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失蹤
“砰——”
霍晁重重地摔於校場的沙地之上,揚起一大片塵土。
他一邊重重地喘氣,一邊被飛揚的沙子迷了眼睛,被刺激得留出兩行清淚,大叫著:“不來了,不來了。”
寒冬臘月,霍晁麵前的少年卻**著上身,血脈僨張,往下不住地落著汗珠。
他全身上下都散發著血腥的戾氣,壓迫感十足。
而沙地不遠處的陳元思卻裹著極厚的袍子,雙手揣袖,一臉淡然地看著他們二人。
祁宥隻隨意瞥了一眼陳元思,看他將崔錦之平日的氣場學了個十成十,想起那個人,心裏那股火氣又直往腦門上冒。
他冰涼透骨的視線又落到了霍晁身上,“起來。”
霍晁被親爹折磨得皮糙肉厚,倒是沒覺得祁宥下手多重,可換誰也不想反複被摔啊。
他伸直手腳,仰天長歎一口氣:“我的祖宗,你這又是怎麽了啊?”
陳元思老神在在地哈了口氣:“是因為崔相吧。”
少年的眸色更加冰冷,周身氣壓低得不行。
霍晁被冷得打了個顫,連忙手忙腳亂地爬起來盤腿坐在沙地上,小心翼翼地窺了眼祁宥的臉色,猶豫道:“……真是因為崔相啊?”
他有些不信,“不會是殿下衝崔相發火吧……”
誰不知道崔錦之平日是怎樣一個人啊,哪怕在朝堂上針尖對麥芒的,她永遠都是那副笑麵虎的樣子,很少跟人冷著臉色吵。
陳元思倒是沒什麽多餘的表情,眼神中卻明晃晃的寫了幾個大字——肯定都是殿下的錯。
他的錯?他能錯哪兒!他錯在日日夜夜思念她,提前幾日從通州大營趕回來見她,還是錯在將一顆真心捧到她的麵前,卻被她棄如敝履嗎!
祁宥額角青筋亂跳,煩躁得要命。
他和崔錦之的那些事又不能輕易說出口,唯一一個知曉他對自個兒老師那點意圖的人,還遠在京郊外。
剛知道崔錦之是女兒身時,祁宥心底還有些隱秘的歡喜,可甚至沒過幾刻鍾,他就被一盆涼水從頭澆到腳。
祁宥和他們說不清楚,扯過一旁的衣物就往校場外走。
“殿下。”陳元思平靜地開口,“雖然不知道殿下同崔相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是崔相對殿下的關愛之情,我們皆看在眼裏。”
“師也者,教之以事而喻諸德也。崔相除去教導殿下謀事之才,傳授立世之德,對殿下的照顧更是無微不至。”
祁宥駐足,握住衣袍的手不禁緊了幾分。
“是呀。”霍晁無意識地抓起地上的一把沙子在手中把玩,有些羨慕地說道:“這些年來,每逢殿下生辰,丞相就必得精心準備,還要親自下一碗長壽麵。”
“殿下喜歡吃什麽東西,平日裏有什麽習慣,從殿下用的物品,穿的衣物,崔相都事無巨細地安排得妥帖至極,別說我的老師了,我爹娘都沒這麽用心的管過我。”霍晁忍不住撇撇嘴。
祁宥微抿雙唇,那雙黑眸閃爍著瑩瑩的光澤。
她做得遠不止這些……他高燒昏迷不醒,她便日夜守在身邊;為了祁宥,她能鋒芒畢露地對上權黨;在他自厭於身上中的毒時,崔錦之卻伸出手,帶著萬般柔情救起他。
她明明和所有的人都不一樣,學著笨拙而真摯地,向他一點點表明自己的真心。
可他卻忍不住生出更多地貪念來,或許從前要的是她在身邊,而漸漸地,變成想要她的眼眸中有他的身影,再到後來,渴求更多。
祁宥猛地抬頭,突然抬腿往外狂奔。
朔風在耳邊狠狠掠過,刮得他兩頰生疼,可祁宥不敢停下半分,心髒劇烈而急速地跳動著,滾燙的血液在周身流動,心中先前的惱意早已消失得幹幹淨淨,隻想在此刻快點見到她。
什麽都沒關係了,隻要有她就夠了。
祁宥就這樣一路狂奔至丞相府,悄無聲息地攀上牆頭,又穩穩地落於地麵。
他微微喘著氣,停在了崔錦之的寢房外。
寒風有力地吹動著木門,發出吱呀之聲,房內寂靜無人,檀木桌上的茶杯不知怎地翻倒在地,淅淅瀝瀝地順著桌沿滴著水。
連木椅也橫七豎八地倒下,滿地狼藉。
祁宥那沸騰的熱血在頃刻涼了下來,刺骨的冷意貫穿全身,心頭那隱約的不安越擴越大。
他一把推開旁邊的耳房,榮娘和清蘊被同時驚醒,慌忙爬起來,問他怎麽了。
“老師呢?”少年冷冷地開口。
清蘊皺起眉,回想著:“公子一直呆在府中啊,不就是今夜同……”
話說到一半,就被榮娘狠狠地扯了一下袖子,立刻噤聲了。
少年表情沉的可怕,“不必藏了,我已經知道了。她和顧雲嵩回來後,又去了哪兒?”
榮娘和清蘊對視一眼,搖搖頭:“我們不知。”
祁宥沒有半分猶豫,轉身就走。
少年的背影看似平靜淡然,可眼眸中已隱隱約約出現了一抹血色,他撫上纏繞在左臂上的檀木珠,臉上是遮不住的陰鬱。
庭院中暗無聲息地落下一個死士,他單膝跪地,沉聲道:“已經查探過將軍府了,並沒有丞相的蹤跡。”
祁宥如刀劍般的目光沉沉落下,胸口冷得要命。
為什麽,為什麽在爭吵後他要撤走崔錦之身邊的死士,他為什麽要因為她信不信任這種小事而發火。
都怪他太過貪得無厭。
胸口隱隱地抽痛,他被窒悶得無法呼吸,仿佛周身的空氣都被抽幹似的。
一隻信鴿啾鳴著落於祁宥的肩膀,他伸手取過信紙,展開一看,上麵落著穆傅容的字跡——
“淮王無故脫離隊伍,提前返回京城,謹慎此人。”
手中的信紙被逐漸**成團,雙目隻剩下一片狠戾,少年從牙縫中緩緩擠出幾個字,“從京郊外和淮王府查起,務必找出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