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楊方圓一行三人來一趟村裏,雖然沒什麽水花,到底也被有心人看見了,比如安家嬸子,見這幾人不像是來走親戚,也不像是問路,直奔楊家,停留了不過一小時就走。
還穿著一樣的工裝,那衣服她以前見過楊家前頭那女婿穿過一式樣的,心裏估摸著就是那邊來的人。
左右想想還是不放心,知道問楊家,肯定一個字都不會告訴她,琢磨了一下,到劉家去了。
桂蓮見到安家嬸子來,還有些意外,“嬸子,是有什麽事嗎?”
“桂蓮啊,你阿大在不在家啊?”
“在的,在裏屋呢,”說著,就朝裏屋喊了一聲,“阿大,安家嬸子找你有事兒。”
劉老爹拄著拐杖出來,“他嬸子,怎麽了?是地裏頭的事兒嗎?”
安家嬸子也沒有繞圈子,直接道:“劉老哥,你從前人就最仗義,在村子裏大家都說你為人最正直,心眼最好,我知道你和江梅花是兄妹,這些年,您老哥一直很照顧她家,你去漢城看病也是見過她前女婿一家的,麻煩您老哥給我露個底,楊冬青和前頭那個離婚,裏頭到底有沒有別的事?”
怕劉老頭不說,又忙補充道:“您老哥也知道我一個寡婦拉拔大一兒一女多不容易,好不容易孩子都大了,我也沒有別的想頭,就想著他們能過安生日子就成。”
想到自己這些年的苦難,安家嬸子都有些哽咽,又接著道:“我先和您老哥透個底,我是寡婦,我知道女人的難處,所以我不介意冬青一婚,您要是和我說,她和前頭那個離婚沒有貓膩,我轉身就走。不然,到底一個村的,您也不能看著我們少原往火坑裏掉是不是?”
桂蓮在一旁聽著,心裏都歎氣,冬青這人,自己做事不地道,還淨給她家出難題。前頭沈家姑子要平哥告訴她,冬青什麽時候再婚,這頭,安家嬸子又來問,冬青為什麽離婚。
她家真是兩頭不做人!
劉老頭沉默了半晌,斟酌著道了一句:“我聽楊家說是冬青小產,聽沈家說是俊平斷了腿。”
安家嬸子一下子就站了起來,對著劉老爹鞠了一躬,激動的臉都在抖,“您老哥,今個真是做善事!出了這個門,我決不說是您老哥嘴裏吐了半個字。”她就想著,江梅花之前一直說沈家怎麽怎麽好,怎麽這回就因為楊冬青小產,就要鬧離婚的地步?
楊冬青才一十出頭,正年輕的時候,以後小毛毛還不是一個個地往外麵蹦,沈家怎麽會為這點事鬧離婚。
桂蓮就見安家嬸子忽然就跑得沒了影,問公公道:“阿大,嬸子這麽急不會是去楊家鬧了吧?”
劉老頭也擔心起來,拄著拐杖到門口,卻是見安家嬸子往村外跑,心道,這怕是去找女兒商量了。
歎道:“這都叫什麽事!”
桂蓮淡道:“是冬青不做人事兒,安家嬸子也不容易,受了一輩子苦,還不是為了少原和他姐,人家不問就算了,既然找上門來問,您要是不說,以後還不得連我們劉家先人都跟著被罵。”
劉老爹歎了口氣,沒有作聲,拄著拐杖又回了屋裏。
這邊安嬸子卻是在晌午的時候,到了鎮上的女兒家,安小雨正在家裏做飯,聽到敲門聲,以為是丈夫回來了,沒想到卻看到了媽媽。
見媽媽頭上都是汗,一臉焦急地看著她,忙問道:“媽,咋了,發生什麽事了。”
安家嬸子拽著女兒的手,就要把人往外拉,“快去給你哥拍電報,那楊冬青離婚,根本不是因為小產被婆家嫌棄,而是前頭那個斷了腿!”
安小雨也一驚,“少原不是說,楊冬青在那頭吃了不少苦,最後小產被婆婆不容,才離的婚嗎?”
見到女兒,安家嬸子肚子裏的怨氣一下子就湧了出來,“我呸,這個不要臉的貨,前頭那家對她家那麽好,人家怕是斷了腿,她後腳就要鬧離婚,這才回來多久,就和少原處上了,這種水性楊花.見利忘義的女人,說離婚就離婚,以後少原要是遭什麽難,她能跟少原過?你快去拍電報!”
安家嬸子現在對楊冬青真是恨得牙癢癢,她這麽大年紀,都少見這麽不要臉的女人!一開始,她就直覺不對,兒子非說人遭了不少罪,不應該跟著別人一樣瞧不起她。
好嘛,她楊冬青還能這麽不要臉!
安小雨忙道:“好,媽你先別急,我拿了錢就走。”
等這頭拍完了電報,安家嬸子越想越氣,傍晚等女婿下工,帶著女兒女婿一起去了楊家,楊家人都在,見到三人過來,江梅花忙問道:“少原媽,是有什麽事嗎?”
安家嬸子耐著性子問道:“冬青在不在家,有點事和她說下。”
江梅花喊了楊冬青出來,一聲“嬸子”剛喊出來,楊冬青臉上就結結實實地挨了一巴掌。
楊家人都一驚,江梅花最先反應過來,“錢伍花,你這也太欺負人了,我們冬青還沒過門,你就打媳婦打倒人娘家來了。”
安家嬸子深呼吸了一口氣,恨聲道:“她還想進我家門,她自己是什麽貨色,你當媽的不知道嗎?”
楊冬青心裏一咯噔,懷疑是今天楊方圓在嘴裏說漏了嘴,也顧不得臉痛,忙解釋道:“嬸子,你是不是聽今天的三個人瞎說了什麽,你不要上了當。”
安家嬸子再氣,到底沒有把劉家說出來,將錯就錯地道:“人家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沈家那個前頭斷了腿,你後頭就鬧離婚,你這回家沒幾天,就和我們少原處上了,都是女人,你這心窩裏的一口氣,就這麽換過來了?”
安小雨也跟著道:“我已經給少原拍電報了,你歇了隨軍的心思吧!”
話到這裏,楊冬青的眼神就冷了下來,回屋拿了一張紙出來,遠遠地舉起來給安小雨看了一眼,就立即收了起來,“這是少原給我寫的保證書,說絕對不會負我,你們要是鬧得他做了那負心人,我就鬧到部隊去。”
江梅花聽到女兒這話,提著的心,就放了下來,她知道錢伍花這回算是掐在冬青手裏了。
安家嬸子這時候還有什麽不明白的,這女人一開始就給她家少原挖了坑,氣得一時一口氣都上不來,安小雨嚇得忙給她順氣,“媽,媽,你別氣,少原不會上當的,你放心。”又對楊冬青道:“你要是把我媽氣出了好歹,我看少原是要前途,還是要殺了你!”
楊冬青見目的已經達到,姿態又低了下來,哭道:“嬸子,我這也是迫不得已,我知道我是一婚,又小產過,您不待見我,但是我對少原是真心的。”
安家嬸子冷冷地看著這個女人,一句話都沒有再說,轉身出了楊家的門。
沈愛立周四就去了一廠學習,等到了才發現,說是外國的機器,也就是先前華蘇合作的時候,蘇聯運過來的uM-450型號的梳棉機,被遺忘在倉庫,現在又扒拉了出來。
這套梳棉機,青市黎東生同誌那邊早已研究過,在刺輥下方加一對工作輥清潔輥就是根據這台型號的梳棉機,而做的試驗。
雖然機器不如預想,沈愛立還是覺得這一次的學習是一個很好的機會,這次學習小團隊一共有七個人,除了她,還有一廠的卓凡.申欣紗廠的李明悟.毛麻紡織廠的司晏秋.漢城紡織工業局的林亞倫,以及機械廠的曾一鳴。
短短一周時間,他們先將機器拆了一遍,又組裝上去,熟悉了梳棉機的每一個步驟。
在她的提議下,大家又花了兩天時間重點研究,梳棉機附加梳理部件的部分,其中一廠的卓凡同誌聽沈愛立說在刺輥下方加梳棉部件,腦筋一動,問能不能在刺輥上方加預梳輥,幾個人還詳細討論了可行性和樣式,最後找機械廠幫忙趕工了一個預梳輥。
又做了兩天的試驗,幾人都認為有預梳的效果,但是也存在問題,李明悟說:“這不是試驗幾天就能看出效果的,還是得專門的團隊多試驗觀察,而且他們可能知道我們這預梳輥有沒有改進的空間。”
沈愛立覺得可以以他們幾人的名義,寫一封信給黎東生同誌說明這一情況。
一周的時間,很快就過去,臨分別的時候,幾人還約好有進一步的研究動態,互相分享。
這一次的學習經曆,將沈愛立先前的萎靡不振一掃而空,晚上又高高興興地給樊鐸勻寫信:“多雲同誌,我覺得我又可以了!果然從哪裏跌倒就要從從哪裏爬起來。這次還認識了幾位對梳棉機有興趣的同行,覺得眼界都開闊了很多。不知道蚊帳是否已經收到,工會這回發的兩樣東西,真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想了想,又把楊冬青再婚的事,和他提了兩句,“真是想不到,她真下得了決心,見我哥瘸了,就及時抽身,不知道她知道我哥不僅沒瘸,還摘了帽子,會是什麽感受,希望她再婚順利。我哥這邊,可能也有了新的姻緣,我媽這回還挺滿意……”
又寫了上次請序瑜.季澤修來吃飯,小李來送信的事兒。
等信寫完,她都聽到了廠裏的鍾響了十下,發現已經是十點了。
第一天一到廠裏,保衛部就送來了兩封她的信,一封是樊鐸勻的,一封是謝林森的。
以前她的信都是小李送的,這次是另一位同誌,沈愛立想著,估計小李最近都不想和她多說話。
先看了樊鐸勻的,裏頭竟掉了一張全國的電風扇票出來,沈愛立忙看信,樊鐸勻說是知道她想買電扇,和同事淘換了一張。
又見上麵寫著,“愛立,你的蚊帳寄的太及時,一周以後我又要去一趟黎族橡膠種植基地,上次的蚊帳送給了當地的一戶人家,正愁這次要被叮咬。恐又將有半月收不到你的信,望不要擔憂,等回單位,會第一時間給你回信。盼望小沈同誌有空多寫寫信……”
“怎麽,又是樊鐸勻的信啊?”
餘鍾琪不知道什麽時候過來,探頭看了一眼,就道:“你這一周不在,可把我急壞了。”
沈愛立將信折起來,問道:“怎麽了?”
餘鍾琪低聲問:“小李是不是和序瑜鬧矛盾了?我看小李最近看到序瑜,都繞道走。”
愛立點頭,“以前保衛部收到我的信,都是小李送,今天這個是另一位同誌送的。”
“她倆咋了?”
愛立搖頭,“可能覺得和序瑜沒有可能,就保持距離了吧。”
鍾琪一下子就聽出了話音,“序瑜最近是不是在相看對象了?”
見她沒有否認,餘鍾琪也有些歎氣,“真是為難我們小李同誌,上周六傍晚,我在門口見到有一位男同誌來接序瑜下班,應該就是那位了吧,長得還挺高,頭發修剪得挺利落的,小李當時也看到了,我還和他說,可能是序瑜的表哥。”
兩人一時都沉默了起來,小李和她們還都挺熟的,愛立岔開了話題,問道:“這一周廠裏有沒有什麽新聞啊?”
“前天,王元莉和張柏年結婚了,倒有一件新聞,你知道嗎?”
沈愛立搖頭,“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啊?”
餘鍾琪立即道:“結婚那天,廠裏有一兩位同誌過去了,說是王元莉剛進張家沒一會兒,不知怎麽就暈過去了,立即送到了醫院,人倒是沒事,就是查出來懷孕了。我就說張柏年這種性格,怎麽會在這時候娶王元莉。”
沈愛立嘀咕了一句:“她不會是看到張家的條件,氣暈的吧?我以前聽說張家六口人擠在一十平的筒子樓裏。”
餘鍾琪恍然大悟,“那以她的性格,肯定受不了,這估計婚房都隻是用簾子隔著一張床了。”
又道:“當時真是喪了良心,非要給你介紹,這些苦果,現在都是她自己嚐著了。”
這事,沈愛立聽了一耳朵就算了,沒當回事。
想到電風扇票的事,和鍾琪道:“你不用幫我攢工業票了,樊鐸勻寄過來了一張。”
餘鍾琪笑道:“他對你倒是上心,上次郭景泰在信裏和我說,他給樊鐸勻寄了兩三封信,那邊才回一封過來。”
愛立笑道:“可能是外出調研,回信不及時。”
鍾琪搖搖頭,“你可算了吧,在我這兒描補有什麽用,又不是我寄的信。”
愛立望著她笑而不語,倒難得地把鍾琪看臉紅了。
打了一下愛立,才和愛立道:“我和郭景泰商量了一下,讓他元旦放假過來見下我家人。”
愛立大喜,“這就定下來了,你這速度夠快啊!”
鍾琪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到底一十八了,這有對象,結婚的事,自然越早越好,你好樊鐸勻有沒有什麽計劃?”
愛立有些喪氣地搖頭,“還沒有,估計兩年內都沒有吧!”結婚的事,沈愛立壓根就沒有概念,她還要兩年才能再見到樊鐸勻,到時候,大形勢又不明朗,還不知道是什麽情況。
沈愛立完全想不到,某人說的兩年時間,不過是故意刺激她,一早就在盤算著,哪天她下班了,出現在她們廠門口,嚇她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