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時間一晃就到端午節,沈愛立被迫從梳棉機的打擊中爬起來,和序瑜一起去友誼商場買了一些糕點.糖果去看小驄,一路上序瑜都望著自家小姐妹默默歎氣,本來多好的姻緣,奈何這小傻子沒看上葉驍華。
等到了三元巷,沈愛立還和序瑜笑道:“真想不到,小驄的哥哥竟然是葉驍華,我和你說,我還沒告訴他這件事,等他知道我可救了他弟弟,還不得驚得眼珠子都掉下來,哈哈!”
序瑜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都不想配合她談論這個話題。
小驄正在自家院裏玩彈珠,一抬頭看到院門口站著的沈愛立,一下子高興得就差蹦起來,“媽媽,愛立姨姨來了!”
徐學鳳聽到聲音,忙出來,見果然是章序瑜和沈愛立,笑道:“哎呦,稀客稀客,可盼著你們來玩了。”
忙過來開院門,見兩人手上還帶了東西,皺眉道:“怎麽還破費呢,瑜丫頭你也不勸著點,來你徐姨家,還帶東西,過來玩我們和小驄就特別高興了,小驄前兩天還念叨著,說要去看他愛立姨姨呢!”
沈愛立拉著小驄的手,笑道:“前段時間去申城出差了,想著徐大姐最近可能在家,就讓序瑜帶我來看看小驄。”
徐學鳳正給兩人倒茶,擺果脯.糖果.瓜子一類,聽到這話,笑道:“你也去申城了啊,小驄的哥哥也在申城出差,早知道,我就托你帶封信給他了。”
序瑜接了茶,有點惋惜地道:“那徐姨你確實該準備幾封信讓愛立帶著。”也許兩個人早點見麵.多見幾次麵,就沒樊鐸勻什麽事了。
徐學鳳見她這樣說,端糕點的手一頓,望著序瑜笑道:“哦,看序瑜這意思,有什麽是你徐姨不知道的?”
序瑜指著愛立道:“讓她和您說!”序瑜看著徐姨對愛立的熱乎勁,都不能想,一想都覺得心痛,本來多好的姻緣。
沈愛立將小驄往自己跟前拉了一下,摸著他的頭道:“我和小驄的哥哥是朋友,沒有想到我們小驄竟然是葉同誌的弟弟。”又對徐學鳳道:“我也是從申城回來,才聽序瑜說,小驄是驍華的弟弟。”
這下,徐學鳳都驚了,驍華的性格他是知道的,以他的性子,他還能有女性朋友?關鍵是他願意交女性朋友?就連和他一起長大的薑瑤,怕都不好說倆人是朋友。
徐學鳳都不用轉腦子,都知道葉驍華的心思!
再看沈愛立,比先前還要熱絡許多,“這真是叫無巧不成書了,兜兜轉轉,大家本來就該認識來著。”
忙讓家裏的阿姨準備午飯,拉著愛立道:“中午可得留下來吃一頓飯,不然驍華回來,都得說我們照顧不周,我真是想不到,我們驍華還能交到愛立這樣熱心腸的朋友。”不得不說,驍華的性格雖有些不著調,看人的眼光倒是挺好的。
她和學成倆個,為了驍華的姻緣問題,愁的頭都大,要是驍華真和愛立處上,那可真是再好不過,不僅老太太那邊能交代,就是她自己,也覺得沒有比愛立更好的姑娘了。
等傍晚丈夫回來,徐學鳳就和他道:“你猜猜今兒來的是誰?”
王學成還沒來得及猜,小驄就喊了出來,“是愛立姨姨!”
徐學鳳接過丈夫的包,和小驄道:“以後可不能再喊姨姨,得喊姐姐,人家和你哥哥可是好朋友。”
王學成挑眉:“怎麽,你今天和人家說了,要給她和驍華介紹?驍華的脾氣可難說,上次那個,你看看他信裏怎麽寫的,可別到時候為難人小沈同誌。”想起這事,王學成還一肚子火,也不知道是氣兒子,還是氣媒人挑了個這樣的。
徐學鳳搖頭道:“這回可不用我倆操心,驍華自己怕就想著法子追人家哩!”
見丈夫不明白,這才將倆人原本就認識的事說了,末了歎道:“愛立和我說,她和驍華是朋友的時候,我都懷疑我耳朵聽錯了,不是我埋汰驍華,就是他那性格,能好端端地和人女同誌做朋友,”說到這裏,又對丈夫笑道:“你今個要是在家,聽聽愛立怎麽形容驍華,你都得懷疑這真是你兒子?”
王學成來了點興趣,把懷裏的兒子放在地上,問妻子道:“哦,怎麽說?”
徐學鳳扳著手指數道:“熱情.仗義.好人,你聽聽這個詞,熱情!形容咱們驍華的!”
王學成也忍不住哈哈大笑,“看來,這小子這回是栽在這姑娘手上了,他自己知道上心,我倆就不用再瞎操心,回頭我和媽媽說聲,讓她也寬心些。”又有些不理解地問道:“依我看,序瑜也是個很好的姑娘,怎麽從來沒見你起過給驍華介紹的心思?”
徐學鳳搖搖頭道:“那姑娘也算我看著長大,確實是個好姑娘,但是和我們驍華就不合適,瑜丫頭冷靜.自持,行事有分寸,做事也有考量。但是怎麽說呢?”
徐學鳳微微思索了一下,才接著道:“這麽說吧,序瑜過於理性,不像愛立同誌,勇敢.善良不說,重要的是行事憑本心,驍華吃軟不吃硬的性格,就得搭這樣的過日子才好!”
王學成被她說得一愣一愣的,知道學鳳的意思,是小沈同誌更重情意一些,心裏都有些歎息,自己其實還沒有學鳳這個繼母了解兒子。
對王家夫婦的態度,沈愛立毫不知情,從王家回來,就在家裏洗洗刷刷搞了半下午,趁著天氣好,將書房裏的被褥也拿出來晾曬,想著也許哪天樊鐸勻出其不意的回來,也說不定。
晚上給樊鐸勻寫信,和她說了自己最近收到了黎東生的信,重點渲染了自己受到的心理創傷,“我真是太天真了,我以為這個提案至少會有一點點用處,沒想到隻是讓人家做排除法了。我的心靈深受創傷,都想就此一蹶不振,但是這話說起來都讓人臉紅,我還年輕,還有那麽多年的人生路要走,我的研究也不過是剛邁入門檻的階段,誰能說我以後不會研究出更好的方案呢!”
又將去葉驍華家的事說了,“小樊同誌,我真沒有想到小驄會是葉驍華的弟弟,真是覺得太奇妙了,我都慶幸當初自己的勇敢,如若不然,後果都不敢想象。對了,葉同誌在前些天的信裏告訴我,他再有月餘左右就會回漢城。時間過得真快,轉眼我們分別也有一個多月了,不過,對比兩年這個數字,它仍舊是過慢了些。祝好!”落款是“多雲同誌的愛立!”
想了想,還在信的空白處,畫了幾朵雲。
也許是將梳棉機的事說了出來,沈愛立感覺稍微輕鬆點,倒是睡了一個好覺。第二天一早就把單位發的兩袋黃豆扛回家,一到小區,就發現院子裏還挺熱鬧。
嬸子們都在院裏聊天,小安安見她回來,立即跑過來笑道:“姨姨,你家來客人了。”
沈愛立一早給小安安準備了兩顆糖,蹲下來給她,“呐,特地給你帶的。”
小安安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小嘴甜甜地道:“謝謝姨姨!”
“不客氣,小寶貝!”
劉嬸子道:“愛立,你快回家看看去,說是把你哥從礦裏救出來的人。”
等到了家裏,那男同誌見到沈愛立手上拖著兩個袋子,立馬上前來幫忙,一旁的沈玉蘭介紹道:“愛立,這是你哥哥的同事,楊方圓同誌。”
沈愛立伸出手,笑道:“楊同誌你好,這是我第二次聽到你的名字了,總是覺得很熟,又想不起來聽誰說過。”
楊方圓也伸手道:“經常聽俊平提到你。”
沈玉蘭在一旁道:“這次辛苦楊同誌將你哥拉了出來,不然,媽媽都不敢想。”
楊方圓卻道:“本來俊平進去也是為了救我,還好我倆都逃了一劫。”
楊方圓略坐一坐,婉拒了沈家邀其留下吃飯的好意,說要去看一個朋友,等人走後,沈玉蘭笑著問兒子:“楊同誌長得還挺好看,在你們單位是不是比較招女孩子喜歡?”
沈俊平回想了下,“確實,不過他感情不是很順,之前大學的時候處過一個對象,他家裏海外背景比較複雜,後來他又被劃為右`派以後,女方就和他分手了,兩個人沒了聯係。前段時間他來漢城這邊看病,說是偶然遇見了,人家已經又處了對象。”
沈玉蘭唏噓道:“這年頭,大家都不容易。”如果俊平不是被劃為右`派,被下放到宜縣的礦上,也就不會遇到楊冬青,就算遇到兩個人最多也就是一麵之緣。
沈愛立聽著這故事,覺得有點耳熟,默默念了兩遍“楊方圓.楊方圓,”忽然想起來王元莉的前對象也是這個名字!忙問哥哥道:“楊方圓是漢城科技大學的嗎?他前對象是不是叫王元莉?”
沈俊平回憶了一下道:“科技大學沒錯,我隻記得他說了一次姓王,名字不記得了。”
沈愛立太驚訝了,壓根想不到以前王元莉說過的前對象,竟然是哥哥的同事,和哥哥道:“之前舉報我的人就是王元莉,她現在已經被劃為黑分子,最近被安排在廠區門口掃馬路。”
沈俊平一怔,沒有想到還有這樣的巧事,“我估摸著方圓剛才急著走,可能就是去看她了。上次他回單位還說,對方好像遇到了一點事,他不怎麽放心。”
“哥,你說的上次,不會是上個月吧?”
見哥哥點頭,沈愛立笑道:“那估計就是舉報這件事了,她自己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沒什麽好說的。”
沈俊平看了眼妹妹,斟酌了一下道:“楊方圓可能還沒有認清她,那次從漢城回去後,還給人寄了一次東西。”
沈玉蘭皺眉道:“那楊同誌怕是還得受點苦。”
正聊著,小安安過來找愛立玩,愛立就帶她去院子裏跳格子,忽然一抬頭見院子門口站著一個穿著灰色工裝的男同誌,大概二十歲左右,正一瞬不瞬地望著她們,沈愛立覺得有點眼熟,開口問道:“同誌,你找誰?”
楊春生囁嚅了一下,到底喊出了那聲:“愛立姐,”頓了一下才道:“我來看看姐夫。”
沈愛立的笑容立即就消了下去,想起來這人是楊冬青的大弟楊春生,淡聲道:“你知道的吧,我哥和你家沒任何關係了,你姐夫也換人了。”
楊春生有些尷尬地咬了咬唇,和沈愛立道:“姐,我就是想來看看俊平哥,他以前對我很好,我就看看。”
沈玉蘭在上頭擇菜,聽到動靜,朝樓下看了一眼,見是楊春生,就聽了兩句,進屋問俊平道:“楊春生過來了,說要來看看你。”
沈俊平翻書的手頓了一下,望著媽媽搖搖頭,“不必,讓他回去吧!”
沈玉蘭鬆了口氣,下樓和楊春生道:“俊平說沒有必要,你回去吧!”
楊春生的眼淚一下子就泛在眼眶裏,低聲道:“好,嬸子,對不起!”
說完,掉頭就走了。
沈愛立問媽媽道:“他還在頂著楊冬青的工吧?這個錢什麽時候要?”
沈玉蘭道:“我上次寄離婚證的時候,和楊冬青說了,一個月內。等著吧,她們要是敢賴,我就直接找先前經手的人去,一個臨時工好換的。”
又和女兒道:“快去洗洗手,準備吃飯了。”沈玉蘭知道女兒今天要回來,一早就去排隊買肉,中午午飯置辦得很豐盛,有紅燒排骨.臘肉炒蒜苗.清炒莧菜.鯽魚海帶湯,還涼拌了一份小木耳。
而楊春生從沈家出來以後,趕上了上午回縣城的最後一班車,又從宜縣坐車到他們鎮上,再走路回到楊家村,已經是下午三點鍾了,江梅花見他回來,意外道:“二娃,今個放假嗎?怎麽好好地回來了?”
楊春生悶聲道:“媽,有吃的嗎?我還沒吃。”
江梅花立即給兒子打了一個蛋,加了一點野菜在裏頭,“你先墊吧一點,你這少上一天班,等於浪費一斤肉呢!”
楊春生一口將野草雞蛋糊吃完,才道:“媽,你寫信說我姐和姐夫離婚了,我還怎麽安心待得下去啊?我回來之前還特地去看了趟姐夫家,姐夫都不願意見我。”說到這裏,楊春生對媽媽和姐姐都有些怨懟,“姐夫對我們家那麽好,你們幹嘛好好的和人鬧離婚?他瘸了就不是我姐夫了嗎?”
江梅花忙“呸呸”了兩口,“什麽姐夫不姐夫的,人家翻臉可快著呢,前段時間又來信讓你姐把買工作的錢還上,你姐氣得臉都白了。”
說起這事,江梅花都發愁,兩百塊呢!她們一家所有的積蓄,大概也就這麽多。關鍵是這工給春生頂上的話,春生吃喝都在城裏,樣樣都得花錢,一個月也未必能攢下五塊錢來。但到底不是地裏刨食的,好歹是城裏糧。
楊春生倒不知道母親擔心的事,環顧了一下家裏,“我姐呢?”
提到女兒,江梅花又來了精神:“你姐和少原去鎮上供銷社了。”
楊春生直覺到不對,“怎麽好好地和少原哥一起?這不是讓人說閑話嗎?”楊春生是知道安少原以前對他姐的心思的。
江梅花打了一下兒子的頭,“什麽閑話,你姐現在和安少原是在正經處對象。”
正說著,就聽到外頭楊冬青在喊:“媽,我回來了。”
江梅花望門口一看,見兩個人買了雞蛋糕.紅糖和熱水瓶之類的東西,忙道:“少原,進來喝杯水吧?”
安少原看了一眼楊冬青,見她低著頭沒說話,猜她是覺得難為情,微微笑道:“好的,嬸子。春生回來了啊!”
楊春生手裏還拿著一個碗,驚得險些把碗都扔了,這才多久,他姐又和安少原處上了?他忽然能理解俊平哥為什麽不願意見他,他要是早知道這種情況,再給他一個臉,他也不好意思上人沈家門去。
瞬時臉都漲的通紅,悶悶地應了一聲,就道:“媽,我昨晚夜班,先去睡一會。”
這邊江梅花也沒注意到兒子的不對勁,等安少原一進來,就給他倒了一碗糖水,“少原,冬青說你明天就要走了?那你和冬青這事……”
楊冬青不高興地喊了一聲:“媽!”
安少原笑道:“嬸子,我已經和冬青說好了,這一次回去就向部隊打結婚報告,就是有一點委屈冬青,我今年怕是沒有探親假了,想著,等報告批準下來,讓冬青先去部隊那邊,等下次回來,我們再辦酒席,您看行不行?”
江梅花心裏一喜,麵上卻道:“這事,你和冬青商量就行,就是我們冬青先前也很不容易,你倆要是真準備在一塊兒,你可得好好對她,不然再來一次,我這個女兒怕是都沒了!”
安少原忙應下,“那是自然,嬸子您放心!”
江梅花又道:“再有,你媽那邊,能同意不?”
安少原一噎,含糊道:“我回頭再和我媽說說。”
江梅花立即就明白過來,那安家嬸子,還不肯點頭,對安少原道:“你媽媽的心思,我做長輩的也能理解,冬青畢竟是二婚,但是嬸子也說一句心裏話,這些都是虛的,日子還長著,到底是要你倆一心一意過日子。”
安少原點頭道:“嬸子,我明白的。”
等人走了,江梅花問道:“冬青,就安少原了吧?你確定吧?這真的一結婚,你就沒退路了。”
楊冬青“嗯”了一聲,她早就沒有退路了,從沈家將宋岩菲的信寄過來的時候,她就知道她和俊平徹底完了。
她現在唯一的出路,就是抓牢安少原。