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湯姆帶領著一支五人的安保小隊守在走廊裏,他剛剛才把人群從那間地獄一般的研究室裏疏散出來。誰也沒想到人魚的誕生竟然會給普通人類造成如此大的精神汙染,湯姆和他的下屬費了很大工夫才將那些發瘋的人全部控製住,現在他們的任務就是捕捉這條製造混亂的人魚,將它重新送回“水族箱”裏去。
是的,OHM從觀察水箱裏逃了出去,因為它在混亂中控製著某人打開了水箱的封閉蓋。
湯姆是最後一個離開的,他親眼看見了那一幕,那條龐大的人魚像巨蟒一般從水箱裏爬了出來,正用它那雙白茫茫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他,似乎下一秒就要撲上來吃掉他,幸好他及時逃了出來。
這不是湯姆第一次應對逃跑的人魚了,僅上個月他就處理了三起人魚逃跑事故,它們的力氣大得嚇人,那粗壯的尾巴幾下就能敲碎複合玻璃。
不過湯姆也因此獲得了豐富的人魚捕捉經驗,排在列表第一的就是——千萬不要對它們手下留情,哪怕它們是迷人且珍貴的實驗體。
除非親身經曆,否則你永遠也不會知道人魚的狡猾程度,它們有著相當敏銳的洞察力,能感知到人類的緊張害怕,或者猶豫同情。你在擔心自己的槍子兒會給人魚帶來死亡時,你持槍的手停滯的那一瞬間,就是人魚朝你進攻的時機。
“放心,這種生物的生命力相當強大,即便你射穿它的心髒也沒辦法讓它在第一時間死去,聽說它沒了頭也能活,所以在它逃出來的那一刻盡管朝它開槍,不過重點部位一定是它的尾巴,沒了尾巴的魚什麽也做不了……”
就在湯姆話音落下的那一刻——
砰!
砰!
砰砰砰!
接連幾聲巨響,那是OHM正在攻擊研究室的金屬大門,安保小隊眼睜睜地看著那堅固厚實的金屬大門逐漸變形,像氣球似的凸起,最後被猛地撐破。
所有安保都如臨大敵,握緊了自己的槍。湯姆死死盯著那扇破碎的金屬門,在看到一道白影竄出後,他立刻大吼道:“射擊!”
在無數激光射線中,一條有著白色尾巴的人魚在走廊上跳躍穿梭。簡直令人難以想象,那樣龐大的身軀卻擁有如此高的靈活度,更可怕的是它並不止在平地上行動,它還能憑借自己的尾巴左右跳躍,並攀附在牆壁甚至天花板上,堪比一隻巨型蜥蜴。
“嘶——!”
人魚衝安保小隊發出了憤怒的嘶吼,它的叫聲會對人類的精神造成很大汙染,安保小隊早有準備,他們的所有成員都帶有特製頭盔,能最大限度地抵擋外界噪音,但哪怕隻有一丁點兒叫聲溜進了人們的耳朵,那也足夠了。
看著自己的下屬紛紛露出不適的表情,湯姆對著頭盔裏的通訊器大喊:“不要慌!集中精神!它要過來了!”
下屬們朝湯姆投來求助的目光,無論湯姆說什麽他們都一臉茫然的表情,湯姆終於意識到,人魚的叫聲破壞了通訊器。
在缺少溝通和指揮的情況下,缺乏真正對戰經驗的安保小隊根本不堪一擊,人魚尚未靠近就已經有人害怕地不停後退。當第一個人開始後退第一步時,膽怯就吹起號角,恐懼會在頃刻間擊潰所有人的心理防線。畢竟他們原本的工作隻是悠閑地巡邏,偶爾處理一兩條從水族箱裏蹦出來的調皮深海魚,現在卻要他們冒著生命危險抵禦異種生物的攻擊?
於是伴隨著一聲哀嚎。
人魚的屠戮開始了。
無論是它的爪子還是尾鰭,甚至是它的頭發都是它進攻的武器。
不到十分鍾,人魚和安保小隊的對戰結束,人魚毫發無損,而安保小隊隻有湯姆一人狼狽逃走。
道裏安甩掉指甲上的血漬,他動了動自己的尾鰭,感到對新身體適應良好。
如果一定要說有什麽不滿,那就是他尾巴的顏色——乳白色的鱗片和金色的鰭。
說實話,他很不喜歡這個配色,太過單調,並且很容易被弄髒,他至今仍舊非常向往“亞當”,後者擁有德國三色錦鯉一般色澤鮮豔的尾巴,令道裏安非常羨慕。
不過好消息是,道裏安不必用漂亮的尾巴去求偶了,他已經有了一位非常可愛的配偶,那位“人魚公主”此刻不知道正躺在這間研究所的什麽地方等著他去營救。
道裏安在腦海裏回憶著自己借用他人的眼睛見過的情形,金棕色的頭發觸手朝著各個方向搖擺探究。很快,他選定了一個位置,扭動著尾巴迅速離開了。
同一時間,康斯比研究所羅伯特的辦公室裏,有人正因為此刻的狀況而焦慮不堪。
“不要再走來走去了羅伯特,坐下來冷靜一會兒。我們這裏有一支軍方留下的精銳部隊,道裏安逃不出去的。”馬格門迪對羅伯特忍無可忍。
“你竟然覺得我隻是在擔心道裏安是否會逃跑?”
羅伯特的臉頰腫了起來,他的白色製服在剛才的混亂裏染上了血漬——有人趁亂狠狠給了他的鼻子一拳,他還差點被人用遙控筆插進眼睛裏。
“他在蘇醒的那一瞬間喚醒了所有的人魚!現在地下實驗室裏到處都是半人半魚的怪物,他們在到處搞破壞,要不了多久就會跑出來!如果這還不夠的話,那我再提醒你一件事,這間研究室裏有近乎一半的人受到了精神汙染,看看那些監控吧!他們正像僵屍一般在這間研究所裏遊**,看到人就撲上去咬!”
恐懼在羅伯特的內心發酵:“我們究竟放了一隻什麽怪物出來,我早就應該知道,他是約翰的兒子……”
“閉嘴!”
“約翰”這個詞像一塊鬥牛場的紅布激起了馬格門迪的憤怒,他從沙發上站起來衝羅伯特惡狠狠道:“這隻是一個失誤!我們都低估了他作為一條人魚的能力,如果我們提前在那間研究室備好武器,或者安排更多的安保,這種事根本不會發生!”
羅伯特問他:“那現在該怎麽辦?就待在這個房間裏什麽也不做嗎?如果那些人魚全部逃出來就亂套了,如果他們回到自己的人類家中,甚至向媒體揭露我們根本沒有掌握什麽基因進化技術,那我們……”
“你這蠢貨除了會說喪氣話還能做什麽?!”
馬格門迪的胸膛因為憤怒而劇烈起伏,他襯衣前襟上的扣子被人扯掉了三個,露出了裏頭幹癟的皮肉和幾道抓痕。
他瞪著麵前的羅伯特,想起了三十年前對方也是這樣冒冒失失地報了警,讓馬格門迪和伊萬諾娃差點被抓。
三十年過去了,他的這位老朋友仍舊沒有任何長進,活該三十年後還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庸醫!
“那些人變成人魚後就喪失了和我們溝通的能力,這不早就是我們實驗多次的結果了嗎?隻要軍方的人抵達這裏,扔一顆炸彈下去,不出三分鍾就會解決所有事,我們最多就是再花點錢建一座研究所,再撈幾條該死的人魚回來,根本沒什麽需要擔心的!”
“是啊是啊,這又不是你的醫院,你的研究所,你當然不會在乎。”羅伯特冷笑起來,他的綠眼睛裏流淌著怨恨的毒汁,“但是你不要忘了,你搞砸了一次全球直播,現在這棟建築裏還有三家媒體的工作人員在四處亂竄。不妨讓我們來猜猜看,等事情結束後你會背上多少債務?”
馬格門迪的臉色陰沉得仿佛窗外的烏雲,他一言不發地瞪著羅伯特,不得不承認後者是對的。
這次的直播事故叫全世界的觀眾憤怒不已,大家都嚷著要討回自己的錢。
直播平台顯然不會為馬格門迪說話,甚至引導著輿論來抨擊康斯比研究所。
如果馬格門迪什麽也不做,等軍方來接管這間研究所,那他就失去了主動權,失去了上麵的信任,還必須為所有過失承擔責任;而如果由他們自己控製了局麵,那這隻是一次在可控範圍內的小事故,他仍舊掌握著話語權,錢還在他的口袋裏,剩下的不過是隨意找個借口安撫人心罷了。
幾分鍾後,馬格門迪推開辦公室的門,對守在外麵的一隊安保說:“我們要去一個地方。”
遠遠地,馬格門迪和羅伯特一行人聽到了一些槍聲,那應該是軍方的人找到了道裏安,不過這與他們此刻要去的目的地並不相幹——
他們決定去找西爾維。
那條銀尾人魚是道裏安的軟肋,如果能通過控製他來脅迫道裏安,後者必然隻能乖乖投降,說不準他們還能利用道裏安去對抗地下室裏的那些人魚,這可是個相當不錯的辦法。
很快,他們抵達了關押西爾維的實驗室。
“他還在裏麵嗎?”他問羅伯特。
羅伯特用終端確認實驗室裏的情況:“所有監控都被破壞了,但金屬門和內部智能係統仍舊完好,他也許從玻璃水箱裏逃了出來,但我想在藥物的作用下,他能做的也隻是在房間裏打轉。”
馬格門迪點頭:“釋放大劑量麻醉氣體。”
他們足足等待了一刻鍾,這期間附近的打鬥聲逐漸弱了下去,馬格門迪有種不好的預感,他對身旁的安保隊長道:“開門,我們進去看看。”
連續十五分鍾釋放大劑量麻醉氣體,哪怕是十條人魚在裏麵也會暫時失去行動能力。
然而當金屬大門緩緩打開後,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後退了幾步。
一片寂靜。
但出於謹慎,安保隊伍還是舉著槍,小心翼翼地進了門,但很快他們就發現——
“這裏什麽也沒有!”
馬格門迪和羅伯特衝進實驗室,他們環顧四周,隻看到了被暴力破壞的玻璃水箱和監控,現場除了幾片灰色魚鱗以外,什麽也沒有。
“快看那兒!”羅伯特大喊出聲。
馬格門迪立刻抬頭。
隻見天花板上有一條從中央一直延伸至牆壁邊緣的凸起軌跡,像是有一條鑽土的巨大蚯蚓爬進了天花板,將金屬板從中間強行撐開。
而在這條軌跡的起點,破損的通風管道口正大張著嘴,嘲笑著下方的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