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又瘋又騷
屋中懸掛著一幅半人半獬豸的畫, 那人麵橫眉肅目一臉正氣,那獬豸綠麵獨角威風凜凜。相傳人若有了獬豸之靈便能明辨真偽,所以獬豸被曆代刑部官奉為獄神, 凡入刑部者都渴望擁有和獬豸一樣的破案神力。
隱素望著這幅畫, 腦海中全是身後之人戴著儺麵具的模樣。如果真相掩於麵具之下,孰真孰偽又豈能看清,哪怕是擺在眼皮子底下也無法看清。
一切塵埃落定。
她下意識閉上眼睛, 心裏懸著的這塊石頭重重砸下來, 仿佛要將她的心砸出一個大窟窿。那麽的沉那麽的悶,壓得她喘不上氣來。
無論如何她也想不到, 一個存在於她夢裏的人居然是真的。更讓她想不到的是, 那個夢並不屬於她一人。
她像是被什麽東西定住,時間也如靜止一般,空氣更是冷凝到無法流通。那玉骨般的手溫暖如故,她卻覺得好冷,冷到手指尖都變得麻木。
元不追就是謝弗!
謝弗看著她,眸色幽深。
這是嚇著了嗎?
不是說不怕他了,不是說要和他好好的, 怎麽能這樣就被嚇到,那日後該怎麽辦。
“娘子見到為夫,似乎並不歡喜?”
嚇都嚇死了,如何歡喜。
隱素張了張嘴, 愣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這時呂大人和呂婉一同進來,立馬感覺到氣氛不對。他們見隱素臉色難看更加難看,以為隱素是被驚嚇之後還未回過神來。
“傅姑娘, 你還好嗎?”呂婉問。
“我…我實在是抱歉,我可能畫不出來。若真是按照方才那女子的描述, 即便我能畫出東西來,那也一定不是一個人。依著這樣的畫去尋人,根本不可能找得到。”
謝弗的眼晴已恢複鏡湖模樣,聞言湖底似有暗湧隱現。
這女人是在罵他不是人!
倒是沒有罵錯,有時候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人還是鬼。
“傅姑娘說得沒錯,我們確實畫不出來。即使照著樣子畫出來,恐怕對案子也毫無用處。那目擊之人受到驚嚇,人也糊塗了。或許等她再清醒一些,讓她再仔細想想,說不定還能想出一些細節。”
他們都畫不出來,呂大人並不意外。
他也知道如果照那個妾室所說的畫出來,確實不是一個人的樣子。若真按著那樣子去找,隻怕是將大酈翻個底朝天也找不出來。
事已至此,隻能是再哄著那目擊之人。然而案子一日不破,他們就得承受陛下的雷霆之怒,也不知何時才有能眉目線索。
“今日有勞謝大人和傅姑娘。”
他一聲歎息,又說麻煩他們跑一趟,對此深表感謝歉意之類的雲雲。
隱素木著臉,微微低著頭。
誰也不會想到,真正的凶手就站在他們麵前。這凶手偽裝完美,哪怕獬豸獄神在此,恐怕也看不破他的真麵目。
“傅姑娘,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清泉擊石的聲音,問出來的話聽起來極為尋常,但隱素不僅知道其中的玄機,更知道隱含的深意。
這位世子爺是在警告她!
哪怕是她現在不顧一切告訴呂大人,殺死四皇子的人就是此人,隻怕呂大人不僅不會信她,還會誤以為她得了失心瘋。
“我…沒什麽要說的。”
她還能說什麽,又能說什麽。
謝弗眼底隱有幽色,深深看了她一眼。
呂大人和呂婉哪裏看得出他們的眉眼官司,還當他們一個比一個臉色凝重是因為此案的棘手。
當謝費說他可以順路送隱素回去時,父女二人對此沒有異議。上回也是謝弗送的,一回生二回熟也就見怪不怪。
隱素想拒絕,微一抬眸就看到謝弗在對自己微笑,嚇得她渾身直起雞皮疙瘩,嘴裏的那個不字生生咽了回去。
這人就是一個瘋子!
她木著臉,上了國公府的馬車。
以前她總覺得國公府馬車又寬又大,容下七八個人不成問題,坐兩個人顯得又空又敞。但現在她隻恨這空間太小,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暴露在謝弗的眼皮子底下。
“娘子,你是不是不想看到為夫?”
去你的娘子,去你的為夫!
他們算什麽娘子和夫君,充其量不過是一場遊戲一場夢。
“世子何必再耍我玩。”她低著頭,聲音悶悶,心口也是悶悶。
男人的大手托起她的下巴,迫使她與之對視。
“叫夫君。”
她抿著唇,不肯叫。
這位世子爺算她哪門子的夫君!
謝弗怒極反笑,扣住她的後腦勺就壓了下去。
隱素驚愕。
“叫不叫?”
“…嗯嗯。”
“叫不叫?”
“夫…君。”
這男人是不是屬狗的,問一下咬一口。
謝弗舔了舔自己的嘴,眼中幽光如火。“記住,以後要叫夫君。”
瘋子在夢裏隱素還不怎麽怕,因為她知道那隻是一場夢,而且在夢裏她是殺不死的。如今瘋子到了現實中,明明生了一副如玉君子的好模樣,卻比夢中赤眉紅目的樣子更恐怖。尤其是這半是瘋魔半是佛的割裂神態,越發讓人膽戰心驚。
她唇上吃痛,害怕他又要發瘋。
“你是什麽時候知道?”
“你在我麵前變了一個人的時候,我就知道了。”
隱素猛然想起這茬,她可是在這個男人的眼皮子底下徹徹底底地換頭換臉,從一個人完全變成另一個人。
“你…你不害怕嗎?”
謝弗在她唇上一啄,“那我這個樣子,你害怕嗎?”
她怕啊。
她怕這男人動不動就發瘋。
但她好像也沒那麽怕。
“所以我們其實是一樣的人。”
他們是一樣的人!
“你為何要殺四皇子?”
“想殺便殺了,哪有為什麽。若說有,或許是看他不順眼。”
這回答,很瘋子。
如果不是瘋子,尋常人怎麽可能因為看一個人不順眼就把那人給殺了,何況對方還是一個皇子。
謝弗似笑非笑,“方才你為何不告訴呂大人真相?”
“我…你是我夫君,我當然要護著你。”
“甚好,娘子所言所行,我甚是喜歡。”
“你為什麽叫元不追?”
“你猜?”
近在咫尺的男人玉質金相,從頭發絲都帶著錦繡堆裏才有的矜貴,這樣的人一出生就站在階級的頂層,又怎麽可能會有坎坷的遭遇。
她想無非是精分,或者是戲精,也或者二者皆有。所以那些所謂的被父母虐待,又弑母的故事一定是編的。
隻是那滿身的疤痕…
“娘子,你想做什麽?”
“我要確定一下,你到底是不是元不追。”
“你真的要看嗎?”
隱素停止了動作。
她怕了。
這麽好聽的聲音,如果不是她親身經曆,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人人尊敬稱讚的崇學院之光,居然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瘋子。
瘋子連皇子都敢殺,還有什麽做不出來的。
“這不是夢裏,若是你看了我身體,那我明日就去伯府提親。”
隱素立馬縮手,快速蜷進袖中。
誰要嫁給一個瘋子!
謝弗冷睨著,隱有戾氣。
小騙子居然不想嫁他!
他倒要看看,除了他,這女人還能嫁誰。
隱素不想再聽這瘋子說嚇人之語,捂著耳朵當鴕鳥。聽到謝弗手指關節發出的“哢哢”的聲響時,她後頸莫名一寒,好似下一刻自己就會被擰斷脖子。
每一刻都是煎熬,好不容易馬車停在伯府,她像是刑滿釋放的人一樣迫不及待地跳下馬車,頭也不回地敷衍道謝。
秦氏就在門口,一眼就看到送女兒回來的人是那位世子爺,當下麵帶喜色地過來,邀請謝弗到家時坐坐。
隱素頭都大了。
“娘,謝世子還有事,他沒空。”
“再有事,喝口茶也行啊。”
“謝世子不渴。”
謝弗適時輕咳幾下,道:“夫人,我沒什麽事,我也不渴。”
秦氏一聽他沒事,再聽他咳嗽,立馬白了自家閨女一眼。人家世子爺明明沒事,又咳成這樣就得喝水。
“你這孩子怎麽回事,怎麽這麽不懂事。”
隱素好想哭。
她真想告訴自家老娘,謝弗他就是裝的!
見過會演戲的,就沒見過演的這麽好的。這男人真是一個演戲的好手,他不去當戲子真是太屈才了。
秦氏已經笑著再次邀請謝弗,謝弗明顯意動的神色,那雙眼睛卻是看著隱素。這般模樣落在秦氏眼中,不由自主給了自家閨女一個不讚同的目光。
“素素,你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快去給謝世子泡茶。”她又堆著笑對謝弗道:“世子爺,我們家都是些粗茶,你若不嫌棄就進去喝一口。”
“夫人客氣了,我豈會嫌棄。”
如此這般,人自然是進了伯府。
秦氏現在是丈母娘心態,她看謝弗是怎麽看怎麽滿意。心道這位世子爺長得又好性子又溫和,還沒有架子,連喝茶的樣子都這麽好看,她是越看越喜歡。
打眼瞧著自家閨女想走,她皺了皺眉。
“世子,你還沒吃吧?”
隱素一聽這話,心道不是吧。
難道她娘還要留謝弗吃飯?
這時她聽到謝弗低低“嗯”了一聲,然後她娘的大嗓門又來了。
“我家素素打小聽話懂事,平日裏最是賢惠勤快。上回給你送的那些菜,可都是她自己親自下廚做的,不知世子吃著可好?”
“那些東西送到我母親院子,我沒吃到。”
秦氏聞言,立馬對自家閨女使眼色。
隱素裝作沒看到的樣子,喝茶就算了,為什麽還要留飯?留飯也就罷了,為什麽還要讓她親自去做。
“那今日趕巧了,正好素素也有空,你就留下來用個飯,嚐嚐她的廚藝。”
“這…這合適嗎?”謝弗似是羞澀,“我怕傅姑娘不方便。”
“她有什麽不方便的,就是炒兩個菜的事,她方便得很。”秦氏拚命朝隱素使眼色,見隱素不看她,氣得她差點動手。“素素,你快去吧,記得多炒兩個菜。”
自家老娘如此熱情,隱素還能怎麽樣。
謝弗這個戲精,演得那叫一個好,將她老娘騙得團團轉。可恨她什麽都不能說,更不能拆穿戲精的真麵目。
好氣。
伯府的廚房沒什麽精貴的食材,有的都是尋常百姓常見的東西。她拎起一塊豬肉,“哐哐”地剁起來。
“娘子,你這刀法不錯。”
明明是好聽至極的聲音,卻是將隱素嚇了一大跳,險些將手中的菜刀飛了出去。不是說君子遠庖廚,為什麽謝弗會進廚房?
她沒有轉身,繼續剁肉。菜刀剁在案板上一下比一下更用力,可能是因為心中之憤,也可能是因為心中之懼。
“娘子這麽好的刀法,看來以後我殺人時,也能給我遞個刀。”
這還讓不讓人做菜了!
她忽地回頭,揮著手裏的菜刀,皮笑肉不笑。“夫君,這廚房是醃臢之地,你還是出去吧。”
“娘子在哪,我就在哪。”
誰來告訴她,為什麽這個人不僅瘋癲,而且還是個無賴。
她斂起笑,重新木著臉繼續做菜,權當有些人不存在。切好菜正準備開始生火時,卻發現有些人居然坐在灶膛前。那雙玉骨般的手生火放柴,竟是像模像樣。
“娘子,我是不是很能幹?”
你不僅能幹,你還笑得很騷。
隱素切著菜,小臉板著。她竟是沒有發現在謝弗的一番插科打諢之下,原本的害怕與恐懼不知何時已無影無蹤。
秦氏就在外麵晃悠,老半天不見謝弗出廚房,下人們也不敢進去,不多時卻看到煙囪升起了煙。她心下疑惑,進去一看是謝弗在灶下生火,大驚之餘又是歡喜。
若是以前有人告訴她,高門大戶的公子不僅會進廚房,還會生火,她必是不信的。此時親眼看到,那是怎麽看怎麽滿意。
煙火氣化解一切沉重與無言,嫋嫋中盡是人間溫暖。
謝弗記得幼年時,他最是羨慕隔壁那家人。男人在灶下生火,女人在灶台忙碌,同他一般大小的孩子巴巴地搬個小凳等著,不時張嘴吃著父母投喂的東西,一家人的歡聲笑語從簡陋的灶房飄出來,飄到縮在那角落裏那滿是傷痕的自己耳中。
那是他記憶中關於父母子女最溫情的一幕,後來他被母親收養,縱然母親對他極好,但他卻從未體會過如記憶中的那種感覺。
他看著那個揮動著鍋鏟的少女,眸中幽光隱隱。
若是他們成了親,若是他們有了孩子…
隱素炒著菜,突然感覺自己像被什麽猛獸給盯上,下一秒就要被猛獸吞食入腹。她頭皮發麻,不敢去看那灶下的人。
她一共炒了六個菜,直接用大盆盛起。
等到盛飯時,她完全不理會秦氏的眼色,給自己拿了一個盆。反正她在謝弗麵前老底都掀幹淨了,連大變活人這樣的事都發生過,還有什麽好遮掩的,更何況謝弗的老底她也悉數盡知,所以她已經沒有裝的必要。
秦氏看到她端起那盆飯,眼睛都快眨抽了筋。
“素素啊,你是不是拿錯了碗?”
這孩子怎麽回事?
當著謝世子的麵,怎麽能用盆吃飯。
“沒有啊,我平日裏就是用這個吃飯的。”隱素裝作一臉懵懂的樣子,問謝弗,“謝世子不會介意吧?”
“不介意,傅姑娘喜歡就好。”
秦氏聽到謝弗這麽說,心裏更加滿意,看他的眼神也越發的歡喜和熱烈。隻是轉頭看到自家女兒捧著大盆不顧吃相的模樣,她生平第一次覺得自家吃飯用盆不是一個好習慣。
吃完飯後,不等隱素閃人,她直接押著女兒陪謝弗坐著喝茶。等到謝弗告辭時,又推著女兒去相送。
隱素就像一個木頭人,全程木著臉。
謝弗也不惱,由著她使小性子。
他們出去時,恰巧胡誌安從門口經過。
胡誌安也不知怎麽的,心裏想著要避著傅家人,日後要繞著伯府走,可是他的腿卻不聽使喚,走著走著就到了伯府門外。
他一眼看到那刻著穆國公府的馬車,再看到隱素送謝弗出來,金童玉女般的一對璧人更刺痛他的心。
隱素也看到他,才往那邊看了一眼就聽到陰森的聲音。
“你若再多看一眼,我就殺了他!”
“你別胡來!”隱素下意識拉住他的衣服。
胡誌安當他們是在拉拉扯扯,心中越發刺痛和不甘。原來傅姑娘在自己麵前的禮數都是裝的,換成金尊玉貴的世子爺之後,竟是連女兒家的矜持都不顧。
隱素見他不動了,心下大急,道:“胡公子,你知不知道何為非禮勿視?你還不快走!”
傅姑娘居然趕他!
胡誌安變了臉色,悲憤地離開。
他一走,隱素就鬆了手。
很快她的手被人握住,包在大掌中。
“娘子,你舍不得他死?”
“我不是舍不得他,我是怕你出事。”
謝弗哪裏聽不出隱素的言不由衷,不過那又如何,這小騙子願意騙他,說明心裏多少還是在意他。
“娘子放心,沒有我殺不了的人。”
這個瘋子!
淨說實話。
他都能在戒備森嚴的皇子府將皇子給殺了,這天下還真沒有幾個是他殺不了的人。
隱素實在是怕了,做為唯一的知情人,她沒有辦法眼睜睜看著這瘋子繼續隨意殺人。
“我知道,你最厲害了。”
“娘子在誇我?”
“是啊,我就是在誇你。你都這麽厲害了,就不要和一些不厲害的普通人計較。”
謝弗微微一笑,這一笑似雪夜明月。
在隱素的失神中,他如玉的臉上隱隱有些紅暈。
“我聽娘子的。娘子今晚好好休息,記得做個好夢。”
隱素聞言,隻覺心頭一跳。
再看謝弗羞澀純情的模樣,更覺得毛骨悚然。這精分說分就分,不分時間不分場合隨意切換,簡直是收放自如。
瘋子和世子合二為一之後第一是瘋,瘋得畫風清奇又明明白白。第二是騷,騷得風格詭異又徹徹底底。
誰來救救她!
秦氏躲在門後,眉開眼笑地看著他們。
這個姑爺應該跑不掉了!
隱素失魂落魄地進了門,差點被嚇一跳。
“娘,你躲在這裏幹什麽?”
“我看你們好看。你還別說,你和世子爺站在一起那叫一個好看。他長得好看,你也好看,就像那什麽…菩薩跟前的童男童女一樣。”
什麽金童,那就是一個瘋子。
“娘,人家是國公府的世子爺,不是我能想的。”
“我瞧著世子爺對你很是不一般,他那麽身份尊貴的人,為了你居然願意在灶下生火。若是我再年輕個二十歲,也遇到這麽一個溫柔好看的貴公子…”
“娘,就算他喜歡我也沒用。爹不是打聽過了嗎?人家穆國公府是和要盛國公府結親的,那盛家大姑娘聽說很快就要回京了。”
這盆涼水潑下去,秦氏也清醒了。
她一拍大腿,“對哦,你爹可是打聽過的,謝世子以後要娶的人是盛國公府的大姑娘。”
“所以你千萬不要多想,可能謝世子就是一個平易近人之人,他不端著架子不輕視我們,我們可不能會錯了意。”
秦氏直道可惜,好好的乘龍怪婿還沒到手就飛了。她不停感慨著,說謝弗多好多好,出身好長得好還不擺架子。待人和氣彬彬有禮,不嫌棄他們家窮,進得了廚房生得了火,既是個體麵人又是個體貼人,這樣的男人打著燈籠都難找。
隱素嗯嗯地附和著,一肚子的苦說不出來。她多希望自己從來不認識那位世子爺,那樣她就不會做那個夢,也不會上了瘋子的賊船。
剛才那瘋子祝她晚上做個好夢,不會他們還要在夢裏相見吧?若真是這樣,以後她豈不是白天黑夜都沒有自由,一言一行都在那瘋子的掌控之中。
真是天要亡她!
她視死如歸地睡去,沒想到卻是一夜無夢。
醒來的那一刻,她還有種不真實的感覺,歡喜還未來得及湧上心頭,立馬就想到就算不做夢又如何,那瘋子已經跑到她現實生活中,以後想躲都躲不掉。
如此想著,再無欣喜。
唯一安慰的是:夢破了。
一連三天,皇帝下令封鎖四方城門盤查刺客。
這三天來對於許多人而言很是難熬,花街柳巷都閉了門,街上的鋪子也關了一大半。但對於傅家來說,卻是進項猛增。
所有人都不敢喧嘩行樂,更不敢大吃大喝。越是世家大戶這個時候越是謹言慎行,飲食上也變得清淡簡單許多。
如此情形之下,傅家的豆腐生意意外地紅紅火火。
一家上下齊上陣,撿豆子的撿豆子,磨豆漿的磨豆漿。而傅榮則是一天到晚腳不沾地,馬不停蹄地賣豆腐。
秦氏天天數銀子,一日比一日眉開眼笑。若不是全城戒嚴氣氛緊張,她真恨不得給全家上下都裁一身新衣以示慶祝。
忙碌的日子過得飛快,晚上更是一覺天亮。
隱素連著三天睡了好覺,無夢無擾的很是酣暢。到了第四天晚上,她照舊是倒頭就睡,以為又是一夜無夢。
不想這晚上她卻是又做夢了,她夢到自己變成了一棵白菜,一動也不能動。一頭青麵獠牙的豬正在拚命拱她,又是啃又是咬的,拱得她快要透不過氣。
她驀地醒來,眼前是一張放大的俊臉。
那幽暗之中泛著瀲灩光澤的眼睛,還有那濕紅靡豔的唇,在沉沉夜色中好比是闖入女子香閨的男狐狸精。
是謝弗。
這男人怎麽陰魂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