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勸慰

程玉蓉拗不過徐如月的強性, 加上現在也不早了,她也不好老和徐如月掰扯,就收了一根金條, 但是打算等下找機會和程建功說一下,再還給他。

雖然她之前聽徐如月說過不少家裏現在大變樣的事,也聽徐如月多次提到過家裏現在有錢了,可是家裏又蓋房子又要出去看病,恐怕也不富裕, 就是再有錢又能怎樣呢。

怕不是在打腫臉充胖子。

而她就不一樣了, 肖聞京家裏隻有他一個, 婆婆人也不錯, 家裏也不太缺什麽, 她真不好收這根金條。

程玉蓉一邊琢磨這些, 一邊洗把臉後, 就跟在程建功身後, 打算看一看他新建的房子到底在哪兒, 又是什麽樣兒的。

可是他們才剛出了這邊的門, 就看見另外兩房的人就在他們自家的門口或站或坐,目光一致盯著他們這邊門口。

胡小文在見到程玉蓉他們的時候就兩眼發亮,畢竟程玉蓉雖然每年回娘家的次數不多,但是每次來都帶不少好東西呢。

可這種占便宜的念頭才剛剛升起來, 胡小文就又看見了冷眉冷目的程建功一家。

忽想起從前的胡小文下意識打了個哆嗦,後退著進了屋。

可沒多久,她又趴在他們那一房的門口探頭探腦, 簡直和做賊沒兩樣區別。

沒有人注意胡小文的這番動靜, 就算有人見了,也沒將她放在心上。

倒是靠在大房門口坐著的程知仁成了眾人眼睛裏麵的主角。

自那天晚上和程建功重新說上話後, 程知仁就以為兩家的關係能夠有所緩和了。

因此,今天聽到程玉蓉全家過來後,他還以為就算程玉蓉知道了家裏分家的消息,但這些和她一個外嫁女也沒多大的關係,他總是她的親爹,她怎麽著也該過來看一看他這個親爹,或者程建功他們也該叫她過來看看他,但是顯然,程玉蓉沒有。

程知仁這才不得不在門口等著他們,但沒料到這一等就是好半天,直到現在,程玉蓉他們似乎都要走了,她也沒有要過來的跡象!

程知仁皺眉,腦海裏麵的第一反應就是想要開口訓斥,可是他又很快想到了如今的變故,想著他和程建功之間的關係才好不容易稍微有了緩和的跡象,又連忙壓下心裏麵的怒氣,對著程玉蓉說:“你們什麽時候來的,怎麽沒有告訴我一聲?”

程玉蓉早就對程知仁這個親爹失望了,加上今天又從徐如月嘴裏知道了當年他藏著金條的事情以及程建功一家五口被逼著差點沒命的事,現在看程知仁就更覺得恐怖以及發寒。

這人哪裏是他們的親爹,簡直比惡鬼還要恐怖。

她是自己生了孩子以後才慢慢體味到作為父母到底有多不容易,可是從小到大,不容易照顧她的從來都隻有母親,而沒有父親這個角色。

程知仁的不容易從來隻給程玉衡和程玉銘,可惜的是現在這兩個他最偏心的兒子不還是狗咬狗,鬧僵了。

程玉蓉又想到徐如月之前和她吐槽說程知仁向程建功低頭但是被程建功耍著玩兒的事兒,就又覺得非常可笑,因此對著程知仁這副明顯在等她卻又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模樣裝傻說:“差不多晌午,我就過來看看我媽還有我哥。”

程知仁的嘴張了張,那張已經沒有之前那麽有氣質的臉上露出了些許茫然的表情。

他甚至想說那我呢,你就沒想著過來看我麽,我也是你親爹啊,但是程玉蓉卻不想在他身上浪費時間了,她本就是外嫁女,也早就看清他了,何必糾纏呢。

程玉蓉不再看程知仁,而是扭頭朝著徐如月道:“媽,走吧,不是說要帶我們去看看你們的新房子麽。”

徐如月立馬上前挎住了程玉蓉的胳膊,嘴上哆哆地說:“走走走,現在就帶你們過去看,下次你們再回來就不用來這個破地方了!”

徐如月說著,還是沒忍住扭頭衝著另一邊的程知仁翻了個白眼。

程建功不叫她和程知仁他們多糾纏甚至多說話,那她不說話隻翻白眼總行了吧。

程知仁這個黑心鬼的死老頭子現在肯定後悔死了吧。

叫他以前黑心又偏心,不把她生的兒女當然看啊!現在她兒女都孝順,他的兩個兒子卻一個殘了,一個一肚子壞水,活該他以後老了受罪。

徐如月得意洋洋地想著自己老了以後的日子肯定過的比程知仁好,和程玉蓉炫耀的聲音也就越大。

“等下你們看見了就知道了,那新房子建的可氣派了,除了圍牆和前麵的門樓是用的土坯,其他地方都是用的紅磚紅瓦,那叫一個好看,別說是咱們村子了,就是附近幾個鎮子都找不到這麽好看的房子,那可真真是獨一份,說實話我都沒想到我這輩子竟然還有機會住上這樣的房子……”

有一個詞叫做衣錦還鄉,榮歸故裏,其本質核心還是叫以往和你熟悉的那些舊人舊物知曉你現在的日子過的很好。

徐如月現在的心態也差不多,她不管如何炫耀,除了向程知仁挑釁外,其實也不過是想叫明明都嫁人了還擔心她和程建功的程玉蓉曉得她現在的日子過的不錯,不用擔心她了。

程玉蓉一路上都附和著徐如月說說笑笑,要是碰見了熟悉的人也都客客氣氣的打招呼。

等見到了徐如月口中氣派又漂亮的新房子後,程玉蓉才曉得為什麽徐如月能一直這麽興奮。

確實如徐如月之前嘴裏說的那樣,這處房子不僅依山傍水,而且極其的氣派以及漂亮,在一眾灰撲撲的土坯房甚至茅草房為主的建築群裏,這獨一份的紅磚紅瓦房簡直太顯眼了。

徐如月還樂顛顛地拉著程玉蓉給她介紹哪間住著誰,說著他們將來的裝修打算,言語間句句皆是對以後的好日子的期盼。

甚至說著說著又沒忍住嗚嗚嗚地哭了起來。

“你說我運氣咋這麽好,攤上個這麽好兒子,好女兒……”

程玉蓉看著眼前的徐如月,不期然又想到了吃飯的時候還和程建功叨叨著吵架的徐如月,又想起以前對徐如月的印象,總覺得她現在看著精神多了。

雖然脾氣依舊爆,但是不再動不動就拍桌子摔筷子,不再動不動罵人,身上也沒有那種無法遮掩的對生活的絕望之氣,她的臉色比以前好多了,人也看著有奔頭的多。

就好像重新活過來了一樣。

程玉蓉又去看程建功他們一家。

以前印象裏的他們已經似乎很遙遠也很模糊了,倒是他們現在的影像清晰地刻印在她的腦海裏。

她覺得所有人都變了,變得更好了。

這樣就很好了。

反正她在乎的人也隻有眼前這幾個,至於其他的人,管他呢。

程玉蓉攙著徐如月小聲安撫。

倒是肖聞京看著眼前漂亮的新房,對著邊上的程建功問道:“哥,磚和瓦都是你們村的磚窯廠自己燒的?”

程建功點頭,剛好正房廊簷下麵還摞著一堆特意留下來準備將來給院子鋪路的磚,程建功就走過去拿起一塊敲了敲說:“都是這個質量,雖然比不過正規的磚廠產的紅磚,但建房子也足夠了。”

肖聞京也顛起一塊試了試,入手後的感覺就很趁手,而且目測規格也和市麵上的磚一樣,感覺上差別也不是很大。

邊上還有一點碎的磚頭的瓦片,肖聞京也撿起來都看了看,然後朝著程建功問道:“你們磚窯廠的磚價是多少?”

程建功道:“紅磚兩分錢一塊,紅瓦的話,好像定的是四分六。”

饒是肖聞京也驚詫了,“這麽便宜。”

程建功就道:“比不上大廠的品質,價格上自然也要低一點,你要買?”

肖聞京點點頭,“前段時間下雨,家裏不少地方都漏雨了,後來雖然撿了瓦,但是還剩下一間房的瓦不夠了,我一直想要買,可西川鎮那邊的磚廠一直買不到,倒是黑市有,但是要價太貴了,玉蓉覺得家裏反正人少,那間房沒有瓦就算了,就一直拖到了現在。”

程建功就道:“磚窯廠正好在我們家門口這條河的下遊不遠處,你如果想買的話,也可以過去看看。”

肖聞京點頭,程玉蓉恰好和徐如月從屋裏出來,聞言就接茬道:“買啥啊?”

“買瓦。”肖聞京說。

程玉蓉纖細的眉毛立馬皺了一下,但是說話的語氣卻並不凶,反而很和緩地說:“不是說好那間房就算了嘛,反正現在也用不到。”

肖聞京就道:“總有用到的時候,就這麽風吹日曬,沒幾年房子就徹底壞了,到時候重新蓋也麻煩,況且我剛才打聽了,你哥說這邊的磚價才兩分,瓦隻要四分六,價格比正常價還要低呢。”

“真的!”程玉蓉也驚呼了起來。

程玉蓉之前隻聽徐如月說起程建功建磚窯廠的事情,但她那時候沒關注價格,徐如月也沒提價格,因此現在才這麽震驚。

“哥,你們這兒的磚窯廠出價真的這麽便宜?”她甚至還高聲確認了一下。

程建功點頭,又說:“你們要是想買,我現在就帶你們過去和那邊說一聲,村裏還沒有正式往外開單,你們要是第一單,興許還能給你們打個折。”

程玉蓉立馬就說:“那還等什麽啊,現在就去!”

程玉蓉表麵上看並不像個火爆的性子,但是沒想到一遇到事情來也挺風風火火的。

肖聞京隻好趕緊抱著孩子跟上,倒是徐如月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眼珠子轉了轉,拽著程建功的胳膊說:“一塊磚一片瓦買下來也不便宜呢,你既然會燒,要不然私底下幫你妹他們家燒點算了。”

程建功:“……”

無語了一瞬,程建功乜著徐如月道:“您怎麽不幹脆叫我把燒磚的技術也告訴他們呢。”

徐如月立馬就說:“這咋行呢,你要是告訴他們那邊了,回頭人家也建起磚窯廠了咋說?”

程建功就道:“我既然把燒磚的技術交到了村裏麵,甚至自己的房子都是用村裏麵的磚窯廠燒出來的磚,你覺得我能私底下給他們燒磚,我腦子壞掉了!”

徐如月:“……”

“那你就是說是我腦子壞掉了唄!”徐如月被程建功堵的有些不知怎麽說,想了半天才又道:“你不說我都忘了呢,我還一直都想問你來著,明明村裏麵都說了可以和你公私合營,你之前幹嘛不願意,白白將這賺錢的大好營生給讓出去?”

“好營生?”程建功挑眉,也不解釋太多,就說:“既然你都知道這是好營生,我還能不清楚嗎?我既然讓出去了,自然有我的道理。”

“那到底為啥啊?”徐如月想不透。

程建功卻不繼續解釋了,而是道:“自己想。”

徐如月:“……”

恰好已經走在前麵的程玉蓉在催了,程建功就快步跟了上去。

剛一走到,程玉蓉就期期艾艾地看著程建功。

程建功略詫異,問道:“怎麽了?有事就說。”

程玉蓉其實對於徐如月之前說的程建功也知道金條和將兩根都給她的話有些半信半疑。

金條可不是一塊兩塊錢,而是值很多錢。

如果她不說,怕程建功將來知道了會生氣,可如果現在說,也擔心程建功不高興。

程玉蓉一時間有些兩難。

程建功那腦子,很快就猜到了原委,更何況他們原本住的那屋就不大,他多少還聽到了徐如月和程玉蓉的對話。

程建功就說:“為了金條的事兒?”

程玉蓉的瞳孔睜大,下意識解釋道:“媽其實就是……”

程建功也不容她解釋完就又說:“給你了,你就拿著。”

剛把金條從口袋裏掏出來的程玉蓉:“……”

“啊”了一下後,程玉蓉才傻傻地反應過來說:“哥,你不要嗎?”

程建功無所謂地“嗯”了一下,又問道:“她給你幾根,兩根都給你了嗎?”

程玉蓉還捏著那根剛剛拿出來的金條有些無所適從,搖搖頭說:“媽說一根給我,一根留給你。”

“我和她說過兩根都給你。” 程建功“嘖”了下,又道:“算了,等下我再和她說一聲罷了。”

程玉蓉這下腦袋總算清明了,連忙拽住程建功說:“哥,你別了,這個我都不好意思了,我……我……要不你還是拿回去吧,我聽說媽說你接下來要出門給嫂子看病,到外麵肯定缺錢,你還是拿回去吧。”

“我有錢。”程建功推開程玉蓉伸過來的手,“你安心收好,不用想太多,也別拿出去在人前晃,現在世道亂。”

程玉蓉連連點頭,又幾次和程建功推拉,發現他真的不要後,才滿心複雜地收起金條。

到了磚窯廠後,程建功就帶著肖聞京他們說明了來意。

程玉蓉本來就是上塘村嫁出去的姑娘,且現在村子裏的人對程建功一家的感官都非常好,因此連帶著看程玉蓉的眼神都十分的歡喜。

尤其在聽到他們有想要買磚瓦的情況下,一個個不管幹活還是不幹活的,眼睛都瞪大了。

好些人甚至都直接圍過來了,衝著程玉蓉和肖聞京嘰嘰喳喳。

肖聞京懷裏的小屁孩肖向東被眼前這突如其來的場麵嚇一跳,倏然張嘴哭了起來。

一群光著膀子的大男人們不僅沒覺得不好意思,甚至還嘻嘻哈哈地逗著肖向東道:“咋還哭了呢,這膽子也太小了吧……”

倒是徐建軍看他們一人一句,連他都被擠得插不上話了,就沒好氣地拿著地上的大掃帚往這群漢子們的大腿上抽了抽,趕羊一樣趕著他們道:“滾滾滾,沒看見都把人家孩子都嚇哭了麽,還在這兒圍著幹啥,趕緊幹活去!”

一群大男人被削了也不在乎,雖然被迫回到了工作崗位上,但是幹活卻不走心,還在不停地朝著肖聞京他們所處的那片張望。

這可是他們村自建磚窯廠來的第一筆單子呢,咋能不讓人激動。

徐建軍也很激動,但是他比其他人稍微冷靜了許多,在聽完後就說:“賣我們村肯定是要賣的,就是……”

遲疑了下,徐建軍還是沒忍住將程建功拉到一邊悄聲道:“建功,你妹他們家真的缺磚瓦嗎?該不會是你看著咱們村還沒有開張,所以找玉蓉他們來幫忙的吧?”

程建功:“……”

平時嘴皮子非常利索的程建功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怎麽說話了。

他甚至有些哭笑不得。

他像是這麽能為村子裏麵著想的人嗎?

如果叫徐建軍知道了他的想法,肯定很努力的點頭。

怎麽就不是呢!

不僅幫村裏建磚窯廠,還提議建學校,還幫他把村裏沒有守住老師的全部工作的麻煩給安撫下去,過兩天還到外麵給村子裏想辦法買書……

這一樁樁一件件,哪件不是為了村子好。

但可惜他們現在的思想不在一個頻道上。

“是我妹夫說的家裏漏雨,缺瓦片。”說完這句,程建功又停頓了下來,想了下才繼續開口說:“我估計各個村裏麵房頂漏雨,缺少瓦片的人家應該不少,畢竟咱們這兒附近也隻有西川鎮那邊有磚窯廠,但是那邊的又貴又買不到。”

“二的話,一般家庭撿瓦後,可能就缺幾塊,十幾塊,最多幾十塊瓦片的樣子,這樣小批量的貨物根本都不夠磚窯廠開火燒窯費的功夫,而磚窯廠一般都不愛搭理這樣的人,所以我才猜測很多家裏應該都缺瓦片,你如果想要將咱們的瓦片賣出去,可以和附近的幾個村子的領導幹部對接一下,就說如果他們以村子的集體名義買的話,咱們可以給他們稍微再便宜一點,或許能拉來不少單子,後續慢慢等咱們的磚窯廠的名聲傳播出去了,應該就會慢慢有人自己找來了。”

徐建軍的眼睛越聽越亮,甚至都激動地抓住了程建功的胳膊,非常大聲地說:“建功,還是你的腦袋瓜子聰明!”

程建功失笑,掰開徐建軍的手說:“那等下記得給我妹妹他們一家便宜一些。”

“放心,玉蓉可是咱們村走出去的姑娘,我還能坑自己村裏的姑娘麽!”徐建軍大力往程建功的身上拍了下,這才走過去問肖聞京他們有關買磚瓦的事。

確定肖聞京他們是真的想買後,徐建軍就說:“你們是我們磚窯廠建成後來買的第一人呢,玉蓉又是我們上塘村的姑娘,更何況你哥都開口了,這樣,我按四分錢一塊給你們,你們覺得咋樣?”

肖聞京和程玉蓉都有些傻眼,居然才要四分錢一塊,這也太便宜了吧!

徐建軍看他們不說話,以為他們還在嫌棄貴,沒忍住皺了皺眉說:“四分是最低價了,真的不能再便宜了,本來我們商量的是如果是一個村子集體購入的話,就按照四分二的價格,普通人來買就是正常的價格,四分真的是最低價了,再低的話,我也做不了主了。”

程玉蓉連忙擺手說:“建軍大哥,你誤會了,是我們沒想到竟然這麽便宜,正常的瓦價也要五六分呢,你這便宜太多了,西川鎮黑市的磚都叫了四分甚至五分的價了。”

徐建軍擺手說:“咱們是正規的集體產業,不搞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而且都說了你是我們上塘村的姑娘,又是建功的妹妹,還是第一個買家,不給你便宜點,回頭大家夥該不樂意了咋辦。”

走過來的程建功眼見程玉蓉還有些不好意思,就又把剛才和徐建軍說的集體對接購買的事情說了下,才又道:“你不用糾結,回頭多在你們村裏給我們生產隊的磚窯廠多宣傳一下,如果能給我們的磚窯廠拉來單子,建軍說不定還要感謝你呢!”

徐建軍立馬點頭,“對對對。”

肖聞京和程玉蓉聞言也沒再說什麽,很快和徐建軍溝通好差不多要買的瓦數,然後說明天就過來拉。

徐建軍點頭。

沒多會兒,程玉蓉他們一家就走了。

徐如月戀戀不舍地送了好遠才停下腳步。

程玉蓉也不時地回頭看徐如月他們,直到真的看不見人影了,程玉蓉才抿了抿唇角,略微有些歡喜地說:“本來聽到家裏出事的消息後我還很擔心,但這次回來後卻發現他們過的很好,這我就放心了。”

肖聞京點點頭,但卻並沒有吭聲。

程玉蓉想了下又說:“不過家裏這麽大的變化是我沒想到的,以前我還總擔心媽和哥他們在家裏吃虧,現在見他們這樣,我實在太開心了。”

肖聞京這時候卻忽然道:“那你爸那兒呢?”

程玉蓉聞言就開始冷笑,“他算我哪門子爸,他就是一個……”

程玉蓉咬牙切齒,可是罵人的話實在說不出來,幹脆又“哼”了下說:“反正我以後絕不會再和他扯上關係了?”

肖聞京皺了皺眉,“又發生什麽事了?”

程玉蓉抿了下唇,過了好一會兒後才從口袋裏掏出徐如月之前給她的那根金條。

肖聞京的眼神驟縮,“你哪兒來的?”

程玉蓉並沒有聽徐如月的話,而是一五一十地將當初程知仁明明藏著金條卻不願意拿出來換糧食,硬是用她的婚姻換了糧以及後來徐如月和程建功找到金條的事說了出來。

然後又講了徐如月給她的這一根,眼眶微濕道:“我之前還一直怪我媽,但是她心裏其實比誰都難過,她還是在乎我的。”

肖聞京沒想到竟然還扯出了當初他和程玉蓉的婚事,他薄削的唇角略微抿著,唇線拉長,沉聲道:“抱歉。”

程玉蓉搖頭,“我不是在怪你,幸好當初是咱媽換的我,要不然,我現在還不知道是什麽樣兒呢。”

肖聞京就安慰她說:“你也說了媽還是惦記你的,就算當初讓你嫁人逼不得已,也肯定會打聽對方的事情,不至於太糊塗的。”

程玉蓉就“撲哧”一下笑了,眼眶裏的淚水都還沒有全幹就揶揄肖聞京道:“你這是變著法兒的誇你自己呢!”

肖聞京:“……”

看著肖聞京有些不好意思了,程玉蓉擦了擦眼睛說:“不逗你了,金條你收著吧,你也知道我自從生了東東後就有些丟三落四的,我擔心回頭我就不知道把東西放哪兒了。”

肖聞京摩挲了下被程玉蓉塞在手中的金條,開口:“這應該是媽他們給你傍身用的,你就這麽給我了,不怕麽?”

程玉蓉搖頭,“我相信你。”

當初她被迫嫁人的時候才害怕,因為那時候不知道自己的前路如何,未來怎樣,隻覺得周遭一片黑暗,無處容身。

是當時還在養傷的肖聞京聽說她才十六歲,告訴她說她還不到法定結婚年紀,可以送她回家,讓她別怕。

隻是她那時候怕自己被送回去後家裏的糧食就會還回來,而她又不知道會被家裏轉手賣給哪個人,所以抗拒回去。

然後,也是肖聞京看出來這一點,說她可以暫時留在他家。

他後來甚至還出錢讓她把高中讀完,還讓她考大學,可惜她成績不好,沒考上。

正好她那時候也到了十八歲了,說想和肖聞京在一起,他深思熟慮後又問了她好些問題,才帶著她去領了證,然後他們才成為真正的夫妻。

其實相比較娘家的那些人,她對於肖聞京更加的信任。

肖聞京也沒有瞞她,說:“那我回頭給你寫個收據,然後和之前存的那些錢放在一起。”

程玉蓉皺了皺眉,有些無奈地看他說:“你怎麽總是和我這麽較真,我們是一家人啊,我的不就是你的麽。”

肖聞京淺淺笑了下,收好金條後,大掌在程玉蓉的後背上輕拍了下,淡淡道:“給你個保障。”

程玉蓉衝肖聞京皺了下臉。

兩人一路小話回家的時候,程靜淞他們一家也在往家趕。

徐如月嘴裏麵還不停地叨叨著說:“我本來還打算等你們都走了後找個時間去看一看玉蓉最近過的咋樣呢,沒想到他們竟然先過來了,我瞧著她過的應該還行,孩子也照顧的不錯,我今天伸手抱著試了下,那叫一個重……”

徐如月說起程玉蓉來就十分的絮叨,從她的以前說到現在,語氣裏除了對程玉蓉現在生活的感慨,就是各種覺得之前對不起她的話,有時候也會說如果那時候家裏能過的像現在這樣就好了的話,就是沒怎麽提起肖聞京。

而且看她今天的樣子,似乎還對程玉蓉嫁給肖聞京這件事有點怨念。

程靜淞今天吃飯的時候倒是注意到肖聞京在飯桌上很照顧程玉蓉和肖向東,而且肖向東今天一天多數都是他在抱著,並且動作熟練且孩子也不拒絕,顯然是個習慣了的。

程靜淞覺得她雖然第一次正式認識她的這位姑父,但覺得他應該是個好爸爸,好男人。

況且肖聞京雖然大程玉蓉十歲,但人家現在也就三十出頭的年紀啊,而且長相板正,個高腿長,走路帶風,身上還有肌肉呢。

至少他今天抱肖向東的時候,薄薄的短袖下麵可是遮掩不住的肱二頭肌。

所以,程靜淞評估了一下肖聞京,覺得他其實應該也不錯啦。

於是,程靜淞的小嘴就跟著叭叭開了,“奶奶,你怎麽不提姑父呢,他不好麽。”

徐如月就衝著程靜淞翻白眼,“三丫頭,哪壺不開你提哪壺是吧!”

程靜淞覺得自己好無辜,於是攤攤手說:“奶奶,你又怎麽了,我不就問了下姑父麽。”

徐如月“哼”了下,乜著程靜淞說:“問啥問,他有啥好問的!你平時不是總說自己聰明麽,咋了,沒看出來我不想提他啊!”

程靜淞“啊”了一聲,“那行吧,那我也不提了。”

徐如月本來就不算太好的心情再一次被破壞了,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等到確定徐如月聽不到他們的聲音了,程斯年就對著程靜淞說:“你幹嘛故意逗奶奶啊,她又生氣了!”

程靜淞皺了皺鼻子“我這不是想著咱們馬上就要走了,好叫奶奶加深一下對我們的印象麽。”

“我看是生氣吧。”程定坤瞥她。

程靜淞就又說:“而且她一直說對不起姑姑的那些話,我也害怕她一直沉浸在過去的那種情緒了走不出來啊,所以刺激刺激她,省得她總是想著那些事,難道不行啊!”

程定坤就說:“你是程家三寶,你說什麽都對,反正你臉皮厚。”

“哥哥!”程靜淞衝著程定坤抬腳,程定坤悠閑地滑步,用遊戲裏的話就是走位十分**地從她麵前躲了過去。

程定坤還衝著程靜淞挑釁,“就憑你,還想打到我!”

程靜淞:“……”

憋了口氣,程靜淞就叉腰衝著程定坤開炮道:“哥哥,你的練氣三層上去了嗎?家裏這段時間人人都忙的跟狗一樣,隻有你一個人成天最清閑,隻需要修煉,所以你的成功了嗎?完成你的任務了嗎?畢竟姐姐的玉石早就等的饑渴難耐了!”

程斯年扶額,這都是什麽比喻。

但是她沒吭聲,而是堅定地站在了程靜淞這一邊。

程定坤先是被程靜淞突如其來的這一句問的一愣,接著就一副炸毛的樣子說:“成功了又怎麽樣,沒成功又怎麽樣?”

程靜淞就開始嘖嘖嘖了,“那看來是沒有成功,哥哥,要不然你以後別修仙了,就老實和我們一起當個快樂的小孩子吧。”

“我看是快樂的小傻子吧!”程定坤毫不留情地吐槽。

程靜淞瞪眼:“哥哥,我們小孩子的快樂你根本不懂,而且像你這種拚命修仙,從不記得享受生活的人怎麽會知道真正的煙火人家有多美好……”

說著,程靜淞又想到程建功之前在程定坤麵前說的那句話,也跟著口氣深沉地歎了起來說:“哥哥啊,你還是沒有悟透。”

程定坤:“……”

程定坤錯了錯牙,皮笑肉不笑道:“可是我已經練氣三層了呢。”

程靜淞:“……”

“啊!”回過神來的程靜淞立馬驚叫了一聲,拔著小短腿就往程定坤衝過去,程定坤再一次掛著一臉嫌棄地躲開她,卻沒料到被另外一邊一直站著沒動的程斯年給抱住了胳膊。

程定坤“!”

程斯年還衝著程靜淞喊道:“三寶快來,我抱住大寶哥了!”

“謝謝二寶姐姐!”程靜淞嘎嘎怪叫一聲,立馬衝上來抱住了程定坤的另外一隻胳膊,再一次變成了一隻嘰嘰喳喳的燕子。

“哥,你真的練氣三層了嗎?你是什麽時候突破的啊,我怎麽都不知道?”

“哥,那你現在能布置陣法了嗎?你能布置什麽陣法啊?”

“除了聚靈陣,迷蹤陣這些,你能布置恒溫陣嗎?還有製冷陣,製熱陣,保鮮陣這些能幫助生活的嗎?”

……

程定坤被程靜淞的快人快語吵的耳朵疼,十分後悔告訴她這件事。

他動了動胳膊,“你鬆開我。”

程靜淞眼巴巴地看著程定坤,“全世界最好最好最好的哥哥,你就告訴我吧。”

程定坤翻白眼,什麽製冷陣、製熱陣、保鮮陣,一聽就不是什麽正經陣法,肯定和程靜淞成天惦記的那一堆吃的有關係。

程定坤沒好氣道:“程三寶,你能不能有點出息!”

程靜淞扒拉著程定坤的手臂更緊了,“天大地大,吃飯最大,哥哥,我這輩子最大的出息就是這些了。”

程定坤:“……”

程定坤深吸一口氣,“你放開我,我回頭想辦法研究研究。”

程靜淞就說:“那說好了啊。”

程定坤閉眼點頭,“說好了。”

程靜淞立馬一秒乖巧,“哥哥,你真不愧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

程定坤:“……”

別的不說,他真的非常想擺個能將時光倒回的陣法,然後攔住之前非要和程靜淞說話的自己。

該說不說,反正這場兄妹大戰,依舊以厚臉皮的程靜淞的勝利結束。

到了家後,程靜淞就躍躍欲試地想去攛掇程定坤布陣,但是又想著馬上就要走了,怕萬一影響了什麽,隻能壓製住了內心的激動。

程靜淞幹脆選擇去做明天走的時候要用的幹糧。

現在天氣熱,別的東西也不太好放住,程靜淞就把葉美雲上午帶著程定坤上山打回來的一些獵物都給鹵了,回頭明天帶著路上可以吃。

而後,她又在葉美雲他們的幫助下熬了點醬料。

至於幹糧一類的,他們是明天下午走,可以上午再準備。

晚上的時候,一家人提前洗了澡,順便也把今天換洗的衣裳給洗了,正好明天一起帶走。

徐如月看著他們忙前忙後的,那顆心又開始忽上忽下的,沒忍住對著程建功和葉美雲道:“你們還真要帶著三個孩子一起去啊,這一路上不說花銷多少了,總歸你也說了你有錢,但是你們倆人帶著三個孩子,路上也不一定安全啊,我聽說外麵可有不少拍花子的人呢。”

程建功就說:“放心,不會有事的。”

徐如月就沒好氣地瞪程建功,這叫她咋放心。

倆大人都沒出過遠門,三個孩子的年紀也不大,這一路上要是有個啥,到時候哭都來不及。

可是接下來無論徐如月怎麽說,程建功都沒有鬆口讓程靜淞他們留下來的意思。

程建功甚至又一次開口叫她也去,徐如月哪裏舍得浪費那個錢,隻好一邊糾結,一邊拒絕。

然後,她又來來回回地跟在程靜淞他們的身後問他們這個有沒有帶,那個有沒有拿。

活脫脫一副兒行千裏母擔憂的畫麵。

程靜淞就說:“奶奶,你放心吧,我們東西都帶了的,倒是你一個人在家裏要照顧好自己啊。”

徐如月就說:“我多大的人了,還能照顧不了我自己麽。”

程靜淞就小大人般歎氣說:“可是奶奶你過日子太精細了,我怕等我們走了以後你不舍得吃也不舍得喝,總是隨便對付就好了,最後生生把自己給餓壞了。”

徐如月:“……”

好像……好像是有點她能幹的出來的事兒。

結果沒想到程靜淞還沒完呢,又道:“而且奶奶你的脾氣著急,但又是個心眼實在還嘴皮子不太利索的人,我擔心我們不在家的時候,你被隔壁兩房的人欺負啊,到時候沒有我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控製住自己的脾氣,我真的怕你到時候吃虧啊。”

徐如月:“……”

其他人:“……”

你確定你這不是在說徐如月缺心眼。

可惜徐如月還真沒有聽出程靜淞話語裏麵的委婉之意,但是她想起來程建功之前也說過在他們不在家的這段時間裏,讓她不要搭理程知仁他們,不要和他們廢話這些。

徐如月就癟嘴,心裏多少有點不是滋味。

怎麽這一個兩個的都這麽不放心她嘛!

她以前是個屬炮仗的,一點就著了。但是她自這不是都已經改了麽,她甚至都好久沒有私底下偷偷打程知仁那個狗東西了。

於是,徐如月就虎著臉說:“我吃啥也不可能吃虧!”

程靜淞其實是真的有點擔心徐如月,想了下,幹脆走到她麵前,握著她的手,盯著她的眼睛說:“奶奶,反正我們不在家的這段時間裏,不管隔壁兩家發生了什麽,你都不要管也不要插手,更別看熱鬧,哪怕就是你遇到再生氣的事情,你也要控製住自己,你要相信等我們回來了肯定會給你報仇的,還有,如果有什麽你覺得解決不了的,你就去找建軍叔叔,他是隊長,能幫你。”

說到這兒了,程靜淞還是有些不放心,忍不住又道:“奶奶,要不然你這段時間幹脆去姑姑家住著好了。”

好不容易被程靜淞感動一回的徐如月再一次重回現實。

她沒好氣地瞪了程靜淞一眼,說道:“你的腦袋瓜子一天天的都在想啥呢,這不年不節的,你姑姑也好好的,更不是生孩子坐月子,我一個娘家媽過去她婆家住著,我像話麽我!”

程靜淞不解,“這為什麽不可以。”

徐如月白她一眼,“不可以就是不可以,不像話。”

程靜淞從徐如月的表現中讀出了十分的抗拒,大致明白過來這或許是一種習俗或者規矩吧。

程靜淞幹脆就掠過這個話題,又道:“那到時候你要是實在覺得不行,就搬到新家去住好了,反正現在天熱,其實新家住著也沒多大問題,大不了到時候讓爸爸多給你點艾草粉,你多熏一熏屋子。”

程靜淞不知道,她這一勸,還真在將來勸住了徐如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