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七天

顏暮今天眼皮狂跳, 她一度以為是休息不好的緣故,但直至親眼在拍賣會上看見了沈光耀,一切的不安優格源頭。

也正在此時, 沈玨的消息不早不晚地悄悄到來。

“媽媽, 拍到一半,我爸就不見人影了,我覺得他很有可能是去找你了……”

不是有可能, 是沒有意外就是來找她的,隻不過親眼見沈光耀步履蹣跚,差點走錯了道,侮辱了其他展廳開,幾分傲然的眼神當中夾雜著一絲狼狽不堪, 顏暮也不得不無奈之下接待了這位不請自來的朋友。

她盡可能將他們之間的動靜壓得更小些。

以至於顏暮當著會展免費發放的礦泉會送到了沈光耀的眼皮子底下。

她壓低了聲音, 語氣算不上多友善至少也算平和, 她問沈光耀, “不去好好拍攝定妝宣傳照,跑到我這裏來幹什麽?”

好歹是夫妻一場,顏暮看著他著奔頭,跟個跑酷一樣,她不由也問上一聲,免得真發生了驚天動地的大事情,她視而不見。

沈光耀一把接過她的水,眸光像是被點綴了星海,硬是在密不透氣的會場外過道上還發著光亮。

這時顏暮就知道沈光耀必然是誤會了。

但他誤會得屬實有點過。

沈光耀目光裏空無一物,唯有炙熱且永不停歇地探入她的眼底, 手中的礦泉水仿佛是他最後的證明,證明著可笑的“她還在意”, 很快,沈光耀的呼吸平穩起來,他不像是口不擇言,更像是蓄謀已久,“我就是忍不住想找你。”

是瘋了嗎?

大白天的突然找前妻,是覺得他倆的笑話還不夠多,故意在土地拍賣會上發作,惹人恥笑來著嗎?

好在,會議廳外的窗戶也經過層層窗紙的包裹,並不對外公開透明。

也正是如此,顏暮才得以短暫地避開眾人的注目禮。

顏暮本想要借著錄製節目的契機,讓光木安然無恙一陣子,可是,沈光耀有些反常,他也不是完全不配合,隻不過是他的配合或許是有條件的。

“顏暮,我想我們可以好好聊聊?”

他低聲哄,完全拋開了煙民啊,置身於過往那段婚姻裏,也不見他溫柔耐心至此。

顏暮明麵上沒有推辭,隻不過美玉無瑕的臉上客氣地笑了笑,“等拍賣會結束,也就半個小時了,沈總不會連這麽一段時間也沒有耐心吧?”

“有,我隨時都可以等你。”

“等待”是個太纏綿悱惻的詞。

這話煽情得過分,好像在沈光耀最為動情的時候,他也不曾這麽說過這麽肉麻的話。顏暮記得,她跟他在年輕時探討過他們分別的現狀。

當時她玩笑著同他說,如果我要離開你呢。

他倒也淡定,完全沒有眼下的自信,隻是笑著說,離開那應該是你擁有了更好的選擇。

又過了很長一段時間,顏暮快要遺忘掉這個問題了,沈光耀死命地抱緊著自己,而她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也在竭力回應著他的擁抱。

他一言不發,隻字不提她離開後他的惱怒。

可是,今天的他怎麽就有一種強烈的非得到不可的誓死不罷休的感覺?又為什麽會大汗淋漓地跑到和他業務完全不相幹的會議廳來?

走廊過道的那扇門還是被中場出來抽煙的人給推開了,推開門的老者看上去已經年近七十,卻礙於沈光耀的權威,連忙笑著臉陪不是。

可這幾人一走,就在隔壁的茶話室,裏麵的話他們可聽得一清二楚。

“沈總怎麽會大駕光臨?”

“我怎麽記得他之前對這塊地並不感興趣啊?”

“市政府發布通告的時候,他們光木就沒有表態啊,如果說臨時起意,也應該在拍賣會開場之前來。”

“你們說會不是因為他前妻來了,他放不下年少時的發妻,特意追過來了?”

“真和前妻藕斷絲連的話,要我說之前兩個人感情也不至於好到這種寸步不離的地步啊?”

“估計沈光耀還是為了錢被,看來接下來幾塊地未來一定很熱門,老兄你們幾個都得讓讓我,畢竟我年紀大了,再搶不到可能就隻有下輩子嘍。”

有納悶,有調侃,有玩笑,也有擺放在明麵上的利益交換。

隔壁房間議論紛紛。

顏暮下意識地討厭這種被人胡說八道的氛圍,如果不是幾個都與她打過照麵,她大概率會直接扭頭就走,如果不是看在沈光耀還在為她所擁有的股權繼續賺錢的份上,那她也一定會留臉皮厚的沈光耀獨自一人在這輿論的漩渦當中。

沈光耀司看穿了她的那點窘迫,然後他馬不停蹄地打開過道的房門,對著隔壁的眾人說,“我的確是為了我前妻而來的,但請你們議論聲小一點,她會不自在的。”

論情商,古往今來顏暮還沒有見過在沈光耀這位置比他更低的人。

如果他不說,那她至少還不那麽尷尬,當前夫哥為她打招呼的那一刻開始,人們再度將他們捆綁在一起的眼光又再度出現了。

本來轉移到土地上的談資這下可好,可不得理嗎調整過來談他倆的“恩愛”啊。

“抱歉,我想先去會場等拍賣結束。”

顏暮當著眾人的麵對沈光耀說,她承認她是故意的,疏遠和客套不僅是給沈光耀一個人遭受的,更是想要有更多人目睹的。

她希望她來到這裏是作為自己單獨的個體,還不比和沈光耀繼續車上了不得的關係。

她說得無情而又輕巧,仿佛隻是對待一個雲淡風輕的不值當的小事,沈光耀卻步步緊追,他一隻習以為常的大手差點伸過去,摟過她輕曼的腰肢,卻又在觸及之前的哪一刻清醒地認識到今天的他徹底沒了資格。

沈光耀的手懸空了很久,久到肌肉發酸他才收回。

就算是以這種隔空的方式護送顏暮,至少,他也能近距離觀察顏暮的認真專注的模樣,沈光耀覺得不虛此行。

然而,沉浸在會議當中,連土拍的每一個細節都不想錯過,不斷地對舉牌的同行觀察和記錄,顏暮始終都在全神貫注投入這一場拍賣會。

最後成交價之前她也報過一次價,不過最後有人越過她,她沒有得到自己理想的價位,也不留戀。

“想要嗎?”

沈光耀早年炒過地皮,對於這一片很熟悉,他記得這塊地坐落在江城北郊,是大橋身下一塊腹地,“你想要那塊地的話,我可以以我的名義或者光木的名義送給你?”

“不需要。”

沈光耀的小心翼翼簡直是不可思議,他問詢著自己的方式,有著與他身上完全不符的取悅的感覺,而沈光耀想來高傲自大,不屑於和低三下四的哄人,她隻當他是中邪了。

“也行,那你以後有看上的不妨和我直說。”

因為就坐在會場中央,四麵八方的冷氣有時候並不足以打到顏暮本人所在的地方,而聽沈光耀在自己身側這麽一念叨,她就更悶熱煩躁了。

“我的確看上了樣玩意。”

顏暮百忙之中擠出一點無聊的時間分給沈光耀,她合上筆記本,摘下耳麥,對著沈光耀無疑是冷淡道。

“你圖什麽?”

沈光耀誌得意滿的問,好似給予了足額的補償,她總不自覺回到他身邊似的。

“圖個清淨。”顏暮如刀穿過竹林的目光已經明白得不能更明白了,掛在嘴邊的話也不由脫口而出,猛烈的攻擊出自於她之口——

對於沈光耀而言,也像是小貓咪張牙舞抓地伸出了爪子。

她趕走他,他卻甘之如飴。

……

終於熬到會議徹底結束。

沈光耀迫不及待地等著和顏暮私會的空隙,女人領著她不大正式的愛馬仕的灰色菜籃子,盡管穿著打扮皆是低調內斂,但是難掩其華。

“顏暮。”

沈光耀屏氣凝神道。

“我想和你解釋一下我們婚姻關係存在的問題。”

“不是,”顏暮還不大明白,以為她是聽錯了,“我們不是都已經結束這場不那麽愉快的婚姻了,你怎麽會突然想到再和我討論這些毫無意義和營養的東西的?”

氣不打一出來。

她給過他解釋清楚的機會,無數次,那一次他不是想著借兩人做那件事的時候掙脫了她給的機會,拜拜浪費了那些時日她付出的努力,就連一場歡愛過後的交談也不曾有。

等到這段關係搞一段落 ,他又變得心急如焚。

這樣的解釋來得太晚。

“我承認,我前一陣子壓力很大,所以忍不住又犯了煙癮,我怕你知道我抽煙的事情,所以總把自己關在衛生間裏。”

沈光耀款款朝自己走來,他手裏像是為了力圖證明什麽的熟稔地捏起煙頭,又生怕自己厭惡般拋開了煙頭,將它碾壓在過道唯一的垃圾桶蓋上,“我想我原本就可以和你明說的。”

他見自己毫無反應,遲疑了片刻,又喃喃自語般,“隻不過……”

“沒有隻不過。”

“也許抽煙隻是個借口,我們在這段婚姻當中都需要一個出氣口,你選擇去了你的洗手間,這是你的自由。”其實她早就知道了。

提“離婚”之後他去頂樓公寓找她的那會,以及最近那次他出現在嘉禾九樓的空中花園和何醫生一起抽煙的那回,她都記憶猶新。

可他們沒有回頭路可以走。

沈光耀最終還是比起了雙眼,眼尾也微微耷拉下來,“也許我錯了,我一開始就不該瞞著你……抽煙事小,是我在婚姻關係當中的疏忽大意。”

顏暮麵無表情:“你說完了嗎?”

“那就起開,我之前聯係過的搬遷工廠也正式開工了,如果你沒有其他的事,不要影響我去隔壁市看看我的投資項目黃沒黃。”

她走得事那樣幹脆利落,以至於和自己擦肩而過的時候,他感覺不到一絲的溫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