,再次夾起一塊肘子肉,往嘴裏送。

吃肉吃多了,趕緊來一片辣椒炒青番茄,酸酸辣辣,解膩開胃。

絲瓜蛋湯,這樣炎熱的天氣喝它,實在太需要勇氣。

顏煙抵抗不住絲瓜湯的鮮甜,喝了一碗,又一晚,清爽清甜,還刮油。

大伯母吃著飯,感受到腳邊的異動,後知後覺想起家裏還有一位成員沒吃上。

她趕緊放下飯碗,盛了米飯,肘子湯和肥瘦肉拌著米飯,饞得白白的口水,嘩啦啦流。

拌著肉和肉湯的米飯,白白吃得哼哼唧唧,眼珠子滴溜轉,看著像有八百個心眼子,實則蠢到哭。

吃完飯,正午後是一天最熱的時候。

大家會選擇找個地方乘涼,或是三五成群結隊打麻將,或是幾個老太太一起坐到樹蔭下織網,掙點外快。

有藍色和白色兩種的網眼,據說是用來捕魚的網。

隔三差五,會有專人騎著電動車到村子裏收,對於奶奶們來說,也算除去田地勞作之外的一筆收入。

顏煙好奇問,老太太一個月靠織網能賺多少錢?

老太太手裏織網的動作麻利,用下巴指著隔壁一位穿花襯衫的奶奶:“我不行,我有時候打打麻將。她手快,一個月能掙三四百塊。”

花襯衫奶奶被誇得咧嘴笑:“現在眼睛看不清,沒以前快了。”

花襯衫奶奶眼睛不太好,但手裏織網的動作很快,全靠身體肌肉的記憶動作,經常做慣了,唯手熟爾。

顏煙以為自己辭職前累死累活,一個月三千五,已經夠慘了,沒想到奶奶們一天織幾個小時的漁網,平均時薪才3-4塊錢!

真的挺少的。

在城裏隨便找個掃大街的活兒,一個月也能掙個一兩千塊錢呢!

陪奶奶們嘮會兒嗑,顏煙端個小馬紮回來,不等站穩腳跟,被大伯母拉到牌桌子。

怕家裏客人無聊,有時候會組個牌局,大伯母拉來幾個年輕嫂子跟黃秀蘭一起打牌。

連輸幾十把,一眨眼黃秀蘭麵前的紅票子,換成綠票子,又換成幾張藍票子。

大家圖個樂嗬,隻打一塊錢,三家贏錢,黃秀蘭一家輸掉一百多。

大伯母看妯娌的牌運,屬實太差,正好顏煙回來了,被大伯母抓壯丁,按到牌桌上。

顏煙眨著迷茫的眼睛:“大伯母,我不會啊!”

大伯母:“不會學嘛,我教你,玩兩把就會了。”

顏煙對麵燙著卷發的小嫂子手裏握著一紮紅紅綠綠票子,贏了不少錢,笑嘻嘻說:“這個不難,交點學費就會了。”

顏煙頭一次玩麻將,啥也不會,上家抓一摞牌,她也跟著抓一摞。

四顆麻將疊成一摞,抓幾手,一字並開,按花色排列,她整理完,發現自己手裏有四個花色一模一樣的牌。

顏煙扭頭問大伯母:“我有四個一樣的,怎麽辦?”

大伯母也愣了一下:“杠了啊,一會兒輪到你摸牌,你把四個放下來,從另一頭抓牌,千萬別抓錯了,不然不算的。”

在大伯母的指導下,顏煙成功杠一把牌,每人兩塊,一次成功賺到六塊錢!

坐到顏煙後麵看的大伯母,越看越心驚,顏煙起手抓的牌並不好,缺字,缺對子,眼見她一手摸一張好牌。

已經下來三張三萬,隨便來一張牌,把二萬四萬拆掉,組個順子或是對子,就可以聽牌了。

大伯母讓顏煙拆牌,她不拆。

不等拆牌,顏煙摸到一張三萬,大伯母又驚又喜:“胡牌了,胡牌了!最後一張三萬都能讓你摸到,運氣真好,咱們胡牌了。”

卷發年輕嫂子說:“你們看仔細點,別炸胡了。”

顏煙推牌,大大方方攤開給大家看。

自摸一把,每人兩塊,又進賬六塊。

黃秀蘭從洗手間回來,聽妯娌天花亂墜地一通描述著,說她閨女上把又杠又自摸,一把幫她掙回來十二塊!

黃秀蘭同誌大吃一驚,瞅見女兒麵前的票子好像厚實一丟丟,沒想到她還有這天分?

顏煙幾乎把把胡,她打牌刁鑽,不應該拆的好牌,被她拆掉,爛牌反而留著,留成一句好牌,真是邪了門!

不到兩個小時,她把黃秀蘭同誌輸掉的老本全部贏回來,還小賺了幾十塊!

大伯父顏國棟和顏國華同誌路過時,聽說顏煙贏錢了,都站到後麵看她打牌。

玩了兩把後,顏煙很快熟悉規則,不需要大伯母指導,大家安靜站著或坐著看牌。

金烏西墜,村裏各家各戶傳出鍋碗瓢盆聲,煙囪裏飄出了青煙。

大伯母瞅見外麵天色,回頭說:“快到吃晚飯了,大家打完這一圈,要不今天就到這裏,有空再玩。”

卷發嫂子不甘心,存著賭徒想要翻本的心理,明明一開始她贏了黃秀蘭一百多,結果現在反而輸掉了幾十塊錢,於是提議:“吃完飯,咱們繼續打。”

顏煙一口拒絕:“不行,吃完飯,我要去抓知了猴。”

卷發嫂子:“……”

贏到錢,就想跑路是吧!

顏煙壓根兒沒往這方麵想,她隻覺得打麻將很無聊,一下午坐著,坐得她腰酸腿麻。

板凳生硬,坐著不舒服,靠著也不舒服,她在板凳裏扭來扭去,換了好多姿勢,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有痔瘡。

終於熬到結束啦!

顏煙伸著懶腰,動一動血液不暢的僵硬雙腿。

“明天我們還要開車回去,跑高速度,晚上要早點睡,以後有空咱們再玩。”顏煙年紀小,可以不管人情世故,黃秀蘭不得不應付這些。

卷發嫂子不甘心,但黃秀蘭說得在理,於是點點頭,跟黃秀蘭和她嫂子說:“我們回去了,以後有機會再一起打牌。”

等人走了,黃秀蘭數著顏煙贏回來的一紮厚厚鈔票。

一連數了兩遍,黃秀蘭:“贏了一百八十八,好吉利的數字。”

大伯母也笑:“這孩子運氣真好,就她一個人贏了吧,其它三家都輸了。”

顏煙:“不是運氣好,會記牌就行了。”

大伯母突然想起自己讓她拆掉二萬四萬,她慢吞吞,以為她不會,原來是知道還躲著個三萬啊!

被大伯母用震驚的目光看,驚疑不定:“你咋記性這麽好?”

顏煙聳了聳肩:“還行吧,花點心思就能記住。”

傍晚,天邊雲彩籠罩上一層夜幕。

趁著日頭下山,沒那麽炎熱,有到田地裏除草,扛著鋤頭回來的人。

顏煙坐在院門口,餓得前胸貼後背,啃了番茄吃。

白白趴在她腳邊,饞得哼哼唧唧,討好地衝她搖尾巴。

黃秀蘭同誌看不過眼,幫白白說話:“你給它吃一口唄!”

顏煙拿手揪下一塊番茄肉,被白白連皮帶肉一口吞下,又眼巴巴瞅著她。

顏煙不理它:“別看了,不夠我吃的。”

晚飯不如午飯豪華豐盛,簡簡單單對付下。

中午沒吃完的番茄熱一熱,添兩道新菜,一碟青椒炒雞蛋,一碟醃鹹雞蛋。

顏煙以為是煮熟雞蛋,看見大伯母把煮熟的雞蛋從中劈開,白淨的蛋白裏,點綴著一抹醉人的鹹蛋黃。

蛋黃油脂順著蛋白流淌,滴落到案板,看得她一陣惋惜。

可惜了香香的鹹蛋黃油。

顏煙吃過鹹鴨蛋,第一次發現還有鹹雞蛋,好奇極了。

據說最近天氣熱,母雞們食欲下降,下的雞蛋不多,銷路也沒平時好。

炎熱暑夏,雞蛋不經放,多放兩天雞蛋黃散了,臭了,隻能扔掉。

於是大伯父想了個法子保存,那就是醃成鹹雞蛋。

他們照著醃鹹鴨蛋的方子,簡單改良了下,醃成鹹雞蛋,方便保存,吃不完還能拿到鎮上賣。

聽大伯父說他拿鹹雞蛋到鎮上賣,大伯母翻白眼兒:“一天賣十來個,還不夠你在鎮上吃一碗牛肉麵錢。”

顏煙沒憋住,噗嗤一聲笑出聲。

煮熟晾涼的鹹雞蛋,還有些溫溫熱。

顏煙不喜歡破開的,她拿了一整顆鹹雞蛋,敲碎蛋殼,小心翼翼剝開頂端,沿著蛋白撥開一圈蛋殼。

蛋白細膩嫩滑,筷子戳進去,一不小心戳破,從蛋白裏沁出幾滴金黃色油脂,勾人心弦。

隨著沁出的油脂越聚越多,在鹹蛋黃油即將滴落前,顏煙腦袋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已經出於本能地湊上雙唇,堵住蛋白,輕輕吮吸。

鹹蛋黃醃出的油脂,有一種勾魂奪魄的魅力。

顏煙舔了舔唇角殘留的蛋油,意猶未盡。

大伯父醃的鹹雞蛋好香!

這種流油的鹹鴨蛋,真的是可遇不可求啊!

顏煙對大伯父說:“要不回去的時候給我帶點,我放店裏看看好不好賣?”

大伯母舉雙手讚同:“你要的話,能搬多少搬多少,地窖裏幾大缸子都是,為了放鹹雞蛋,買大缸都花了幾百塊錢。家裏天天吃鹹雞蛋,吃不過來。”

顏煙:“……”

難怪大伯母怨氣衝天。

顏煙困惑地問:“你們醃的鹹雞蛋流油又好吃,應該很好賣才對啊!”

大伯母歎氣:“嗐,我家用的玉米黃土雞蛋,鹽和土不值什麽錢,裏麵的花椒大料要花錢買,成本在1.8一個。我們鹹雞蛋賣3塊一個,人家賣鹹鴨蛋,一個才1.2,能買兩個半鹹鴨蛋了。”

顏煙點點頭,一對比,確實有點昂貴了。

村裏家家戶戶不缺土雞蛋,想吃鹹雞蛋的,可以自己動手做。

吃過晚飯,屋外天色悄無聲息地暗下。

屋前屋後,能聽見知了吱吱鳴叫。

又等了一會兒,大伯父伯母拿著裝備出來,塑料桶和手電筒。

終於等到抓知了猴,顏煙有點興奮。

她們換上長衣長褲,顏煙沒帶長袖T恤,大伯母給了她一雙袖套,免得被鋒利的草葉割傷皮膚。

黃秀蘭沒參與過這種抓知了猴的活動,瞅著顏國華和顏煙非常期待的樣子,也跟著一塊兒去瞧熱鬧。

走出院門,撞見三五成群的人,正浩浩****前去果園抓知了猴。

對果園種植戶來說,知了是害蟲,它的口器會刺入植物根部,吸取植物的營養汁液,對果樹造成一定程度的傷害。

尤其是正在坐果的果樹,營養流失,導致果樹減產,甚至果樹枯死的情況發生。

大家成群結隊來抓知了猴,果農們不但不攔著,還非常歡迎她們來。

成片的果樹林裏,大晚上熱熱鬧鬧的,到處可以看見手電筒的光線。

附近人太多,這片果林大概已經被掃**過,大伯母帶著顏煙深入更裏麵的果林。

突然,大伯母停下腳步,指著一處:“這裏有一個。”

顏煙連忙小跑上前,一把捉住知了猴。

肉肉的,捏著軟乎乎,手感特別好。

知了猴圓圓胖胖,蹬著腿兒,掙紮不得,被放進桶裏。

別看這個小東西人畜無害,它的兩把小鉗子可不是吃素的,抓它需要技巧。

顏煙拿著手電筒從樹根開始往上翻找,一個,兩個,三個……

晚上的知了猴果然多,幾個呼吸間,被她抓到十來個。

比打麻將有意思多了。

老爸顏國華的收獲也不錯,他搜尋完十幾棵果樹,抓到二十多個知了猴。

黃秀蘭同誌害怕各種蟲子,哪怕這種肉乎乎的知了猴,看著不那麽害怕,她也不敢上手抓。

她指使楊國華:“這裏有一個,那裏我也看見一個……”

……

全村老老少少出動,林子裏可真熱鬧啊!

大晚上的,血條完全發揮不了作用,不過顏煙覺得這樣充滿了不確定性,反而更享受抓知了猴的樂趣。

在果林地裏鑽來轉去,臉上不知是汗液還是沾上植物的毛毛,皮膚有點發癢,顏煙沉浸在又抓到兩個知了猴的喜悅中,顧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