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癲狂
崔錦之忍住後頸的劇痛緩緩醒來,手腳被粗糲的麻繩綁得死緊,腳踝處皆被勒出紅痕。
她乏力地環顧四周,發現自己身處於一個昏暗的山洞間,身下的碎石子咯得她生疼,崔錦之動了動手腕,根本沒有一點活動的可能。
到底是誰對她突然下手。
是祁旭的人,還是在壽宴上吃虧的祁邵?
在祁宥走後,她先是給自己換好一套男子的衣物,在立於庭院中思量。
可突然一陣勁風襲來,崔錦之的後脖重重地遭受一擊,頃刻間失去意識。
後頸的痛楚還針紮似的提醒著崔錦之如今危急的局麵。
隻得強撐著身子,手腕在身後一點點摩挲著凹凸不平的石地,指尖突然觸碰到一塊尖銳的石子,她連忙握住,企圖一點點割開手腕上的粗繩。
可這樣的動作注定難以完成,冰冷的細汗劃過臉頰,又落進衣領,寒氣緩慢地爬上她的肌膚,冷得她忍不住打顫。
手腕已經被麻繩磨得皮開肉綻了,血絲緩緩浸染上繩索,暈開一片緋紅。
不知這樣過了多久,那繩子終於被崩成一條細線,啪地斷裂開來。
尖銳的痛意從腕骨上傳來,崔錦之卻沒管那片血肉模糊,又伸向腳上的繩索。
可一個身影已經安靜地站在洞口處,遮住了外麵傾瀉進來的天空。
崔錦之抬頭,微微眯起眼睛,在昏暗中看清楚了來人。
“淮王殿下。”她甚至輕輕地笑了笑,“這是何意?”
淮王居高臨下地看著崔錦之,緩慢地走進,又蹲下身子靠近她,“醒的這麽快?”
崔錦之沒有回答,就這樣平靜沉穩,看不出任何慌亂地注視著祁淮。
誰知這個神情狠狠刺激到了祁淮,一下將他激怒,他粗暴地握住崔錦之的發冠,向自己的方向拉來。
“又是這個表情,又是這個表情!”
他的麵容瞬間變得猙獰起來,青筋勃發,抓著她的頭就往嶙峋的石壁上撞去。
鮮血順著崔錦之的麵容蜿蜒而下,她發絲盡散,清貴的臉龐上交錯著石子和血跡,分明是狼狽不堪的模樣,卻更展現出一種驚心動魄的妖冶來。
崔錦之重重地喘了口氣,眼前被溫熱的**模糊,隻剩下一片猩紅,劇痛讓她抑製不住地顫抖,可她卻始終緊咬牙關,連悶哼都不肯發出。
祁淮詭異地安靜下來,將手撫上她的臉龐,輕緩著嗓音問她:“痛不痛?”
崔錦之努力透過緋紅之色,看清楚他的神色。
“其實我也不想這樣做的。”祁淮緩慢地摁住她的傷口,突然狠狠地用力,臉上癲狂之色立現,“都是祁宥,都是祁宥!那個賤種!他怎麽敢!”
她猝不及防被人掐住傷口,麵色白的像紙一樣,氣息不穩地摔向地麵。
“我隱忍了這麽多年,暗中培養了這麽多的勢力,全都被他一夜間毀了。”他又扯過崔錦之的頭發,將她摁在懷裏,“你知道他還做了什麽嗎?”
崔錦之惡心地發抖,眼中劃過一絲厭惡之情,又強壓下心頭的翻湧,接話:“他做了什麽?”
“在通州大營裏,他設計陷害我,讓我和幾個男子睡在了一起。”祁淮眼裏是深深的恨意和瘋狂,“那麽多的官員大臣,還有父皇,全都看了個清清楚楚!”
他一把扼住崔錦之的脖子,惡狠狠地盯著她,“都是因為你們!都是因為你們!”
崔錦之麵色更加慘白,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滾落,浸得她傷口針紮似的疼。
她死死扣住祁淮的手腕,艱難地喘著氣,臉上卻展開一個笑,無不諷刺:“……淮王殿下,好、好男風,又並非……什麽隱事……”
崔錦之胸口劇烈地起伏著,頸骨上的大手越扣越緊,她竭力呼吸著,神色卻漸漸渙散了。
祁淮毫無征兆地丟開了手,她重重地摔向地麵,新鮮的空氣從四麵八方湧入胸腔,帶著火辣辣的幹澀之意。
她極其狼狽地趴在地麵上嗆咳,不住地拚命呼吸。
淮王欣賞了好一會崔錦之虛弱的模樣,才扯開一個古怪的笑,說:“上天真的很不公平。”
崔錦之長長的睫毛垂下,看起來脆弱不堪,隱藏住一閃而過的精芒。
“我的母妃,不過是皇宮再低等不過的宮女了,因為父皇酒醉,才生下了我。”他陰沉沉地繼續道,“被一個粗使宮女誕下了皇長子,對於父皇來說,是一種恥辱吧?”
丞相此刻又冷又痛,手腳麻木無力,喉嚨更是幹澀無比,根本回答不了祁淮,索性他也根本不指望崔錦之的回複。
他自顧自地說了下去,“那個沒用的女人,被這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嚇得不行,每日隻知道以淚洗麵,竟然憂悸而死。”
祁淮嗤笑了一聲,“我在這深宮中受了多少的冷眼,多少的欺辱,丞相大人知道嗎?”
“不過沒關係,出現了一個祁宥,父皇是不喜歡我的母妃,可他更厭惡一個瘋子生下的皇嗣。”
崔錦之仍然趴在地麵上,沒有去看祁淮此刻的模樣,心頭一片悲涼。
像他這樣的人,從來不敢對抗比自己強大的敵人,隻會揮刀向更弱者。
眼前突然投射下一片陰影,是祁淮突然蹲下身來,提起她的頭發,迫使崔錦之看向自己。
“可是為什麽出現了個你?”他癲狂的麵容上雜糅著迷茫和疑惑,“你為什麽要救他脫離苦海,卻不救我?”
“因為你,他全須全尾地掙脫髒汙,宮中上下再不敢對他說三道四,連皇後和貴妃都要忌憚著不敢下手。”
“他還得了父皇的青眼,戶部的賬本說查就查,工部、兵部都手把手的教導他。”祁淮越說越瘋魔,眼中閃爍著詭異的陰冷,突然提高音量怒吼道,“憑什麽!憑什麽!”
他雙手抓住崔錦之的衣領,將她整個人都提起幾分,淬了毒的視線黏膩在她的麵容上,“你為什麽不選我?”
“我不是同他一樣飽受欺淩,什麽都不曾擁有嗎?”祁淮的眼底流動著深不見底的旋渦,帶著刻骨的恨意。
“他能成為權貴們爭相示好的皇子,我卻隻能被迫娶一個對我根本沒有什麽助力的小門小戶,在翰林院裏整理書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