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死亡

但是誰都沒想到就在二十九的這天, 公社那邊又喊了下麵的村子去開會。

一個說的就是村裏麵的人擔心的過年拜年的問題。

公社那邊並沒有具體提到外麵調查的具體進程,但是大家夥都要過年的嘛,況且之前也查了那麽久的, 估計大方麵的肯定是搞定了,所以這邊就得了個該怎麽正常過年就怎麽過的消息,拜年也可以照常進行。

另外還有一個消息就是公社這邊又來人了。

剛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徐建軍這些人就立馬緊張了起來。

徐建軍和盧支書是想到了程建功之前和他們說的閆橋這些人近期可能會下放的事情,而其他村子的幹部們想的卻是不會又來知青了吧。

這些人管理的村子裏麵的知青倒是沒有上塘村的那幾個厲害, 沒搞出大事情, 但是才來幾天就和村裏麵的人有摩擦也是真的。

所以, 這群原本惦記著這些知青或許真能帶著村裏搞建設這個是想的幹部們就很快萎靡了下來。

現在又聽到要來人, 他們的心髒立馬就不好了。

“咋又要來人啊, 這才剛給我們分了好幾個知青, 現在又要來, 我們哪能擔負的起嘛!”

“是啊, 主任, 你是沒見過那些城市來的知青都是啥樣子, 一個個的幹啥啥不行,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還說來幫我們搞建設,我看是過來吃白飯的吧!”

“是啊, 主任,那些知青真的是啥都不會幹,你真別給我們安排了……”

一行人紛紛開始朝著楊主任他們吐苦水。

楊主任他們被這些密集的話攪合的一直插不上嘴, 好一會兒等他們停下後, 他才沒好氣地說:“我才說了一句話,你們就能憑空猜測一堆有的沒得了, 你們這麽厲害,怎麽不去唱大戲呢!”

說了他們一通後,楊主任才解釋了這一批的人的具體信息,然後說:“上一次給上塘村安排了八個知青,所以這一回就不給他們村子安排人了,就分在你們其他幾個村子吧。”

說完了,楊主任又看向徐建軍和盧支書說:“這下子,你們總不能有意見了吧。”

徐建軍&盧支書:“……”

你還倒不如不說這句話呢。

其他人也立馬看向徐建軍他們。

雖然現在分來的是所謂的要改造的,但現在這時候也沒什麽活讓他們幹,還不是要讓他們出糧食。

其他村子有些不樂意。

畢竟上塘村的條件可是甩開他們好大一截呢,雖然上塘村上次領了八個人回去,但是別說八個了,就是八十個,對上塘村也沒什麽影響。

有些就借著之前的是知青,這次的是下放改造的,兩者之間不一樣,不能混為一談來當理由和楊主任他們極限拉扯。

也有人不間斷地提及了上塘村的條件,還說上塘村那邊條件好就應該擔負的更多一些這樣的話。

徐建軍和盧支書本來還有些擔心呢,但是見其他人說的這麽起勁兒,幹脆也不開口了。

要不說鄉下的幹部其實不好當呢,因為有時候真的有些難纏的。

楊主任自己說出來的話,這時候要是再轉頭找徐建軍和盧支書回收回去就多少有點丟醜了,但是他剛才也試圖安撫了一下其他人,可沒有什麽效果。

盧支書見狀,這才開口說:“那就按照上次說好的,下次不給我們村子分知青了,這一次我們和其他人一樣,總行了吧。”

徐建軍也跟著點頭,“你們也都別鬧騰了,明天都要過年了,一個個的都不著急的麽,趕緊領完人趕緊回去得了。實在不行的話,都算我們村的行不行,隻要下次再有人也別往我們村塞了!”

楊主任他們這次你鬆了口氣,但還是說了其他人一通,順便表揚了一下徐建軍和盧支書的態度,但還是說:“不過你也別一下子腦子上頭就開始大包大攬的,雖然這來人分散開來不多,但是都放你們村也不算少,那你們村就和其他村一起分吧。”

但是其他村子的領導就立馬打蛇隨棍上說:“主任,既然徐大隊長都這麽說了,那就先把這次的人都給上塘村好了,我們其他人的村子是真的沒那麽多的糧食來安排這些人,可比不上上塘村的日子過的好。”

“是啊是啊……”

這些人像是抓住了徐建軍話裏麵的漏洞一樣,又開始了叨叨叨。

甚至心裏麵還挺得意地覺得徐建軍他們到底還是年輕,臉皮薄也沒什麽耐性。

楊主任他們又被一群老頭子給攪合的頭疼。

“你幹的好事兒!”楊主任沒忍住瞪了徐建軍一眼。

徐建軍立馬就瞥開了眼神,當作不好意思。

又等楊主任他們雙方鬧騰了一會兒後,徐建軍和盧支書才勉勉強強地開口接下了這一批的人。

這下子,算是結束了這哥鬧騰的場麵。

楊主任他們覺得徐建軍和盧支書還是年輕不夠穩重,其他幾個村子的領導們也明麵上繼續說這次的人歸上塘村,下次歸他們這樣的話,還誇徐建軍和盧支書他們就是敞亮、大氣等等,但實則心裏麵笑開了花,也覺得這倆人還是傻不拉幾的,好糊弄。

徐建軍和盧支書都努力板著臉,也不接別人的茬,盡量表現自己的生氣,可心裏也同樣很快樂。

尤其是見到下放的名單裏麵真的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原來學校的老師後,盧支書更是鬆了一口氣。

以後再也不用吊著一顆心了。

如今的潮流下他也幫不了太多的人,能在有限的範圍內護好自己原來的老師就已經是萬幸了。

不過即便心裏麵跌宕起伏,但盧支書依舊沒表現出來什麽,甚至還催了徐建軍一下,讓他趕緊的。

兩人接下來就和公社這邊辦了手續,就又在其他村子的恭維聲中領到了這一批下放的人。

他們大概有三十來人。

按照井沿鎮公社下麵一共是個生產大隊來計算,一個村子分三四個確實不算多,但一下子湧進來,就真的不少了。

其他人看徐建軍和盧支書愣住的樣子,以為他們是被人數給震驚到了,也忍不住咧咧嘴。

但是叫他們再開口把這些下放的臭老幾們在要回自己的村子是不可能的。

甚至他們還害怕徐建軍和盧支書會後悔,連之前的那種明褒暗嘲的話都不說了,趕緊找借口離開了。

徐建軍和盧支書自然不像那些人想的那樣被這麽一群人震懾住了,他們是被這群人的狀態給震驚了。

徐建軍雖然一直都知道來的這些人有盧支書的大學老師,甚至還有當初幫上塘村找資料做沼氣發電機的閆橋一行,但是他卻沒有機會見過。

可在他的想法裏麵,這些人都是有本事的,如今卻都一身的破破爛爛,精神狀態也萎靡,身上的傷口和被摧殘的痕跡就不說了,他們每個人的手裏就隻有一個小小的破舊的包裹,光看大小就知道裏麵沒什麽東西。

這可是大冷天的,就這麽幾乎空手來這邊,怕不是要凍死他們吧。

徐建軍看著這些人可憐的模樣,沒忍住又想到了之前在村裏麵想鬧事兒的那幾個,心裏麵對他們的厭煩感更是上升了不少,眉心也自然而然地夾了起來。

盧支書則是純粹地心疼自己的那些老師們了。

一邊的楊主任見他們倆這樣,也以為他們後悔了,又道:“還是算了,我把其他人叫回來,你們重新分配一下好了。”

徐建軍回神過來,搖了下頭,說:“不用了,就這樣吧,主任,現在天也不早了,我們這就把他們帶回去了。”

從公社走到上塘村要一個多小時,楊主任就點點頭。

但是等到徐建軍他們就要走出公社的時候,楊主任忽然想起來一件事兒,就追了出來。

“之前被你們這些人都給吵糊塗了,忘了還有一件事兒。”他道:“我之前去縣裏開會的時候聽那邊提了一下關於你們村方老三和湘雲的事情,也聽到他們扯到了你們村的程玉衡他們,但是這不是過年了麽,而且那邊暫時也沒時間過來拿人,就說讓你們村最近把人給盯好了,別讓他們跑了或者出別的啥事兒。”

徐建軍還挺驚訝的,“我們村裏麵早就把程玉衡他們給控製起來了,但是沒想到那邊還挺快的,那是不是等過完年,就可以把人交上去了?”

“差不多吧。”楊主任揉了揉眉心,這才歎口氣說:“反正這些事情我具體的也打聽不到,你們村子都……”

想到上塘村之前都能越過公社甚至縣城直接和部隊那邊聯係上,楊主任雖然也挺好奇他們到底是怎麽找的關係,但更清楚有些事不能多說多打聽,幹脆就不提了。

他轉而道:“總之,你們既然已經把人控製住了就好。”

徐建軍點頭,又和楊主任確認了接下來沒什麽別的事情後,就和盧支書一起帶著那些人開始往上塘村走。

這麽多人裏麵有熟悉的麵孔,自然也有不熟悉的。

經曆過幾年的運動,徐建軍和盧支書也不是傻白甜,畢竟之前他們也聽說過有些被打倒的人會被刺幫助過他們的人,所以他們倆一路上也沒有和任何人多說話,隻埋頭帶著他們一直不停地走。

但是這些人的身體不好,所以他們這一路上一直也可以放慢了步子,因此花費的時間上和之前來知青的時候不相上下。

等到了村裏麵後,也確實不算早了。

冬天黑的早,徐建軍和盧支書也不想耽擱時間,就一邊走一邊聊天道:“這麽多人可不好安排,村裏麵現在是真沒什麽空屋子了,程玉衡那邊更不能讓他們去而且也住不下。”

盧支書就說:“那暫時先安排在倉房那邊呢,正好都要過年了,現在也沒什麽事兒,而且我們也不了解他們,還真不好安排活。”

徐建軍點頭,“也隻能這樣了,不過還得給他們準備一下床、一些簡單的生活用品啥的,這一時半會兒的,也不一定能弄好。”

“慢慢來,村裏人多,很快的。”盧支書倒是不著急。

徐建軍點了下頭,想了下又偏過頭看他問道:“那你呢,這都二十九了,你明天回家過年嗎?”

盧支書想也不想就搖頭說:“算了,我就留村裏麵過年,等回頭初二初三的時候我再回去一趟就是了。”

“你爸媽他們肯定要生氣,過年都不回家。”

“這不是沒辦法麽,正好趕上了事兒。”盧支書說著又忍不住苦笑了一聲,“而且我回去後也沒事兒,但他們肯定又要讓我趕緊相親結婚。”

“你也確實該結婚了,你這都來我們村也好幾年了。”徐建軍自己已婚,所以說起結婚這個話題自然也是這樣。

盧支書搖搖頭,“我這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倒是想呢,但也要有合適的啊。”

“那倒也是。”徐建軍也覺得盧支書的現狀確實有的沒辦法。

他雖然人在鄉下工作,但本身是縣城的戶口,又是個體麵的大學生,就限製了他找對象的一些條件。

“慢慢來,也不著急。”徐建軍又改口說:“反正你也才二十五六,不算年紀大。”

盧支書哭笑不得,“真是什麽話都叫你們說完了。”

今天是二十九,村裏麵的大人們幾乎都在家裏麵忙著收拾、打掃,或者是提前燉肉燉菜等等。

小孩子們也很少出來,都守著父母或者家裏麵的廚房流口水。

因此,徐建軍他們都往村裏麵走了好久後,才陸陸續續碰到一些零星外出的人。

見到徐建軍和盧支書又猛地領回來這麽多陌生人,大家夥又震驚了,自然也開始了好奇。

等曉得這麽多的人是下放的後,他們就更驚訝了。

村裏麵的人倒是沒有外麵的人那種一聽到他們是下放的各種嫌棄或者其他的反應,就是特別好奇地盯著他們研究。

因為有差點出事的經曆,村裏麵的人也沒有那麽一股腦的認為這些人肯定都不是好人,甚至還覺得他們有些可憐以及可不可能和他們之前一樣倒黴被冤枉了。

尤其在知道這裏麵居然有不少老師後,村裏麵的人就更不懂了。

這幾年,村裏麵一直堅持給大人們掃盲。

所以他們對老師也都帶著一種天然的濾鏡和尊敬,搞不懂為什麽連老師都要被打倒。

不過索性今天看熱鬧的人不多,所以也沒耽擱徐建軍他們的路程,他們很快就到了倉房。

徐建軍和盧支書就公事公辦地說:“村裏麵暫時沒有多餘的房子給你們住,你們暫時就住在村裏麵的倉房裏麵,我看你們也都帶了行李,你們先暫時收拾一下吧,我們現在安排人給你們弄點床和其他生活要用的東西來。”

說完了,徐建軍和盧支書也就出去了,把空間留給這些人。

這一路上,他們其實能明顯感受到這些人平靜表情下的一些洶湧以及忐忑不安,所以他們也沒有一下子就插手什麽。

而且他們倆還把其他人給叫走了。

這幾個跟著過來的人雖然沒有表現出那些知青來時候的那種反對,甚至還覺得這些人有些可憐,但要是說讓他們歡迎這些人的過來,那是不可能的。

畢竟吃他們村的糧食呢。

徐建軍和盧支書麵對這種疑問,就說:“這些人是我和支書主動問公社那邊要過來的,況且他們也不是來吃白飯的,你們還記得沼氣發電機是怎麽做出來的吧?”

“建功做的啊。”他們回答的理所當然。

盧支書就說:“建功也不是一開始就能直接做出來的,他是到省城請教了好多厲害的老師才做出來的,那裏麵就有些都是建功當時請教的大學老師。”

“建功請教的,那得多厲害啊!”跟來的人群很震驚。

“而且這麽厲害的人為啥成了壞分子了呢!”

“別真的是被人給害了吧,就像昨天那個知青一樣想要搶我們的養豬場,所以就說我們村裏麵搞資本主義。”

有人問話自然也有人回來,沒多會兒,村裏麵的人就自動散發了好些聯想。

徐建軍等他們說了一會兒後才說:“不要隨便說外麵的事情,免得回頭被人抓住把柄了,給你們扣帽子,到時候誰都救不了你們。”

村裏麵的人立馬就扭頭看身後的倉房,想到剛剛那堆可憐兮兮的人,頓時打了個哆嗦。

徐建軍見狀知道他們聽進去了後就說:“另外也別在外麵多討論他們的事,不要和外麵的人說這些人有幫我們做沼氣發電機的,你們平時該幹什麽就幹什麽,他們具體怎麽安排,我們會拿主意,總之不會發生你們想的他們占村裏麵便宜的事情。”

幾個人趕緊點點頭,然後,徐建軍和盧支書又趕緊去分別安排事情了。

他們一個是去安排村裏麵的木工趕緊趁著現在還有時間抓緊打幾張床出來應急。

另外就是要給來的這些人準備吃的,用的等等。

他們來的人多,又幾乎都是幹幹淨淨的過來,所以需要的東西還挺多的。

徐建軍就想著找村裏麵的人花錢買點他們用不到的一些舊衣裳,舊的用具用品啥的。

不過在做這些之前,他還是先去找了一下程建功,先和他說一下這件事,免得他不知道。

程建功確實挺意外的,沒想到這都眼看著過年了,上麵竟然能在這個關頭把人給送過來。

不過人來了也是好事兒…

程建功就在徐建軍說到想村裏麵買舊貨的時候說:“我們家這幾年也淘換下來不少用不少的舊物,我等下也順便找給你。”

徐建軍點頭,也沒多留,很快就走了。

他到也不是滿村子去找人,而是專門找村裏麵一些條件不錯的,很快就帶著不少東西以及對那些下放人員比較好奇的人過來和程建功會和了。

程建功這邊也準備好了,並且和徐建軍一樣,身邊跟著好幾個小尾巴。

是程靜淞他們。

反正這些事兒也不能瞞得住,徐建軍也沒說什麽,就讓他們都跟著了。

一路上的時候,徐建軍還會時不時地回答一下一些人的問題。

等他們到了的時候,盧支書那邊也把村裏麵的一些木匠給叫過來了,他們如今正在打床。

那些人暫時住的倉房也收拾出來了,就是裏麵空****的,幾乎什麽都沒有。

徐建軍就喊人把東西趕緊卸下來,然後交代他們說:“眼下是冬天,我們這邊冬天雖然不是太長但也不好過,你們也都沒有帶什麽東西,村裏麵就問社員買了些東西給你們送過來,你們就先用著吧,不過我也得提醒你們一句的是這些東西的花銷到時候還會從你們的頭上扣下來的。”

那群人也沒什麽反應,甚至因為徐建軍帶過來的東西太多,而且對他們的態度也很好有些驚慌。

倒是閆橋仔細看了程建功一下,見他朝著自己點頭,便主動上前動手收拾。

其他人也是在看閆橋他們動了之後,才慢慢地動了起來。

村裏麵那些跟過來的人都特別仔細地盯著他們看,程靜淞他們也好奇地盯著這些人看。

程斯年甚至還緊緊地摟住了程靜淞的胳膊,貼著她。

程靜淞被程斯年摟的有點不對勁,沒忍住扭頭看她,就看見程斯年一直緊緊地抿著唇,眼神雖然盯著那些人,但是神情卻不是很好。

程靜淞知道程斯年不至於對眼前這些陌生人有意見,那就應該是看見他們的現狀,被嚇到了。

程靜淞就拍了拍她,無聲地安慰了一下。

程斯年幹脆就更往程靜淞的身邊貼貼了。

很快他們就收拾好了,天也差不多黑了。

徐建軍和盧支書就讓那些沒事兒來看熱鬧的趕緊回家去,別在這兒耗著了。

然後他也才想起來還有件事沒做,就把現場交給了盧支書,自己去了一趟老程家。

徐建軍過去自然是說楊主任最後和他們說的那件事。

都要過年了,村裏麵也不是那麽的不近人情,所以程玉衡有時候回家吃飯也是被允許的。

徐建軍到的時候,老程家就正在吃飯。

現在程知仁和林素媛離婚了,老程家這邊又恢複了他們最初和徐如月分家後的模樣,大房和二房各過各的。

但是徐建軍不想一一通知,就將他們都喊了出來,然後大致說了情況後,就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們說:“早就告訴過你們了,有什麽問題早點交代,到時候說不定還能爭取寬大處理,你們非要不信,現在也就別怪我們了。”

徐建軍道:“為了完成上麵交給村裏麵的任務,最近你們一家子就老老實實的呆在屋裏麵,反正你們的房子當初建的時候什麽都配備上了,你們也不會缺東西,村裏麵這段時間也會派人守著這裏。”

徐建軍的話音剛剛落下,一直覺得自己最倒黴也最冤枉的程玉銘又持續朝著徐建軍喊冤,說那些事情他沒有參與,村裏麵不能把他也交出去了。

老程家的這些人,從老的到小的,徐建軍沒有一個喜歡的,就開口道:“你和我說這些也沒有用,你到底是不是冤枉的我也查不了,我不是斷案的,不過你要真是冤枉的,那等你見了外麵的調查組,自然也能清楚。”

“可是這些咋可能說清楚啊!”程玉銘奔潰地抓頭發,甚至大吼道:“程知仁這個老頭子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偏心眼,我害得程玉衡斷了腿,他們肯定不會放過我的,他們就是死也肯定會拉著我一起墊背的,這些根本就說不清楚!”

“調查組斷案又不會僅憑他們說什麽就信什麽,肯定還要用其他的證據佐證才能全麵判斷,你也不用這麽擔心。”徐建軍垂著眼睛,心裏滿是嘲諷,又說:“更何況,我也確實幫不了你。”

說完了,徐建軍就要走,但是楊月琴又忽然開口了。

“那邊來消息了就是證明他們的大部分罪行是確定了對吧?”

徐建軍本來想說是,但是又猛然想起來程靜淞之前說楊月琴不太對勁的事情,想了下,盡量客觀地說:“這個我不知道,但總歸他們是有問題才會要求村裏麵看管,具體他們到底犯了什麽罪,要怎麽判,還是要等調查組那邊徹頭徹尾地查了之後才能有結果。”

楊月琴抿著嘴不說話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徐建軍想著楊月琴這些日子以來隻有在楊朝昕的身份被挑破的時候激動了一下,但是也沒有對老程家的人做什麽。

甚至這些日子以來,她還是和以前一樣照常幹活,也沒有再提過當初老程家和老楊家的矛盾,怎麽看都覺得怪異的很。

但是徐建軍也說不好這種感覺,就是覺得楊月琴這樣別扭。

太別扭了。

他們之間可是真的有血海深仇,別說當作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過日子了,這要是換做是他或者別的人,怕不是殺了老程家這一家子的心都有了。

可楊月琴偏生就能和以前一樣過日子,也從來沒有去關心過自己那剛剛被找回來的小侄女。

但是看她那天哭吧,也不像是沒有感情的。

可再一想楊月琴當年能死活要下嫁程玉衡的事情,以及楊月琴這些年早出晚歸當老黃牛養活程玉衡他們的事情,他又覺得那些怪異的感覺會不會是他多想了。

畢竟他是個腦袋正常的正常人,但是楊月琴可不一定啊。

要不然,她也不至於這些年把日子過著這個樣子。

哪怕是之前和她差不多的徐如月也從來沒有在嘴上饒過老程家呢。

徐建軍就沒忍住又歎了口氣。

想了下,徐建軍最終還是保守地說:“當初的事情我們誰也說不清楚,反正具體的還是要看調查組那邊的審查,隻要有了結果,我們總會知道的。”

楊月琴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聽進去,還是沒說話。

她越是這樣,徐建軍就越覺得慌。

為了避免出事,最終徐建軍把外麵的民兵喊了出來,說:“算了,公社那邊說讓我們看著程玉衡他們,你們其他人應該沒什麽問題,所以還是別呆在一起了沒,讓他們三個都去程玉衡那邊的住吧。”

民兵隊聽著就要押著他們三個走,程玉衡和程知仁一個殘廢了,一個早就沒了精氣神兒了,就隻有程玉銘還在嘶吼掙紮。

程玉銘的老婆胡小文以及三個孩子也在附和這嘰嘰喳喳的,說他們肯定沒有幹過那些缺的冒煙的事情。

對比下,楊月琴和程傳家以及程傳璋的沉默就更加的詭異了。

楊月琴就算了,她一直都這樣。

但是程傳家和程傳璋畢竟是程玉衡的親兒子呢,卻沒想到也不關心自己的親爹和親爺爺即將迎來的處境,看上去多少讓人覺得心寒。

不過這些念頭也就隻是在徐建軍的腦海中轉了一下就被放到了一邊,然後讓人趕緊押著程玉衡三個走了。

等到把程玉衡三個重新安排在他之前的破屋裏麵後,徐建軍又讓人這段時間一定要守著他們,這才走了。

這時候,天色也看不見了。

索性他帶著手電筒,就又去了倉房那邊。

那邊已經打了好幾張床出來,並且也已經安排上了。

雖然肯定暫時不夠,但這些人努力擠一擠也勉強能睡下,而且也省了夜裏冷颼颼的。

確認沒什麽大問題後,徐建軍就去邊上找盧支書了。

盧支書正在煮麵條,看他過來,順嘴問道:“你吃了嗎?我給你也來點?”

徐建軍點頭,等吃上後才和盧支書說了那邊的情況,然後道:“你這邊呢?”

盧支書知道徐建軍問的不是那些人的情況,而是他有沒有和閆橋他們聯係。

盧支書搖搖頭說:“沒呢,暫時沒機會,反正老師他們都來了,也不急這一時半會兒的。”

“倒也是。”

兩人又一邊吃一邊聊了好一會兒,才各自散開回家。

第二天又是過年。

有了之前晚睡後也晚起的經曆,這年的二十九的晚上,程靜淞他們早早就被徐如月給趕到房間睡覺去了。

相對應的,第二天也早早的被徐如月給扒拉起來,然後開始了和往年差不多的流程。

村裏麵的鞭炮聲也在這一刻開始絡繹不絕,劈裏啪啦。

也依舊有些人大著膽子偷摸祭祖,讓家裏麵的老祖宗保佑自家在即將到來的新的一年裏能過的更好。

徐如月就是其中的一員。

但是徐如月和老祖宗們念念叨叨的話除了那些老生常談以外,今年還加了一些讓老祖宗也不用太保佑他們家現在住的房子裏種的和養的那些東西,因為實在是味道太好了,也太引人注意了。

而真正知道原因的程靜淞幾個則在這個時間一致地假裝什麽都沒聽見,甚至有些想笑但是又不敢笑。

反正老徐同誌的祖墳冒青煙肯定還是會繼續的,她隻有越來越發愁老祖宗實在給的太多了的煩惱。

而另一邊,盧支書也在一大早的給來下放的那些人送了點他當初自己買的肉,並且也總算找機會和閆橋說上話了。

並且從閆橋的口中知道他們之前雖然被鬥,但是好歹保住了命,比一些有錢人的情況好多了後,他居然詭異地鬆了口氣。

也不知他想這樣,但是他也不認識其他的人,心自然是偏向自己的熟人的。

然後盧支書又問了閆橋那些和他一起過來的人的具體情況,有沒有問題之類的。

閆橋就說:“我隻能保證教師這個隊伍裏麵沒問題,但是其他我不認識的就不敢確定了,不過這一路上過來,感覺應該還行。”

盧支書就想到程建功和他說的有些是謝永軍的朋友,就道:“那應該就沒事了,剩下的那些是幫你們運作過來的那人的朋友。”

“不過你們才剛來,萬事還是要小心,而且村裏麵的人這時候正是對你們好奇的時候,雖然他們應該都沒有惡意,但是也不好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他們,所以我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應該也不會特意照顧你們,而是公事公辦了。”

閆橋就道:“你們這就已經夠照顧的了,再照顧下去,恐怕就要影響你們村子了,不用再特意關照我們了,現在就很好了。”

盧支書點頭,又和閆橋聊了一會兒,才分開。

過年總是被期待,但其實一天的時間過去的也很快。

在村裏麵的小孩子們嘻嘻哈哈的笑聲中,也在閆橋這些擔驚受怕了很久但總算安定下來甚至還喝上肉湯的人的濕潤的眼眶中,以及在那群第一次離家過年的知青的思念中過去了。

熬不住的小孩子們早早就睡覺了,等著明天天一亮就出門拜年。

而大人們則還是在自家裏麵一邊聊天一邊烤火守歲。

差不多快要零點的時候,村裏麵又開始響起了鞭炮的聲音。

程建功也隨大流去放了炮。

徐如月站起來打了個哈欠,說:“好了,今年的棉褲和棉襖算是守住了,你們倆餓不餓,我去煮點餃子和湯圓吧。”

守歲是講究的說法,其實這邊更多的是吧守歲講成守棉襖和守棉褲,意思就是能讓來年日子過好點,別再受凍了。

而守完歲後吃東西也是小習慣,徐如月每一年都會問一遍。

程建功和葉美雲也不在這種小事上和她講究,就說:“那就煮點吧,但別煮多了,不然頂著胃,等下就睡不著了。”

“我知道。”徐如月轉身往廚房走。

可是徐如月才跨進院子裏麵,葉美雲就聽見了外麵響起了非常尖利的哨聲。

她抬腳就往外走,程建功也一下子收攏了臉上的笑意,垂著眉心跟在葉美雲的身後。

徐如月沒有他們的耳朵尖,還沒有聽到動靜,因此還特別好心情地打招呼說:“你倆咋都出來了,我自己一個人很快就燒好了。”

程建功就說:“外麵出事了,你先別忙著燒飯了,留在家裏看著房子還有三個孩子。”

“啥……啥意思?出啥事兒了?”徐如月兩眼茫然,根本就沒聽明白。

“還不清楚,你留在家裏麵就是了。”

葉美雲已經出了大門了,程建功趕緊抬腳跟上。

徐如月下意識跟了兩步,又想到程建功說的話,趕緊收住,開始往回走。

可才轉身,她又看見不知道什麽時候從自己房間出來的程定坤。

徐如月好險叫出來,等平複後,就問道:“你又幹啥?”

程定坤也皺眉,“外麵出事了,我起來看一下二寶和三寶。”

“你咋也知道出事了?”徐如月搞不明白,但程定坤也沒回他,而是徑直擰開兩個妹妹的房門看了看,然後才重新關上。

徐如月本來還想再問,但下一瞬也聽到了村裏麵的號子聲。

然後就有人嘶吼著跑到他們家大門口說:“隊長,出事了,楊月琴開槍把程玉衡他們一家都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