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集團小少爺x工地工人

他們一路上和很多人相擦而過, 鄧明薑習慣了這種路,每次都會側身避過,但季初燕不習慣, 每次避的時候都不知道腳放哪裏。

因為腳下的地坑坑窪窪, 走也走不順暢。

中途不小心和一個人撞了肩膀,季初燕本就體力不濟, 這一下差點被擠下人行道路, 他連忙摟住一棵行道樹, 手心磨過粗糙的樹皮表麵, 疼得他直吸涼氣。

僅是這麽一會兒功夫,原本距離他隻有幾步之遙的鄧明薑已經走到了很前麵。

鄧明薑沒有回頭, 似乎壓根不知道季初燕沒跟上來。

季初燕喊了一聲。

“鄧明薑, 等等我。”

鄧明薑沒有聽到, 也沒有停下腳步,還在勻速往前走。

季初燕吐出口氣, 不得不加快腳步跟上。

三公裏的路仿佛被延長到了三十公裏,季初燕第一次感覺連走路都如此難熬,每一口氣都像是從肺部深處喘出來, 他四肢力氣漸失,卻不得不強撐著跟上鄧明薑的速度。

“鄧明薑……鄧明薑……”他氣喘籲籲地喊。

鄧明薑依然頭也不回。

季初燕摸出手機想打鄧明薑的電話, 翻通訊錄時才想起鄧明薑早就換了號碼,他不知道鄧明薑的新號碼。

便隻能收起手機繼續追。

太累了。

季初燕知道隻要自己稍沒撐住, 雙腿就會不受控地跪到地上。

他咬著牙,就撐著那麽一口氣,一直走、一直追。

過了很久, 走過一條極長的小道,眼前的路豁然開朗, 前麵有一片空地,空地旁是一個小型商場,“大輝超市”的牌子就掛在商場上方。

空地上有很多老人帶著孩子在玩,賣氣球、賣棉花糖以及賣各種各樣玩具的攤販混在人群中,場麵十分熱鬧。

鄧明薑身形筆挺地站在人群邊緣,三公裏的路對他而言不值一提,他連氣都不需要多喘一下。

季初燕終於可以停下腳步,雙手撐著膝蓋,喘了半天的氣,才站直身體朝鄧明薑走去。

鄧明薑的目光凝聚在他身上,隨他腳步而動。

季初燕很喜歡這種感覺,讓他很有安全感。

鄧明薑在專注地看著他,而不是視他為無物,明明他們倆離得很近,可中間宛若隔了一條鴻溝。

距離越來越近。

最後,他在鄧明薑麵前站定。

“我好累,快跟不上你了。”季初燕勉強露出一抹笑容,他抹了把臉上的汗,裏麵的衣服也被打濕,熱氣從領口冒出來,黏糊糊地覆在皮膚上。

鄧明薑說:“你不適合小縣城,這裏的路不好走,你容易摔跟頭。”

季初燕似乎沒聽懂鄧明薑在說什麽,笑容不變:“你看我一路走來也沒摔過跟頭。”

“我看到了。”鄧明薑伸手抓過季初燕的手背,翻過來一看,上麵擦出了一小片很淺的血色。

季初燕想收回手,可鄧明薑抓得很緊。

鄧明薑說:“這不是差點摔了嗎?”

“那也沒摔。”季初燕一個用力,終於把手抽了回去,他扯了扯衣袖,用毛衣的袖口遮住手心。

鄧明薑沉默地看著他。

季初燕早已累得不成樣子,張著的嘴合不住,眼皮疲憊地搭著,被汗水浸濕的頭發貼在腦袋上,如果他們不在外麵,季初燕應該會立馬躺到地上睡上一覺。

然而季初燕眼裏的倔勁還在,猶如一根勒緊的繩,兩眼死死盯著鄧明薑,他重複道:“我沒摔跟頭。”

“……”鄧明薑歎了口氣,轉身朝超市入口的右邊走去。

季初燕也不問原因,緊跟在他後麵。

兩人一前一後地進了藥店,鄧明薑問店員要了棉簽和酒精噴霧,結完賬離開藥店,他帶著季初燕在空地邊的長椅上坐下。

掌心磨破口子,酒精噴在上麵很痛,季初燕的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

鄧明薑拿著棉簽仔細擦著傷口,沒抬眼皮:“後麵注意一點,小心別碰著水了。”

“好。”季初燕的聲音有些抖,疼過之後,他說,“謝謝你,鄧明薑。”

鄧明薑拿起瓶子又是一噴。

季初燕痛得直接叫了出來。

鄧明薑聽在耳裏,卻毫無反應,他換了根棉簽繼續擦拭傷口:“我沒等你,也值得你謝嗎?”

酒精刺激得傷口太痛,季初燕瞬間紅了眼眶,生理淚水一顆接著一顆地從眼裏滾落,他的身體都在隱隱地抖,半天才緩過來,又跟個沒事人似的,抬起手背在眼角一抹。

“不,你等了我的。”季初燕說。

“我什麽時候等你了?”

“如果你沒等我,現在我和你就不會坐在這裏,我還在追你的路上。”

鄧明薑動作一頓,掀起眼皮子看向季初燕。

季初燕的眼睛還是紅的,淚水把眼睫浸得濕漉漉的,小少爺愛掉金豆子,但不管哪次掉金豆子,都可憐兮兮的。

不可否認的是,鄧明薑每次都心軟了。

他不是見不得人哭,他隻是見不得季初燕對著自己哭。

小少爺還是笑起來好看。

他把用了的棉簽扔進塑料袋裏,坐直身體,語氣無波無瀾:“這裏是終點,前麵沒有路了。”

言下之意就是他不得不等。

“隻要你想躲,哪裏都不是終點,到處都有路。”季初燕小聲地說。

他曾向鄧明薑道過歉,也在分開的幾個月裏把道歉的話反複練習,可這會兒再開口時,心髒某一端還是被扯得難受。

他習慣了逃避、習慣了像鴕鳥一樣把頭埋進沙子裏,甚至恨不得自己失去那天晚上的記憶。

那些曾從他嘴裏說出去的話變成一個個回旋鏢,把他割得遍身都是傷口。

他的嘴裏宛若含著一口膠水,每一次張口都特別艱難,他拚命地把在肚子裏揣了幾個月的話往外擠。

“鄧明薑,對不起,那天晚上是我糊塗。”季初燕聲如蚊呐,“我大姐和二姐的婚姻美滿,我不想在她們麵前丟了麵子,所以我撒了那樣的謊,其實我和江瑞很久沒聯係過了,我連江瑞在幹什麽都不知道。”

要承認自己內心的陰暗是件很難的事,若麵前是其他人,季初燕永遠也開不了口,他寧願把這些想法全部爛在心底。

可麵前是鄧明薑,第一個字說出來後,後麵的話也就沒那麽難了。

鄧明薑嗯了一聲,低頭收拾酒精瓶子和塑料袋。

幾樣東西也沒什麽好收拾的,可他能讓自己看上去很忙的樣子。

“如果重來一次,我不會再撒那樣的謊。”季初燕的眼睛又酸了,他是個情緒敏感的人,情緒像浪潮一般來得快也去得快,此時正是來勢洶洶的時候。

鄧明薑終於把幾樣東西收拾好了,在塑料袋上打了個結,他慢慢開口:“我不知道你和你大姐的關係,不過你二姐是關心你的,至少在你和江瑞的關係上,她真心為你著想,所以你沒有欺騙她的必要,也許她比任何人都想你過得好。”

季初燕睜圓眼睛,淚水在裏翻滾:“我二姐她……”

鄧明薑說:“有機會的話,你可以找個時間和她們坐下來好好談談。”

季初燕摳著手指想了一會兒,點了點頭:“好。”

乖順的回答讓鄧明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季初燕頭頂,發間的汗水幹了不少,黑發又變得蓬蓬鬆鬆。

以前他喜歡揉季初燕的頭發,喜歡看脾氣大的小少爺像貓一樣乖巧的反應。

此時他看了片刻,不動聲色地將目光挪開了。

“行了。”鄧明薑提著塑料袋站起來,“去拿行李箱。”

季初燕慌忙起身:“鄧明薑。”

鄧明薑扭頭看他。

“你……”季初燕喉嚨裏堵著棉花,吐出來的聲音都泛著一股潮濕的感覺,“你原諒我了嗎?”

鄧明薑默了一瞬,說道:“我從來沒有生過你的氣。”

季初燕一愣。

“雖然我沒有兄弟姐妹,但是認真想了想,也能理解你的心情,你大姐和二姐都是很能幹的女人,你不想自己在她們眼裏落得一個一無是處的形象,是正常的,不光是兄弟姐妹間,有時候孩子對父母或者父母對孩子都會在乎自己在對方眼裏的形象。”鄧明薑頓了頓,接著說,“而且我和你在確定關係之前就說過,我們隨時可以結束那段關係。”

“可……”季初燕結結巴巴,“可我沒想結束,我隻是在二姐那裏撒了謊,我沒想和你分開……”

“是我想了。”鄧明薑表情平靜、語氣平靜,他很像一麵湖,即便扔了一個小石子進去,也隻會短暫地掀起一圈漣漪,然後再沒有任何痕跡。

季初燕整個愣住。

“是我想結束那種關係了。”鄧明薑說了同樣的話,“我聽文四順說,江瑞和他父母又在跟你家商量結婚的事了,不管怎樣,江瑞還是回到了你身邊,這下你開心了吧。”

話音未落,季初燕又一次淚流滿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