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天
離都離了, 還能算計到她頭上來?
這還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啊。原本她以為沈光耀在這段婚姻結束的時候是有過反思的,現在想來是自己高估了沈光耀的道德水準。
話說他或許曾經反思過, 但反思的目的絕對不是怎樣改變他自己。
而是以他自命不凡的手段繼續困住自己罷了。
顏暮一寸有一寸地緩緩收回她的視線, 人也駐足在了原地,她不急於離開,鎮定道, “我暫時不回樓上,畢竟今天下午才有檢查項目呢,不如我在這再呆一會,你們夫妻趁這個時候去買個飯?”
“顏小姐,我們夫婦請你吃飯是理所應當的。”
看上去還有幾分溫潤如玉的顧彬麵對起自己的親弟來鋒芒畢露, 言辭刻薄, “但顧寅他不配。”
程影月拉扯了一下自己老公, 但又沒有完全拉住。
兩人這一段拉拉扯扯可不止是阻止丈夫口出惡言, 他倆一來一回間很難忽視程影月沒眉宇間的嬌俏活潑,以及顧彬在她“別鬧”時的寵溺眼神。
顧寅目光犀利,手上和腿上的傷沒有影響他的發揮,他掃了一眼他的哥哥嫂嫂,“你們夫妻要是想打情罵俏,不如換個地方。這裏是醫院,是我這種病人休養生息的地方,實在想給我們顧家開枝散葉,不如去樓下婦產科開點補藥。”
顧彬屬實沒想過顧寅口無遮攔,且在外麵麵前也完全不照顧他這個兄長的顏麵, 他臉徹底黑了,“臭小子。”
顧彬言罷, 轉頭問剛剛說是要走的顏暮是否一起用餐,“愚弟勞煩顏小姐擔心了,不知道可不可以請大家一起吃個便飯?附近正好有個山水莊園,老板是在國外的同學。”
顏暮一開始是不想去的。
架不住顧太太三番五次央求,程影月這張小臉眼巴巴道,“暮暮,就和我一起去吃晚飯吧,我和你認識這麽久,還沒有讓老顧請你吃過飯呢。”
她幹脆暗示得更明顯些,“你要是心底覺得有幾分不好意思,下回讓你的新男友請客唄。”
顏暮無法拒絕,卻沒有想過躺在病**百無聊賴的顧寅正打算也下床,他一手拄著拐杖,踉踉蹌蹌地直起身來,另一隻手蒙著厚實的紗布**在腿邊,無力地垂下。
“怎麽,連你也要去?”
顧彬分明是擔心顧寅的身體,但說出口的話卻格外譏諷。
“顧總,你最近運營公司出了問題,企業資金周轉不順利?”顧寅不動聲色地反擊回去,“怎麽連負擔一個你弟的夥食都不夠了嗎?”
顧彬冷笑了聲,嘴上說著,“你可沒資格用家裏的錢了,當年說要和不同意你專業的人‘一刀兩斷’,把我氣得直吐血的家夥,今天還好意思厚著臉皮朝我討一口飯吃。”
手腳卻靈活地展開了一把折疊起來的輪椅,攤開後又將顧寅攬入座位上,“坐好了。”
……
顏暮再度眺望不遠處的空中花園。
沈光耀的身影不複存在了。
想必在他的操盤下,他的計劃已經在有條不紊地進行了,而至於自己,直視個被困在醫院裏和他日日相見的角色。顏暮本來也沒有想當麵盤問,就像是之前她問過沈光耀為什麽賴在廁所一樣,皆是徒勞。
既然他真設下這個局,那讓他不難受是不可能的了。
顏暮心生一計,自以為能讓沈光耀吃癟,她寧靜的麵容上幹脆露出誠然狡黠的笑,而這一抹笑,落入顧太太程影月眼中,她不由產生了其他方麵的聯想。
按理說,她的小叔子最討厭參加任何形式的家庭聚會,這一回,怎麽又積極主動參與進來了——
而且是拖著拐杖,拖著半條傷腿,硬是也要陪同他們一行人過去。
這無論如何都解釋不通了。
如果一開始程影月還將這當作是對他們關係的誤解,現在她不得不往那方麵想了,雖說顧彬弟弟一心一意隻又他的光榮事業,但是顏暮這等姿色的女人在伴,有些事情也不好說。
目前的情況是,暮暮已經離婚了,要是她和小叔子之間真有些什麽,那也再好不過了。
話說她還沒有真設想過她的妯娌關係,要是顏暮真來他們家的話,那她對天發誓,他們家一定是世上最和諧的豪門大家族。
於是,一搭上電梯,在這四人私密的空間裏,程影月突然間開了口,“暮暮,你和我小叔子怎麽認識的啊?”
“在三亞時偶然認識的。”
顧寅一手撐在輪椅扶手上,一邊陷入回憶般補充道,“臨時執行公務,其他酒店老板都不願意配合,唯獨顏老板願意出手相救。”
看著樣子,兩人有戲啊。
眼看顏暮溫柔端莊,而小叔子清正剛直,兩人在外表上也是同樣出色,屬於人群當中一眼就能注意到的存在,她當時進顧家的門還和顧彬嘀咕過,他的弟弟比他長得帥呢。
可叫她老公沉了半天的臉呢。
程影月跟個磕cp一樣內心狂喜,可是人身處這對正主的麵前,她也不好意思直接流露出來,免得回家後顧彬對她又是一頓說教。
顏暮卻說,“我當時還沒收到你發的相親照片,不認得他是哪位,當然也不屬於我個人品德高尚,想要特意出手相救,隻不過我是一商人,一心想著要賺錢,別人不敢接的生意我就順手接了。”
而程影月這下一聽,又覺得是她自己多想了。
顏暮為人理性,想要多賺一點錢並不意外,總不至於一開始就因為一名外貌過分英俊的警察而搭上自己酒店的命運吧。而冒險賭博,做博弈這種事情發生在顏暮身上也合情合理。
或許,一開始就是沒私情的。
她的小叔子也沒有抗拒著這種說法,食指輕扣在輪椅上,“無論出於如何,顏小姐都幫到了我和我的隊友們。”
程影月決心先細細觀察,免得讓大家以後都尷尬。
顏暮也知道瓜體態鬧天整日隻有這些粉紅泡泡,她不知道的是她這輛電梯一路向下,一群人正說笑著前往臨近的山莊;而沈光耀正在相鄰的電梯一路朝上,懷揣著少時的熱烈般地去往她的病房。
……
一路上的氣氛都很歡快,歡快到眾人忘卻今天一行人相聚在一起的原因,早將顧寅手上和腿上的傷忘得一幹而淨。
“我們最近可火了。”
“有人給我們組了對cp,喊我們什麽來著……”
開車時專心致誌的顧彬應聲道,“水冰月夫婦。”
顏暮這段時間早有耳聞,這會兒在程影月的硬性規定下又不得不在某站上重溫他倆在綜藝裏的部分片段。
“哦,就是這個名號!好多人都說我們很甜來著,“程影月興奮得手舞足蹈,從後座攀附上前座的椅子,”你之前還說不喜歡拋頭露麵不想參加節目呢,現在你有沒有後悔?”
“顧太太,坐穩了。”
顧彬又勒令他的太太回到原位,並且係好安全帶。
而一路上,顏暮都在觀賞別人的愛情,就連不近人情剛直不阿的顧寅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對這節目產生了濃厚的興趣,目光始終徘徊在她的平板上。
後來,顏暮總算領悟了。
原來是從這幾個片段當中得出嘲笑顧彬的借口來,“哥,我還以為你是個隻會念書的優等生,沒想到談起戀愛來一套又一套的。”
顧彬不耐煩地按動了好幾下喇叭,“誰和你一樣不正常。”
不過,這大概也是她本人最初不願意參加節目的原因了,其他人的指指點點著沒有什麽令人難堪的,主要是從顧寅這小子的嘴巴裏,絕對不會露出半分對他作為弟弟的敬意來。
此時,目無尊長的顧寅卻突然改口,“得和你多學學。”
“怎麽,你也想戀愛?”顧彬眉目之間還有幾分說不上來的得意,對著感情上一竅不通的顧寅道,“不知道哪家的女孩子這麽倒黴,攤上你這麽個追求者。”
顧寅笑而不語。
坐在一旁的程影月這下總覺得又有些戲,小叔子不回答,多半是有喜歡的人,至於那人是不是顏暮,她從兩人的互動中也看不出來,隻能靜觀其變,繼續默默地在心中記下幾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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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莊景色清秀,古樸又不是格調。
聽說遺址就是個古代王爺府,所以山莊裏又有些藏品,其中有字畫,也有幾人一路遊覽過來,顧彬始終推著與他不對付的弟弟,寸步不離。
顏暮和程影月邊走邊交談,“其實他們兄弟感情還挺好的。”
“是啊,除去顧寅一意孤行想當警察的事,他們兄弟兩個沒什麽矛盾的,本來一塊兒長大,也沒相差幾歲,感情當然很深,”程影月朝著她傾吐道,“之所以不讓他當警察,完全也是因為這份職業太危險了,老顧總是擔心他會發生今天一樣的事,歹徒窮凶惡極,而我們這樣的人家原本避而不及,他卻偏偏……原本他事可以快快樂樂躺平一輩子的。”
顏暮感慨,“人各有各的活法。”
她回眸看了顧二少爺一眼,卻沒想過人家恰巧抬眼也在望她。而在那清朗的黑白分明的眼眸深處,一不小心也有了他看不透的迷蒙。
接天蓮葉無窮碧,一輪驕陽下的輪椅中人似要站起來走一段,卻被顧彬直接不管不顧地攔下了。
“你對他印象怎麽樣?”
“你怎麽突然這麽問?”顏暮無法明說,她怕是一路上程影月都存了這撮合的念頭,隻不過是礙於自己剛離婚,又和顧寅的交集並不是那麽的密切。
“就問問……”
顏暮見程影月心虛,聲音越來越弱,也就不想為難她了。
湊巧,她在中式庭院中接到了一通等待已久的電話,這樣一來,她的計劃也總算完美無缺。
“林總?”
“怎麽會打給我,我沒有什麽毛病,”顏暮特地寒暄,並且又交代了她的近況,“不過下午還是要去做幾項檢查的,也沒什麽辛苦的。”
“昨天微微那孩子回到家還和我胡說八道……”說顏暮不待見自己呢。
林易渚舒適沒想到顏暮這會兒的語氣溫柔比起高中那會教人做題,有過之無不及。
顏暮“遲疑”著開口,“不過有件事我不知道能不能拜托你?”
“當然。”林易渚心急如焚地應下了,難得在顏暮那裏有幫得上忙的地方,他又怎麽可能熟視無睹。
“情況是這樣子的,嘉禾醫院的管理比較嚴苛,不能像別的醫院一樣,白天做完檢查,晚上就讓人回家,非要正常人也跟個病人似的在醫院過夜,”顏暮說這些話誠懇而真切,又非常符合之前豪門太太嬌貴不願吃苦的人設,“可是醫院的床板我實在是睡不慣。”
“夜裏總要有個人呆在我房間的。”
顏暮心想,那人當然不會是別人,得是親自送上門的林易渚啊。
“我最適合不過。”林易渚二話不說,就要去幫顏暮的忙,“再硬的床板我一個大男人也不介意,等我這邊工地上的事情一處理完,我就過去替你。”
其實真正嬌貴的沒有體驗過硬板床的也就隻有林易渚了。
還有什麽比讓林易渚體驗難受的床板,又讓沈光耀守著這樣一位嬌憨的“大美人”更兩全其美的事情?
顏暮怎麽著也得抓緊為他們兩位給安排上啊。
“你晚點過來吧,我體檢過來和你交接,幹淨的病房服我就放在**,你記得到時候換上,”顏暮一步步地引導道,“夜裏查房應該也不是很嚴,你翻個身,對著窗邊睡應該就沒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