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示好

所以說, 理想很豐滿,但是現實還是很骨感的嘛。

被徐如月的一句話打回現實後,程靜淞幾個就微微歎了口氣, 然後又重振旗鼓了。

家麽,總要一步一步慢慢慢慢的布置嘛,該有的,總會慢慢有的。

“所以,咱們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把那兩顆石榴樹起過來重新在這邊種下。”程靜淞說道。

這一點倒是獲得了所有人的同意, 甚至徐如月還格外地緊張說:“種是要種, 但是不是現在, 至少等我們搬家的時候再起, 不然我怕讓人給偷了。”

“啊?”程靜淞幾個不解, “石榴樹上沒果子了啊。”

“我當然知道沒果子了, 但是咱們家的石榴樹好, 和村裏麵其他人家的不一樣。”徐如月說著, 兩道粗粗的眉毛緩緩皺在了一起, 又道:“說來也是奇怪, 之前隊裏其他人從山上挖回家的石榴樹都比不上咱們家的,要不是這段時間隊裏大大小小的事兒發生了不少,不知道該有多少人上門要枝條了,就是這, 都還有人和我打聽呢。”

“不能吧。”程靜淞沒想到還帶這樣的,“村裏人那麽多,一家要一根枝條, 咱們家的石榴樹也剪不出來啊。”

徐如月就說:“我還能不知道這些, 我就和他們說家裏的石榴樹小,攏共就結了五六個果子, 可能是因為結的少,外加之前可能停過一兩年沒結果,所以才比其他的果子甜,這才讓他們暫時打消了念頭。”

“那他們還挺容易相信的啊。”程靜淞順嘴來了一句。

徐如月說:“這有啥容易不容易的,那老唐家的葡萄樹不就一年結果子一年不接,老支書家的梨樹還有咱們家的那個柿子樹不都是這樣,果子樹麽,這樣停一兩年再結果子後味道比之前好很正常,他們為啥不信。”

“可是人家信不信的,都不妨礙他們要是看見咱們家沒人的時候,順手從石榴樹上掰一下剪一下啊,反正也沒人看見,到時候人家不和你說你也不知道。就算事後和你說了,你還能咋整,把那些被掰斷的枝條再給安上?或者是把人家給罵一頓?還不是隻能捏著鼻子認了,還要和人家說沒事兒沒事兒,不就是一根石榴樹的枝椏麽!”徐如月說的頭頭是道,甚至儼然一副過來人的模樣。

程靜淞仔細一想,徐如月說的還真是對的。

她立馬給徐如月翹起了大拇指,彩虹屁道:“還是奶奶想的最周到,果然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奶奶有大智慧!”

徐如月:“……”

還在誇誇其談的徐如月卡殼了。

好一會兒後,徐如月不好意思地“呿”了一下,對著程靜淞虎著臉道:“小姑娘家家的,成天油嘴滑舌,不像話!”

程靜淞:“……”奶奶,你的嘴角要是沒有咧到耳根那兒,我就真相信了你的話了。

但程靜淞在這一刻沒有故意糗徐如月,畢竟在新家呢,大家都要有個好心情啊。

接下來,他們又在每個房間看了一遍,嘰嘰喳喳地討論了一番將來住進來後要怎麽裝扮,然後才踏著快要落山的太陽的餘暉往目前暫時住的地方趕。

已經是九月初的天了。

雖然白天依舊燥熱的讓人汗流浹背外加心煩氣躁,但是當太陽落山,晚風輕起後,周身立刻就舒爽了起來。

難得有一個真正清閑的時刻,一家人回程的路上也沒像之前那樣一直說話,但氣氛卻十分的自然和愜意。

程靜淞走的累了,就叫程建功把她抱著,當一個純享受的小屁孩。

以至於等真正回到現在的老程家後,程靜淞都有些昏昏欲睡了。

那時候,天邊的最後一抹晚霞也散去了,隻留下天黑之前最後□□的一片灰白色。

老程家的院子裏此刻居然有不少人在。

大房和二房的人居然都在,似乎在等他們一家回來一樣。

徐如月第一時間對眼下這種場麵露出排斥和不耐煩,眉毛都豎起來了道:“一堆人堵在院子裏,烏漆嘛黑的,嚇唬人呢!”

程靜淞就這樣被徐如月的聲音驚醒。

她下意識動了動身體,結果程建功就看過來,低聲問道:“醒了?”

程靜淞看著眼前熟悉的景色,揉了揉眼睛,點點頭,然後示意自己要下來。

程建功就將她放下來,大手在她的後腦勺上輕輕一拍,“先進屋去清醒清醒,走路也小心點,別被絆倒了。”

程靜淞懶洋洋地點了點頭,沒精打采地“哦”了一下。

程建功被她這個樣子看的直樂,就挪著腳步跟在程靜淞的身後,也不去管院子裏的那些人。

倒是程知仁他們看著程建功幾個完全不搭理人的架勢,才猛然走進了兩步,喊道:“等一下。”

走路還有些打飄的程靜淞驟然停下,一直挪騰跟在她身後的程建功也收斂了臉上的笑意,沒甚表情地看過去。

可下一秒,程建功又伸手往程靜淞的後腦勺上輕拍了下,“你先進去吧,順便煮點飯,爸爸都快餓死了。”

程靜淞剛睡醒,腦袋還有些昏昏沉沉的,一時間也沒什麽吃瓜的心思,就和程斯年手牽手又拽著程定坤的衣袖進了屬於他們的那一間屋子。

從寬敞漂亮的新家回來這裏,程靜淞他們的第一反應就是“好黑好暗好擁擠啊”。

不過幸好他們也不會在這裏繼續住很久了。

程靜淞倒騰著小短腿從屋裏找出等下要做飯用的東西,然後又開始自己的大廚生涯。

至於外麵,果然在程靜淞他們走後,程知仁就又朝著程建功開口說話了。

“聽說,你的房子建好了?”

徐如月最近沒精力也不想再天天半夜打程知仁,倒是讓他逐漸修養了過來,之前一直拄在手裏的拐棍也沒拿了,就是臉色瞧著依舊不咋大好。

徐如月簡直要幸災樂禍了。

以前是一大家子伺候著程知仁,所以將他養的特別的不一樣,怎麽看都不像是鄉下人。

可如今再一瞅,程知仁的身上哪還有多少“我是讀書人,我就是牛逼”的氣勢,他現在除了比他同齡的鄉下老人要看著白一點外,其他真是看不出來什麽差別了。

這種認知讓一見到他就容易想起從前,想起那些糟糕的回憶的徐如月又高興了起來。

但是她還是第一個衝著程知仁不耐煩地翻白眼道:“關你啥事兒,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若是以前,程知仁麵對徐如月這樣的態度定然第一時間開口訓斥,可他現在不能也不敢,便隻當沒聽見徐如月的話,繼續盯著程建功。

徐如月見狀大怒,以為程知仁這老東西又想要算計程建功,就想要罵他。

但她還沒開口就被程建功拍了下肩膀說:“你進去幫三寶他們做飯吧,我快餓死了。”

徐如月:“……”

徐如月就是再傻也能看出來程建功這時候的意思,她皺眉,還沒張嘴又被程建功從後麵推了下道:“快點吧。”

徐如月習慣性地順著程建功的力道走了幾步,再想回頭的時候又聽見程建功在催促她。

她遲疑了下,最終還是按照程建功說的進了屋。

外麵就剩下程建功和葉美雲了。

葉美雲不插嘴,徑直靠在凹凸不平的土坯牆壁上閉目養神,程建功這才衝著程知仁點頭,道:“怎麽?”

程知仁老而厚的麵皮在程建功淡然的表情下有些發燙,他甚至有那麽一瞬間覺得是不是程建功已經看透了他。

但是穩了穩心神後,程知仁就道:“建好了就好,我這段時間身體也一直不舒服,你媽她又是那個……”

說到這裏,程知仁還故意停了下,去看程建功的臉色,結果隻能看見灰白的天光下的程建功那平淡的什麽情緒都看不出來的模樣。

程知仁皺了下眉,這才斟酌了下,繼續道:“你媽也不願意和我多說,我也到現在才知道你的房子建好了,雖說已經分了家,但我還是你爹,你蓋了新房,無論如何我也得幫你添點東西,可惜我手上沒多少錢了,頂多隻能給你打一套桌椅板凳,你啥時候搬家,我叫你大哥給你送過去。”

程建功之所以現在有耐心在這裏應付程知仁,是因為他們一家五口接下來要出門好一段時間,到時候隻有徐如月一個人在家,他擔心徐如月那暴脾氣容易吃虧,便想看看程知仁又想幹什麽。

但讓他意外的是,程知仁這竟是在向他服軟。

嘖!

現在明白程玉銘靠不住了,所以又想要和他緩和關係?

然後呢?

所謂的讓程玉衡給他送過去,不就是想要他和程玉衡在將來能緩慢恢複關係,再之後依舊讓他拉拔程玉衡一家。

該說不說,程知仁這人的臉皮厚,心也黑,但是對程玉衡是真的好啊!

按照他現在這種主動求和的態度,若是換了個對他還有感情的兒子,說不定心裏還真有觸動呢。

隻要這僵局一打破,日後兩邊的來往自然就少不了,嘖,程知仁用心良苦啊!

但是程建功卻是態度微妙地牽了下唇角,意味不明道:“到時候再說吧。”

程建功以往對待程知仁的態度要麽就是無視,要麽就是硬剛,把他氣到半死,還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過。

程知仁以為程建功同意了,連忙高興地說:“好好好,等你搬家的時候和我說一聲,我讓你大哥親自給你送過去啊。”

程建功再次牽了牽嘴角,“嗬”笑了一下。

一邊的程玉銘見到程建功和程知仁之間的關係竟然有緩和的趨勢,臉皮當即不受控製地抽了抽。

“老三。”程玉銘不想讓程知仁再繼續和程建功說話,就高聲插,了進來。

程建功的腦袋微偏,斜斜地瞥了過去,“你也有事兒?”

程玉銘立馬點頭,“老三,我們能不能到另一邊說。”

程建功也想看看程玉銘的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便點點頭。

葉美雲覺得沒趣,幹脆折身進了屋。

一瞧見葉美雲,愛打聽的程靜淞就噠噠噠地問道:“媽媽,他們找爸爸是想幹什麽啊?”

葉美雲回想之前聽到的話,並不太想動腦子地道:“送禮吧。”

“送禮?”屋裏的幾個人齊刷刷驚詫,但還是徐如月的反應最緊張道:“他們一群狼心狗肺的東西,能給我們送禮,別是打著什麽害人的鬼主意呢,不行,我得趕緊出去看看,免得建功被他們給騙了。”

程靜淞幾個:“……”

奶奶,你要不要聽一聽你自己說的是什麽話。

葉美雲甚至直接拽住了心急火燎的徐如月道:“你去了不是幫忙,是添亂。”

徐如月:“……?”

葉美雲又繼續直白道:“就是十個你加起來都沒有不動腦子的時候的程建功聰明。”

徐如月:“……”

徐如月徹底說不出話來了,而且她的餘光還瞟到程靜淞三個在葉美雲開口的時候還特別附和地點了點頭。

徐如月沒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腦袋。

現在整個上塘村都在傳他們家有兩個聰明,程建功是那個大聰明,程靜淞是個小聰明。

她也一直為此沾沾自喜,畢竟這論下去就是她的血脈延續的啊,兒子和孫女都那麽聰明,她也不能太差吧!

對此,看得出來徐如月在想什麽的程靜淞幾個默默咽下幾次刺激她的話,任由她一個人在那兒繼續沉思。

索性程建功沒多久就回來了,徐如月也從自己不太聰明的刺激中回神,緊盯著程建功問道:“那邊兩房這大晚上的專門堵你到底想幹什麽?”

程建功就簡單說了下程知仁想要緩和和他的關係的猜想,至於程玉銘嘛,想的就多了。

程建功道:“程玉銘也是借口說搬家給我們送家具,但主要是想問村裏建學校的事情,明裏暗裏打聽學校將來老師的待遇問題,我估計他可能對村裏的學校老師有想法……”

徐如月聽了立馬撇嘴,“真是吃著碗裏的望著鍋裏的,他不是都算計到了鎮上的老師的那份工作了嗎?”

程建功就輕笑了下,“鎮上是好,但是遠啊,每天來回的時間就浪費了很多,天氣好的時候還好,要是碰上雨雪酷暑的時候,遭罪啊。”

徐如月還是不爽,就問道:“那你答應他了?”

“你覺得我會做這樣的蠢事嗎?” 程建功挑眉,接著又說:“他還幫我回憶了不少以前被程玉衡他們欺負的事情,變著法的想要給程玉衡和程知仁他們上眼藥,估計還有怕程玉衡他們回頭從村裏拿到工作,想讓我從中作梗呢。”

程靜淞聽完就說:“程玉銘是不是傻。”

程建功無所謂道,“他不是傻,他是害怕了,畢竟他先前為了算計程玉衡的工作費了多少心思,甚至和大房還有程知仁都徹底鬧掰了,現在轉頭咱們村就要建學校了,他能不擔心麽。”

“那我估計他現在心裏肯定也恨死你了!”程靜淞就順嘴感慨了一句。

畢竟建學校這事兒雖然沒像建磚廠那要大肆宣揚是程建功弄出來的,但那是因為建學校其實就是蓋房子,用到程建功的地方少,所以討論的才少,但不代表大家夥不知道和他有關。

而程玉銘他們就算在村子裏的口碑再不好,這段時間下來,也該知道這一點了。

所以……這兩房的人才在今天主動過來找程建功表麵和解。

程建功卻對程靜淞下的判斷不以為意,有一搭沒一搭地說:“恨又有什麽用,他能把我怎麽樣?”

也確實。

有一屋子的大佬在,不管是哪個都不可能在他們手裏翻出浪來,程靜淞也懶得去想那些有的沒的了。

倒是徐如月問了句,“那他們送的東西,我們還收不收啊?”

“要他們的東西擺屋裏,不晦氣麽。”程建功知道徐如月有時候有那種便宜不占白不占的思想,更何況還是她的仇人的便宜,就又道:“更何況收下一次,往後呢,往後他們繼續送,你繼續收,到時候人家求你辦事,你幫不幫啊?”

“那我肯定不幫!”徐如月說的斬釘截鐵。

程建功道:“可你一直收他們的東西,表麵上來看,你和他們兩家一直沒有斷了來往,他們有事你不幫,你想被村裏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徐如月:“……”

臉上還帶著義憤填膺之色的徐如月卡殼了。

徐如月受了這麽多年的委屈,若是叫她一朝放下對那邊兩房的恨意,恐怕不可能。

於是,程建功又說:“我明白你是心裏氣不過,但是你沒必要非事事揪著他們兩家不放,就如上次鬧出來的工作的事情,他們不是互相撕咬的很慘麽,真想對付他們,有的是辦法,別總是搭上自己,不劃算。”

徐如月默然。

但是程建功的話還沒說完,“還有,你本來就不……你本來就沒有他們能算計,所以在接下來我們不在家的這段時間裏,你不要搭理他們,也不要和他們吵架,如果真遇上事兒了,就去找建軍他們,實在不行去找老支書也可以,別莽著脾氣就上,那樣最終吃虧的還是你自己。”

徐如月這下子聽明白了。

她甚至還想起來了之前在新房子那邊的事情。

徐如月立馬就說:“你們都出去?你不是就帶著你媳婦去看病嗎?咋還把幾個孩子都帶上了啊?”

程建功就隨口扯道:“他們前段時間不是一起被埋了麽,我順便帶他們一起到大城市再檢查一下。”

徐如月皺眉,嘀咕說:“這都好久了,一點事兒也沒有,應該沒啥那個後遺症吧。”

程建功道:“那誰知道呢,小心為上,要不然你也一起過來?我們一家六口一起?”

徐如月立馬擺手,“我才不去花那個冤枉錢呢,要去你們自己去,我不去。”

“那我就真的帶著孩子,不帶你了啊,到時候你可別難受啊。”程建功就說。

徐如月再次擺手,“不用不用,當誰稀罕一樣。”

程建功聞言笑了下,“那行吧,那我回頭看看外麵有什麽適合你的東西,給你帶回來。”

徐如月再次擺手說不要,不花冤枉錢。

可是等過了會兒後,她才反應過來最開始說的不是帶幾個孩子一起出門的問題麽?

但瞧著他們一家五口高高興興的模樣,徐如月最終又什麽也沒說了。

第二天,程建功攔住徐建軍,和他說了出遠門的事。

徐建軍早知道這些,也沒多問,利索地給開了介紹信。

不過程建功還從他那兒忽悠了幾張簽了章但是沒有填寫內容的介紹信。

完事兒後,徐建軍就問道:“那你準備啥時候走啊?”

程建功就說:“前段時間累慘了,先在家歇兩天,正好也等一等馬上要揭的窯。”

徐建軍點頭。

他清楚程建功等的這一窯是他沒有管太多,幾乎都是村裏人自己親手做的。如果成功了,就代表他能徹底放手了。

當然了,徐建軍不知道程建功主要的用意其實前兩者都不是,他是再一次想起了鎮上黑市裏的那位馬哥了。

距離他和馬哥上次的交易已經過了快兩個月了,現在他要出遠門,當然要從馬哥那裏弄點錢才好啊。

於是,在徐建軍認為的應該在休息的程建功當天晚上就和葉美雲再一次上了山。

因為太久沒有來了,之前被葉美雲清出來的那條通往鎮子上的路再一次被雜草以及一些動物占據。

葉美雲和程建功就一路走一路驅趕或者殺死那些家夥,然後一並帶到了鎮上交給馬哥

馬哥還和上次一樣,見到程建功後就仿佛見到了自己的親爹媽一樣,那叫一個親近。

當然了,他也抱怨了程建功太久沒來。

程建功隻解釋說有事走不開。

馬哥也不敢得罪程建功,在確定了程建功這次來是送貨的後,就立馬拿上錢,招呼手下的兄弟們趕緊接貨去。

這次和上次一樣,也是四頭野豬,價格也差不多。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後,馬哥順嘴問道:“兄弟,你下次啥時候來啊,不會又要過倆月吧?”

程建功算了下時間說:“大概月底吧,我要的東西你幫我備的怎麽樣了?”

馬哥就說:“早就備好了,就是這布還不大夠,不過我還在想辦法。”

程建功無所謂道:“湊不齊也無所謂,你小心為上,等月底,我過來拉東西,再和你結算。”

馬哥連連點頭,心裏想的卻是一定要在程建功來算賬之前多搞點東西來賣給他,好再回血一筆。

而後,程建功和葉美雲才披星戴月趕回家。

第二天,兩人本打算好好休息的,但沒想到快中午的時候,程玉蓉帶著肖聞京以及他們才兩歲的兒子回娘家了。

這還是程建功一家自穿來後首次見到傳聞中被換糧食的妹妹/姑姑。

和程靜淞想象中的不一樣的是,她的這位換糧食的姑姑麵龐白淨,體態也比時下很多女性寡瘦的排骨身材豐潤很多,衣裳雖然打眼就能看出來是舊的,但是一個補丁都沒有。

雖說衣服可能是為了回娘家特意換的好衣裳,但是麵貌體態卻是騙不了人的。

至少,程靜淞覺得這位便宜姑姑應該日子過的沒有徐如月之前哭的那麽差。

他們甚至還帶了禮物過來,一盒桃酥,一包糖果,還有一塊肉。

徐如月一看見程玉蓉,兩隻眼睛就開始往下掉眼淚,抱著她說你咋這時候來了,最近過的咋樣啊,好不好啊,累不累啊,孩子調不調皮之類的,倒是叫程玉蓉哄了好久才哄好。

然後,徐如月的注意力才放在了進門後就沒怎麽開過口的肖聞京抱著的小孩的身上。

徐如月上前就把肖聞京懷裏的肖向東抱了下來,逗著肖向東說話,就是不理肖聞京。

程靜淞在一邊看的沒忍住直抽嘴。

程玉蓉似乎也沒覺得哪裏不對,還衝著程靜淞招招手說:“三丫頭都長這麽高了,我上次回來的時候,你還沒有這麽高呢,而且看著還比之前胖了點。”

徐如月在一邊隨口說:“天天好吃好喝的,能不長肉才怪了,就這還瘦了些呢,前段時間更肉乎。”

程玉蓉曉得徐如月有時候說話誇張,以為她就是隨口一謅,並不相信,反而繼續逗著程靜淞道:“那三丫頭和我說說你平時都吃了啥,你要是說的對,姑姑就給你糖吃。”

程靜淞:“……”

邊上逗肖向東的徐如月:“……”

程玉蓉察覺到她們的表情有些不對勁,有些茫然道:“怎麽了?”

徐如月看看小短腿的程靜淞,再想想程玉蓉剛才說的話,這才想起來她之前為什麽總覺得程靜淞有些時候對她和對其他人不太一樣。

她平時和程靜淞像大人一樣說話習慣了,加上程靜淞一般很少出門,和大人之間說話也少,所以她都差點忘了程玉蓉剛剛那樣的態度才應該是一個大人對一個五歲小屁孩的態度。

可程靜淞卻不管做什麽,都很難讓人真的把她當成五歲的小孩兒來看待。

這一切都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徐如月皺眉仔細回想,可是想來想去,以前對程靜淞的記憶很模糊,隻有最近的才清晰,但留下的都是她現在的樣子。

於是,看著表情茫然的程玉蓉,徐如月的眉心跳了跳,說:“沒啥,就是這丫頭鬼精著呢,腦袋瓜子比很多大人都聰明,你說啥她都知道,而且她也不缺糖吃,你不用逗她,不然她可能還會覺得你有點傻。”

程玉蓉:“?”

“媽,你沒說笑吧!”好一會兒後,程玉蓉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可是整個人更茫然了。

徐如月撇嘴,乜斜了程靜淞一眼,才回應程玉蓉說:“你看我像是開玩笑的嗎?”

程玉蓉:“……”

邊上的程靜淞則搬了個椅子放在肖聞京的身邊,脆生生喊道:“姑父,你也坐啊,別站著了。”

然後又看向徐如月說:“奶奶,爸爸和媽媽昨天回來後帶了兩隻雞還有一隻兔子回來,也都處理好了,但是我剁不動,你來幫我都剁了吧。”

徐如月立馬將肖向東塞給程玉蓉,站起來到了廚房。

程玉蓉看著這一老一小兩道身影,再一次陷入了茫然當中。

“這……你看明白是啥意思了嘛?”程玉蓉問邊上的肖聞京。

肖聞京搖頭,目光卻緊盯著廚房門口,然後就看見徐如月真的幫程靜淞把肉按照她的要求剁或者切了後就又出來拿起地上的一個竹筐要出門。

走到他們身邊的時候,徐如月還不忘記說:“我去菜園子挖點菜回來,玉蓉你就先在屋裏坐會兒,我等下就回來了啊。”

程玉蓉還處在好久不回娘家,好像大家都變了的驚訝中,根本沒注意徐如月說的是什麽,隻是在聽到自己的名字後隨意“嗯嗯”著附和了兩下。

等徐如月走一會兒了,程玉蓉又看見廚房裏的程靜淞開始上上下下的忙活著,倏然驚醒。

程玉蓉連忙站起來往廚房走。

程靜淞聽到動靜後回頭,朝著程玉蓉露出一個笑臉,然後說:“姑姑,你先在堂屋坐一會兒吧,廚房熱,哥哥和媽媽一起上山了,等會兒就回來了,二姐在你們剛過來的時候就去磚窯廠喊爸爸了,應該也快要到了,你先等會兒,不會很久的。”

程玉蓉被程靜淞這一段話說的再次驚訝了一番。

她忽就想起來之前徐如月誇她聰明的話,眼下可不就是麽。

程玉蓉沒忍住又開始打量程靜淞,可是不論從哪兒看,她都隻是一個小屁孩兒啊。

程玉蓉想了下說:“那你呢?你做飯?”

其實農村的孩子很早就會幫家裏幹活,但是讓一個五歲的小孩兒做飯多多少少還是有些離譜的,至少程玉蓉覺得離譜。

但是她沒想到程靜淞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說:“對,我做飯。”

程玉蓉:“……”

眼見程玉蓉又愣住了,程靜淞估計她也不可能回屋坐著任由她一個小孩兒在廚房,幹脆就起了話頭問道:“對了姑姑,你怎麽今天過來了?”

程玉蓉就說:“這不是秋收剛過麽,之前家裏不是說等秋收過後就讓傳家和那個唐家的姑娘結婚來著,可我這一直等不到家裏的消息,再加上我又聽見外麵傳說兩家親事鬧掰了,又聽說你們出事了,好像還和他們的婚事有關係,我這不就……”

說到這兒,程玉蓉倏然又停了下來,對著程靜淞小小的身影笑了下說:“我和你一個小孩兒說這些幹什麽。”

程靜淞就道:“我能聽懂。”

程玉蓉:“……”

“你知道我剛才的話是啥意思?”程玉蓉幾秒後回過神來,驚呼。

程靜淞笑笑。

以徐如月的性子,隻怕心裏不知道該怎麽覺得虧欠眼前的這個女兒呢,所以她也很可能會將家裏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都講給程玉蓉聽。

於是,程靜淞就說:“姑姑,要不然我給你講一講家裏最近發生的事吧。”

程玉蓉懵懵地點頭,“好啊。”

程靜淞早就熟練掌握了怎麽表現的聰明卻又不太讓人懷疑的套路,她從當初那場房屋倒塌事件講起,中間還特意穿插了一些比較童稚的言語,很快就把家裏最近發生的幾件大事都講完了。

程靜淞還特意說:“姑姑,你要是再來晚一點的話,我們家說不定就搬到新家去啦,到時候你就找不到了。”

程玉蓉就勉強笑了下說:“找不到難到我不會問麽。”

可是她心裏想的卻是之前程靜淞嘴裏吐露出來的一個又一個的勁爆消息。

一時間隻覺得腦袋發懵,耳朵裏也嗡嗡的響,叫她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繼續開口說話了。

而在廚房外不遠處抱著肖向東的肖聞京也一樣驚詫,沒想到就是幾個月而已,這裏竟然發生了這麽多的事情。

他擔心程玉蓉多想,就抱著肖向東上前,特意將孩子塞在了她的懷裏。

程玉蓉果然被胖乎乎的肖向東的童言童語吸引回神。

她心不在焉地捏著肖向東的小手陪他“嗯嗯啊啊”地說話,但是注意力卻一直都放在依舊在灶台前忙活的程靜淞的身上。

看她拖著小小的身體爬上爬下、忙前忙後,卻並不顯得慌亂無序,心神又略微鎮定了起來。

總歸,不管發生多少事,但現在大家都好好的就好了。

至於老大和老二家的,本來就和她沒關係,而那個爹……程玉蓉也早就不在乎了。

恰好徐如月從菜園子揪了不少菜回來,見他們都圍在廚房門口,就好奇問道:“你們都杵在那兒幹啥呢,當樁子啊!”

程玉蓉抱著肖向東轉身,又看了看廚房裏依舊井井有序的程靜淞,還是不放心地問上一句,“媽,真讓三丫頭一個人燒飯啊?”

徐如月坐在堂屋擇菜,搖頭說:“你別看她年紀小,但是她能耐著呢,家裏這段時間的飯菜都是她燒的,現在我們家廚房掌權的可是她,我都排不上號,因為他們嫌我燒的飯難吃,尤其是你哥這個混蛋,說起這件事我就氣!”

程玉蓉聽的來了興致,就把肖向東又交給肖聞京,然後走過去邊幫徐如月擇菜,邊聽她在邊上絮絮叨叨。

不時地,程玉蓉也問一些她剛剛從程靜淞那裏聽來的事件總結,然後就總能得到徐如月的一句“這鬼丫頭咋啥都和你說,也沒啥大事兒,就是……巴拉巴拉……”

如果說程靜淞的總結還略顯平淡的話,那徐如月絮絮叨叨的那些話就帶著強烈的個人色彩了,無論是誇讚程建功他們,還是憎惡程知仁他們都一樣。

程玉蓉的情緒隨著徐如月的話而變動,等到程建功帶著程斯年回來的時候,她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哥,你沒事了吧?”

程建功:“?”

頓了下,程建功才看了邊上的徐如月一眼,說:“老徐同誌都和你說什麽了?”

程玉蓉:“老徐同誌?”

突然變成老徐同誌的徐如月:“……”

徐如月沒好氣地瞪程建功一眼,“你一天不氣我,你心裏就不舒坦是吧!”

程建功端起洗臉盆往外走,準備到外麵打水清洗一番,順便還不忘記和徐如月說:“叫你老徐同誌怎麽就成了氣你了呢,一般人我還不這麽叫呢,是吧,小葉同誌?”

剛剛和程定坤一起進門的葉美雲:“……”

賞了程建功一個冷眼後,葉美雲才看見一起走到院子裏麵的程玉蓉和肖聞京他們。

程玉蓉立馬衝著葉美雲喊了一聲,“嫂子回來了。”

葉美雲略微一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然後就提著手中的竹筐進了屋。

程定坤也沒有喊人,隻用一雙清淩淩的眼睛盯著程玉蓉和肖聞京看了兩眼,也跟著進屋了。

可他才剛進去沒多會兒,就被程建功給抓住了,說:“大寶,怎麽不叫人啊。”

程·大寶·定坤:“……”

程玉蓉見狀連忙就說:“他這個年紀的小孩都這樣,不愛理人,你隨他吧。”

程建功點頭,這才多看了肖聞京一眼,然後說道:“隨便坐,別總是站著了,對了,你們怎麽忽然來了?”

程玉蓉又解釋了一遍,然後對著程建功道:“家裏發生這麽多事,你咋不給我送個消息呢?”

程建功渾不在意道:“又不是什麽大事兒,現在都解決了,剛好你們等下和我們去新家那邊認認門,回頭就別來這裏了,再過來就直接去新家那邊就行了。”

程玉蓉點頭,又說:“我正想去看看呢,媽說建的可漂亮了,還是磚房呢。”

程建功點頭,又陪著他們拉了會兒家常,飯就好了。

對於程建功他們一家來說正常,甚至就連徐如月都沒覺得有什麽的飯菜,對於程玉蓉他們來說卻是非常震撼的,以至於吃飯的時候,他們甚至都不怎麽敢下筷子。

還是徐如月勸了幾句,又給他們盛了好些肉,兩人才安生的吃飯。

飯後,肖向東就鬧騰著要睡覺,程玉蓉就連忙哄他,徐如月也跟上去了。

這娘倆就一直呆在了屋裏說悄悄話。

直到半下午的時候,肖聞京過來敲門說該走了,相看兩眼淚汪汪的母女兩個才互相擦了擦眼淚。

然後,徐如月就將自己之前藏起來的兩根金條找了出來,抽出一根塞在了程玉蓉的手裏。

程玉蓉驚呼,“媽,你這是幹啥?”

徐如月之前就提過找到金條的事了,隻是沒說要給她,程玉蓉也沒多想,但現在驟然這樣,倒叫她不知所措了。

徐如月卻說:“你收著吧,本來按你哥的意思是都給你的,他說他一個都不要,但我還是想著你們一人一個,你的就一定要藏好了,千萬別叫你男人還有你婆家的人知道了。”

程玉蓉被徐如月簡短的一句話說到再次眼淚汪汪。

剛開始家裏叫她嫁人的時候,她心裏是怪的,甚至頭兩年,她都沒有回過娘家。

可是後來她發現肖聞京這個人並沒有像外麵傳言的那樣凶神惡煞,也不是壞人,加上婆婆對她也不錯,她這才慢慢接受,而後等到她懷孕,饑荒年又過去了,家裏也沒斷了去看她,她心裏這才慢慢放下這個結。

可若要說真的一點也不在意了,那也不可能。

但眼見徐如月竟然舍得將金條分她這樣一個外嫁女一份,而不是都留給以後給她養老送終的程建功,她心裏僅剩的最後那點別扭也沒了。

程玉蓉連忙推脫道:“媽,我不能要,你留給我哥吧。”

徐如月抬手往程玉蓉的手背上拍了下,“你以為我和你開玩笑呢,這東西就是你哥找出來的,他知道我要給你的事,也確實說過一個都不要,都給你,你就安心拿著就是。”

“媽。”程玉蓉的眼淚又掉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