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結婚了(四)
“小趙。”徐澄的手從下移到上, 落周南荀頭頂,一下下撫摸發絲,“我想你了。”
又是小趙, 再愚鈍的人也明白, 徐澄將他當成別人。
男朋友?
恍然間,周南荀意識到他對徐澄一無所知。
她的私生活,周南荀不想去探究,也沒興趣。
到停車場, 安頓好徐澄,他靠車邊抽了支煙, 再上車,徐澄不僅沒睡,還睜著大眼睛看他,氣鼓鼓說:“又吃髒東西,不聽話以後不理你。”
周南荀沒吭聲, 扯過安全帶,插.進去,隨後手頓了下, 抬眸向副駕駛看眼,“男朋友?”
提到小趙, 氣鼓鼓的小姑娘倏地彎嘴角, “算不上男朋友, 我隻是喜歡騎它, 在它身上感覺很爽, 像在飛。”她伸出食指, 圓潤粉嫩的指尖,在周南荀肩膀戳了戳, “但它脾氣和你一樣臭,不爽了就六親不認把我弄傷,有次我傷得很重,腫了好幾天才好,那傷”
“細節不用講了。”周南荀沒有聽別人**的愛好。
聊起小趙,徐澄臉上的笑容就沒斷過,看得出確實很喜歡。
周南荀雖然不理解,一個自己不爽就把對方弄傷的.虐.待.狂,有什麽好喜歡的,但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他尊重每個人的感情觀。
忽地,徐澄眼睛蒙上層霧氣,自言自語說:“這次回國沒和小趙待幾天就來風絮,好想它。”
周南荀開著車,隨口問:“那麽喜歡為什麽不和他結婚?”
徐澄想了想,酒醉的軟音說:“道德和法律不允許,我爸也不讓。”
禁忌之戀?
成年人做事前該深思熟慮,既然選擇了見不得光的感情,就該為自己的行為買單。
個人選擇,周南荀無法評價,但現在他們結婚了,最基本的尊重還是要給對方,他說:“之前你什麽樣我不管,現在我們結婚了,在保持婚姻關係這段時間裏,消停點,別做讓雙方都難堪的事,否側我隨時離婚。”
徐澄迷迷瞪瞪的,聽不懂周南荀在說什麽,也想不通聊天好好的幹嘛突然生氣,車裏暖風足,她困勁上來,也不想了,往後一靠睡了。
醒來已是第二天下午,張鳳霞打電話說做了排骨,叫她和周南荀晚上過去吃飯。
飯後到小區已經八點多,周南荀和徐澄並肩往樓上走,忽明忽滅的樓道裏站著個披頭散發的女人,徐澄下意識躲到周南荀身後。
周南荀喊亮感應燈,往家門口看眼,回頭說:“別怕,是李楓。”
徐澄探出頭,瞧見那人果真是李楓,又從周南荀身後出來。
李楓對周南荀那點心思都寫在臉上,徐澄不想參與他們的事,打開房門獨自進去,房門剛關上,門外就傳來李楓的大聲質問,“超市老板說你結婚了?”
“嗯。”男人聲淡淡的,聽不出情緒。
“為什麽?”李楓歇斯底裏。
周南荀冷下聲:“我照顧你們是因為陶勇臨終所托,李楓,這話我講過很多遍。”
徐澄換上拖鞋往屋裏走,沒再聽他們講話,進到客廳,她倚靠沙發玩手機,各種軟件換著刷了一遍,二十分鍾過去,門外兩人還沒聊完。
隱約聽見李楓說:“抱一下吧?”
她霍地站起身,感情虛假,可證是真的,彼此最基本的尊重還是要有,在家門口卿卿我我,拿她當空氣?
手機往扔一旁,徐澄走出去,推開門見李楓眼角掛著淚,雙臂展開向下追周南荀。
周南荀則退到兩三層台階下,和李楓隔開距離。
徐澄越過李楓,看樓梯下的周南荀,“進來睡覺。”
周南荀繞開李楓,走進房間,關上門。
李楓望著冰冷的鐵門,眼淚流得更凶,周南荀這人野性不羈,向來嫌女人麻煩,主動往上湊都不要,像見鬼似的躲遠,今晚他竟然乖乖聽了一個女人話。
周南荀和陶勇同一年畢業工作,兩人曾並肩協作完成許多重要任務,是同事、也是好友,陶勇犧牲這事對周南荀打擊很大,刀尖紮進脖子都沒怕的男人,在陶勇斷氣那一刻哭到失聲。
事後,他遵循對陶勇的承諾,盡量幫助照顧李楓和小陶的生活。
這份責任,被李楓當成另一種感情,曾明著暗著試探過多次,周南荀都把界限劃得清清楚楚,不曾有半分逾越,怕周南荀嫌棄她有孩子,李楓沒敢表現太明顯,想著時間久了總有天他能接受。
沒想到,周南荀竟然跟外地來的陌生女人結婚,甚至沒通知她一聲,她跑來質問,他態度還那樣冰冷,分別之際想抱一下,也被他拒絕,一次次打擊下,李楓認清現實,流著淚跑下樓。
另一邊。
房門關上,徐澄卻沒動,站門邊審視周南荀。
周南荀低頭換拖鞋,“有話直講。”
徐澄用鼻腔哼了聲,“喜歡就光明正大娶她,何必和別人結婚,來惹她傷心。” 李楓雖不招人喜歡,但本質也是可憐人。
“和你有關?”周南荀反問。
徐澄亮出結婚證,“我現在是你合法妻子,以前你生活什麽樣,我管不著,但結婚了就老實點,別弄那些混亂的男女關係惡心人,假夫妻也要尊重彼此。”
周南荀抬眸看她,輕笑一聲,“重複我說的話,有意思?”
話是徐澄所想,和周南荀沒半毛錢關係,她攔在他身前,“你如果做不到相互尊重,我隨時會離婚。”
周南荀前一步逼近,彎下腰與她視線平行,濃濃的壓迫感襲來,徐澄下意識往後退,他睨著她冷笑,“先管好你自己吧。”
“我怎麽了?”徐澄壯著膽子問。
“說過的話不記得,做過的事也不記得?”周南荀聲冷如冰,“明知道德法律不允許還去做,被愛情衝昏頭腦了?”
徐澄:“什麽意思?你講清楚點。”
周南荀被纏得沒法了,提醒她,“小趙!”他吊兒郎當往牆上一靠,“你先和小趙斷了,再來對我提尊重。”
“斷不了。”徐澄想也沒想脫口而出,繼而又問,“一匹馬得罪你?”
“......”周南荀默了一瞬,不可思議的目光瞥向徐澄,“你的馬叫小趙?”
徐澄理直氣壯說:“不可以呀?”
周南荀:“......”
見他沉默,徐澄更氣,凶巴巴喊道:“我的馬到底哪裏得罪你?”
周南荀磨了磨牙,“名字。”
徐正清喜歡養馬,最老的馬比徐澄年紀還大,名叫小張。
它的孩子叫小王,孫子叫小李,重孫子叫小趙。
小趙純正的棕紅色,額前一塊純白,性格孤傲難訓,是徐澄最喜歡的一匹馬。
徐正清見女兒喜歡,便把小趙送給徐澄,專屬她一人。
徐澄喜歡騎在馬上馳騁的感覺,對小趙百般疼愛,出國讀書這幾年,特請專業人士照看小趙,平時還會通視頻。
徐澄堵在周南荀身前,還在懊惱他針對小趙的事,須臾間,那些被酒精麻痹的腦細胞猛然恢複,想起了醉酒後把周南荀當成小趙的事,頓感無地自容,臉頰隨之燒起熱度,不再與他爭執,低頭灰溜溜地跑了。
剛剛還底氣十足的小姑娘,忽然變成一隻受驚的小兔子,紅著臉跑了。
女人心比夏季天氣變化還快,周南荀帶著未解的困惑,斂了視線,走進客廳。
徐澄關上房門,倚靠著門邊揉搓臉頰,騎馬那些虎狼之詞被誤解就算了,竟然還摸了周南荀的臀。
她抬手在眼前看了看,隨即倒在**,心裏發出土撥鼠的叫聲,沒臉見人了。
想到周南荀在外麵,她放棄馬上去洗漱的想法,在**翻騰一陣,給鍾晴發消息:【蒼天!我昨晚喝多酒摸了周南荀的屁.股】
晴天:【手感怎麽樣?】
手感???
這是該關心的問題?
不過既然提起了,徐澄還是回憶了下昨晚的場景,老實答:【挺翹的】
晴天:【這就是本顏狗堅決讓你找帥哥結婚的原因】
這一刻,徐澄感覺無法和閨蜜共情,【我已無臉見人,別拿我說笑了】
晴天:【?】
橙子:【???】
晴天:【寶貝,他是你老公,別說摸屁股,就摸雞也是合情合理合法的】
徐澄盯著那個小雞的表情,整個人都不好了。
房間氣溫徒然升高,她從**坐起,給窗戶打開一條縫,吹著涼風給鍾晴回:【婚姻是假的】
晴天:【民政局給你們蓋章就是合法夫妻,理應天雷勾地火滾到**去】
和張鳳霞的話如出一轍,徐澄字還沒打完,鍾晴又發來一條,【橙子,再說一遍及時行樂】
橙子:【寶貝,咱腦子裏能不能想點別的?】
晴天:【大好青春不想,難道要等七八十再想?】
橙子:【......】
和鍾晴不著調地聊天,緩解了徐澄的尷尬和罪惡感,但她還是等客廳燈關了才去洗漱。
她推門出去。
黑暗裏倏地散出羸弱的光,男人瘦削的手指間亮起一簇火苗。
“啪!”打火機合蓋,光亮消失。
“敢出來了?”男人慵懶的嗓音,低低沉沉的,在濃夜裏格外悅耳。
黑夜似塊布遮住徐澄的羞怯,她大著膽子回嗆道:“要你管。”
周南荀冷哼了聲,轉身往臥室走,“早點睡吧,大小姐!”
**
上次沒去赴李思言的約,徐澄心懷愧意,再次約李思言和她男朋友出來吃飯。
李思言痛快答應,這次約在縣中心一家烤肉店。
徐澄提前到烤肉店等著,過了約定時間李思言還沒到,窗外天色已黑,擔心路上出意外,徐澄發消息過去詢問,李思言沒回,又等半小時,李思言和男朋友還是沒到,徐澄打電話過去李思言沒接。
想著李思言可能也像她那天遇見突發事件來不了,徐澄隻能獨自吃飯。
烤肉店在縣中心最繁華地段,來往出租車輛都滿客,飯後徐澄站路邊等二十多分鍾,沒攔到一輛空車。
早春雖不像寒冬冷,但徐澄穿得少,風一過,寒氣就打到骨子裏了,她往手心裏哈一口氣,搓搓手。
風絮縣的夜晚,沒有大都市那樣喧囂,很安靜,商業街隻剩三兩家店開著,最靠近街邊的是家金店,店內沒什麽客人,燈開的卻很亮,從外看通明一片。
玻璃門打開,高矮兩個男人從店裏出來。
徐澄在馬路對麵,一眼瞧見周南荀頎長高挑的身影,濃黑的發在通明的光下,呈出薄薄一層光,又黑又亮。
或許是職業需要,他不常笑,狹長的眼總裹著不耐,透著股不好惹的勁。
隔著馬路,老陳向她打招呼,洪亮的嗓子喊“嫂子。”
徐澄笑著回應,“你們怎麽在這?”她將目光停在老陳身上,自動忽視那個高大身影。
“我們來走訪問點事。”老陳看向周南荀,“老大你載嫂子回家吧,我坐公交回去。”
徐澄忙說:“你們忙,我打車回就行。”
“一起回。”周南荀斬釘截鐵。
徐澄和老陳同時止了聲,隨周南荀往停車場走。
老陳好說,聊東聊西時間過得快,等老陳下車回家,車上驟然從蟬鳴悠揚的夏季變成雪花紛飛的冬季,安靜得出奇,尷尬在車內蔓延,周南荀按開音樂。
沒那麽靜了,周南荀問起張鳳霞入院的情況。
徐澄說:“入院檢查今天都做完了,要等結果全部出來才能下醫囑,有王爺爺陪著,姑姥狀態挺好的。”
周南荀:“辛苦了。”他工作忙,沒時間去醫院陪張鳳霞入院檢查,這事自然落到徐澄身上。
“你不用客氣,她也是我的親人。” 聊起姑姥,徐澄想到張鳳霞寫信的事,問:“你知道她為什麽每年往我家寫信嗎?”
“想念你母親。”周南荀對此也有疑問,張鳳霞寫了那麽多封信,張明枝為什麽一封都不回複,也沒有來探望過養育自己長大的姑姑。
徐澄偏頭看向車窗外,不再往下聊,涉及家庭隱私,周南荀沒追問。
小區門口,有賣糖葫蘆的車,紅紅圓圓的山楂裹著糖,一串串立在透明的玻璃罩裏,南川沒有糖葫蘆,徐澄隻在電視裏見過,印象中隻有冬天才有糖葫蘆。
她今天坐後排。
從後視鏡裏看,小姑娘偏頭看車窗外,臉頰兩側的發絲掖入耳後,露出精致的側顏,鼻尖小巧秀氣,眼眸柔柔的,像個新奇的小朋友。
“想要?”男人沉沉的嗓音。
“不想。”徐澄口是心非。
“嗯。”周南荀拐彎開進小區,車速快,糖葫蘆轉瞬即逝。
停穩車,周南荀說:“稍等一下,我去超市買盒煙。”
徐澄坐車裏,滑開手機不足兩分鍾,周南荀從超市回來,拉開車門,“下車。”
徐澄應了聲,邁著小步下去,剛站穩,手裏就被塞進東西,垂眸一看,雙手各兩串裹著紙的糖葫蘆,塞得挺均勻。
“我......”她一時不知說什麽,末了道了聲謝。
周南荀神色帶痞,說話散漫隨意,“順手買的,不用謝。”他手上撕開煙盒包裝,抽出一支含嘴邊,想點火,瞧見徐澄又收回去,“不想吃就扔了。”
“你這人——”徐澄略有無奈,“不能好好說話?”
周南荀瞧著她,隨口道:“不會。”
徐澄懶得再和他說,撕開紙,紅彤彤的山楂裹著晶瑩的糖,還沾著芝麻,她輕咬了口最下麵的山楂。
男人發出一聲短促的笑,“傻不傻?”周南荀指著排列在最頂端的山楂說,“第一個才是最大的,而且一口咬吃下去才爽。”
徐澄遲疑片刻,按照周南荀的說法,一口咬下第一個山楂,酸酸甜甜還帶著一絲冰涼。
清月下,小姑娘嘴巴塞的鼓鼓的,粉潤的唇輕輕翕動,眼睛彎著,帶著南川女孩特有的柔,像隻小貓。
周南荀沒由來的犯了煙癮。
他斂了視線,站到離她兩米以外的地方抽煙,煙霧嫋嫋,卻散不開淤積在某處的悸動。
徐澄吃完半串糖葫蘆,追過來說:“回家吧。”
周南荀一手摁滅煙,一手推著不讓她過來,“煙嗆。”
徐澄等在一旁,百無聊賴地踢著腳下的小石子。
“走吧。”周南荀扔掉煙蒂,向她走來。
徐澄抬眸,目光驟然相撞,周南荀站在她麵前,寬大的掌懸在她唇邊,溫熱的指腹按向唇角,微微用力,沾在她唇邊的糖掉落地麵。
那醇厚低啞,似顆粒摩梭般質感的嗓音響起,“小孩一樣。”
“22了。”小姑娘軟聲回擊他。
周南荀沒說話,輕笑了聲。
四串糖葫蘆,徐澄隻吃了半串,“買這麽多做什麽?”
周南荀:“有山楂、草莓、橘子、糯米的,不知道你喜歡哪種就全買了,不喜歡可以扔掉。”
徐澄喜歡吃糖葫蘆,但眼下鞋帶開了,兩手都有糖葫蘆,騰不出手去係,她把糖葫蘆遞到周南荀麵前,“幫忙拿一下,我鞋帶開了。”
周南荀沒接糖葫蘆,在她麵前蹲下身,骨節分明的手指,拿起鞋帶係上蝴蝶結。
徐澄垂眸,正能瞧見男人黑亮的頭發,蹲下身脊背也是挺直的,好像永遠壓不彎。
家門口,徐澄手機響了,是徐正清專門為徐澄找的產科醫生,打視頻來上孕期課。
耳機在包裏,徐澄騰不出手去翻,直接按了免提,她一邊和產科醫生聊天,一邊開冰箱門把糖葫蘆放進去凍著。
女醫生說:“12周以前要建母子健康手冊,不易做勞累的活動,出現嘔吐、乏力症狀都正常......”
放完糖葫蘆,徐澄坐進沙發和醫生麵對麵交流,為不露出破綻,她時不時向醫生提問,直到醫生說,“下個月產檢單給我看眼。”她才露出些許不高興。
不給,徐正清會起疑心。
給,她沒有。
醫生真會出難題。
一個多小時過去,徐澄耐心耗光,腦子昏昏沉沉,想睡覺,眼神四處飄搖,很不專心。
周南荀洗漱出來,額前頭發沒擦幹,沾了水珠。
徐澄隨口提醒:“頭發沒擦幹。”
周南荀拿毛巾擦了擦,“還不睡?”
徐澄剛要說話,被視頻裏的女醫生搶先一步,“孩子爸爸過來一起聽。”
周南荀忙自己的事,沒關注徐澄和誰打電話,也不知道徐澄對家裏說了懷孕,張口要問,被徐澄求救的眼神攔住。
洞察到徐澄的意思,他坐下,隨她一起聽了後半節課孕期課,視頻掛斷,兩人齊鬆一口氣。
想到還要裝一段時間孕婦,徐澄絕望地往後一靠,哭喪臉說:“孕期還有好幾個月,可怎麽熬呀?”
周南荀微擰著眉,視線落向她平坦的腹部,“結婚還送個孩子?”
須臾間,柔和的眸起了狡黠的光,徐澄伸手戳戳他,唇角勾起,“買一送一,你賺了。”
“我、謝、謝、你。”周南荀咬字很重。
“不客氣哦。”徐澄一臉得意。
周南荀不再說了,靠著沙發,手裏隨意的把玩著打火機,視線停在徐澄臉上。
那深邃的黑眸平時透著隨性不羈,可他看你時,就像台靜謐的儀器,能精準的捕捉到你的每個動作和眼神,一呼一吸都在他掌控之中,連隱藏在皮囊下的隱秘心事也能被看透。
徐澄想到非洲草原上自由生長的雄獅,目光精準,動作狠厲,沒有獵物能在他手下逃脫,她收回視線,捏著手腕說:“我又不是犯人......看我幹什麽?”
審視的目光收回去,周南荀扯了下唇角,“膽子不小。”
不過一分鍾時間,徐澄已脊背冰涼,聲音急躁,像個炸毛的小貓,“你有話一口氣講清楚。”
“孕早期會出現嘔吐、食欲不振、嗜睡、乏力,你有嗎?
其二,孕期用藥尤為謹慎,而你感冒期間吃了幾天的退燒消炎藥,孕媽媽會這麽粗心大意?假使吃藥時不知道懷孕,那麽在驗出懷孕後,這孩子你敢留?
其三,為了防止胎兒畸形,孕早期都會吃葉酸,你有吃嗎?
其四,懷孕了用找陌生人結婚?孩子爸爸是空氣?
其五,”
“打住。”徐澄製止了周南荀的分析。
這人不僅一眼看穿她裝懷孕,還能有理有據地分析出原由,甚是恐怖,不過徐澄也是看過福爾摩斯的人,她雞蛋裏挑骨頭,故意找茬,“道德法律不允許我光明正大的和孩子爸爸結婚生子,不行?”
男人胸膛微震,鼻腔發出一聲哼笑,“小趙?”意味深長地看她,“口味挺重。”
徐澄抽出身後靠枕砸過去,她用盡全部力氣,到他身上捶背似的,眉都沒皺一下,還挺享受,氣得徐澄收了靠枕不理他。
這時,周南荀慢悠悠開口,“逗你的。”他從茶幾的果盤裏拿出個橘子,剝皮去絲,黃橙橙的橘肉遞到徐澄麵前,“吃橘子。”
小趙的誤會因徐澄而起,她也沒真生氣,接過橘子,放嘴裏一瓣,還挺甜。
小姑娘不氣了,周南荀才斂了鬆散的眸色,答她提出的問題,“首先:活在金字塔頂端,物欲早已被滿足的公主,屈身找一段無法見光的愛情,還給他生孩子,說明她是個戀愛腦,可戀愛腦會把全部心思放在對方身上,患得患失,情緒不穩,還哪有心思和父親鬥智鬥勇?而且有了孩子,你那個海王未婚夫是很好的接盤俠,為什麽還要拒絕找別人結婚?
其次:你想盡辦法來擺脫一個海王當丈夫,說明對自己認知清晰,對愛情有想法有追求,這樣的姑娘是無法接受地下戀的,更不會帶一個身世模糊的孩子來到世間。
綜上,你剛才提的疑問,不可能成立。”
相識不到一周,徐澄沒講過太多個人私事,周南荀卻能精準地剖析出她包裹在層層外衣下的心思。
徐澄不由一震。
這個男人,散漫不羈的痞氣下,觀察力敏銳到可怕。
**
“找個刑警做老公真可怕,想做點壞事都做不了。”鍾晴在聽完徐澄講述的周南荀後說。
徐澄心有餘悸,“是呀,幸好我沒騙他什麽。”
鍾晴:“換個角度看是濃濃的安全感。”
這點徐澄讚同,“當他老婆應該會有很足的安全感。”
“你就是他老婆呀。”
“我說的是二婚老婆,我們遲要離婚的。”
鍾晴思考片刻,眸色下沉,“也是,你要讀研,還要做《傾聽》不可能隨留在風絮那小地方,既然這樣,你可別陷進去。”
“亂說什麽,不可能的。”徐澄撕下麵膜,露出張清透的小臉,“晴子,別忘了找人幫我P孕檢單。”
“包在我身上。”鍾晴忽的提高聲音,“秦禹不同意和秦芹結婚,婚禮相關事宜已經全部取消,徐叔賠了秦家一個項目,上次見麵,看徐叔心情挺好的,未受多大影響,還說家裏嬰兒房已經布置好,隻等你回來,讓我叮囑你安心養胎,看得出很喜歡小外孫......你打算什麽時候坦白?”
生活剛恢複平靜,徐澄不想馬上鬧翻,“等我出國後再說,不然準要被抓回去鎖在家裏反思。”
“徐叔給你卡解凍了?”
“他同意解除我和秦禹的婚事,是因為孩子,對我的氣還沒消,不解卡也好,我借此獨立,以後不花我爸的錢。”
“怎麽獨立?在風絮找工作?”鍾晴笑了聲,“那地方一個年的工資可能都換不來你一個包。”
徐澄想了想,“直播唱歌,視頻變現?”
鍾晴:“那樣要露臉,你想好了?”
徐澄有個不露臉的唱歌賬號,自娛自樂唱著玩,有段時間莫名其妙火了,粉絲長到上千萬,不少公司來找她簽約,還有公司找她打廣告,她都拒絕了。
唱歌是愛好,非專業,她不想生活被打擾,而且在籌劃一檔心理健康類的節目,不想到時觀眾被認出她還有另一個身份,徐澄猶豫,“我再想想。”
鍾晴:“不過你賬號該更新了,粉絲都在評論區催更。”
“今晚就更,我先去醫院照顧姑姥了。”徐澄跑到醫院又被攆回來,張鳳霞能走能動,還有王友田跟著,老太太不讓她在那,讓回家陪周南荀,增近夫妻感情。
徐澄沒告訴張鳳霞,她已經兩天沒見過周南荀。
**
有老陳他們幾個大嘴巴,周南荀結婚的事,很快傳進顧局耳朵,鐵樹開花,作為老領導不能不看,顧局下令,休息日要周南荀帶徐澄去家裏吃飯。
周南荀是顧局帶出來的,知道是他是孤兒,生活裏十分照顧,他不能駁了長輩的好心,提早下班回去找徐澄幫忙。
推開家門,周南荀聽到一段歌聲:
“人潮擁擠
尋不見蹤跡
他們說你早已遺忘這裏......”
女人聲線低柔空靈,宛轉悠揚。
悠長的音調,靈動的嗓音,將周南荀困在門邊動不得,哀傷的曲調將他跌入無邊的幽寂,他從沒聽過這樣深入人心的歌聲。
他尋聲看過去。
徐澄梳著簡單的低馬尾,抱著吉他唱得投入,白熾燈在她頭頂灑下光,能清晰地看見毛茸茸的碎發,小而翹的鼻尖,唇潤的像顆浸過水的櫻桃。
周南荀忽然犯了煙癮。
他輕輕關上門,倚靠門邊點一支煙,感應燈熄滅,走廊陷入漆黑,隻剩他手中猩紅的火光,耳畔歌聲未停,似人魚的吟唱。
徐澄唱完收了吉他準備睡覺,聽見門響,探出頭瞧見是周南荀一臉興奮,“你終於回來了。”她指著地上的兩個紙箱,“書架要、茶幾要自己組裝,我不會。”
盼他回來,隻想讓他組裝家具?
周南荀換拖鞋往裏走,嘴冷著說:“我也不會。”
徐澄:“......”
想打人。
周南荀脫掉外套,蹲下身,倒出紙箱裏的零件和圖紙,是個小型的圓玻璃茶幾,那些難懂的說明書,冰涼的鐵器,大小各異的螺絲釘,在男人手裏很快找到位置,組成茶幾支架,圓形的玻璃麵放上一放,整個茶幾組裝好了。
徐澄看眼時間,不到20分鍾,她由衷讚歎,“你比孫管家快多了。”
周南荀手拎螺絲刀,仰頭看她,“謝謝公主殿下滿意。”
徐澄:“......”
他放下螺絲釘,拆書架的包裝,“也請公主幫我個忙,明天去我師父家吃頓飯,他和師娘待我很好,老人心意推不開。”
徐澄哼了聲,“看你表現。”轉身進房間。
隔天徐澄一覺睡到自然醒,開門客廳擺著安裝好的書架和茶幾,白色書架簡約美觀,她過去瞧了瞧很喜歡,轉頭對坐沙發看書的周南荀說聲謝。
他合上書,掀起眼皮“所以,公主殿下肯願意幫忙隨我去吃飯嗎?”
“行叭。”徐澄勉強說。
周南荀拎起外套,“那走。”
徐澄瞪他,“我還沒化妝。”
周南荀:“……”
一個小時後,周南荀敲敲主臥的門,“好了嗎?”
房間傳出女孩柔中帶惱的音調,“沒好呢,催什麽?”
周南荀:“……”
又半個小時,房間傳出一聲哀叫,周南荀猛地推開門,“怎麽了?”
徐澄哭唧唧說: “沒衣服穿。”
周南荀瞥了眼幾天前被她塞滿的衣櫃,不解道:“一櫃子還沒衣服?”
徐澄:“不好看。”
“那為什麽買?”
“被商場的燈騙了,在那試時覺得漂亮,回家一穿醜爆了。”
???
周南荀去市局專案組參與偵破連環凶殺案,都沒這麽困惑過。
“距離約定時間還剩多少?”徐澄眼珠一骨碌起了別的心思。
周南荀看眼腕表, “30分鍾。”
她一笑,“夠了,帶我去趟商場。”
周南荀:“……………”
徐澄出發前磨蹭,但時間觀念強,進商場快速找到滿意的衣服,還給顧家買了昂貴的禮品,麻利又速度。
見了麵,顧長禮女兒正讀高三,有出國留學的打算,問了徐澄許多問題,一頓飯相談甚歡。
一家人對徐澄誇讚有加,飯後,顧長禮妻子提議一起去公園爬山,消消食。
路上徐澄和顧長禮女兒走前麵聊天,周南荀和顧長禮夫妻走後麵。
顧長禮女兒正值對外麵世界好奇的年紀,拉著徐澄手問東問西,徐澄耐心解答,到山腳下,顧長禮女兒忽然不走了,回頭喊:“南荀哥,你來和嫂子爬山。”
徐澄張口回絕,“山不高,我自己可以爬。”
顧長禮妻子也反應過來,打顧長禮一巴掌,“今天休息,你別一直聊工作,快讓南荀去陪小澄。”
公園的山很低,周南荀笑回師母,“又不是珠穆朗瑪峰,她自己可以。”
顧長禮從背後推周南荀一把,“讓你去就去,牽自己媳婦還磨磨蹭蹭。”
話說到這,再推托就太假了。
周南荀快步走到徐澄身邊,“我牽你上去。”
徐澄把手背在身後,“不用。”
“結婚了還害羞呢?”顧長禮妻子笑著說。
顧長禮說周南荀,“她害羞,你個大男人也害羞?”
周南荀湊到徐澄耳邊低聲說:“配合下。”話落直接抓起徐澄藏在身後的手,握於掌心。
小姑娘的纖纖細手,被他寬大幹燥的掌包裹著,柔軟似無骨,一捏就能融進他掌裏,像有絲絲縷縷的線,從掌心鑽進身體,裹住他正在跳動的心髒。
明明是他握著徐澄的手,可卻覺得自己被什麽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