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誓不兩立

從天堂直墜地獄,得其利猛地縮緊了瞳孔。

琴酒真的很冷漠,他最懂得該如何用最殘忍直接的方式來摧毀一個人的希望。

“不,皮斯克大人沒有背叛組織!”得其利大聲吼叫起來,他從等死的狀態重新站了起來,然後憤怒地衝向琴酒。

“砰——”

波本朝得其利的左腿開了一槍,子彈射中了他的膝蓋。

“波本!”愛爾蘭的眼神幾乎要冒出火來。

“真是抱歉,膝蓋被打碎了應該很難修複吧?不過他已經是個死人了,沒必要手下留情。”波本語氣輕鬆,然後故作驚訝地詢問愛爾蘭:“愛爾蘭,你剛剛說了什麽來著?”

直麵琴酒的槍口,愛爾蘭沒有害怕,但波本的問題卻讓他心中一突。

與此同時,琴酒也在向他施壓:“皮斯克想要包庇這個叛徒?”

不,不是的!

愛爾蘭的麵目也有一瞬間的猙獰,但他明白自己現在不能衝動,如果就連他也攻擊琴酒,隻會給皮斯克大人增添更多的麻煩。

“琴酒,不準你胡說八道!”耷拉著一條腿,得其利隻用一條腿朝琴酒艱難地扶著牆走去,語氣間的恨意令人脊背發涼,眼神更是猙獰地幾乎要生啖琴酒的血肉。

“砰——”

波本對得其利開了第二槍,打碎了他另一條腿的膝蓋。

愛爾蘭的表情又是一陣扭曲,但由於琴酒的警告,他並沒有怒吼出聲,隻是惡狠狠地盯著波本。

波本一聳肩膀,表情輕鬆,對於得其利的淒慘無動於衷。

“我沒有。”沒辦法行走,得其利便用兩隻手艱難地在地上爬。

手指用力,指甲蓋狠狠地嵌入了泥土之中,手指間的血液擦在地上,漸漸被從膝蓋流出的更多的鮮血所覆蓋,在地麵留下兩道血腥的痕跡。

諸伏高明抿緊了嘴唇,這是所不同於警察的另一種堅持。

不要去憐憫他,諸伏高明告訴自己,不要去憐憫一個罪犯。

但是,生命是不分貴賤的。

諸伏高明靜靜地看著地上艱難爬行的得其利,突然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在這樣一個扭曲的環境中成長,心性是很難和正常人完全相融的。

幾人久久沉默,隻有地上得其利緩慢爬行的“沙沙”聲。

就在得其利即將爬行到琴酒身邊時,愛爾蘭突然看著他開口:“得其利,皮斯克大人讓我問你,他有沒有對你不好的地方?”

得其利一怔,但很快便明白了愛爾蘭的意思,他張了張嘴發不出任何聲音,眼淚落了下來。

“沒……沒有。”半分鍾後,帶著哭腔的、極為壓抑的聲音才從地上的血人口中傳來。

皮斯克大人對他很好,所以,現在是他該為了皮斯克大人做出犧牲的時候了,皮斯克大人絕對不該被牽扯進這場風波之中。

“你真的是叛徒嗎?”

這一次,得其利的回應要比剛剛更快一些,他抬起頭,眼球上布滿血絲,回答:“是,我對不起皮斯克大人,我該死,公安向我許諾了脫離組織後的合法身份,向我許諾了不會計較我之前所犯的罪,所以我才背叛了組織。”

最不想成為叛徒的人,親口承認了自己的背叛。

“我隻是不想繼續留在組織裏,我有什麽錯?”得其利眼含熱淚,大聲哀求著:“我承認,我出賣了皮斯克大人,但那也是因為他擋在了我通往幸福的道路上,誰會希望一輩子留在組織裏?這根本就不是人過的日子!皮斯克才是那個真正傷害了我的人,他偽善,他當初救下我不就是為了讓我為他賣命嗎?他還不如幹脆就讓我死掉,也好過我現在生不如死!”

嘶心裂肺的怒吼聲在小巷中回響。

琴酒沉默,諸伏高明沉默,就連一向喜歡在這種時候打趣兩句突出自己惡劣人設的波本也沒有說話。

愛爾蘭掏出了手槍,琴酒並沒有阻止。

然後,愛爾蘭將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得其利的方向,他聲音冷漠,卻又仿佛透著其他的什麽情緒,開口:“既然如此,得其利,你現在就去死吧。”

得其利抬著頭,與愛爾蘭對上了視線。

得其利的眼神中沒有怨恨,愛爾蘭的眼神中也沒有憤怒,槍就那樣響了,帶去了一條鮮活的生命。

子彈沒入了得其利的胸口,心髒被擊中後人不會立即死亡,諸伏高明甚至看到了得其利眼神中對於愛爾蘭殘留的感激,但最終他什麽都沒有說,就連琴酒與波本都沒有拆穿兩人的演戲。

“對於叛徒,不該抱有絲毫感情。”愛爾蘭收起手槍,朝琴酒與波本說道:“皮斯克大人交給我的任務我已經完成了,我現在要帶他的屍體回去交差。”

“請便。”波本強擠出一抹笑容,做了個“請”的手勢。

琴酒則什麽都沒說,冷漠地帶著高明轉身離開了。

“需要我幫忙嗎?”波本也很想離開,但他明白自己在此刻真正該做什麽,他必須在愛爾蘭這裏狠刷存在感,最好將愛爾蘭的仇恨全部都吸引過來。

於是,波本走上前踢了兩腳屍體,然後輕蔑地踩住了屍體的頭。

愛爾蘭無動於衷,但是他偏開了頭。

“稍等下,我需要拍張任務完成的照片。”波本說著拿出手機,踩在屍體上對著鏡頭比了個剪刀手,露出燦爛的笑容拍攝下來。

“夠了嗎?”愛爾蘭冷聲質問。

“可以了可以了,真不用我幫你搬回去嗎?”波本繼續熱情地詢問。

愛爾蘭沒理會他,直接將得其利的屍體扛在了肩膀上。

“你看,愛爾蘭,跟著皮斯克就是死路一條,還不如來朗姆大人這裏。”波本笑眯眯地為朗姆招攬下屬:“如果他是跟在朗姆大人身邊,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真是可惜,前幾天明明我還邀請過他的。”

愛爾蘭聞言,眼神凶狠地看向波本。

波本的臉上依舊帶著充滿惡意的笑容,似乎是在挑釁。

波本畢竟是朗姆的心腹,愛爾蘭不可能在此對他做什麽,隻能一言不發的離開,心中卻暗暗將這筆賬記在了心裏。

朗姆——

這次的債,他遲早要讓朗姆血債血償!

車子上,琴酒與諸伏高明都很沉默。

愛爾蘭與得其利的表演他們都看出來了,隻是很難想象,得其利在那種情況下竟然會做出那樣的選擇。

“他在用最後的價值來保護皮斯克。”諸伏高明的語氣沉重極了。

“他們的確對皮斯克相當忠誠。”琴酒並不否認這一點,在組織裏,不找到什麽目標是很難生存下去的,皮斯克就是得其利的全部期望。

諸伏高明陷入沉默,許久,他開口:“從朗姆那裏動手吧。”

早點幹掉朗姆,早點接手組織,早點結束這種沒必要的犧牲。

琴酒同樣心情沉重的點頭,這次的目標完全是上寺晴人的選擇,他隻是配合公安罷了。

天空黑沉沉的,似乎很快就要有一場傾盆大雨。

愛爾蘭沒有將得其利中途丟下,而是直接帶著得其利的屍體去見了皮斯克,然後在他的麵前長跪不起。

皮斯克的心情也很差,但他還是走過去想要將愛爾蘭攙扶起來,可是一向聽話的愛爾蘭這一次卻沒有隨著他的攙扶起身。

“皮斯克大人,對不起,我沒能救下得其利。”愛爾蘭眼含熱淚,狠狠攥緊了自己的拳頭,痛苦極了。

皮斯克讓他去將活著的得其利救回來,但是他都做了什麽啊?他非但沒有救下得其利,甚至逼迫得其利承認了背叛的罪行,將得其利打上了叛徒的烙印。

愛爾蘭知道當時他根本沒得選擇,知道得其利也是自願的,但他真的很難和自己和解。

“怎麽回事?聽說得其利承認了他的背叛?”皮斯克感到很震驚,他是看著得其利一天天成長起來的,從訓練營的時候就在照拂他,可以說對那個孩子再了解不過,那樣的人怎麽可能會背叛組織呢?

“得其利不是叛徒!”愛爾蘭大聲說道:“他是為了幫皮斯克大人洗清嫌疑才承認的,當時的那種情況我隻能殺了他。”

愛爾蘭將當時的事情對皮斯克解釋了一遍,皮斯克的表情先是震驚,然後便陷入了冗長的沉默之中。

是他的錯。

皮斯克明白,他不該讓愛爾蘭過去,不然的話得其利也不會承認他叛徒的身份。

“這不關皮斯克大人的事,就算我不去,得其利也肯定會被琴酒和波本殺死!”愛爾蘭看出了皮斯克的愧疚,立刻安慰他。

皮斯克卻沒有感受到安慰,如果他不派愛爾蘭過去,盡管得其利會被殺死,但至少不會死的這樣冤屈,最後竟然還承認了叛徒的身份。

“站起來,愛爾蘭。”皮斯克堅定地對愛爾蘭說道。

愛爾蘭還想跪著,但見皮斯克堅定的眼神,最終還是緩緩站了起來。

得其利的屍體就放在一旁,愛爾蘭甚至不敢去看,每看一眼都感到悲傷與愧疚。

“是朗姆的錯!”愛爾蘭很快想到了波本的挑釁,對皮斯克告狀:“這一切都是朗姆策劃的,警視廳的那個臥底也聽從朗姆的命令,朗姆之前派遣波本去招攬過得其利,被得其利拒絕了,他是在殺雞儆猴!”

皮斯克大驚,問:“你怎麽會知道?”

“都是波本親口說的。”愛爾蘭咬牙切齒,簡直恨不得咬下朗姆一口肉來。

就因為拒絕了他的招攬,就因為對皮斯克大人忠心耿耿,朗姆竟然就對組織的成員下這樣的黑手!

愛爾蘭真的無法忍受,皮斯克也仿佛受到了極大的打擊,神情有些恍惚。

“愛爾蘭,傳下去話,如果朗姆再私下聯係你們進行招攬,你們就答應下來。”許久之後,皮斯克歎了口氣,仿佛一下子老了許多。

“皮斯克大人!”愛爾蘭震驚出聲。

“你們鬥不過朗姆的。”皮斯克一點都沒有懷疑愛爾蘭的話,朗姆當年對琴酒招攬不成便生殺機,導致兩人現在都是死對頭,會對他的人動手根本就不足為奇。

他的下屬鬥不過朗姆,皮斯克自己也鬥不過,想保住他們的性命就隻能讓他們去投靠朗姆了。

但是……

“我不去!”愛爾蘭幾乎是咆哮了出來,這是他第一次在皮斯克麵前流露出這樣的態度,他的眼神憤怒得仿佛燃燒著熊熊火焰,一字一頓地宣誓:“我、一、定、要、殺、了、朗、姆。”

他和朗姆,誓不兩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