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紀瑰夏趕到派出所, 在一樓簽了字,站在派出所大門外等了會,便見沈漾塌著肩雙手插著褲兜從裏麵走出來。

沈漾走到紀瑰夏身邊, 先從兜裏掏出煙盒, 低頭點了根煙, 深深吸上一口,待將煙霧徐徐吐出, 才說話。

“謝了。”

紀瑰夏提著包,點點頭:“那我先走了。”

“我車在下麵,我送你吧。”

“不用了。”紀瑰夏走下台階, 向大門外走。

沈漾見了,加快幾步追上, 攔在紀瑰夏身前。

“我送你,正好有話要和你說。”

紀瑰夏坐入副駕駛, 拉過安全帶扣上, 和沈漾報了地址。

沈漾開車離開派出所,走了很遠,車廂內一直沉默, 他掃了身邊的紀瑰夏好幾眼, 也不見她開口說什麽。

“我這麽晚把你折騰到派出所,你都不問問原因?”

紀瑰夏聞言側頭看了眼沈漾。

她在來派出所的路上就思考過這件事,據她所知, 沈漾家裏早些年是做外貿的, 論起來也算是和紀童差不多的富二代。

隻是沈漾當年上大學的時候就和家裏麵鬧僵了, 這些年跟著傅時一創業成功, 與家裏的關係還是不冷不熱。

所以他今日進警察局, 才會謊稱她是他的親人。

至於他進警察局的原因, 多半不是什麽光彩的事,他正是不想讓人知道,才會找與他關係不遠不近的她來派出所。

“你要是想告訴我,剛剛你出來的時候就說了。”紀瑰夏淡淡開口。

沈漾聽到回答,聳了聳肩,笑了一聲。

“紀校花賣我個麵子,這件事別和時一說。”

紀瑰夏聞言,轉頭看向車窗外:“這是你的私事,我沒有討論別人私事的習慣。”

沈漾聽著紀瑰夏這疏離的口吻,不禁‘誒呦’一聲。

“紀大校花,這都多少年了,您怎麽還這麽不待見我?”

紀瑰夏不耐煩的皺眉:“你叫我上車,就是想和我說這件事嗎?”

沈漾聞言,先咳嗽了一下,隨後才慢悠悠的開口。

“你這次回來,也該知道了,傅時一那傻子等了你很多年。”

紀瑰夏低下頭,指尖下意識撥弄手鏈。

“時一沒告訴我,但我前不久發現公司多了個海外投資的項目,你猜猜是什麽?”

紀瑰夏聽沈漾的話音,大抵知道他今天把她叫到車上的來意,隻是她沒有心情與他在這裏打啞謎。

“你有話就直說吧,下個路口靠邊停車。”

“時一投資了WBC未來五年的賽事,聽說那個作弊的人是某家咖啡設備公司的少爺,你現在應該知道,賽方負責人為什麽會為了你得罪甲方。”

紀瑰夏聞言一愣,說不震驚不意外是假的。

但這件事中的利弊如此簡單明了,紀瑰夏知道沈漾的意思。

若不是傅時一花了大價錢,賽方怎麽可能去得罪曾經的投資人。

“紀瑰夏,無論是當年還是現在,傅時一對你的情意,我都看在眼裏,我不管你之前到底為什麽非要甩了他,可是今天,我就想問你一句話,你現在對他究竟是真心的,還是剛回國,想找自己的老人情玩一玩?”

紀瑰夏心裏堵了一團棉花,聞言下意識蹙起眉頭,瞥了眼沈漾,又轉頭看向窗外。

沈漾等了半晌不見紀瑰夏回答,看著她留給自己的後腦勺,眼底的笑意冷了冷,語氣雖似調侃,威脅的意味卻十足。

“像傅時一這樣的人,你若傷他兩次,可就有點天理難容了啊。”

*

傅時一在荷蘭停留了半個月,才將SI12項目最終敲定下來,留下了兩名項目經理跟進。

航班清早落地京市機場,開車到公司樓下,咖啡店還沒開業。

傅時一關上車門,朝公司大門走,遠遠看到門口等著一道熟悉的身影,走近了發現果然是何明語。

何明語哭得雙眼腫成核桃,看見傅時一,立即朝他跑過去,抱住他就大聲哭起來。

“時一哥哥,你總算回國了,求你幫幫我好不好?”

傅時一被突然撲過來的何明語弄得一愣,皺眉試著將她推開,但小姑娘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死死抓著他的衣服不放手。

紀瑰夏出了地鐵站,向咖啡店走,路過時代科技大門,腳步突然一頓,她看到不遠處,傅時一正被一個年輕的女人抱住。

紀瑰夏愣了一會,回神後立刻低下頭,快步朝咖啡店走。

傅時一看到紀瑰夏埋頭路過的身影,用力將何明語推開,立刻追上去。

“紀瑰夏!”

紀瑰夏聽到背後傳來的聲音,頭也不回的加快腳步繼續向前走。

傅時一又喊了一聲,發現紀瑰夏走得更快,不由皺起眉,大步追上前,將人截住。

傅時一從後麵抓住紀瑰夏的手臂,將人拽到身前的來。

“你怎麽越叫越跑?”

“沒…我沒有啊。”

紀瑰夏狡辯著,試圖甩開傅時一的禁錮。

傅時一手上的力度微微加重,眯眼瞧著身前埋頭躲閃的紀瑰夏,先解釋道:“她是何明語。”

紀瑰夏聞言愣了愣,姓何?難道是何家人?

傅時一看出紀瑰夏的疑惑,進一步解釋:“她是何紹仁最小的女兒。”

紀瑰夏了然,那不就是傅時一同父異母的妹妹,但想來他是不願承認這層關係的,他連‘妹妹’兩個字都不願意說出口。

紀瑰夏視線越過傅時一,朝何明語看過去,她也正朝這邊張望,距離雖遠,但她紅腫的眼睛卻明顯。

“她怎麽了?”

提起何明語,傅時一不甚耐煩的皺了皺眉:“不知道。”

“她在等你呢。”

紀瑰夏說著動了動被傅時一攥住的手腕,試圖抽回來。

傅時一仔細觀察了一下紀瑰夏的表情,垂眸看到她帶在腕上的手鏈,勾了勾唇角,抬手輕輕彈了下她的額頭。

“不要亂吃醋。”

紀瑰夏捂住自己被彈的腦門,立即反駁道。

“我沒吃醋!”

傅時一見狀笑了笑,放開紀瑰夏,向後遞了個眼神。

“我去處理一下她。”

*

時代頂層辦公室,傅時一看了眼腕表,過去二十分鍾,何明語還在哭。

“你如果隻是想哭,樓下會議室給你空一間,你哭夠了再來找我。”

何明語聞言抬頭,看到傅時一冷肅的眼神,心裏一顫,立馬控製住眼淚。

“時一哥哥,我知道因為爸爸的原因,你不喜歡我們,可是我實在是沒辦法,我真的不想嫁給他,我還年輕,不想這麽早嫁人。”

傅時一總算在耐心耗盡前夕,從何明語的哭聲中斷斷續續知曉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智何地產這些年的發展並不樂觀,何家想要與陳氏集團聯姻,兩家門當戶對,各取所需,也是情理中的事。

何明語是何紹仁妻子生的,按照他們何家那套說法,算是嫡係,與陳氏集團太子爺聯姻,自然她的身份和年齡都是最合適。

何明語抽泣著:“爸爸介紹我們認識的時候,隻說讓我和陳銘先相處相處,可是大哥現在直接就逼著我和他結婚。”

“時一哥哥,我朋友都幫我打聽了,那個陳銘光是情人就同時有好幾個,前女友能組個足球隊,我要是嫁給這種人,我這輩子就毀了。”

傅時一指尖隨意把玩鋼筆,反問道:“你要是不想結婚,何明昊還能綁著你去民政局?”

“可是家裏現在都是大哥說了算,他停了我的副卡,還不讓我出門,逼著我答應,我今天是好不容易才跑出來的。”

何明語能看出傅時一的淡漠,她心裏自然清楚,整個何家除了奶奶,傅時一對他們沒有半分情分可言。

何明語忍不住又哭了出來,幾乎哀求著說道:“時一哥哥,現在除了你根本沒有人理我,家裏的哥哥姐姐都不敢得罪大哥,奶奶病得住院也護不住我,就算是看在奶奶的麵子上,你救救我好嗎?”

“我心裏其實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可他沒權沒勢……”

傅時一被何明語哭得心煩,抬手揉了揉眉心。

“我在榭水明苑有套房子,你要是不想回何家,就先去那裏暫住吧。”

何明語聞言愣住,似乎不太相信這些話是從傅時一口中說出來的,好一會她才反應過來,結果就是捂著臉哭得更厲害。

傅時一電話梁秘書,讓她送何明語去榭水明苑,臨走前又給了何明語一張副卡應急。

何明語手裏握著傅時一給的卡,站在辦公桌前抽泣了好一會,才欲言又止的問道。

“時一哥哥,剛剛樓下那人是你女朋友嗎?我是不是讓她誤會了,要不我下樓去和她解釋一下吧。”

“不必,”傅時一已經拿起桌子上積堆的文件:“你與其操心我的女朋友,不如去想一想自己以後怎麽辦。”

*

傅時一將積了半個多月的工作全部處理完,看了眼時間,已經是下午五點,放下鋼筆,合上文件,起身走出辦公室。

紀瑰夏正在搭配新款特調,聽到門上的鈴鐺聲沒在意,待察覺身前光線一暗,抬起頭發現傅時一正站在對麵。

兩人之間隔著操作台,紀瑰夏眨了眨眼睛:“你怎麽來了?”

“今天可不可以早點下班,陪我去醫院看沈奶奶。”

紀瑰夏聞言一愣,反應過來有些局促。

“可…我什麽都沒準備。”

傅時一勾了勾唇角:“你人去就好。”

紀瑰夏低下頭,心裏更加局促了,手指不自主的去扣瀝水盤上的網格,她知道跟著傅時一去見沈奶奶意味著什麽。

傅時一將紀瑰夏的小動作全部看在眼裏,挑了挑眉:“紀小姐究竟答不答應?”

“我…”

紀瑰夏抬起頭,視線與傅時一撞了個正著,她看著他的眼睛,知道去與不去,最後的結局都是一樣的。

“我和小唐交代一下,你等我一會。”

傅時一聞言,薄唇扯起一抹弧度:“我去開車。”

紀瑰夏將店裏的鑰匙交給小唐,提前下班跟傅時一去了醫院。

半路上遇到花店,紀瑰夏下車買了一束百合。

到了醫院,乘電梯上樓,紀瑰夏看著不斷向上跳躍的樓層數字,抱著花束的手臂緊了緊,心裏莫名生出些‘醜媳婦見公婆’的忐忑。

紀瑰夏被自己這樣的想法嚇了一跳,連忙搖頭製止住自己的胡思亂想,跟著傅時一走進病房,正遇上醫生在給沈奶奶做檢查。

紀瑰夏站在傅時一身後,暗暗打量病**的何老夫人。

歲月果然不敗美人,沈奶奶的容顏雖然老去,可身上積澱下的底蘊氣質還是讓人心中驚豔。

等醫生做完檢查離開,傅時一轉身牽起紀瑰夏的手,帶她走到病床前。

“奶奶,這是瑰夏。”

沈珍靠坐在病**,剛才兩人一進門,她便留意到了傅時一身邊的姑娘,待人走到近前,仔細一瞧,沈珍眼睛亮了亮,顫抖著伸出手:“快!快讓我瞧瞧。”

紀瑰夏心裏本就局促,如今被沈珍牽住手,更加害羞了。

“時一這孩子,把你藏得也太好了,竟然今天才把你領來給我見見,”沈珍笑看著紀瑰夏,越看越滿意:“不過這小子,眼光倒好,瑰夏今年多大了?”

“二十七。”

“比時一小一歲,你們認識多久了?”

“認識…”紀瑰夏說著一頓:“認識快十年了。”

沈珍聞言驚訝地歎了聲,隨後抬頭埋怨的看著傅時一。

“認識這麽久了,竟才領來給我老婆子見見,想你小子心裏是沒有我的。”

紀瑰夏聽見這話,便知道沈奶奶是誤會了,可她明白,今日傅時一帶她前來,想要的無非就是老人家的安心。

紀瑰夏主動解釋:“奶奶您別怪他,是我之前總害羞,時一心裏是非常記掛您的。”

傅時一單手插在口袋裏,聞言低了低頭,唇角弧度不動聲色的加深。

沈珍聞言,握著紀瑰夏的手愈加用力,欣慰的點頭:“你既這麽護著他,我便不怪他了。”

“時一,你到外麵去,我想和瑰夏單獨聊聊。”

“奶奶。”

傅時一上前一步,抬手輕攬住紀瑰夏的肩膀,笑著說道。

“她膽子小,您要是問多了,會把她嚇跑的。”

沈珍聽了嗔怪了一句,將傅時一趕了出去。

“好孩子,來,坐這。”沈珍拍了拍床邊:“今日見了你,我也能安心了,說句私心話,家裏這些孩子,我最擔心的就是時一。”

“他性子倔,向來不肯服軟,但我知道他是麵冷心熱,往後過日子,你別聽他嘴上說什麽,就看他是如何做的,就知道他對你的心意。”

紀瑰夏坐在床邊,聽著沈珍的囑托,心底忍不住酸澀起來。

就像她現在不能告訴沈奶奶一樣,她後麵也不知道該如何告訴傅時一,她恐成不了一個好妻子,做不了那個和他相濡以沫,攜手一生的人。

“我記住了奶奶。”

紀瑰夏麵上笑了笑:“您一定要保重身體,時一嘴上雖然不說,可您是這世上,他最親的人了。”

*

走出住院樓,天好像剛下了陣雨,地麵水跡未幹,風冷冷拂麵吹來。

紀瑰夏跟著傅時一向外走,她懷著心事,有意落後半步。

之前傅時一在荷蘭時,她心裏既盼著他回來,又怕他回來。

現在與他並肩走在一起,這樣進退兩難的滋味變得更煎熬。

她清楚,她給不了他想要的答案。

傅時一察覺到紀瑰夏的心不在焉,停下腳步轉身,果然見她低著頭就撞上來。

紀瑰夏撞到傅時一的肩膀,猛地回過神,退後一步。

傅時一眼裏含笑,抬手將向後躲閃的紀瑰夏拽了回來,掌心順勢扶在她腰側。

他低頭,湊近她,聲線帶了點蠱惑。

“胡思亂想什麽呢?”

紀瑰夏身體一僵,心跳驀地加快,下意識向後躲,結果被傅時一更用力的扣住腰肢,她還未反應過來,便被傅時一抵到了路燈旁的樹幹上。

他的吻急促落下,不允她有絲毫喘息。

紀瑰夏回神掙紮著想將傅時一推開,可她的掙紮卻引得他更加霸道,他的吻變得急躁而粗魯,掌心握住她的後頸,迫她仰頭,帶著極強的侵略與征服。

漸漸地,紀瑰夏身體出了一層薄汗,背靠的樹幹有些硬,透過單薄的衣料硌得她生疼,掌心抵著傅時一硬邦邦的肩膀,力氣綿軟的推他,嗓間示弱的哼聲細弱蚊蠅。

傅時一的吻從熱烈到溫柔,他許久才放紀瑰夏喘息,借著月色輕吻她的臉頰,鼻尖,眉心,待若珍寶般的嗬護。

“紀瑰夏。”

傅時一嗓音染了濃重的欲-色,目光深情又灼熱。

“我很想你,在荷蘭的每一天,我都在想你。”

就像你離開這五年。

我無時無刻不在想你。

傅時一再次吻上紀瑰夏的唇,在放縱和克製之間,短暫又纏綿的親吻。

“你呢?”

“你有沒有想我?”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