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天

“暮暮,來我身邊。”

知道的人以為指的是今朝的座位,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廝在講什麽情話呢。

到了這年頭,對這一語雙關的幼稚把戲還樂此不疲的,說句實話,顏暮也很佩服林易渚人到中年不一樣的年輕心態。

然而,她今天的身價包括她離婚後可能會分到的大半身價都提醒著不必克製。

“起開。”

“非但你的西服惹眼,占位置,就連人你也挺礙眼的。”

原本那些充斥在牛肉館內的細碎八卦聲頓時消失不見了。

之後,顏暮順理成章地坐在原本屬於林易渚的主位上,對此,拎起手工定製西裝的林易渚卻一言不發,桃花眼尾卻含著笑。

眾人為之震驚。

原本以為這是兩人經濟財富地位不分上下,而林易渚的示好也早已遭到顏暮毫不猶豫的拒絕,常人這會兒不應該被拒後不爽麽。

可林易渚並沒有表露出任何的負麵情緒來,他笑得寵溺,仿佛方才顏暮衝他的發言並不是劈頭蓋臉的謾罵,倒像是對他嬌嗔來著。

“林易渚,你臉皮真的很厚了。”

顏暮無奈,就連她說了語氣這麽嫌惡的話,林易渚巍然站在自己身後紋絲不動,就等著自己落座以後,又來到自己身邊麽。

這時候,顏暮不得已牽扯其他人進來。

“許洋洋,如果我沒有聽錯的話,你剛剛也在掛念著我,”顏暮笑容體麵,語速如潺潺流水,她轉而眸光一斂,聚精會神地撥弄著她的指甲道,“不如你過來,我們姐妹談談心。”

她轉而對蘇成大的老婆說話時則多了兩分溫存的耐心,“老板娘,你過來,我來祝賀你開業,自然要同你喝兩杯的。”

林易渚總算知曉顏暮做法的深意,但他並不認為,一個即將被離婚的沈光耀值得她這麽做,在外的清白名聲與給男人的臉麵,隻能說顏暮是仁至義盡了。

“還不走?”

“走。”

林易渚終於不杵在她的身後,而老班長幾人明顯覺得這是他們在林總麵前表現的好機會,立馬招呼著林易渚去他們男同學最中心的位置坐去。

顏暮總算得以輕鬆了些。

想著許洋洋雖然嘴毒了些,到底也是個不聰明的。不然有些話也就不會放在明麵上了,對此,她並沒留太大的心眼,隻認為這是抵擋林易渚的一個由頭罷了。

許洋洋卻有幾分坐立難安。

她原以為以顏暮那溫吞的性子,必然不可能對她的議論妄自發言的,可她總覺得今日之顏暮與以往有了些許的不同。

她的眼尾微微勾起的眼線不僅僅讓那雙眼眸明豔起來,也使得她的溫柔之中內斂了一絲不易琢磨的鋒芒。

她氣。

然而全場的人無疑捧著顏暮。

一味地說著“顏暮你怎麽還這麽年輕和漂亮”,在這連連的讚許聲中她真被眾人推到了顏暮身邊,顏暮的另一側坐著蘇成大的老婆,這家店的老板娘似乎也無心營業,隻顧得頻頻望向顏暮那張璀璨奪目的臉。

以往真覺得沒什麽不同的,可真一坐到顏暮身邊,許洋洋立馬感覺到了強烈的對比。

顏暮的五官是那樣的立體,以至於她在顏暮的襯托下,反而顯得平平無奇了。

許洋洋自顧著喝酒,到底是任何人的差別,她也不知道為何一夜之間變得如此大了。

顏暮卻在美眸流轉間,舉起酒杯也沒忘掉自己,她在自己耳邊輕聲示意道,“替我擋兩杯。”

許洋洋照辦了。

舉起酒杯挨個敬了過去。

照辦以後,她才覺得顏暮這人總能把人整得五迷三道的,就連自己也不例外。

牛肉館裏的喧囂好像不會結束,盡管人們的話題拋不開對於財富的追捧,少不了攀附的心思,但顏暮幾乎也可以感受到,就連坐在自己身旁勢力如許洋洋,也一樣懷念著過去。

並不是普通校園生活有什麽特別美好之處,隻不過是年少時的他們,值得懷念。

然而,一切終究是不同了。

……

曲散終離。

同學們也幾乎發覺林易渚自從顏暮來了以後,興致就不在飯桌上了,幾個會意的男同學當即準備離開,給這豪門太太和另外一門豪門公子哥留下足夠的空間。

唯有礙眼的蘇成大呆在這裏,久久不願去陪同老婆去收拾東西。

顏暮知道他對林易渚的警覺,卻也說,“老蘇,我沒事。”

醉意湧上來,顏暮反而覺得身子輕飄飄了幾分,而那種日後擔憂她和沈光耀破產的恐懼也就不複存在了。

這時候,顏暮對林易渚的戒備心也就不是那麽重了。

她坦承道,“真羨慕你有一個好女兒啊。”

“怎麽?”

“如果你希望她成為你法律意義上的女兒的話……”林易渚的話說得直白到無以複加。

“林易渚,你可真是一刻也不停歇,前腳剛知道我離婚,後腳就來這麽一出,”顏暮直視他並不克製的雙眸,“我真懷疑你這個人沒臉沒皮。”

卸下心防的同樣,這並不代表顏暮要毫無預兆地接受下一個男人。

盡管她了解過林易渚和女主之間天然之間的連接,也幾乎可以預判他一生的順遂,但這並不代表著她要立即依附於他。

當豪門太太久了,久到顏暮悶了。

“我送你回家。”

林易渚滴酒不沾,為的當然是這一刻護送顏暮回到她的住所,如果沒有意外,她處在的公寓離他的公司也並不算太遙遠。

顯然,林易渚已經做過功課了。

他甚至去她的離婚律師那裏想方設法套取了信息,盡管律師不言,他幾乎可以判定,她的離婚案子已經在籌辦之中了。

“不必。”

她天生的抗拒並不足以打消他的念頭。

其實林易渚總覺得顏暮太過苛求完美,她幾乎從不露出任何其他的情緒來,所以哪怕那一句“起開”是趕走他的意思,他仍舊覺得慶幸——

就好像自己終於從顏暮那裏得到什麽不一樣的情感來。

“你可以表達你的不情願,我也可以重複我的追求,”林易渚一手已經接過顏暮的外衣,他深情款款地走到了她身邊,“顏暮,我想送你。”

兩人就這樣一個婉拒、一個執著的相伴而成地幾乎走出了商場。

而林易渚識時務的司機已然把流光肆意的車停在了商場最方便的出口處。眼見林易渚即將到達,又連忙下了車熱臉相迎。

女人同意了。

顏暮並不知道林易渚是怎樣說服的自己,又或者自己實在不想要讓這場鬧劇被更多的人瞧見——

燈火通明的不遠處,恰逢有幾個探店的主播也沒關掉拍攝的機子。

她最終上了林易渚的那輛勞斯萊斯。

車子繞開大學城,往市區的方向不斷靠攏,緊隨其後他們上了高架橋。顏暮與他保持著同等的沉默,無言望向這車閃耀的星空頂。

可這昂貴的星光與舊時她同沈光耀在山頂親睹的並不一樣。

而就在這個夜晚裏,沈光耀正駕駛著他的座駕,疾馳而來,他的車速很快,快到幾乎看不見窗外的風景,外麵的五光十色隻剩下虛晃的碎影。

兩車在高架橋上迎麵、相逢、交錯,卻又駛向了兩個截然不同的方向。

他們的眼中全然沒有看見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